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後桅,她在風中很吃力,而昨晚風向又變了。”喬丹船長,來到甲板上,用帶著睡意的聲音對他的主人說道。
“我不喜歡,”船長回答說。
“確定一條新航線,開始新航行是個好做法。捕魚撈蝦賺不到什麽錢。現在向南航行的話,會有豐厚的回報。”
坎德船長沒有回答。他仔細察看著輪船遭受的慘重破壞。木匠已經開始在修複了。
“用一塊帆布和鐵箍把邊緣固定結實,再在外麵刷上一層焦油,那就可以讓她變得既嚴密又結實了。”老大一邊說,一邊笑。這種言行讓他的主人非常惱火。
“我心裏已經有數了,”坎德船長一邊回答,一邊氣憤地揚了揚頭。沒有比一個擺脫不掉的客人的胡攪蠻纏和自以為是更讓人感到討厭了。它把人置於一個特別無助的境地,坎德船長的耐心已經被消磨得幹幹淨淨了。
“吩咐水手長徹底檢修帆布,大副。讓木匠準備好必要的材料。還有,讓那個‘說謊者’準備好做他該做的事情,那會使他的頭腦冷靜一下,看起來他神氣得很呢。”
“遵命!”
船長在甲板上來回地踱步,老大跟在他的身邊一起走。他是一個奸詐的陰謀家,已經事先設想好了一切。船長終於受不了了,他說,“我必須回艙去,更新我的航海日誌。”
“我陪你去。”
“不,不!”
老大笑了笑,好像因為被拒絕而感到不自在似的;但是,船長剛剛轉身離去,他的微笑就變成了咧嘴大笑。
水手長馬歇爾姆和蓄著山羊胡的獨眼龍木匠正朝前艙走去。廚師和他的助手正在下麵的烹飪室裏忙活。值夜班的十個人正在熟睡——值夜班的第十一個人,馬丁·巴維克,正在甲板上。被救的十一人中,沒有一個在下麵。坎德船長安全地在他的船艙裏寫日誌,現在隻剩下“迪文玫瑰”號上的八名船員和大副,其中的一人正在掌舵。老大一邊計算著這些人數,一邊從後甲板上拿了一瓶朗姆酒。
一夜的睡眠和豐盛的食物,老大和他的手下都恢複了精神。一個人正站在大副的背後;兩個人正在朝著舵艙逛過去。
“你的水手長是個勇敢的小夥子,”老大一邊對大副說,一邊朝他麵前邁了一步。他岔開雙腿,兩臂交叉。
大副點了點頭。和船長相比,他更加不怎麽喜歡他們的客人。
“勇敢的小夥子,”老大又重複道。“我可以用上他。”
“你?”
“是啊,我。”
大副後退了一步,因為另一個人的臉靠得太近了。他想要開口說話。但是,在他張嘴之前,老大舉了一下手。站在大副身後的人將一把六英寸長的藍鋼鋼刀插進了他的後背,穿過他的肋骨,刺穿了他的心髒。
他死在了老大的胳膊裏,因為在他倒下時,老大接住了他,並且順勢把他抱住。
“幹得好,”老大對他的手下說。
“沒有我預想得好,”那人一邊回答,一邊在大副的外套上擦著他的鋼刀。“他死得還算安靜,可是這把刀碰到了肋骨。一想到這把鋒利的尖刀碰到了骨頭,我就覺得不爽。”
老大笑了起來。“快點。我們把他拖到一邊去。”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太安靜了。三個人站在後甲板的梯子邊上——老大,他的手下和大副。看起來好像老大隻是友好地把手放在了另一個人身上,因為那把刀是藏在披風下麵的。不過,現在大副的腦袋非常奇怪地、無精打采地歪到了一邊。看到這一切之後,老大的四個手下悄悄地從他的身邊溜過去,直奔舵艙室而去。他們打開了通往主艙的艙口。一個人站在艙口,兩個人站在了船長室的門口;第四個人直接走到了舵手的身邊,從袖子裏迅速抽出一把刀,把他砍翻在地。
這是一次非常迅捷的襲擊,但是並沒有像殺死大副那樣得順利。舵手扔掉舵柄、翻身倒地的時候,發出了一聲慘叫,並且攻擊了他的偷襲者。偷襲者又捅了他一刀才殺死了舵手。
偷襲者撿起了舵柄,輕聲地喊道,“嘿,船長!我們掌舵啦!”接著,他聽到一個水手的大聲呼叫,“大副倒下了,快去幫他!”
接著,老大的喊聲變成了吼叫,“往後站!退後!”
