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上天有了感應,天迅速地陰了下來,濃重的黑雲漫天湧起,遮住太陽,裏麵似乎電光閃閃。風更是呼嘯著刮起,把帆吹得滿滿的——暴風雨要來了。

約翰和魏清還沒到寶石所在的位置,就有幾條鯊魚撲了過來。約翰緊咬牙關,幾劍將撲上來的鯊魚斬死,迅速地下了幾步,跟接著撲上來的鯊魚搏鬥。因為牙咬得過緊,他的腮邊凹下了兩塊,表情是緊張到快要崩潰的神情,卻也出奇的寧靜。

魏清在他的掩護下快速下到寶石旁邊,正要去撬,忽然又感到腦中一暈:糟了,又被寶石的力量影響了!

為了不讓自己再度陷入癲狂,她趕緊虛了眼睛,舉刀去撬。然而虛眼時最找不好準頭,她一刀撬到了個空,想要找點準頭,卻又不敢正眼看寶石。然而現在的每一秒鍾都可能決定生死,容不得她磨磨蹭蹭。她隻有憑著感覺,對著寶石亂撬,卻怎麽撬不到點子上。

那邊約翰已是險象環生。他好不容易將撲上來的鯊魚都打退,卻發覺魏清那邊絲毫沒有動靜,忍不住朝她瞥了一眼。然而就在他一閃神的功夫,一隻鯊魚張著大口撲了過來。等他轉過頭的時候,鯊魚已經撲到了他的麵前。

約翰的腦中立即一片空白,卻本著本能作出了反應。他運劍往上一刺,從鯊魚的下顎刺進去,從頭頂穿出來,頓時要了它的性命。他剛把劍拔出來,又是一條鯊魚張著大口撲到。他想都沒想就朝朝鯊魚的大口刺去。“哧”的一聲,長劍直捅入肚,因為用力過猛,他的手臂也沒入其中。鯊魚劇痛,猛地咬下來,卻在牙齒挨到他的手臂時力盡而死。隻聽“唰唰唰”幾聲,又是幾條鯊魚朝他撲來。約翰倉促之間拔出不劍來,隻好把死鯊當武器,朝鯊魚們砸去。死鯊甚重,饒是他臂力甚大,還是差點站立不穩。隻聽“喀嚓”幾聲,死鯊身上幾處都被咬得見骨,一股股的鮮血噴了出來。

魏清雖然沒有回頭,但仍察覺到約翰遇險,撬得愈發急了。

“噝噝啦啦……”約翰手上的死鯊轉眼就被撕得稀爛,碎肉和碎骨簌簌地往下掉。不過幸虧如此,約翰握劍的手臂才得以掙脫出來。然而還沒等他完全掙脫,又是幾條鯊魚朝他撲了過來。

“唰唰唰”幾支羽箭及時射下,全都射中了鯊魚的頂門。鯊魚們立即斃命,掉回去砸到同類的屍體上。

魏清終於把寶石撬掉了!她虛著眼睛,用力把寶石扔向遠方的海中,同時竭盡全力地大吼一聲,“快走!”

約翰趕緊和她一起往上爬。鯊魚們見到口的美食又要逃走,紛紛躍高狙擊他們。舷邊的人趕緊放箭,把鯊魚全部射下。魏清和約翰咬緊牙關,拚命地往上爬,很快便離舷邊不遠。

他們隻顧著往上爬,全都沒有注意上麵的情景。銘泰正拉著弓箭,對準他們的身後的方向,也可以說,是對準他們的方向。剛才一直是他在指揮放箭,目光也從沒有離開魏清和約翰的身上。好一對生死與共的男女啊。好一副令人**氣回腸的景象啊。這時候,如果不說他們是愛到極致的愛侶,恐怕都沒有人信。如果他們能愛到極致,當然最好。這樣他銘泰就可以靜靜地退出來,不沾染絲毫的麻煩……可是問題是!他不能容忍他們相愛!看他們生死與共地拚搏,他的心裏,簡直像有無數條毒龍在咬噬!他簡直希望約翰死在海裏!

他覺得自己愚蠢死了,也卑鄙死了,但就是無法克製自己的嫉妒。看著約翰和魏清越爬越上,眼看就要脫險,心裏更加痛楚。約翰這次脫險之後,魏清一定會對他另眼相看,難保不會對他移情,然後慢慢地愛上他,漸漸地愛約翰勝過他……

忽然,他發現,自己已經用弓箭對準了約翰。他被自己的行為嚇壞了,想把弓箭挪開,卻發現手根本挪不開。相反,他手上和臂上的每一條神經都在躁動,在催促他……放箭!

