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過午之後,魏清叫醒大家,準備起航。
“我們走吧,今天恐怕走不了多遠了。”魏清隨意四眺,忽然驚叫了起來,“天哪!這是怎麽回事?”
大家舉目一眺,都是一驚:天哪,船周圍的海麵上竟滿是鯊魚的鰭,層層疊疊,竟似有幾百上千個。它們焦躁不安地在船邊穿行,散發著濃濃的腥氣。
“這是怎麽回事?”魏清下意識地按住了劍柄。這種場麵無比的詭秘,就像鯊魚在這裏開會一樣。躁動中帶著恐怖的寂靜,簡直讓人窒息。
“唰!”一個鯊魚和其他鯊魚發生了衝突,一口咬得它頸上見血。其他鯊魚受到血腥味的刺激,圍上去你一口我一口地把受傷的鯊魚撕了個稀爛。獵食行為刺激到了所有鯊魚的神經,鯊魚們開始互相撕咬,船周圍的海麵上頓時波浪翻滾,大片大片的血紅蔓延開來。
“快走!”魏清被嚇倒了,趕緊命令大家開船。水手們抿緊嘴唇,駕船從鯊魚群中穿了過去。一般情況下,鯊魚遇到船體都會迅速地避開,這次卻不知死活地往船上撞,甚至還有張口撕咬船體。大家好不容易駕船衝出鯊群,一個個臉色都有些發白。當然要害怕了。就算是在海上度過半輩子的水手,都沒有看過這種景象,這些鯊魚是怎麽了?
魏清命水手升起所有的帆,駕船全速逃離這詭異的地方。然而不可解的情況的出現了。那些鯊魚見船逃了,竟停止了撕咬,一齊朝船追了過來。
“天哪!這是怎麽回事?”魏清駭然,迷惑地朝老水手看去。老水手們也是一臉迷茫。雖然被鯊魚追上未必會丟命——他們畢竟在船上,但鯊魚瘋狂的樣子實在太可怖,大家都覺得它們一定會帶來滅頂之災。但船已經在全速航行,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隻好看看鯊魚,再看看自己的船,心全都吊到了嗓子眼。
“啊!這是什麽?”一個水手驚叫著朝左前方指去。魏清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左前方竟也有一群鯊魚蜂湧而來,數量竟比追它們的那群還多。
“快轉向!”魏清朝舵手大吼。舵手咬緊牙關,死命地一扳舵。船猛地向右前方轉去。因為轉彎過猛,船猛地向一邊傾斜。船上的人紛紛站立不穩,更有幾個人差點掉進海裏。新來的鯊魚和追來的鯊魚撞成一片,免不得又有一番撕咬,但很快又匯成一群朝船追了過來。
“看來它們和我們幹上了!”魏清站著甲板上,按著額頭,語氣因驚慌而顯得氣急敗壞,“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狂追我們?”
“不清楚……”約翰的聲音也有些沙啞,眼睛的藍色因為驚慌而顯得格外的薄和淡,“不過有人說血腥味會引來鯊魚……”
魏清疑惑地朝大家看去,神情卻因驚慌而變得像要興師問罪。大家愕然,七嘴八舌地叫起屈來,“大當家,你是不是懷疑我們把船上的哪個弟兄殺了?扔到海裏去了?”
“天地良心啊,大當家,我們都把船上的弟兄當作親手足……再說從昨天到現在,船上也沒人少啊?”
“再說,就算我們殺了人,扔到海裏,鯊魚也隻會追屍體,追我們的船幹什麽?”
“依我看,要讓這麽多鯊魚追我的船,恐怕得把船上的人都殺了,一個一個地扔到海裏,才能讓它們以為跟著我們就有食吃。”
大家驚恐憤激之下,說的話也顛三倒四,不成體統。魏清越聽越煩,大喝一聲把鼓噪聲全壓了下去,“別吵了!誰誣賴你們殺人了?先去找找船上有沒有腥味大的東西!”
“會不會是有什麽大魚的屍體掛到了船底,引得鯊魚們過來了?”銘泰拄著一根拐杖出來了。船上已經鬧翻了天,他自然也不能在艙中安寢。
“哎呀,你怎麽出來了?”魏清趕緊迎了上去。
約翰見魏清對他如此殷勤,又覺得礙眼,忍不住大聲駁斥他的話:“不可能……要想引來這麽多鯊魚,除非有鯨魚掛在船底上了!”
銘泰臉色一變,沒有理他,隻是徑直往舷邊走去。一個老水手搶先衝到舷邊,向下望了望,用沙啞的聲音大聲報告,“大當家,船吃水正常……船底應該沒有魚!”
