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把大副的日記捧近燈火,大聲讀了起來,“沒想到他們竟把我當成瘋子,關了起來……我沒有瘋!瘋的是船長!還有那些愚蠢的船員,他們隻相信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會讓他們全都喪命的……我要把這一切寫下來……寫下來……”此頁的文字到這裏戛然而止,隻剩下一串血點。魏清皺了皺眉頭說:“這個人寫些東西的時候精神一定處於狂亂狀態,根本就語無倫次嘛。”

第二頁的文字敘述稍有條理,開始敘述整個事情的經過:“一切都緣起於那個小島。三個月前,我們船上的淡水沒有了,便到那個小島上尋找水源。島上居住著一些土著,對我們很熱情。酋長看中了我們的船長,要把女兒嫁給他。我勸他不要接受這種蠻荒地帶來的女人,因為他們有著怪異的信仰,很可能還會巫術。可惜船長被這個女人的美貌迷住了,義無反顧地娶了她。然而在她上船後船員們的身體就發生異變,開始莫名地消瘦,身體的血在慢慢地減少。有人病了,發著高燒說胡話,也有人死了……一切都是在那個女人上船後發生的!她是唯一的可懷疑對象!一定是她用巫術吸我們的血……我要船長殺了她,船長舍不得。我親自去殺她,卻被關了起來……愚笨的船員們啊,都不相信我的話……登上這艘船的人們啊,看到我的屍骨和這些文字後就趕緊跑,這個船上有一個用巫術吸人鮮血的妖怪!”文字在這裏戛然而止,往後就隻有斑斑點點的血跡。

“我們趕緊走吧!”約翰大聲說,“那個女人一定是傳說中的吸血鬼!她現在還在這船上!她弄死了船長和船員,還潛伏在這裏等著捕食後來登上船的人!”

“不要激動嘛,約翰,”魏清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這個大副說的可能一部分是胡話哦。如果船員們在這艘船上被吸光鮮血而死,那他們的屍體呢?那大副在日記中提到了他的屍體,但他的屍體不也不在麽?你注意到門上的釘孔了吧?顯然是什麽人拆開木板,把他放了出來……”

“是不是吸血鬼在殺死船上其他所有的人之後,又弄開門把他……”約翰依舊臉色蒼白。

“可是這些人的屍體呢?”魏清搖了搖頭,“鬼怪會在殺人後還把屍體扔進海裏麽?”她帶著大家在舷邊轉了一圈,指著空空的兩舷說,“救生船全都不見了啊。顯然是船長帶著大家坐著救生船逃離了這艘船。”

“啊!”約翰驚叫一聲,神情更加激動,“我們還是趕快走吧!他們為什麽要逃離這艘船?肯定是因為這艘船上有可怕的東西!可能是是最後船長和其他船員也意識到那個女人是吸血鬼,所以才會把大副放出來,坐著小船離開!”

“呃?”魏清一驚,仔細思索後覺得約翰說得也有道理。她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第一次覺得這裏鬼氣森森。也許是該走的時候了。但她還是舍不得。最終探險的衝動還是壓服了恐懼,魏清拿出匕首,笑著對大家說,“沒關係,如果這裏真有吸血鬼,我們不妨捉一個回去,不管是活著帶回去還是做成標本帶回去,都是我們吹牛的資本啊!”

“什麽?”約翰大跌眼鏡,想要說什麽,忽然瞥見銘泰正用調侃的目光看著他。約翰立即收起怯色,也拔出匕首,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樣子。銘泰冷笑一聲,也拔出長劍,緊跟在魏清身後。

船長和船員的房間裏已經找不出什麽了。魏清打算帶大家去底艙看看。那裏裝的東西多,也許還有什麽線索。剛才他們搜人的時候隻是匆匆地在艙裏看了一下,並沒有仔細搜索,現在正好可以仔細地看一看。

“啊!”剛走到底艙門口的時候,走在後麵的約翰忽然一聲驚呼,接著便把匕首投了出去。大家大驚回頭,發現約翰正緊張萬分地看著左後方。

“那裏……那裏好像有個女人……一閃而過……”約翰瞪得眼珠都要掉出來了。

“什麽啊?”魏清朝哪個方向仔細看了看,忍俊不禁,“那是帆的影子!那帆不是破破爛爛的嗎?碎布被風一卷影子就會閃動……你不要太緊張了,疑心生暗鬼啊!”

