青春更年期

邊疆遙遠,那裏是如何廝殺馳騁,除了家裏有從軍的人家外,別人都安逸如舊。

冬天更深了,年末眼至。迎風冒雪走在舊日榮國府的院中,“西羌這時候更冷吧”的念頭從賈環腦中一閃而過。

今年除夕祭祖是家變以來最鄭重的,因為賈蘭終於要出仕了,雖然沒能等到好缺,老賈已十分欣慰。

送走了來道喜的旁支親戚,賈蘭和賈璉賈環三個在一處休息說話,重點仍然是全家眼中期望的賈蘭的芝麻小官。連賈璉都感慨:“咱們家現在都靠蘭兒啦,官小不要緊你年輕著呢,總是慢慢來的,家裏你不用擔心,有我和你三叔呢……”

環三難得羞愧了一下,他除了氣老賈跳腳其他可沒怎麽上過心。看著從小早熟的賈蘭,掂量了下,還是說:“你從小就好強爭氣,之前專心科考老爺也天天麵提耳命的告訴你要光宗耀祖,有些事你可能沒想過我也不好和你說……咱家落成現在這樣你也是親眼看到的,這一大家子人都忘不了一姓兩個國公府的氣派,老爺對你的期望太重,你也別把自己逼緊了,在其位謀其職就好,咱們的背景在那,想提拔不是容易的……”

賈蘭一驚:“為什麽?當今對咱們不是不追究了麽?”

賈環一笑,恐怕賈家全族都這麽想的呢。“咱家為什麽落馬?你們是不是覺得是因為沒了娘娘撐腰,才被揭發出來家裏的齷齪事?賈史王薛四家樹根糾纏一損俱損,不過是因為數代世家根深葉茂,上頭顧忌了,出了個娘娘更加速敗亡呢。抄咱家之前就發落了多少貪贓枉法的賈氏遠親和門生,加上咱們自己也不幹淨。賈史王薛,哦還有之前的甄家,每家又有若幹旁支,光要抄咱們這些家當就得花上頭多大力氣啊!當今好不容易才把上百上千人的大族絆倒才有地方安插他自己的人,又再扶起這些不聽話的來可不是白費力氣了麽?”

賈蘭臉色白了,他辛辛苦苦的前進的目標合著隻是望梅止渴海市蜃樓?

從前都不懂官場權謀的賈璉也聽明白了,艱澀問:“那咱家,就隻能這樣了?”他是不愛讀書沒本事做官,可不代表他不期望他兒子以後有高官厚祿給他長臉。

“自然不是,我和你們說這個隻是不想蘭兒心急挫折,耐心吧,蘭兒年輕過個二十年就好了。”環三說的滿不在乎,可是聽的賈蘭差點跳起來,賈璉緊張的看看窗外有沒有人,他們都聽到了大逆不道的話——過二十年,該到給下任皇帝打工了,一朝皇帝一朝臣。

想想二十年後,自己正當盛年呢,賈蘭輕鬆了,他本也沒有二三十歲就來個當朝大員的底氣,於是好奇問:“三叔你早就明白了這個才不趕考的麽?”

環三白眼:“你看我象個當官的樣麽?我就等著你出閣入相好讓我靠大樹乘涼呢。”

賈璉也笑:“就你這人品當官去,就沒有不想參你一本的人,做點事情都弄的滿城風雨。”

忒看低人了,三爺覺得是自己不想做官而已,不代表不能做好——連老賈這樣公務全靠手下小吏張羅以致被蒙騙丟官的老糊塗都能被朝廷收容,他這素質當個全國傑出縣太爺綽綽有餘。

想到老賈,賈環不由的擔心起來:“老爺給蘭兒選幕僚了麽?”

老賈的眼光什麽樣,自家人都知道。他選的人怕都是長處在嘴上吹捧的,就是有能力也不安心為主家打算的。

賈蘭訕訕回答是,眼巴巴的看著他三叔。環三人脈廣,這幾年也給賈蘭賈璉幫了不少忙。

不能讓老賈拖自己未來靠山的後腿啊,環三爺義不容辭:“我重新給你找一個,老爺子的人你自己打發吧。”

