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狩愣站在床前, 顯然,對沈楚蓉夢囈中說出的話,有許多的疑惑。
可那些疑惑, 在聯想到自身時候,又變成了一種從心底湧現出的恐懼。
如果沈楚蓉和他一樣, 曾經在無數的夢中, 和她親昵互動。
而沈楚蓉的夢, 是和秦朝, 是和丁氏,是和丁卿雅。
那她所說出的內容, 是不是也是她夢裏的內容。
在夢境的另外一邊, 沈楚蓉過的非常不好。
她被丁氏欺負, 被丁氏罰跪祠堂。
那她和秦朝, 在夢境裏是什麽關係?
也是夫妻嗎??
鶼鰈情深的夫妻??
不對,不是還有那身穿明黃衣裳的男子??
秦狩突然想到,自己遙遠的, 見到沈楚蓉第一麵之後做的夢。
他當時似乎身處某個幽深庭院, 一張嬌美容顏的素衣女子麵容逐漸清晰, 分明就是經曆過歲月滄桑之後的沈楚蓉。
她雖然遲暮,可依舊美的驚心動魄。
有一身形熟悉, 俊朗的男子站在她麵前,“沈楚蓉, 你可願嫁我。”
她哭著跪在明黃衣袍的男人麵前, 低聲哀求,“妾隻願青燈古佛渡過此生。”
明黃男子甩袖而去, 不多時, 有人送來鴆酒。
“不!”
秦狩抬手想要打翻鴆酒, 阻止女子舉動,可已經遲了。
女子似乎早就做了這個決定,抬手一飲而盡,鴆酒的毒性讓她踉蹌跪地,渾身蜷縮成蝦米,似乎是受不住這樣的疼痛。
目光迷離不舍的看著明黃男子離開時,敞開的朱紅大門,紅唇微張,鮮血溢出,她連忙擦拭一下。
苦笑一聲,“早知今日,當初何必……”
何必什麽?!
秦狩想要質問女子,她是他的嫂嫂,夢裏居然和個明黃衣袍的男子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眼看著寂靜的庭院空無一人,八月芙蓉含苞待放,那女人,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折了一朵芙蓉花插在鴉黑發髻上。
初秋暖陽下,佳人肌膚瑩白如玉,一身素衣脂粉不施,雲鬢隻上隻一朵芙蓉花,嫋娜身子如同芙蓉花瓣隨風搖擺,搖搖欲墜。
秦狩腦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連忙上前就要扶住,高聲急呼,“秦中!秦中,快喊大夫來!”
可,他的手,卻捉了個空。
女人似乎是意識到他的到來,清澈水眸睜開,二人眼眸隔空相對。
她似乎震驚於秦狩眼中的痛苦,微微一笑,無欲無求,滿是釋然,“你來了啊!”
“不!”
秦狩不敢深思下去,正要往前兩步喊醒沈楚蓉,去見她猛地從床頭做起,眼中滿是驚駭。
“別,別讓我喝那杯鴆酒......”
鴆酒入腹,那種炙熱滾燙的,能把五髒六腑通通燒爛的觸感仿佛還在喉間,耳邊是男人輕聲詢問,“沈楚蓉,誰讓你喝了鴆酒?”
“誰敢讓你喝!!!你告訴爺,爺給你撐腰!!!”
沈楚蓉還沒來得及說話,而秦狩已經快步走到她麵前,鐵鉗似的大掌緊緊握住沈楚蓉細弱肩頭,“沈楚蓉,那個穿著明黃衣裳的男子是誰??你為什麽,要喝那杯鴆酒......”
沈楚蓉迷離的目光逐漸聚焦,後背驚出一身冷汗,可整個人,卻像是回過神一般,杏眼瞪大,“秦二爺,你怎麽在這裏??”
秦狩他,不應該在林州嗎??
張先生還特意讓她寫了信,勸他不要大開殺戒,這人,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秦狩磨了磨牙,見沈楚蓉避開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反而說什麽在不在這裏的話,眉峰挑起,語氣輕佻。
“不是蓉蓉你給爺寫信?說是你日夜難以安眠,隻求見爺一麵?這不,你家二爺我心底善良,特意從南邊趕過來見你。”
“怎麽,你見了你家二爺不開心??”
