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廣來這人錙銖必較,一件東西跟人買賣必定壓價,哪怕他知道這東西實打實就值這麽多錢他也非要壓別人一分幾兩。
古董這東西懂行的人不會輕易來這些小鋪交易,能找上他的也多是倒鬥飛賊或者不太知道價格的普通百姓,產生口角也是常有的事。
巧的是丟失的這四件倒鬥得來的玩意兒出自兩個人的手,其中一位不久前就跟孫廣來在鋪子裏吵得不可開交,驚動了附近不少鄰居。
至於狗就多少有些奇怪了。
據羅大平所說,大黑狗來財是孫廣來七年前紋了符文之後開始養的,極凶而且認主,除了他們二人誰也不能靠近,否則就是一頓狂吠。
薑甯將目光投在店鋪裏,從天井邊上到鋪子門口有兩串清晰的血腳印,一串是人的,一串梅花狀一看就是狗的。
從腳印的方向來看,應該是凶手殺害了孫廣來後帶著狗逃跑留下的。
如此看來應該是個跟大黑狗十分熟悉的人,否則不會乖乖跟著他一同離開現場。
鋪子裏也沒有什麽打鬥痕跡,東西都很整齊,其餘古董物件皆在原位,錢鬥裏的銀子也是一文不少,顯然凶手應該不是衝著錢來的。
但行凶之後又偏偏帶走了五件古董,難免讓人覺得凶手是為這那幾件古董而來的。
“哎喲,我就說我昨天夜裏聽見動靜了,你個死老頭還不信。”
“我那不是喝了點小酒昏昏沉沉了嘛,哪分得清你說的真假啊。這死得也是嚇人,聽說背上的符都出血了,一地都是啊,我看八成是那副畫裏的東西把他咒死了。”
“你可別說了,等會我就回去燒點柚子葉水洗洗,可別把那東西招過來了。”
薑甯正在門邊看腳印,聽見外頭一對老夫妻的對話急忙湊了過去,“你們二位昨夜案發的時候是不是聽見什麽了?”
大娘見她問起一下就來了興致,示意她過來,把自己昨夜留意的怪事說了出來。
昨天入夜後天氣異常悶熱,雷聲轟轟,錢大娘尋思著快要下雨了所以出來收衣裳。
剛走到牆邊就聽見隔壁傳來幾下悶響,像是什麽東西在碰撞。她有些奇怪就喊了一聲孫廣來,但沒人回應。
出於好奇,錢大娘走到牆邊把耳朵貼在牆壁上仔細去聽,那碰撞聲卻停了下來,但卻隱約聽見了喘息的聲音。
錢大娘家住在古董店旁邊許多年了,知道這孫廣來和羅大平兩人都是酒鬼,隔壁又許久不見動靜,她隻當孫廣來喝了酒在發酒瘋也就沒在意,抱著衣裳就進去了。
後來約摸過了有一個多時辰,錢大娘落了鎖準備回屋,又聽見了隔壁傳來開門的聲音。
孫廣來的鋪門是一塊塊木板搬拆的,動靜不算小,但大晚上的又準備下雨了,他要去哪?
錢大娘本來還想開了鎖出去看一眼,誰知道突然一個驚雷炸響把她嚇得一個哆嗦,當即就收起了那好奇的念頭回屋去了。
隨後不到一刻鍾,暴雨兜頭而下,聲音大得如同豆子砸在屋頂上,一切聲響都被雨聲掩蓋……
“我聽說他收的那副字畫是從百人塚底下扒出來的,也不知道是誰死前惦記著帶進去的,那怨氣可不是說笑的啊。虧得我昨晚沒出去看,不然也不知道會不會惹上事……”
錢大娘還在絮絮叨叨說著,薑甯把這些都細致地記錄在冊子上,等著回頭帶給沈指揮使分析看看。
而時均已經在羅大平嘴裏問出了那個前不久與孫廣來吵得厲害的倒鬥人信息了。
那人名叫老黑,做這行當也就三年多,跟孫廣來鬧的次數多得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老黑倒鬥很不講究,什麽墳都下手,但凡有那麽些值錢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全給你倒騰出來賣了,其中不乏一些不值錢的貨色。
本來那些玩意兒就值不得幾個錢,孫廣來還非要壓價,兩人時不時就在鋪子裏罵得臉紅脖子粗,但不妨礙他們下回繼續交易。
薑甯和時均在郊外破廟找到老黑的時候他正坐在破牆邊上啃一個幹饃饃,水囊已經空了,把他噎得猛拍胸口。
“老黑!禦寧衛辦事,出來。”
時均剛踏進廟裏便朝他喊了一聲,哪知道老黑跟個山猴子似的立刻從那牆邊翻了出去,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