賈蘭無奈,他能怎麽打發掉老爺子的麵子?隻能把人先供著一段時間了。

讓環三去找能幹的幕僚,確實不難,但對人品卻不能不慎重。說道人品,他最信得過的還是塗青楊,找他推薦的幕僚也省心。於是,三爺在過年上門去塗府拜訪塗大人。

塗青楊和他相比是個大忙人,也有些時日沒見了。聽到賈環來了,欣喜的推開其它事務直接走到門上迎他。

環三爺上輩子就是個潮人,雖然宅男在家裏可能光著膀子胡子拉碴,但凡是出門必定要衣著時尚。因為這天剛下過雪,他就穿了藏青底色金銀雙色妝花錦袍,外裹紅狐裘皮並帶著成套的裘皮帽,抱著鎏金手爐皺著眉,大半張臉都埋在皮草裏,活脫一個怕冷慵懶的富家少爺,映襯的背後潔白的雪景分外想幅顏色飽滿的工筆畫。

塗青楊失笑,冬天出門的馬車肯定是有炭盆的,穿這麽多走幾步路也能凍的這麽誇張:“你這麽怕冷的人這時候出門來,可見是有事才來找我的了。”

賈環連連點頭,上輩子地球變暖了哪經過這麽冷的冬天?覺得冷的沒緩過勁來也不說話,隻顧著撲到屋裏炭盆旁暖著,看著塗青楊指揮下人給他除披風上熱水添火炭,感慨:“真不錯,你當爹了越發會照顧人了。”

塗青楊不好意思咳嗽了下:“我讓人把兒子抱來給你拜年,你還沒見過吧?”

環三抽了抽嘴角,好吧,這時代男人能生兒子就是大本事,連接著生了兩個女兒的塗帥哥顯然很高興很驕傲。

環三爺作為一個“世叔”隻好等著給一個沒斷奶的正太發壓歲錢,幸好男人不用抱一抱孩子以示親近,不是他太珍惜身上的新衣服,實在是嫌棄無齒小兒沒頭發還流口水看不出俊俏。

看著塗大人氣質更沉穩成熟,身形也沒有少年時單薄,走路是邁著官步四平八穩,果真一如其他官員般開始留胡子,幸好還不是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再想起沈雁青因為飲酒過度發福的小肚腩,三爺打了個寒戰。

這次新年三爺送出去了好多家朋友兒子的壓歲錢,下一輩的蘿莉正太已經出世,他們這些都變叔叔伯伯了,隻要再過十五年又變爺爺輩了——三爺哀歎,想他一個萬年王老五,身心都越活越青春(那是啊,幾十年前的上輩子他就是二十多歲,現在他還是二十多歲),奈何奈何,世人都要比他老的快,寂寞如雪啊。

悶騷而憂傷的三爺,辭別他的慘綠少年,在細雪紛紛中詩意的遠去、遠去……

歲月尼瑪的刀,刀刀砍在三爺的心上。失去過一世生命的三爺更怕老怕死,尤其怕變成大腹便便頭發稀疏的大叔一個,他恐慌了。感覺到天力的不可逆轉,環三爺頹了,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趣,天天宅在家裏喝喝酒睡睡覺。看到已經長大的丫鬟蘿莉和書童正太,想象二十年後難道要叫一個大媽“蘿莉”一個老頭“正太”?

噗……悔死他了,這兩名字取得真奇幻。

三爺一直認為自己很年輕,永遠的二十二歲,可是他現在開始天天回憶過去,回憶他的兩輩子幾十年歲月,一如退休的老頭。回憶到他玄幻的穿越重生,還詭異的生活在《紅樓夢》裏,至今不明白是什麽神秘的原因,突然覺得撥開了迷霧,他跳了起來——

我真傻,真的,以為穿越不是王八之氣虎軀一震,就是種田發家當種馬;我真傻,真的,明明知道穿越到紅樓夢了還以為光是家鬥宮鬥官場鬥,卻忘記了這個世界還有什麽女媧補天的通靈寶玉,還有什麽警幻仙子和癩頭和尚跛足道人等仙道人士,甚至那傳說中的風月寶鑒可不是個仙器麽?

三爺覺得真相了,尼瑪啊,爺白白活了二十多年才明白原來這世界其實是個玄幻修仙的穿越?

三爺淚流成河,青春的小鳥你傷不起……

三爺不平衡了,這也不能怪他自己,都怪那鴛鴛成雙來去飄渺的和尚道人,他們有嫡庶歧視。怎麽不光老跑去找寶玉救苦救難,又給寶釵送冷香丸啊又要找黛玉出家啊,其他還有甄士隱那些打醬油的也罷了,連那猥瑣下流的賈瑞他們都屁顛屁顛的去送寶鏡救命,這些人都是嫡出的吧,不然三爺一個魂穿胎穿也算有來曆的,怎麽就沒見過一次?

