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琛的呼吸像是一瞬間凝滯了,臉色越發慘白,像是要死掉在沙灘上的魚。
“我記恨傅斯寒曾經的高高在上,就故意半開玩笑的讓他給我跪下。”秦川蹙眉,麵色十分凝重。“他那麽高高在上,從來看不上我任何觀點的人,居然給我跪下了,他說……他有病,所以他的治療是片麵和極端的,但如果和我合作,我們的觀點和方案相結合,也許能救得了許妍。”
傅斯寒,太希望許妍能好好活著了。
那一年,秦川很震撼。
本以為傅斯寒這種極度自我,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不會對任何人動心,可他一旦動了心,卻是那種……卑微到骨子裏的人。
傅斯寒很愛許妍,可他卻從來不敢表露半分。
他覺得自己不配。
秦川曾經問過傅斯寒,既然喜歡,為什麽不想辦法把人困在身邊,綁住,以傅斯寒的能力,要想讓許妍愛上他,離不開他,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心理醫生……本來也極度擅長這種事。
可傅斯寒卻說,他配不上許妍。
秦川問:那誰配得上你的白月光。
傅斯寒答:顧臣彥。
親手將自己最愛的人送給別的男人的人,秦川也是第一次見。
可傅斯寒又確確實實如同他所說,他是個病人。
兩個病人在一起,永遠都無法得到真正的救贖。
互相舔舐傷口的同時,也會將利刺紮入對方本就潰爛的傷口裏。
那隻會比普通人痛百倍千遍。
“許妍的情況,遠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麽明媚,並不是她現在擁有了一切,得到了彌補就能痊愈。她隻會更加依賴現在的一切,一旦出現變故,她會千瘡百孔。”秦川看著許琛,他已經痛苦到說不出話。
這大概就是報應和折磨。
對於許琛來說,現在活著的痛苦遠遠比死了更殘酷。
秦川覺得自己好像也有點心理問題,居然會覺得許琛這樣是報應,很讓人舒爽。
“在監獄五年,她自殺了無數次,經曆過無數次MECT治療,最難的時候肢體僵硬到生活無法自理,比起你現在這一點點的顛簸和殘疾,算得了什麽?”秦川打開車門,拽著許琛扔了進去。
“啊對了,你知道什麽是MECT治療嗎?就是電休克。”秦川關上車門前,聲音冰冷。
許琛大概不會明白,打了全麻的人,被一個冰冷的機器強行用電流貫穿全身,刺激大腦讓它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記憶。
可人的大腦神經……比滿天繁星還要複雜,哪有那麽精準的治療啊。
全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我和傅斯寒,都算是許妍的主治醫生,但我並不了解許妍……”秦川隻是負責配合傅斯寒,中和方案而已。“可我知道,許妍經曆了什麽,曾經有多痛苦。”
“你說,最該死的人是誰啊?”秦川問了一句。
許琛沒說話,整個人像是死了一樣靠在車窗上。
大概,他是真的想死了。
可秦川偏偏不讓他死。
可緊繃的弦終究還是有斷裂的那一天。
秦川看著許琛,握緊了雙手,內心有些複雜……他最抵觸傅斯寒的反向治療方案,可終究有一天,自己也會拿出來使用。
而許琛,是秦川選擇的實驗對象。
多少,有些沒有人情味,可這確實是……是需要實驗然後得出數據的。
回到家的時候,許琛的臉色都是慘白的。
手心有被煙蒂燙傷的疤痕,可他還是死死的握著,故意讓自己疼痛。
他在想,當初他把煙蒂摁在許妍臉上的時候,她該有多疼。
無數次深夜割腕的時候,該有多疼。
還有那什麽該死的……MECT治療的時候,該有多絕望。
當天晚上,許琛自殺了。
他不是真的想死,他隻是想試試看,割腕到底有多疼。
他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出一條又一條深深的傷口,鮮血流淌了一地。
保姆進門的時候尖銳的叫喊著。
許琛隻是衝保姆豎起手指。“噓……”
別嚇到沈楠伯母和宗慶軍。
許妍在自殺的時候,身邊哪有一個人關心他。
他終究還是做不到完全的贖罪。
……
第二天。
顧臣彥來見秦川的時候,秦川已經得到許琛自殺住院的消息。
但他並沒有很緊張,因為許琛現在還不到死的時候,大概就是想要試試割腕疼不疼吧。
“臣彥哥,好久不見。”秦川也是世家子弟,見過顧臣彥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何況,他是秦澤的堂弟。
顧臣彥倒是有些驚訝,上次見秦川的時候他還在初中還是剛上高中,整個人看起來瘦弱又可憐。
但現在已經和從前判若兩人,身高比他還要高出個兩三厘米,確實變化很大。
“我今天來找你……”顧臣彥喝了口水,多少有些緊張。“與我太太有關係,她的情況有些複雜,我大概說一下,有什麽你想了解的細節,可以具體問題。”
顧臣彥給秦川大概敘述了一下許妍的情況。
他全程沒有提及許妍病了,或是病情怎樣,隻是很寵溺的說自己的太太目前暫時放不下過去的情誼。
秦川仔細的觀察這顧臣彥的一舉一動,在顧臣彥眼中,許妍不是個病人,而是健全人,隻是情緒敏感了些。
看的出來,顧臣彥很愛許妍。
對許妍保護的也無微不至。
目前來看,傅斯寒的選擇是對的。
“臣彥哥,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過度保護?”秦川沒有告訴顧臣彥傅斯寒為了許妍求過他,隻是很抱歉的解釋。“現在的小孩子普遍抵抗力都差,因為保護的太徹底了。”
“環境太幹淨了,反而會讓免疫力下降。”
見顧臣彥沒說話,秦川再次開口。“我對嫂子並不是很了解,所以……我可能幫不了多少,嫂子之前有心理醫生嗎?”
秦川是在幫傅斯寒的,他也清楚,傅斯寒絕對是這個世界上對許妍最用心的心理醫生了。
“有。”顧臣彥蹙眉,提到傅斯寒就生氣。
“那最好,還是不要輕易更換心理醫生,要知道……有疤痕的人,每換一個醫生,相當於都要揭開傷疤給別人看一遍傷痕。”
這個過程是很痛苦的。
“而且,病人和心理醫生建立信任和默契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顧臣彥沉默了,秦川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兩人沒聊太久,顧臣彥就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顧臣彥得到了許琛割腕自殺的消息。
蹙了蹙眉,顧臣彥有些煩躁。
許琛是活該沒錯,可他對許妍又確實是特別的。
二十一年的兄妹感情,很難被輕易替代。
站在落地窗邊,秦川看著顧臣彥離開。
“秦醫生,一個叫鍾婉童的女士預約了您接下來的時間。”
秦川挑眉。
鍾婉童……哈,大概是不知道他和傅斯寒是一夥的吧?
真是個愚蠢又夠惡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