約翰臉紅了,想要再說什麽,最終卻沒有開口。

底艙裏裝的似乎是酒,一個個圓形的酒桶積滿灰塵。魏清小心翼翼地在酒桶之中走著,忽然發現一個箱子的蓋子裏夾著一個東西。她走近一看,發現是一片裙擺。難道這箱子裏有人?她抓住箱蓋,猛地一提,接著一聲驚叫。箱子裏赫然躺著一具骷髏,頭上粘著頭發,身上穿著長裙,顯然是個女人。

“難道這就是船長的妻子?”魏清仔細打量著骸骨,下意識地拍了拍胸口——剛才她看到骸骨的時候著實被嚇了一跳。她又仔細看了看箱子,恍然大悟。“這是口棺材。可能船長後來也以為船員的怪病是妻子搗鬼,卻又舍不得殺害妻子,便把妻子一個人丟在這裏,自己帶著船員逃離了。船長的妻子在他們走後萬念俱灰,自己爬進棺材裏等死,最終在這裏化成了白骨。船長的妻子不是吸船員的血,讓他們患病的人!”

銘泰思考了一下,覺得魏清說得很有道理,便點了點頭。約翰卻依舊臉色蒼白,“如果船長的妻子不是元凶,那到底是什麽讓船員們慢慢貧血的呢?這艘船上一定還有古怪!”

“也許是什麽奇異的傳染病……”魏清思忖著說。就在這時,一個東西忽然從骸骨的縫隙中飛了出來,箭一般叮在了一個嘍囉的身上。

嘍囉失聲驚叫。大家轉頭一看,頓時也驚叫出生。蟲子!和魏清在船長臥室裏看到的蟲子差不多!正叮在嘍囉身上吸血呢!

魏清趕緊拿刀去撥那個蟲子。這個蟲子片刻間已吸了不少血,漲得像個圓球。魏清尖叫一聲,舉刀便削。那蟲子被攔腰地剖成兩半,“噗”的一聲砸在地上,鮮血四濺。

“你們看!”銘泰大叫著朝箱中一指。大家這才發現有很多這樣的蟲子從骸骨的縫隙中爬了出來,展翅欲飛。

“快跑!”約翰一把把箱子蓋上,帶著大家朝艙外逃去。他們徑直跑回自己的船,揚帆起航,直到看不見那艘船時才稍作喘息。

“天哪,那是什麽東西?”銘泰驚魂未定地看著來時的方向。

“那才是船上的吸血鬼!”約翰喘息著。“就是這些東西吸走了船員們的血。”

“是啊,”魏清想起那些蟲子的惡心樣子,下意識地在身上抓撓了幾下,轉頭問被叮了的嘍囉,“你感覺怎樣?痛麽?”

“不痛,”嘍囉也是驚魂未定,“真奇怪,被吸了這麽多血,我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的傷口細如米粒,沒有紅腫,嘴唇卻青紫發黑。

“天哪,”魏清皺著眉頭端詳著嘍囉的臉,“看來這種蟲子的前顎上有毒,能麻醉傷口,讓被咬的人毫無感覺……這一切就都說得通了。那艘船可能是在那個海島停靠的時候被這種蟲子侵入了。這種蟲子平時隱藏在船的縫隙裏,夜裏偷偷跑出來吸船員的血。後來船員們都離開了,大部分的蟲子都餓死了,隻有附在船長的妻子的屍體上吸食屍水的還活著。就在它們即將餓死的時候,又遇上了我們。”

