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懂規矩(修)
簪子是他們的定情之物,她尤還記得是那年姐姐給她的,那日春風和煦,姐姐把她叫到後花園中把簪子交於她,說這是謝雲舟送給她的。
她欣喜若狂,壓下狂跳的心問姐姐,為何他不親手給她?
姐姐說道:“他領了差事要外出一段日子,來不及親自送。”
江黎信了姐姐的說詞,那幾日看著簪子便心生歡喜,想著他也喜歡她,夢中都會笑醒。
簪子先是掉到了桌子上,彈跳間又落到了地上,江黎最寶貝這支簪子,側著身子要去撿,方才彎下一點點,又被謝雲舟強行拽起,“問你呢,為何要去書房?”
江黎不想同他說這些,她隻想先撿起簪子,“夫君,簪子,你鬆手……”
話還未說完,隻見謝雲舟一腳踩了上去,隱約的有細碎聲傳來,江黎眼眸大睜呆愣的看著。
那可是他們的定情性物,這些年來她當寶貝一樣珍藏著,平日裏都舍不得佩戴,還是那日婆母生辰,謝馨蘭說她不能丟了謝府顏麵,她才特意拿出來佩戴的。
金珠銀珠都說好看,要她以後就這麽戴著,但她舍不得,畢竟這是這些年來她唯一收到的禮物。
她當命一樣珍視。
然,她眼見著他毫不留情的踩了上去,這還不打緊,他腳尖重碾,金簪上麵的花瓣應聲掉了一瓣。
中間那段也堪堪要斷。
江黎的心像是被什麽勒住,她用力掙脫開,跪倒在地上去拿,指尖探進去時,也被他的腳踩上。
撕裂般的痛楚襲來,江黎臉上的血色頃刻間消失不見,她顫著音說了聲:“疼。”
謝雲舟淡漠移開腳,朝後退了兩步,眉梢蹙著,一臉冷凝,“你擅闖書房,這個月的月銀減半,三日後去祠堂領罰。”
又跪?
江黎握著簪子冷笑出聲,抬眸問他:“夫君除了這些便沒有其他話要同我講了嗎。”
這三年,他當真是一點也不想她嗎。
謝雲舟居高臨下睨著她,見她眼底盛滿淚水,聲音放輕了些許,“我近日公務繁忙會歇在書房,你無事不必來尋。”
江黎氤氳著眸子問道:“夫君可有想過我?”
是否如她那般,日日思念,夜夜不能寐。
謝雲舟長袖一甩,眼神凜冽,“忙,顧不得其他。”
顧不得其他?
那便是沒想了。
江黎眼眸倏然一閉,淚水順著眼角流淌下來。
謝雲舟顯然無心同她講什麽兒女私情,淡挑眉:“書房之事下不為例,若再犯便不是罰月銀這麽簡單。”
言罷,他拂袖而去。
金珠銀珠快步走過來,跪在地上去扶江黎,“夫人,地上涼,奴婢們扶你起來。”
江黎握著金簪久久未開口說話,眼淚在眸底打轉。
許久後,風襲來,卷起她衣衫裙擺,她開口道:“你們說,夫君是不是忘記了,這是他當年送我的定情信物?”
不然,他怎麽舍得踩下去。
金珠銀珠相視一眼,怕惹江黎傷心,不敢亂言。
江黎眼瞼半垂,臉上映出淡淡的影,低喃道:“對,夫君定是不記得了,若是他記得,必不會那樣做的。”
似乎這樣想,她心痛才會減輕些。
可想到他不記得,又生出另樣的痛感,他為何都不記得了呢?