沈楚蓉傻眼,她對他日夜難以安眠,隻求見他一麵??
還秦狩他心底善良,特意從南邊趕過來見她???
沈楚蓉想一口唾在男人麵上,長的怪俊的,就是一張口就是胡說八道。
可,磨了磨牙,想到秦仕最近舉動,沈楚蓉收回瞪著男人的眼,格外溫婉的低頭,甩開男人握著她細肩的大掌。
“我的確是,有話想和二爺說。”
沈楚蓉起身,小心翼翼遮住有可能露出的肌膚,裹得嚴嚴實實起身離開內間,喊來宋媽媽把蠟燭點亮。
宋媽媽見到秦狩,剛想驚呼二爺怎麽會在此。
就見沈楚蓉警告似的一瞥,頓時所有疑惑都煙消雲散。沈楚蓉見宋媽媽閉嘴,轉身去問秦狩,“二爺是自己來的,還是和秦中他們一起來的?”
“他們在大秦府候著。”
秦狩沒有瞞她,絲毫不理會,暗中守著秦狩的秦中等人,是何等驚訝。
二爺什麽時候告訴過眾人他們的消息,暗衛是保護秦狩的最後一道防線。除非他們全部戰死,不然,二爺一定可以活下去。
這樣的關係,二爺從不避諱讓秦大奶奶,啊,不,現在是沈姑娘知道他們的存在,可見二爺用情至深。
沈楚蓉可不知道秦中這些人的心思,她轉身看向宋媽媽,“勞煩媽媽,去廚下看看可有什麽吃的,二爺連夜趕路辛苦,隻怕現在還餓著。連帶秦中他們,也送些吃的過去。”
暗處的秦中等人,頓時感動的眼淚汪汪的。
不愧是沈姑娘啊,不愧是二爺的心上人。
瞧瞧,瞧瞧,這辦事兒的氣派,他們真是跟對主子了。
幾人大眼紛紛看向屋內的秦狩身上,他們都這麽感動了,二爺,肯定是會更感動叭......
秦狩可沒想象中的感動,他挑眉看向沈楚蓉,“為什麽要給秦中他們,在你心裏,秦中他們和爺一樣重要??”
沈楚蓉沒好氣的看了男人一眼,實在是不知道,這人是怎麽長大的,連秦中等人的醋也要吃。
可偏偏,看著秦狩麵上板著詢問,可捏緊的拳頭,抖動的腳尖,讓她不自覺的,把到口的否認給變成了另一種方式表達出來。
“我若是說,他們比你重要?你要如何???”
“若是他們沒有你重要,你又要如何???”
秦狩聽得第一句,恨不得衝出去,把秦中等人給踹飛了。
可聽到第二句,頓時喜氣洋洋,逼近沈楚蓉,拳頭鬆開,嘴角恨不得翹到嘴邊。
“說,是不是覺得爺更重要??”
沈楚蓉沒理他,轉移話題,“秦二爺,你可派人跟著秦朝他們??”
“我最近老是擔心,丁卿雅還有秦朝,他們並不會這麽死心。榮成公主也不會死心......”
“你是說.......”
秦狩見沈楚蓉說起正事兒,頓時收起笑臉,“他秦朝什麽眼下都沒有,連姓氏都是我爹的,若是改成劉姓,連秦家人都算不上,他有什麽想要去爭的?”