船上陷入了一片混亂。尖叫聲、腳步聲、求饒聲,此起彼伏。“我投降,饒命!上帝啊,我求你了!”同時還伴隨著激烈的搏鬥聲和有人落水的聲音。
掌舵的人把死去的舵手踢到了一邊並且豎起耳朵聽著。他突然聽到從他背後的船長室裏傳來了一陣響動。主桅杆和前甲板之間的船長室砰的一聲打開,船長弗朗西斯·坎德衝了出來。他衝出來時,等在門口左邊的人衝上去狠狠地捅了他一刀,但是刀子碰到鋼板折斷了,看起來坎德船長早就料到了這樣的懦夫行為。
坎德船長像閃電一樣轉過身來,用自己的劍刺中了那個無賴。但是,埋伏在右邊的人看到他的同伴沒有擊中之後,從後麵撲上來一把捉住船長的頭發,把他的頭拽了過去,另一隻手用刀插進了船長的喉嚨。深紅色的血液湧出來,淌滿了他的衣服。他咳嗽著,眼睛失去了神采。他放開了仍然插在那人身上的利劍,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慢慢地癱倒在地上。
甲板上還有幾攤血跡。三個“迪文玫瑰”號船員的屍體摞在一邊。還有三個“迪文玫瑰”號船員驚魂未定地站在那裏。馬丁·巴維克站在前甲板的梯子邊上,像個傻瓜一樣,昂著頭傲慢地站在那裏。哈裏·馬爾科姆的額頭上受了傷,正在流血。他在槍炮之間踱來踱去,還不停地拍打著炮索上的鐵環。
老大從後甲板上俯視著剛跑過來的一個人。
“拉布被刺死了,”那人說。
“拉布!”老大驚叫道。“你說的不是拉布吧?”
“是他。他先攻擊的船長,但是船長穿的防護服擋住了刀尖,然後他就被船長的劍刺中了。”
“我們已經在這場暴風雨中失去了九條好漢,但是他們之中我最不想去喂鯊魚的就是拉布。”老大在甲板上來回走了幾趟,其他人都小聲議論著。最後,他大聲地說。“馬丁,我們失去了九條好漢,但是我們弄到了一艘船,而且我對我們的水手長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他能頂兩個拉布。不管怎麽說,我可一點兒不喜歡去北方捕魚。噓!有人在拍打艙門。”
“哈裏,”老大衝著那個小個子喊道,“告訴他們在船艙裏安靜些,因為我們很久就會放他們到甲板上來。我們必須給我們的新成員好好上一課。”處理完了三具“迪文玫瑰”號船員的屍體之後,他又喊道,“現在,哈裏大副,打開艙門,把我們優秀的水手長和木匠放出來吧。”
“如您所願,如您所願,”小個子輕快而又溫柔地說道。“可是,還有兩具屍體沒處理呢,拉布和船長,而且到處都是血。”
他們聽到了艙門打開的聲音,接著又聽到他急速的話語:“快到甲板上去,別磨蹭。船長要和你們講話。別問我。沒時間磨蹭。”
接著,菲爾·馬歇爾姆和年長的木匠氣喘籲籲地跟在他的後麵上來了。
“發生了什麽事?”菲爾喊道。“船長在哪裏?——什麽——哪裏——”
眾人都看著老大,好像在等待他的回答。當菲爾·馬歇爾姆也望著他時,菲爾立刻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哎,我現在是船長了,我的好水手長。”
“可是坎德船長——”
“他的生命之火已經熄滅了。”
小夥子掃視了一遍這些海上的亡命徒。他把手放在自己的短劍上,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現在你要怎樣呢?”
“嗨,”老大說,“你去過泰勒大媽的廚房,聽她談起過這些先生們,你知道太多的秘密了。除非你成為我們的一員——”他聳聳肩,停住了自己的話。
“那麽,你要求我加入你們?”
“對啊。”
“我拒絕,”他直視著老大的眼睛說。
“那麽,”老大說,“你就是個不能再傻的大傻瓜。”
周圍的人開始朝他圍攏過來。
“我不參加會怎樣呢?”
“那隻不過是再多熄滅一隻蠟燭而已。”
水手長手裏握著短劍,一個個仔細打量了一遍周圍的人。“那麽,”他說,“按你說的話,我隻能加入你們了。但是,我要你們全體作證,我是被迫的。”他長久而又嚴厲地盯著“迪文玫瑰”號上的三個老水手。
老大又看了看小夥子。他的目光裏第一次流露出了疑慮。他站在那裏沉思了一會兒所發生的一切,又仔細審視了一下水手長。最終,他對小夥子的喜愛占了上風。“就這樣吧,”他最後說。“但是記住,英俊的小夥子,許多小公雞都是因為在不應該的時候鳴叫才被擰斷脖子的。”他轉身看著木匠。“你怎麽說啊?我們需要你這樣的工匠。”
“我是你的人!”木匠大聲說道。
“說得好,”老大回應說,“現在,哈裏大副,把下麵的人都叫上來吧,睡覺的、廚師和他的助手,所有人。我們剛擁有了一艘好船。等到我們的好木匠做完工作,我們就可以為她配齊水手,揚帆起航了。”
“來吧,我的好漢們,”老大快活地大聲喊道,“我們結夥為伴是為了大家共同的好處。我們付出的勞動和流淌的血汗,沒有哪個商船可以相提並論。像過去一樣,哈裏·馬爾科姆是我們的大副和主炮手。菲爾·馬歇爾姆將繼續當我們的水手長。沒啥可抱怨的。他是和馬丁·巴維克一起來的,在泰勒大媽的廚房裏坐過。我們大家可能很快都去那裏坐坐,舉杯暢飲,慶祝這次航行。還有工作要做,因為整條船都要打掃幹淨並且加固。對,把拉布埋了吧。”
小個子在槍炮之間巡視著,微笑著,這些槍炮太讓他高興了。當“迪文玫瑰”號在明媚的陽光下、在蔚藍的大海上繼續乘風航行時,弗朗西斯·坎德的屍體躺在船長室內,已經被人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