魏清割開嘍囉的傷口,把毒血放出來。嘍囉傷口流出的血依舊是紅的,但隨著鮮血的流出,他的嘴唇漸漸回複本來的顏色。魏清唏噓不已地給嘍囉包紮傷口,心有餘悸地說,“那到底是什麽蟲子啊?我以前從沒聽說過世上還有這種東西……”

“啊!”約翰忽然驚叫了一聲。

“怎麽了?”魏清朝他看了過去,銘泰卻皺起了眉頭。

“我想起來了,”約翰苦笑道。“你還記得船長室裏的那束花麽?那束花在我家鄉的傳說中出現過,就是那片妖異之海的島嶼上的植物。這艘船是從那片妖異之海中出來的!船上帶的蟲子,當然也是……”

“呃?”魏清又下意識撓了撓身上。“這麽說……”

“那片海域的恐怖程度一定遠遠超越我們的想象啊。”銘泰苦笑著說。

魏清駭笑不答,又走回船長室看那些藏寶圖。銘泰跟在她身後,一邊思考一邊說,“看來我們以後碰到小島都不可以停留多久,補充了給養就得趕緊走人。”

“這可不一定,”魏清苦笑著指了指藏寶圖上的一個島嶼。“你看這圖,島上是不是有一個鑰匙形狀的東西?”

銘泰伸頭看了看,發現很多島嶼上的確有鑰匙般的圖案。因為他自己的藏寶圖上並沒有此類標識的島嶼,其他的藏寶圖他又沒有細看,所以到現在才發現這些東西。

“我估計這是說我們得在這些島上尋找一些東西。也許我們光到藏寶的地點是無法得到寶藏的,還需要某些‘鑰匙’。這些‘鑰匙’就是我們得到寶藏的關鍵。這些鑰匙的圖案就是這些東西埋藏的地點。看來我們並不能像聞香的蝴蝶,隻在島上停停就走,還要進入深入地探尋搜索啊!”

一個月後他們進入了藏寶圖上標識的那片海域。也就是約翰口中的妖異之海。也許因為他們剛剛進入邊緣地帶,所以並沒有發現這裏的氣候、生物和地理和其他地方有太大的不同。即便如此,他們仍不敢掉以輕心。這片海域中的第一個島嶼已經近在咫尺。天知道它上麵有沒有吸血的蟲子或是其他恐怖的東西。

在船駛近小島的時候,魏清站在船頭,閑適地看著越來越近的海岸。這海岸真是美啊。可惜他們不能在這裏久留。這個島嶼在藏寶圖上並沒有鑰匙的標識。他們得像銘泰說得那樣,在這裏停留個片刻就走。

魏清命一部分船員留在船上,自己帶了一部分船員上島找食物和清水。他們剛剛踏上海岸,一群人就從樹林裏衝了出來,轉眼間就把他們團團圍住。這群人應該是這個島上的土著,長相和中土之人大異,身上的一副紋理粗糙,似乎是用樹皮扯絲製成的。

“你們想幹什麽?”他們趕緊拿出武器。一個首領模樣的土著朝他們露出了微笑,轉頭對土著們說了什麽,接著土著們竟齊聲對著他們歡呼起來。

一個長相斯文的土著從人群中走出來,操著生硬的漢語對他們說,“歡迎你們來到我們島!我們會好好地招待你們的!”

土著們把他們迎到村莊裏,大擺宴席招待他們。席上有烤肉、水果和用水果釀成的美酒,豐盛無比。

“這是我們的傳統!”會漢語的土著說,“我們喜歡所有來島上作客的人們,我們會拿出我們所有的好東西招待你們!”