沈楚蓉搖頭,見宋媽媽端來碗清湯麵,並一疊幹拌牛肉佐餐,接過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後遞給秦狩。
“你先吃點兒墊墊肚子,邊吃邊說。”
秦狩看著麵前的一碗清湯麵,清湯做底,雪白的麵條上撒著點兒碎蔥花,一個荷包雞蛋放在上麵。
淡淡清香撲鼻而來,讓秦狩不由自主的端起碗來,食欲大開。
入口,彈滑有嚼勁兒的麵條就好像一尾尾小魚,在口腔中活蹦亂跳。清湯雖然看似寡淡,可實則透著濃香,一口下腹,被夜風吹得有些寒的身體,徹底暖和起來。
更別說荷包蛋,浸透湯汁,蛋黃是剛剛凝固又沒有過老的狀態,軟滑不噎人,是秦狩最喜歡吃的火候。
牛肉呢,是提前鹵製的,本就十分入味。更別說拿了辣油和大蔥等涼拌,牛肉的香和辣椒油的辛辣相互融合,配合著麵條,格外下飯。
他吃的滿意,甚至顧不上和沈楚蓉說話。
沈楚蓉見狀,看向宋媽媽,得知秦中等人各有一碗熱湯麵後,才揮手讓她退下去。
等秦狩覺得腹中沒有那麽饑餓,緩下吃麵條的速度,看向沈楚蓉,“你方才想說什麽,繼續。”
沈楚蓉見男人吃的略有些狼狽,好奇問道,“你這一路上,都沒有打尖兒住宿??”
這怎麽看起來,就跟餓了三天三夜一樣。
而在暗處吃麵的秦中等人,聽到這話眼淚汪汪的。
可不是沒有打尖兒住宿,別說住宿了,就連吃飯,都是二爺和他們一樣,馬上啃了幾口軍糧,硬的咬不動的烙餅,咬不動嚼不爛,沒有水沒有飯,幹巴巴的要把人噎死。
而秦狩搖頭否認,“不能!想想也不可能!從林州趕到秦州,一路不吃飯不可能的。”
沈楚蓉沒有懷疑,聞言點點頭,沒再糾結這個問題。
是個正常人,都不會連夜趕路不知道休息,相信未來的這位九五之尊,肯定不會這麽虐待自己。
“二爺,他爭的可不是眼前的這點兒利益。若是秦家亂了,你說,那些曾經支持過的將士,是不是會再次死灰複燃。”
沈楚蓉說出自己的想法,而秦狩,第一反應就是,“就算是我現在是秦軍主帥,可爹還在,這些元老的將士,都是跟著我爹一步一步起來的。隻要我爹他還活著,就不可能去幫秦朝。”
“那,若是他出了事,活不下呢??”
沈楚蓉咬咬牙,說出這句話。
空氣,瞬間凝結。
秦狩原本鬆懈的神經瞬間緊繃,放下手中正要送到嘴裏的麵。
就像是回到溫暖巢穴的獅子,遇到了人生勁敵,所有的汗毛豎起,鷹目死死盯著沈楚蓉,語氣是讓人渾身大冷戰的低沉。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楚蓉低著頭,看著檀木桌上美麗的花紋。
“我是覺得,秦朝他們,說不定會趁機對秦總兵下手......”
前世,秦仕就是死在了這年的九月,死在了芙蓉院。
隻可惜,當時她得知消息時候,已經是事情平息之後,而秦仕到底是如何死的,秦狩把它當做了秘密隱藏起來,就連時間地點,也一概沒有對外公布。
沈楚蓉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秦狩難忍喪父親之痛,在她麵前痛哭。
而當時,秦朝和丁卿雅還在秦府,還是秦家的大少爺,直到她死之前,依舊好好活著......
沈楚蓉思及前世,眼底不由自主的泛起濕潤,不管如何,秦仕的死,對秦狩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她想讓他平安度過去。
然而,秦狩在看到沈楚蓉眼底淚意時,慌了神,語氣急促,“好好地你怎麽哭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我這就讓秦中他們去看著秦朝,一有動靜,立馬來報!”
說著,秦狩高聲朝外喊,“秦東!給爺爬進來!!!”
秦東一碗麵吃完,第二碗也隻剩下個碗底子,聞言,仰脖把剩下的麵倒進嘴裏,飛奔進屋。
“二,咳,二爺您吩咐......咳......咳咳........”