也許是心靈感應,約翰抬起頭來,看到銘泰正用弓箭對準他。約翰非常驚駭,也驚慌了片刻,但很快便平靜下來。他仰著頭,一邊往上爬,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約翰。銘泰覺得他眼中有一種東西很是刺眼,接著胸前變像被什麽人重重地打了一記,心裏的那些惡念全都灰了,把弓箭重重地扔到地上。他和水手們一起把魏清拉上來——他有腿傷,怕自己拉不住魏清。等約翰上來的時候,竟順便拉了他一把。

約翰對他忽施援手也是驚詫。銘泰低下頭來,不看他驚詫的目光。約翰的目光忽然變得深沉,朝他意味深長地一笑。魏清上來後先是喘了口氣,接著便衝向舷邊——她現在的注意力全在海裏的惡物們上麵,並沒有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發生的事情——也幸虧她沒發現,如果發現了,她心裏恐怕會更加糾結吧。

“它們怎麽沒反應?”魏清見虎鯨和鯊魚們還聚集在船下,焦躁地大聲說。

“魚類的感覺也許稍微遲鈍一些。”銘泰走到舷邊。

“等等,這是怎麽回事?”約翰走到舷邊,忽然發現鯊魚少了很多,轉眼間竟全都看不見了。

“消失了麽?”他失聲說,卻見水下隱隱有白影在動,趕緊改口,“不是!是沉下去了!”

“哦,它們在追那塊寶石!”魏清恍然,又見船前的鯊魚也不停地朝寶石沉下去的地方遊,船前稍微鬆快了些,趕緊命水手開船。

天黑下來了,風呼呼地吹著,海浪也開始翻湧。魏清的船鼓滿了帆,朝鯊魚群外衝去。不停有鯊魚被船體撞到,但它們全像沒有感覺似的,隻顧著朝寶石沉下去的方向遊。從天上看,就像無數若隱若現的白點朝一個點扭結集中,說不出的詭異和恐怖。

魏清的船終於衝出了鯊魚的包圍圈。大家此時才敢鬆口氣,遠遠地朝鯊魚群張望。

“哢!”一道慘白的閃電劃過天空,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

鯊魚和虎鯨聚集的中心忽然大浪翻湧,似乎它們開始劇烈地撕咬。漸漸的,大家看到一大團鮮血從那裏擴散開來,暈染一般染紅了海麵。鮮血所到之處,海浪立即翻湧,轉眼整個鯊魚群都互相撕咬起來!

“赫!”大家都抽了一口冷氣,加緊駕船逃跑,忽見一個光點衝天而起。是那塊寶石被虎鯨甩了上來!?

“哢!”一道閃電忽然劈下,正中白點。

“砰!”白點爆炸了,散出無數細小的光點,映著閃電的光,竟在空中映出一片光霧。大家忽然覺得眼前一片空白,腦中竟感到一陣眩暈。

“大家都坐下來!什麽都不要做!”魏清趕緊大吼,“等到腦中完全清醒後再站起來!”她怕寶石的光仍會對大家產生影響。

大家趕緊坐下,屏聲靜氣,一動都不敢動。船順著風向自己航行,還好沒有撞上什麽。過了一會兒之後,魏清覺得大家應該都沒事了,才讓大家站起來,短暫地問詢之後,讓大家各忙各的——現在還沒空撫慰心靈,在暴風雨中航行也是很危險的。

暴風雨越來越大,雨點漸漸密集得幾乎要連成一片,天也像墨染的一樣黑了下來,風更是刮得人站不穩。大家都慌了神。在航行時遇到這種天氣不亞於靠近了鬼門關。雖然不如剛才的哦情況凶險,但也很令人憂懼。

天越來越黑,海麵也變得漆黑一片,海天相交之處竟似沒了界限,大家隻能在電閃雷鳴之時才能分辨出哪裏是海,哪裏是天。

“天哪,我們不是到了世界的盡頭吧!”一個水手驚恐地說。

“別開玩笑!”魏清煩躁地嗬斥他,赫然發現他已經臉色蒼白,雙眼像死魚般地凸著。天哪,他不是在開玩笑?真以為自己到了世界的盡頭?他也算是身經百戰,曆經千航的老水手、老海盜,怎麽會這麽膽怯失措?哦,有人說人在受過大驚嚇之後會格外的膽怯,他大概是被剛才的鯊魚群嚇壞了吧?

魏清慌忙四顧,赫然水手中有一半人的神情都和他差不多,估計都已驚慌失措。

“別害怕!隻是個暴風雨而已!”魏清飛快地穿過甲板,大聲喊話,“我們才航行了多久,怎麽會到世界的盡頭來呢?再說地圖上也沒寫啊!?”