“那這是怎麽回事?”魏清用力地按著額頭——現在她的額頭上連冷汗都沒了,隻是虛熱著。
“啊!快看!”一個水手忽然指著右前方發出怪叫。魏清一看,頓時腦中一炸,右前方竟又是一群鯊魚蜂湧而來,層層疊疊的鯊魚鰭把海麵都蓋滿了。更可怕的是,在旗幟般的鯊魚鰭之間似乎還有黑白相間的巨物在沉沉浮浮。魏清眯起眼睛仔細一看,頓時感到涼風呼嘯著從心中穿過:那是虎鯨!海洋裏最凶猛的食肉動物。
鯊魚和虎鯨蜂湧而來,轉眼就和後麵的鯊魚回合,把海船團團圍住。因為衝得太急,它們相互之間發生了碰撞,少不得又是一通撕咬,血腥的場麵觸目驚心。魏清想像先前一樣駕船硬衝出去,但聚在船邊的鯊魚實在太多,就像下餃子一樣,害怕硬衝會發生不測,隻好滯留著。
“我們……該怎麽辦?”魏清怔怔地看著船下那一張張巨口,神經質地反複拔劍、按回。
“不知道……我想它們還不能咬碎船體吃掉我們……”約翰也是茫然失措,忽然看著後方驚呼起來,“天哪!怎麽連它也……”
魏清向後一看,頓時驚退數步。隻見海浪翻湧,一個小山般的黑影沉浮著衝了過來,還不時噴出水柱。
是藍鯨!
藍鯨是海裏最大的生物,平日食素,性格也很溫和,從不會襲擊船隻和其他魚類。而這頭藍鯨卻像瘋了一樣,在鯊魚群裏橫衝直撞,竟徑直朝海船衝了過來!
“快躲!”魏清大吼,衝到舵旁,一把推開已經嚇呆的舵手,猛力扳舵。船猛地向一邊轉去,伴隨著一陣亂響,似乎撞到碾傷不少鯊魚。藍鯨從海船旁邊衝過,徑直衝出老遠。因為反應遲鈍,暫時轉不過身來繼續攻擊,狂暴地在水裏沉沉浮浮。銘泰從艙裏找出一隻強弓,咬緊牙關,瞄準藍鯨的眼睛直射過去。
“嗷!”藍鯨猛地向上一躥,似乎被射中了。也許是傷口大量流血,鯊魚和虎鯨蜂擁過去,你一口我一口地將藍鯨撕得稀爛,海麵轉眼一片猩紅。大家看得觸目驚心,手腳都軟了。
魏清呆呆地看著鯊魚和虎鯨吞噬藍鯨,忽然跳起來繞著船體來回跑。看看船體有沒有破損的地方。太陽從濃雲中探出頭來,把強烈的陽光傾倒在船體上。魏清跑著跑著,忽然腦中一暈,接著腳也一軟,神智在這一瞬間似乎也有點模糊。
這種感覺很熟悉……難道說是!?
魏清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扒著船舷,死命地往下探頭。
“天哪,你幹什麽?”約翰以為她要跳海——她的姿勢也活像要跳海,趕緊把她從船舷上拉下來,“你不是神智出問題了吧?”
“看到了,”魏清緊抿著嘴唇,眼中閃著淒厲的光,“原來是那塊寶石……它卡在船體的裂縫裏……大概是它的光被水折射……讓這些魚全都瘋了!”
眾人大駭,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寶石的力量這麽強麽?
這塊寶石之所以能引起這麽大的禍端,除了它的力量非常強大外,還因為魚類的感覺比人類靈敏。然而最重要的是,任何生物的情緒都可能被別的生物的情緒傳染。當一條鯊魚被寶石的力量影響變得狂暴之後,它的情緒就會影響到其他的魚類——至少是它的同類,但一群鯊魚的情緒變得狂暴之後,就相當於一個巨大的感染源,和寶石的力量一起影響其他魚類。現在受影響的魚類越來越多,再加上寶石的力量,“感染”的力量隻會越來越大,現在隻是引來了一頭藍鯨,天知道之後會引來多少藍鯨,或是其他什麽東西。
“必須想辦法把寶石弄下來。”銘泰蹣跚著走到舷邊,咬著牙說。
魏清拔下長劍,朝寶石撥去,即使竭盡全力,仍和寶石差了老大一截。一條鯊魚見魏清探頭,跳起來就咬,竟差點咬到劍尖。
約翰趕緊扶住魏清。銘泰也下意識地**了一下,卻終因為腿傷而慢了一步。
魏清收起身子,臉色因驚慌和恐懼而變得灰白,“這可怎麽辦?又不能晃晃船身把寶石震下來。”
銘泰臉色鐵青地看著寶石所在的地方,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看來隻有找個人下去,把寶石撬下來了!”