秦東速度過快,一碗麵沒等嚼爛就咽了下去,自然有些嗆人。
沈楚蓉見他這般,想到了表哥宋霖,連忙讓宋媽媽給秦東端了熱水,又是順後背,又是喝水,總算是把嗆著的一口氣給順了下去。
至於宋霖,近來他忙著籌備糧食,和沈楚蓉已經許久不見。
“二爺,你說,我們是不是讓林家,或者宋家幫忙排查下藥物,或者他們通過下藥等方法......”
沈楚蓉並非是有經驗,而是根據前世推測。
她中的催情的藥物,是秦朝給他下的。
既然有時間對她下手,那麽秦仕這裏,秦朝或者丁卿雅,給秦仕下藥,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這話說完,秦狩像是被沈楚蓉點醒了一般,“這些不能明著去查,但是,暗地裏的去幹。比如,我們家裏,這些東西都得查一遍。”
沈楚蓉瞬間明白秦狩的意思,“你是說,家裏或許已經被人滲透了??”
秦狩點頭,吩咐跪地的秦東,“你去暗地裏帶幾個弟兄,找我爹把家裏的東西給收拾一下,有什麽異常的,一並拿出來給我。”
“是!”
秦東應聲去了,沈楚蓉猶豫了下,接著道,“不如著重去查查香爐,說起來,最近秦總兵自從得知林夫人過世,整個人有些不對勁,我前幾日去找他聊了下,好似緩解不少。”
“若是本就悲傷過度,再加上有東西暗中刺激,隻怕他和以往相比,有反差也是有可能的。”
沈楚蓉的話說的非常委婉,但秦狩聽明白了。
“你是說,我爹他香爐裏被人動了手腳??”
“並不確定,不過,我做了一個夢,夢裏,秦朝就是用香爐裏的香,對付我的.......”
沈楚蓉隻能拿前世發生的事情來和秦狩說話,而秦狩利眸緊緊盯著沈楚蓉,心底疑惑再次升起。
如果是夢,為什麽在提到秦朝的時候,她眼底閃過恨意。
就好像,那些事情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一樣。
秦狩斂下眼眸,掩去眼底所有的念頭,“你放心,等爺查出來了,到時候告訴你個結果。”
然而,沒有等到秦狩查出結果來。
第二日,便傳出秦仕重病的消息。
沈楚蓉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宋大太太一大早便來見沈楚蓉,不顧沈楚蓉沒有起,直接把她堵在**。
她氣喘籲籲的,明顯是剛得知消息,就來見沈楚蓉。
不等沈楚蓉說話,便著急問道,“蓉蓉啊,你前兩天,是不是去見了秦總兵秦大人??”
沈楚蓉剛起,宋媽媽正在服侍她梳妝,聞言,透過銅鏡看向隔著的宋媽媽,“大舅母,您怎麽知道???我是去找了秦總兵,可那是因為......”
沈楚蓉話還沒有說完,可宋大太太頓時阻止她,“蓉姐兒,你知道外麵怎麽說的嗎??他們說,你給秦總兵下藥,讓他和你亂lun,所以才會把秦家大爺趕出家門。
而秦總兵呢,因為對不起兒子,所以,故意讓自己生病,重病不治......”
沈楚蓉眼底閃過一抹驚詫,“我???我和秦總兵????”
開什麽玩笑!!!
不說秦總兵有心上人林昭,這麽多年辛苦尋找還不死心,就可見其中的真心。
至於亂lun一事,她和秦仕,總共也沒有見過幾麵,何來這樣的說法。
不過,既然有這樣的流言蜚語出來,沈楚蓉敏銳意識到。
秦朝出手了。
不僅是出手了,甚至,有可能是成功了。
當即,頓時顧不得和宋大太太解釋,穿戴好衣物,看向宋大太太,“舅母,我要去見秦總兵,你要去見他嗎??”
宋大太太見沈楚蓉起身就要走,腦中瞬間就想到了市井中的傳言,連忙跟在身後。
二人去往大秦府,但,大秦府外,依舊人潮擁擠。
無數的秦家軍將領等在大秦府外,等候召見。
沈楚蓉猶豫了下,沒有選擇直接出現,準備從芙蓉院的後巷直接通往大秦府。
但,剛準備出行,就見秦狩毫不在意的慢悠悠的走過來。
沈楚蓉見他沒有半點兒著急,連忙扯住他,問,“你可在香爐裏查出來了,秦總兵他中了什麽毒?”