他們還拿出大批的金製物品,給魏清他們每人發了一個,熱情得讓魏清他們發暈。會漢語的土著問明船上還有船員留守之後,竭盡全力地勸魏清把他們也叫來一同享受宴席,並說他們還有很多金子,還等著發給剩下的船員們呢。

一聽這話嘍囉們趕緊七嘴八舌地勸魏清,“哎呀,大當家,叫他們也過來樂樂啊。”“是啊,多幾個人還能多拿點金子呢。”“是啊是啊,我們在這裏有吃有喝,也有金子拿,如果不讓他們也過來,日後他們肯定會記恨我們的。”

魏清覺得他們所說不假,又見這島上並無異狀,便叫人把剩下的船員也叫來。土著們拿出更多的酒肉,還打著手勢向他們勸酒。船員們很快就吃得肚皮溜圓,喝得酩酊大醉。今天已經不能離開了,隻有在島上住宿。土著們又給他們準備了幹淨的窩棚,恭恭敬敬地請他們住了進去。

魏清喝的酒較少,並沒有急著入睡,坐在窩棚前饒有興味地看著村外的樹林。樹林裏很黑,有不知名的鳥兒在尖聲地打著呼哨,還有不知名的野獸在走來走去,讓人浮想聯翩。

約翰走到了她的身邊,“大當家,我有話跟你說。”約翰的麵色比船員們白,喝了酒臉卻格外紅得厲害。

“什麽?”魏清感到他語氣有異。

“我不是膽小鬼!”約翰說,臉紅得更厲害了。

“什麽事啊?”魏清有些摸不著頭腦。

“就是幽靈船上的那次啊。”約翰有點發窘,“我知道我的表現很丟人……像個被恐怖故事嚇壞的孩子……那不是我的常態!我平時都是很勇敢的,那天一定是我狀態不佳。”

“沒關係啦。”魏清撲哧一笑,“我沒覺得那有什麽。任何人都有恐懼的東西,沒有人會無所畏懼。其實你那天恐懼還對了。正因為你一直很緊張,我們才能保持警覺啊。”

“你真的是這樣想麽?”約翰覺得這話很順耳,但還有些不放心。

“當然了。”魏清嗔怪地笑了笑,“我幹嗎要騙你啊。”

“是麽?”約翰不好意思地笑了。

銘泰走過來想對魏清說些事情,一見魏清和約翰親熱地交談,氣得又走回船員之間坐著。還有幾個船員沒有睡,正就著火堆的光把玩土著們送的金子。銘泰也拿出他的金子把玩起來。這是個雞蛋大小的鎖片,上麵的花紋非常繁複,不像是土著們能做出來的。銘泰頓生疑竇,問其他船員,“那個會漢語的土著有說這些金子是從哪裏來的嗎?”

“哦,這是他們用島上的特產和來往的客商換的。那個人是這麽說的。”船員隨口說。

“特產?”銘泰懷疑地看了看四周。土著們正在周圍活動,身上的樹皮衣服隨風飄動。他們能有什麽貴重的特產啊,還能換來金子?

銘泰更感懷疑,更加仔細地端詳金鎖片,發現上麵用細如米粒的字刻著人名,像是哪個孩子的貼身物品。會有人用孩子的貼身物品互市麽?銘泰心中的疑惑更重,更仔細地檢查鎖片,竟在鎖片上發現了幾處傷痕。這傷痕形若刀斬,裏麵似乎還有什麽黑色的東西……是血?

魏清在窩棚前坐得冷了,便去找土著的婦女要熱湯喝。煮湯的土著婦女非常熱情,給她盛了滿滿的一碗熱湯,用雙手捧過來。魏清道了聲謝,走回窩棚前,一邊喝著湯一邊注視著湯裏的油珠,忽然發現有幾滴油珠有些古怪。

和其他扁平的油珠不同,這幾滴油珠是圓鼓鼓的,像珠子一樣懸浮在碗裏,也比其他油珠個大。魏清吃了一驚,立即停止了啜飲。她好像聽老海盜說過,世上一種油珠是圓鼓鼓的,那就是人油。這個油珠會出現在碗裏,證明土著們曾經用鍋烹煮過人肉……他們烹煮過什麽人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