大家的情緒也稍作平穩。魏清鬆了口氣,忽然有些發暈。此時她才發現自己身上早已濕透,被風一吹,簡直冷得無法忍耐。

“你還好吧?”她感到自己被人扶住了,向左一看,發現是約翰。他的臉也被雨淋得蒼白,金發也散亂地貼在臉上。

魏清心裏一熱,卻深深地低下頭去。“還好……真是倒黴,接連著碰到了兩件蹊蹺事……”忽然,她感到有兩道目光透了過來,慌忙轉頭,發現銘泰正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看她轉頭慌忙把目光移向別處。

魏清的眉頭緊緊地皺起,又飛快地鬆開。她佯作無意地推開約翰的手,微笑著朝銘泰走去,“你怎麽不找個地方避雨?傷口被淋著怎麽辦?”

約翰的臉僵了一僵,悻悻地轉過頭去。魏清這個行為無疑是告訴他:她的態度還和以前一樣!

約翰走到船頭,想看看海浪裏有沒有夾雜東西——這點也不可大意,如果海浪裏裹著堅硬的東西,撞到船體上可不是玩的。忽然間,他覺得有些不對,前後左右這麽一看,頓時驚叫出聲。

魏清正要跟銘泰答話,正好被他這聲驚叫打斷了。魏清以為他是故意打岔,仔細一看卻發現他是真的驚駭,趕緊走過去,“怎麽了?”

“你有沒有發現,”約翰的眼睛的藍色因驚懼而顯得格外的淡。“你有沒有發現,船行得過快……不,是越來越快!”

一聽約翰提醒,魏清立即覺得船快得有些離譜,趕緊朝帆望了望,“是因為風大麽?”

“不見得。”約翰看了看船下,聲音竟然沙啞了,“不……像是海水把我們往前麵吸……這感覺,簡直在瀑布的邊上!”

“瀑布的邊上?”魏清一驚,舉目遠眺,卻被雨水打得睜不開眼來。她怔了怔,跑回船艙拿望遠鏡。海裏怎麽會有瀑布?開什麽玩笑……可是這種感覺,的確像是到了瀑布的邊上!

魏清衝進船艙,剛拿起望遠鏡,就聽到外麵驚叫連連。她趕緊往外衝,竟發現自己趔趄著站不穩。船已經快到這份上了?

魏清趔趄著衝到船頭,用望遠鏡一望,赫然發現遠處有一深淵,海水正向下急泄,而他們的船,正筆直地朝深淵衝去!

“天,天哪……”魏清軟軟地坐倒在地,“這裏真是世界的盡頭?”

“什麽?”約翰和銘泰正站在她的身邊,一聽這話都覺得匪夷所思,“世界的盡頭?怎麽可能?”

魏清沒有回答他們,呆呆地盯著海天相接之處,喃喃地說:“古人有雲,天圓地方。極北之處有深淵,海水泄而充之,萬年不滿……船隻海獸,一旦到此,無不掉落……”

“什麽?”銘泰聽魏清說的話匪夷所思,更加急了。約翰不知道魏清文縐縐地在說什麽,更加著急。

魏清沒有說話,隻是把望遠鏡遞給他們。銘泰看了之後也是駭然不語,約翰看了之後呆怔了片刻,接著卻氣急敗壞地大叫起來,“這不可能!早有人證明地球是圓的了!什麽世界的盡頭,不可能!”

“還是趕快想辦法逃命吧!”魏清忽然跳起來朝舵邊跑去。雖然剛才那情景嚇得她幾近暈厥,但求生的欲望還是讓她行動了起來。她衝到舵邊,一把推開舵手,用力扳舵,同時對水手大吼,“快把帆放下來!下錨!”

水手們都已如行屍走肉,被她這麽一吼,想都不想就照辦,行事倒也利落。水手們很快就把帆放了下來,把錨重重地拋下去。船有了片刻的遲滯。滿船人都屏住呼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哢!”船身忽然重重地晃了一下,接著又飛快地朝深淵邊滑去。滿船人等失聲驚叫,四散奔逃。

“大家都別慌!當心掉下去!”魏清聲嘶力竭地喊著,用力地扳著舵。她這點困獸之鬥毫無用處,眼見船就滑到了深淵的邊上。再過片刻,船體已滑出淵邊一半,搖搖晃晃地,即將向下墜落。魏清大著膽子往淵下一看,隻見深淵深不見底,海水泄下去就沒了蹤影。魏清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往船尾跑,忽然感到船體猛斜,接著便天旋地轉——船掉下去了!

“忽”地一下,魏清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身體也失去了依托,覺得自己正向無底的黑暗中墜去。她張口想叫,卻發現自己根本出不了聲,胸口也漲得像要爆炸,接著便“忽悠”一下子,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