“沒有查出來。”
秦狩搖頭,目光落在沈楚蓉拉著深藍衣袖上的玉白小手,嘴角上勾,眼底閃過一抹愉悅。
“那,你聽到外麵的傳言了嘛?”
沈楚蓉下意識的捏緊秦狩衣袖,沒有查到中了什麽毒?難道,要和前世一樣,不知道什麽原因就過世了嗎?
“什麽傳言??我昨日夜裏才回來,不知道啊!”
秦狩再次搖頭,而沈楚蓉失望的鬆開手,嘴裏喃喃自語,“不應該啊,你都查不出來,那,那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查出來嗎?”
秦狩原本低落的目光看向沈楚蓉留在衣袖上的褶皺,聞言,失落頓時消散,笑意湧上眉梢。
“蓉蓉啊,你這麽相信爺的嗎?那,爺請你看場戲?”
看唱戲???
沈楚蓉迷茫不解,但轉瞬變成怒意。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時間看戲??!!”
但,下一秒,身體騰空,沈楚蓉被秦狩捂著紅唇,懸空抱起。
男人炙熱體溫,混合來自戰場的硝煙味道,讓沈楚蓉腦中一片空白。
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被秦狩這個流氓給沾了便宜!!!!
秦狩這個狗東西,居然不打招呼就抱起她!他,他想要做什麽??難道和前世一樣,要把她的清白毀於一旦嗎??
沈楚蓉抬手,就要打向男人。可想到他昨夜連夜奔襲才出現在秦州,出現在她麵前,又覺得有些於心不忍。
正猶豫間,臀部突然坐上了一道石牆,下一刻,男人滾燙的擁抱,也隨之鬆開。
沈楚蓉疑惑地睜開眼,秦狩,他就這麽放過了她??
前世的他有這麽快的嗎??
明明之前的每一次,都恨不得把她揉到骨頭裏才肯罷休。
隻是,當目光落在身下到底是什麽東西時,一聲尖叫,硬生生被她憋回嗓子裏。
秦狩這個狗東西!!!!
他居然!!!他居然敢把她放在牆上!!!
“噓~~”
秦狩原本想要收回的手,在沈楚蓉的尖叫中,又給捂住。
心中不由可惜,他方才,應該用自己的唇去堵住紅唇啊!現在正是互相親親的時候。
好死不死拿手堵著,怎麽親??怎麽親???!!!!
“別說話哦~低頭,你看,外麵,你前夫可在哪裏呢,被他發現,就完了哦~~”
說完,秦狩絲毫不顧沈楚蓉求助的眼神,鬆開手,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
沈楚蓉的位置,正好處在芙蓉院和大秦府的院牆邊。兩道院牆坐個人沒有問題,角度也正好,對著大秦府外,鬧事兒的眾人。
隻是她前後兩輩子,哪裏坐過爬高上低的事情。雖然安全,但見四下毫無依靠,胸口像是揣了個小兔子,砰砰直跳。
唯恐跌下牆,隻能抓住手下的瓦片,心中把秦狩給罵了千萬次。
但秦狩已經下了牆,吩咐跟著的秦中等人幾句後,往大門外而去。
緊隨其後的宋大太太和宋媽媽等人,見沈楚蓉被秦狩放在牆上,也不由覺得二爺胡鬧。
倒是宋大太太,想的更深遠。
“二爺這是護著咱們姑娘呢,外頭那些糙漢子,各個身強馬壯的,萬一衝撞了姑娘怎麽辦?可若是放在牆上,既能看到外麵,也不受那些人的傷害。”
“那,宋大太太,我們姑娘怎麽下來呢??”
宋媽媽見她向著秦狩說話,看著被困在牆上的沈楚蓉,詢問道。
對啊!怎麽下來啦!
宋大太太一拍膝蓋,“快快快,在這牆下麵鋪上褥子,先保證你們姑娘摔不下來再說,至於人,等二爺來了再說吧!”