“這怎麽行?”魏清一驚,回頭見水手們都是臉色灰白,竟都退了一步。卡著寶石的地方就在水線上麵,誰到那裏都可能被鯊魚撕成碎片!
“我去吧。”約翰淡淡地說。他說話的聲音雖然很低,但在大家聽來不亞於炸雷響了一聲。
銘泰的臉猛地僵住了,盯向約翰的眼睛。約翰不以為然地和他對視。他們都沒有說話,大家卻分明覺得兩人之間掀起了一陣無形而又無聲的暴風雨。
“他不能一個人去。”銘泰平靜地說——他竟把那麽強烈的情緒動**瞬間壓了下去,竟是若無其事,“得有一個人保護他。”
“隻要一個人保護他?可行麽?”魏清的臉色灰白,聲音也沙啞——她簡直無法麵對這種局麵:約翰要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一定是為了她。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她不願給他未來,賭氣而為。她該怎麽辦?阻止他麽?那他一定會更傷心生氣,甚至會覺得受到侮辱。可是她又怎能任由他去冒險?
“是啊。一個人。”銘泰沉著嗓子說,嘴角微微地顫動——剛才他固然裝得很好,現在這個小小的破綻卻說明他心裏其實是洶湧澎湃。“現在他隻能踩繩梯下去……繩梯上最多隻能踩兩人……”
“一個人怎麽保護他?”魏清有些怒了:雖然她知道銘泰無惡意,但就是忍不住發怒。
見魏清如此,銘泰的臉色也變了,但仍很鎮定,“這事聽起來很危險,很困難,但並不是辦不到。你應該知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道理。”
“現在到哪裏尋這種猛士……”魏清話說了一半,忽然省悟,“我明白了,你是說……”
“是啊,”銘泰接著就說,眼睛閃閃發光,“鯊魚雖然多,但不能一下子全部湧上來。每一次隻能有一條鯊魚從一個方位發起攻擊。而且鯊魚被殺死後會阻塞其他鯊魚進攻的方向,說不定還會吸引它們強分食它。再說撬寶石不是一個很麻煩的事情,也許隻需要一瞬間。隻要找一個沉著冷靜,身手敏捷的人和約翰一起下去,在約翰撬寶石的時候及時殺死撲上來的鯊魚。他們就有可能全身而退。我們再用弓箭,在舷邊支援他們,他們活著回來的可能應該很大!”
“好……就這樣辦!”魏清點了點頭。她這邊點頭,那邊水手卻又後退了一步。說得輕巧,這任務依然非常危險。誰願意當這個冤大頭?
沒想到魏清根本沒朝他們看。隻見她撕掉裙擺,綁起褲腿,拔出長劍,看看刃口,然後瀟灑地一甩頭發,“約翰,我和你一起下去!”
約翰和銘泰都呆了。魏清微笑著看著他們,目光無比堅定。她現在隻知道,約翰對她這麽申請,她不能負他。她既然不能給他愛情,至少要跟他生死與共!
“這怎麽行?”約翰急了,“我下去全是為了你!要是你有個行差踏錯,死掉了,我不白下去了麽?”
“就算是禽獸,也不會在朋友為自己拚命的時候袖手旁觀!”魏清斬釘截鐵地說,“再說,如果你為我而死,我就算活下來,也會慚愧地自殺!”說到這裏她的聲音沙啞了,盯著約翰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因為你的情我還不起!”
約翰一驚,臉猛地變得鐵青,接著由青轉紅,由紅變白,忽然釋然了,狂傲地一笑。魏清笑著歎了口氣,偷瞄了一眼銘泰。剛才那些話她雖不是刻意說給銘泰聽的,卻忍不住想看看他是什麽反應。
銘泰的臉色木然,仔細一看卻能看出他在竭力壓製情緒——從他的表情看,他心裏的情緒一定像噴湧的岩漿一樣炙熱激**。
魏清偷偷地歎了口氣,眼角爬出一滴米粒大的眼淚,裝作捋頭發,迅速地抹掉它。然後叫水手拿來繩梯,率先往上爬。
“你看什麽?”約翰一驚。
“我要保護你啊。”魏清淡淡地說,“我必須得先下去。”
“說什麽傻話啊。我剛才就決定了,”約翰把魏清扯下來,自己跳上去,“我怎麽可以叫女士作更危險的工作!你去撬寶石,我來負責防禦!”
“好。”魏清淒然地一笑,下意識地看了銘泰一眼。他的臉已經變成了灰白色,卻依舊神色木然。魏清整張臉都**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跟著約翰爬下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