那可是他們的定情信物啊。
或許,他不記得的不在意的,從來都不是定情信物,而是她這個人。
江黎含在眼底的淚水再也撐不住,唰一下落了下來,本就蒼白的臉越發顯得白了,神情懨懨的,看著便了無生氣。
江黎在房間裏難過,另一處幾個人在嗑著瓜子大笑。
“母親你是不知道江黎臉色有多難看。”謝馨蘭眉開眼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哥哥如此動怒呢,當真是做的好極了。”
“我看啊,整個謝府能拿捏住江黎的也就隻有雲舟了。”王素菊含笑說道,“雲舟也算是替咱們出氣了。”
接著她又道:“母親您是不知,上次她同我表哥鬧成那樣,這幾日我都不好回娘家了。”
謝老夫人最聽不得王素菊提她那個表哥,這會讓她想起江黎同他私會的事,先不說真假,單是想起來都膈應人。
謝老夫人當即沉下臉,“雲舟真要罰她跪祠堂?”
王素菊道:“話是雲舟親口說的,雲舟這人向來說一不二,我看假不了。”
謝老夫人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好,罰的好。”
旁邊伺候的老嬤嬤問道:“老夫人您中意的那床雲錦被還要不要讓二夫人去做?”
“當然要她做。”謝老夫人定定道,“謝府可不養閑人,被子都做不好,留她幹什麽。”
“去,把東西給她送過去,告訴她,一日之內做好。”
“老奴怎麽聽說二夫人身子不適,這一日能做好嗎?”老嬤嬤說道。
“做不好?”謝老夫人冷哼一聲,“做不好讓江家來領人,這樣的媳婦,我謝家要不起。”
江家來領人?
怎麽可能。
江黎年少喪母喪父是跟著哥嫂一起生活,她不如姐姐聰慧,一向不得嫂嫂喜歡,自那日出嫁起,嫂嫂便說過,以後無事莫要登門。
是以,江黎成親三年來一次江家都未回。
謝家正是看到江黎無所依,才如此有恃無恐,謝老夫人趕人走的話時不時會冒出來。
甚至會當著江黎的麵言明,江黎雖覺難堪,但也無法反駁,隻能壓下心酸。
謝馨蘭吐掉瓜子皮,對周嬤嬤說道:“我房裏的被子也薄了,記得叫嫂嫂也給我做床。”
周嬤嬤屈膝欠身道:“是,老奴這就去辦。”
王素菊淡挑眉:“周嬤嬤還有我的,讓弟妹一並做了吧。”
周嬤嬤轉身欲走,又被謝馨蘭喚住:“聽聞嫂嫂做的蒸饃甚至好吃,告訴她,要她空了做些。”
她喂狗。
周嬤嬤點點頭,領了命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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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珠看著遠走的背影關上門,眼睛又開始泛紅了,“夫人正病著怎麽給她們做被子,蒸饃饃。再說了,這些府裏都能采買,為何偏要夫人做。”
金珠看著江黎那雙粗糙的手,心狠狠一疼。
銀珠氣呼呼道:“她們就是欺負夫人無人撐腰,奴婢去找將軍。”
“不許去!”江黎手裏依然握著那支折斷的簪子,眼前浮現出謝雲舟那張冷情的臉,突然想不起他上次笑是何時了。
他笑起來明明那樣好看,為何不笑了呢。
她搖搖頭,不對,他同婆母講話時依然會笑,同馨蘭講話時也會,同王素菊講話時也會。
隻偏偏對她……
沒了笑意。
江黎強壓下心頭的苦澀,認命道:“你尋他又有何用,他何時為我做什麽。”
後來江黎想了想,還是有那麽一次的,那日恰巧是她的生辰,偏偏娘家嫂嫂給她安排了諸多雜事,一直做到了傍晚。
她回屋途中恰巧同他相遇,漫天遍野的花香中,他著一身白色長衫,玉帶束腰,掌心裏捧著一包熱騰騰的桂花糕。
他賀她生辰如意。
那是她過的最開心的一次生辰,那日的桂花糕也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一次。
她偶爾會想,那日到底是真還是夢,回答她的隻有簌簌風聲。
似乎在說,是她的妄念罷了。
金珠不想哭的,可還是忍不住,“夫人那樣喜歡將軍,為了將軍盡心盡力伺候府裏每個人,將軍為何就是看不見呢。”
江黎慢慢閉上眼,眼淚浸潤在眼角處,伴著窗外的風聲,悠然道:“不過是自我感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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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她們三個說什麽都不能改變那些要做的事,江黎收起簪子,服下湯藥後便開始忙碌了,一直到深夜才歇息。
江黎咳疾加重,即便是睡著都在咳。
金珠隔著門聽著,心疼的很,同銀珠小聲說道:“不若明日還是去求求將軍吧,夫人在這樣下去,病情會越發重的。”
銀珠:“能行嗎?”