沈楚蓉無奈的閉眼,這高門大戶不是白白說的,這牆少也有兩米以上,她若是摔下去,非得受傷不成。
難不成,真要等秦狩來抱她下來??
可這不就正好中了那男人的下懷?萬一,她下了這牆,秦狩他趁機提出什麽要求怎麽辦?
沈楚蓉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聽到大秦府外一陣響動。
秦朝自然也在其中,他好像是完全不知道秦狩回來的消息,朝守門的衛兵喊話,“我爹被沈楚蓉那女人迷惑,所以才會把我逐出家門!快,開門!我要進去給爹請安,戳穿沈楚蓉那賤女人的真麵目!!!”
守門的衛兵看都不看秦朝一眼,無形的鄙視讓秦朝瞬間漲紅了一張臉,而他身後的將士呢,見狀紛紛跟著上前,“快開門啊!好歹讓我等見一眼秦總兵,是不是誤會,一目了然啊!”
“害!秦總兵能做出扒灰這等丟人的事兒,肯定是不會承認的!”
“就是!我等好歹跟著秦總兵這麽多年,總不能一句話不說,就把我等打發了!我聽說,那沈氏和離後還在秦家住著呢!若是和秦家的男人沒有那等關係,誰相信啊!”
眾人議論聲,傳到秦朝耳中。他仿佛是頓時有了勇氣,伸手就要推開那兩個衛兵,“快!讓開!我是秦家人不讓我進門,成什麽體統!”
那兩個衛兵還沒有來得及阻攔,就見秦朝和身後的將士已經推搡過來,秦府的大門,即將被他們打開。
然而......
突然,大門從裏打開,秦狩宛如天神降臨,讓鬧騰的人群,瞬間沒了聲音。
秦朝情不自禁的倒退了兩步,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落在了一旁的眾人眼中,很是迷惑不解。
“秦家大爺,你怎麽了???”
“這不是見到二爺了,你們親兄弟!快說一說啊!你是秦家的人,秦總兵之所以不認你,就是因為沈楚蓉在其中作祟!
快!讓二爺把沈楚蓉那等不守婦道的賤婦交出來,我等處置了沈楚蓉,大爺你也好早些回秦家。”
秦朝沒想到,會在秦家看到秦狩。之前所有的計劃裏,秦狩都不在,怎麽此刻,偏偏回來了??
榮成公主不是說,秦狩他遠在林州嗎?難道,林州的事情沒有拖住他?
那他們設計說,他秦朝也是秦家的親生子,是秦仕被沈楚蓉**,所以才會把親兒子趕出家門。
而中了毒的秦仕,根本活不到秦狩回來的時候。隻要他做足了孝順兒子的行徑,等中毒的秦仕一死,秦家軍就徹底落入他手中。
即便是遠在林州的秦狩回來,也已經於事無補。
可所有的計劃裏,榮成公主她都沒有說到,萬一這秦狩回來要怎麽辦??
他借口說是秦仕和沈楚蓉通奸的事情可以瞞過外人,可丁氏的死,他的生父,是經不過查的。
而秦狩,顯然聽到了眾人議論的話。
“劉朝,你想要回秦家??”
男人聲音不高,可莫名的,在場的所有人,聽到這句話,都打了個寒顫。
“劉朝,你有什麽資格提起要回秦家??你配嗎??”