木有人權啊!

如此,三爺把那對基友癩頭和尚與跛足道人記恨上了,開始打聽出家了的寶玉的蹤跡,想知道他到底有木有飛升。假如幸運找到了那對基友怎麽辦?為了修仙,拜師出家腫麽都可以啦。

尼瑪?出家人戒色?要是成仙了永葆青春逍遙塵世那些美色啊都是浮雲啊浮雲……

仙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環三爺沒有靈根的緣故,他連一隻鬼都沒找到。

環三爺達人秀往常的“豐功偉績、奇聞異事”太受人矚目,這一番搜索和尚道士的舉動引起眾人猜測:賈老爺的兩個兒子難道都要出家了麽?這位到底是當和尚呢還是當道士呢?

而找不到那對鴛鴛雙修和尚道士的賈環,把目標轉向了曾經修道二十年的賈敬的遺物。雖然東府抄了一次家,但經書遺墨什麽還是有一些的。環三發現,賈敬老爺子雖然不知道最後是不是成仙了,但他生前過的絕對是仙人的生活方式,超前呐。他身為寧國府的祖宗級人物,拋卻親人羈絆修煉去,又有國公府的世俗供養,錦衣玉食的修仙,寄居的道觀還奉獻了大筆香火修的住處精美絕倫,每天和道骨仙風的道友清談論道,練練功法練練丹藥,還不時尋訪嬌豔的鼎爐雙修采陰補陽……除了沒有長生沒有神通外,成仙了也不過如此吧。

三爺膜拜之。

到底能不能修仙,有沒有仙?三爺覺得這關係到他的人生觀價值觀的嚴重問題,關係到他的生命有沒有虛度。

三爺絕不放棄!!!——暫時吧。

環三爺真的開始修道了!

賈璉賈蘭上門苦勸未果,他堅定的表示要把內丹外丹都試著練一把。雖然沒有拜師,隻能算個散修。時常閉關個十天半月,一出關照常的遊樂聚友,該享樂的絕不落下——他不是個當苦修的料。

“入道”後,環三才發現,他往日往來的文人騷客間竟然有不少“道友”,對達人秀“皈依正道”熱烈歡迎細心指導。這些可是天朝最有文化的知識分子啊,也是,不是有錢有閑的腫麽修仙去呢。雖然大家都是儒學出身,念著“子不語怪力亂神”,轉身去膜拜三清佛祖在上,或者幹脆佛道雙修。咳咳,如果神仙有門派之別,這樣害得他們分不清自家門徒引起勢力爭鬥,那樣多不虔誠呐。

道友們會在明媚的陽光裏走訪名山古刹,感受感受天地靈氣濃鬱的地方;會在月圓之夜吐納,吸收天地精華;在某個犄角旮旯裏拜訪某個隱士奇人,交流交流世界的奇妙;有時候會從稀奇古怪的地方找到“珍奇”古籍,仙人遺寶……同時“道法自然”,醇酒美人,金玉滿堂一樣都不能少。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眾道友莫要把這春光辜負了。

兩年之後,三爺再次確定,修仙隻是一個高雅的生活方式,而不是一項嚴謹的科技研究。他沒在身體裏沒找到什麽氣感,也沒見吐納到什麽靈氣,辟穀餓的他半死,仙人,更是沒影子。

也許,這裏真的隻是個種田文?三爺的困惑你不懂。

大凡文藝作品,多是為了滿足人們的YY而誕生的。對命運不滿對造化求而不得的各種苦逼,環三爺憤懣的發泄於筆端。

算命問卦的瞎子“賽神仙”撿到收養了一個孤兒,希望他繼承衣缽。沒想到這孩子是個天然呆,老瞎子憂心忡忡他學不會巧言令色討好顧客掙錢,沒本事給他養老送終,失望的喚這孩子做“白費”——養了白費力氣呐。