金珠:“總要試試的。”
翌日,金珠去書房找謝雲舟方得知他帶著府裏其他家眷出城遊玩了,下了雪的燕京郊外景致甚是好看,每年都會有達官貴人攜家眷郊外賞梅。
謝雲舟未歸時,謝老夫人等人也沒心思出去,身邊沒個男子,心裏不安,他回來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一大早趁給謝老夫人請安時,謝馨蘭又說起了此事,王素菊在一旁幫腔,加上謝老夫人發話,一行人浩浩****出了門。
行至半路謝馨蘭突然哎了一聲,對著馬車外騎馬的謝雲舟說道:“哥哥,忘記叫嫂嫂了。”
江黎梨花帶雨的模樣浮現在謝雲舟腦海中,雙眉不自覺皺起,冷聲道:“她身子不適,不適合冬日出行,還是在府裏好些。”
謝馨蘭笑得一臉燦爛,“哥哥說的極是。”
車簾放下,她對著王素菊挑了挑眉,王素菊會意,唇揚起,笑得甚是開心,心裏窩著的那點氣又出了不少,當年她為了讓表妹能嫁進謝家籌謀了許久,誰知臨了被江黎搶了先,這事她到現在還記得呢。
江黎,以後還有你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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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早膳後出城賞梅,晚膳時才回來,主院笑聲不斷,都在誇郊外景致好,白梅似雪,紅梅嬌豔。
金珠也聽到了聲音,隨即把門關的越發嚴實了些,可這依然抵擋不住笑聲的傳來。
江黎淡淡開口:“好了,別擋了。”她都聽到了。
話音方落,江黎手指被針紮了下,她輕嘶一聲,手指湊到了唇前,張嘴輕輕吸了吸。
銀珠見狀執起她的手垂眸去看,隻見她指腹上鋪陳著好多紅點,都是針孔,有的在冒著血漬,有的已經幹涸。
不是江黎不用心,而是今日整整縫製了一天,她手指已然不聽使喚,這才會被針紮。
金珠勸她歇息,她搖搖頭:“晚點周嬤嬤回來收錦被,要快點做好才行。”
江黎沒說差,周嬤嬤還真來收了,她看著錦被淺笑道:“還是二夫人手藝好,老夫人說了,以後被子都拿來給二夫人做。”
江黎道:“好。”
周嬤嬤命人抱著錦被出去,她剛轉身欲走,又停住,“對了二夫人,今日郊外梅花開的極好,老夫人命人給二夫人摘了幾枝。”
她輕抬下巴,甩了下頭,婢女會意,走上前:“二夫人給。”
紅梅嬌豔似火,確實開的極好,不過周嬤嬤贈梅的舉動屬實讓人氣惱。
她笑道:“下次若有機會,二夫人可以一起去。”
隨後又道:“瞧老奴糊塗的,將軍說二夫人要思過,哪都不準去。”
不提謝雲舟,江黎還不會有所觸動,提到他,她便忍不住要問了,“他說的?”
周嬤嬤道:“可不是,將軍要二夫人安生些,不要總惹事端。”
江黎手一抖,針再次紮到了指腹上,雪就那樣突突冒了出來,她嗤笑。
“原來…他便是這樣看我的。”
作者有話說:
老婆們,愛你們,筆芯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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