秦朝低頭不敢說話,麵對外人,他還能裝一裝,可麵對的是知道他底氣,現在已經手握重兵的秦狩,他完全不敢有任何反駁。
甚至,他腦中有了一個不可置信的想法。
秦朝在這個時候回來,是不是因為他們的計劃泄露了。
比如:秦狩知道他們要對秦仕下毒,所以,才會故意讓秦仕傳出中毒的消息,以此來讓他們行動。
而此刻,他帶領所有支持他的將士過來秦家,那麽,在秦狩看來,則是正好可以把有外心的將士,一舉消滅。
秦朝的低頭,在隨他而來的將士來看,則是秦狩過於咄咄逼人,逼得秦朝這麽兄長,無話可說。
有自以為站在正義一方的人率先開口,“秦二爺,您這話就不對了。咱們大爺就是秦家的大爺,是秦總兵被那位沈家來的狐狸精給迷惑了,才會把大爺趕出家門。”
“總兵老爺眼下身體不好,您總不能攔著大爺不讓他進門吧,這為人子給當爹的磕頭,便是去京城告禦狀,也沒有弟弟攔著不讓哥哥祭拜父親的道理。”
沈楚蓉坐在院牆上,心底一個咯噔。
萬萬沒想到,丁氏死亡,秦朝並非秦家的消息傳了那麽久,居然還有人真的不相信,並且來找秦家的麻煩。
這些人的居心,可想而知。
但,秦狩他昨夜才回來,方才問他,也沒有查出什麽下毒的證據。秦仕的身體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些人,會不回繼而去刁難秦狩,讓他下不了台?
沈楚蓉下意識的抿唇,看向台階之上的男人。
他身上是常見的深藍直裰,可男人曆經戰火洗禮,脊背挺直,不過是簡單地站在這裏,就像是挺拔的小白楊,讓人看了就心生歡喜。
可緊跟著這股情緒之後,是一股對秦狩的心疼。
他才平叛了安州李家的叛亂,收複了滑州林州,處置了當地的貪官汙吏,緊隨其後,便直接返回秦州,麵對的就是秦仕重病,和秦朝的質問。
但他,也才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
還沒有曆練成,前世那位喜怒不行於色的深沉帝王。
“我爹還沒死呢!要他祭拜??”
秦狩站在台階上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是跟著秦仕一起打江山的老臣,早年是個走南闖北賣貨的貨郎,諢號李貨郎。不過,因為犯過酒令,聚眾在軍營裏喝酒,被秦仕領出來打了軍棍。
後來,這人越發的破罐子破摔,秦仕念在舊情的份上,在後勤上安排了個小官兒,圖個讓他餓不死。
看他這體型,吃的臉大腰粗,滿身油膩膩的,隻怕是沒少貪汙。
李貨郎生的雖然粗壯,可心思不比旁人少。他自詡和秦仕一起發達,對比別的兄弟飛黃騰達,自己這些年,一直都是鬱鬱不得誌。
這不,遇到了秦朝,就連血緣關係,也敢胡咧咧。他雖然知道秦朝不是秦家的兒子,可隻要能給秦仕添堵,說不定,還能扶持秦朝上位,直接就跟在秦朝後麵幹。
而秦狩,顯然也明白他的念頭。利眸從李貨郎身上挪開,看向跟隨過來的,有印象的老臣。
“至於秦朝的身份,我爹當年和你們一起打下這秦州,他和丁氏是怎麽回事兒,我娘又是怎麽不見的。若是外麵的人不知道也就罷了,李貨郎,你也都不知道嗎?”
秦狩這話擲地有聲,有些本就知道丁氏死因的人,不由紛紛打起退堂鼓想要告辭。
李貨郎如今的年紀,誰不喊一句李老將軍,如今被秦狩一個後輩,當眾喊了貨郎。
內心的屈辱可見一斑,完全不亞於多年前,他被秦仕下令打軍棍那一次。
等秦朝上位,他成為秦家軍中說一不二的人物,到時候,還有誰敢攔著他?
李貨郎想到前事,恨意上來,對著秦狩也擺起長輩的款兒,拉著秦朝就要上台階,嘴裏惡狠狠的,“秦狩啊秦狩!你李叔叔我,是看著你長大的。眼下我要進這秦家的大門,你還敢攔我??”