老瞎子懷著複雜的心情給白費找了份穩定的“工作”——賣給一個據說山門香火鼎盛的癩頭和尚帶回寺廟出家去。和尚帶著白費回山,並且一路忽悠了幾個資質好的孩子拐帶走,不知道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曾想,遇到了他的老對頭跛足道人也在拐騙一個財主出家,兩人於是各顯神通相互虐殺的爭奪起來,一幫被拐來的小孩趁機逃走,隻剩下白費,記著老瞎子讓他聽和尚師傅的話,乖乖的蹲在一旁看和尚道人相愛相殺。

和尚和道士一番打得驚心動魄,最後雙雙同赴黃泉,可憐可歎,不能同月同日生也要同月同日死啊!重要的是,死得有多難看就多難看,死得有多淒慘就有多淒慘。

——可見三爺對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沒有找他修仙是多麽的嫉恨,詛咒他們七竅流血印堂發黑。

白費看到和尚師傅和那道人是老相識了交情深厚,就把他們合葬一起,為免和尚地下寂寞。白費還是個樸素的人,認為把財物陪葬太不節儉了,何況和尚師傅的遺產他繼承也理所當然啊,於是把兩死人身上的財物都據為己有——原來天然呆也不是高尚的人啊。

這兩死人真窮呐,就幾本書幾瓶藥——天然呆不識貨。

師傅死了,山門不知何處,白費覺得老瞎子知道他丟了鐵飯碗會很失望的,還是去找工作掙錢吧,從此天然呆一入江湖驚起一片歐鷺……

外麵的世界很無奈,白費聽人說:江湖上最寶貴的是什麽?是人才!

白費很羞愧,他隻是個天然呆,還要學學點本事才能提高薪水待遇。想起癩頭和尚跛足道人都是大本事的高手,於是從遺物中找到的一本“武功秘籍”照著苦練起來。

懵懂的白費心無雜念,總算沒再白費力氣,練出了一身神力,身輕體健。東家果然是慧眼伯樂,發現了天然呆勤勞耐操,提拔白費為最受重用的……雜役苦力。

天然呆很樂嗬,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真的能多掙錢啊!於是勤學不輟。

某日東家獨子失蹤,東家懸賞救出少爺的人一萬兩。

月錢隻有一兩的白費摸摸下巴,能有一萬兩啊他可以少年就退休了。於是按老瞎子教的騙錢的把戲卜算出大概方位,竟然真的找對了地方——天然呆是萌物,這樣也能開金手指。

強搶民男的“景幻仙子”是隻狐狸精,騙男子那啥啥的吸取人精氣修煉。——警幻仙子你也得罪了齷齪的環三了,汙蔑誹謗是浮雲啊。

狐狸精的神通是幻術,布置在狐狸窩外保護洞府,要困死白費。可是白費是個天然呆,不同於普通人的腦筋就是他的金手指,而且還練過當成“武功秘籍”的修仙功法,毫發無傷的穿過重重幻術陷阱,趕跑了狐狸精,救出那一萬兩肉票。當然,被主人遺棄的洞府裏的寶貝浪費可恥,見者有份……肉票暈迷中沒看見,不用分贓了。

——三爺對有沒有警幻仙子到底是有些顧忌的,不然就寫掛爐烤狐狸肉了。

老瞎子曰:錢不露白。

白費孝順,記得並執行。帶著肉票換來的沉重的萬兩銀票,和狐狸窩裏的戰利品,白費辭職退休了。

老瞎子還曰過:貨物既售,概不退還。

當初老瞎子是收了錢賣他的,這樁買賣買方的和尚死了,沒法退貨,所以如果他回家找老瞎子去大約、可能是不太好的吧?

沒處可去啊,白費帶著裝著滿滿的儲物袋,到處流浪……

以下故事便是不知道自己是修真者的天然呆,拿著和尚道士狐狸精的秘籍和寶物,一邊流浪一邊修煉,修真途中的曆險記尋寶記,見識到禦劍飛天的逍遙,加入到太虛仙境的盛宴,遭遇到千年花容的老美人兒,結識到千奇百怪的妖精鬼怪。

達人秀出品《仙道攻略》,為你譜寫怎麽當神仙的白日夢……神仙生活的**,迷死你,不償命!

親人朋友看到環三的新書,有的哭笑不得:環三抽風抽出職業病抽出水準來了,抽風能掙錢。有的是鬆了口氣:這陣當道士的瘋終於抽過去了,可是不知道下一次還會怎麽折騰。

環三暫時是停止折騰了,可是新書熱賣後,修仙愛好者協會突然更發展壯大起來。這些都與環三無關,仙夢破滅的三爺他……空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