說著,大喇喇就開始往台階上邁,秦朝低著頭緊隨其後,但嘴角卻勾起一抹笑意。
帶著這個李貨郎來果然是對的,傳播起秦仕和沈楚蓉的桃色緋聞,他最是積極。說秦仕吐血,帶著他來見秦仕,準備奪權的時候,這個李貨郎也最積極。
等他有朝一日上了位,這等挑梁小醜,要第一個清除掉。不然,深知他的底細,又把他一手推上位,隻怕此人一旦掌權,後患無窮。
李貨郎不知道,身旁的秦朝已經開始算計著上位以後,要如何除掉自己。
他滿腦子想的是以後的榮華富貴,就連對著秦狩的恐懼,也少了不少。
而這一切,被高處的沈楚蓉看了個正著。
她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下的瓦片,就連碎片刺入手心出血,也沒有留意到。
秦狩一個人,對陣這麽多秦家軍的將領。
一對多,怎麽看都是吃虧的場景。
秦狩他方才叮囑了秦中他們什麽話,怎麽還不見人來。
但,好在。
李貨郎腳步上了一個台階,又一個台階。
即將走到秦狩跟前時,他得意的笑,在陽光下格外刺眼,讓沈楚蓉不由得閉上眼,不敢看眼前發生的場景。
耳邊,是李貨郎油膩膩的一句話,“秦二爺啊秦二爺,您快打開門吧,我等,還要去給總兵大人請安呢!”
“不然,你李叔叔我,可要自己動手了哦~~”
“你也配!!”
秦狩冷笑一聲,渾身氣勢如黑雲壓城,朝李貨郎和秦朝二人而去。
但,李貨郎雖然畏懼,為了即將到手的權勢,拚了。
上前一步,正要越過秦狩走進秦府.......
就見秦狩抬腳,一腳就把李貨郎踹了個窩心腳,李貨郎啊的一聲慘叫,沈楚蓉瞬間瞪大眼,看了過去。
隻見李貨郎連帶著秦朝一起,二人趴在秦府大門的台階上,宛如兩條蠕動的蛆蟲,不管怎麽掙紮,都爬不起身。
當眾被秦狩踹了一腳,沒有躲開也就算了,一個兩個的,還都爬不起來。
李貨郎這些年樹立的形象,隨著秦狩這一腳,稀裏嘩啦碎了個徹底,從此以後徹底在秦家軍中抬不起頭。
秦朝滿腦子羞憤,想要站起身,可奈何李貨郎吃的腰肥體胖,一條胳膊被他壓在身下,秦朝瘦小的小身板根本推不開。
無奈,他隻能怒斥秦狩。
“秦狩!這就是你對長輩的態度嗎??”
“李叔叔他跟著父親南征北戰,你不厚待功臣也就罷了,怎麽還敢當眾打人!等我見了父親,一定要讓他把這兵權收回來!再好好懲罰你一番,必須給李叔叔賠罪道歉才算了事兒。”
秦朝不顧渾身狼狽,趁機開始攻擊秦狩,隻要是能給秦狩添堵的行為,他都十分樂意去做。
“對!必須賠罪道歉!!!”
李貨郎原本還在努力支棱著爬起身,聽到這話,索性直接躺倒在地上。
哎嘿,今天秦狩不道歉,他還不起來了呢!
秦狩見狀,看都不看二人一眼,看了下眾人,“你們,若是有要迷途知返的,現在還來得及。”
餘下的眾人麵麵相覷,不解秦狩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然而,人群中有機靈的,敏銳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當即,小跑出來,朝秦狩道,“回稟二爺,是這李老將......啊,不,李貨郎讓我等一同前往探望總兵大人,說什麽總兵大人昏迷不醒,奄奄一息,我等實在是擔心,所以這才隨他一起來的。”
“沒錯沒錯,我等是隨著李貨郎一起來的!隻是為了看望總兵大人!!”
眾人紛紛推卸責任,秦狩並不滿意,語氣輕飄飄的,可落在眾人眼中,就仿佛是石塊一般,砸的他們神誌不清。
“那我最近聽到的,關於我爹,還有沈家姑娘的傳言,是怎麽回事???”
率先跑出來那人,頓時就像是逮到了機會,立即跪地邀取功勞,“二爺!這是劉朝那小子,不死心,故意散播的謠言。二爺放心,當今誰不知道,這劉朝並非是秦總兵所親生,您放心,他的奸計不會得逞!”
“謠言???”
秦狩走下台階,揪著秦朝腦後的長發,麵容平靜,語氣不辨喜怒,“所以,你是為了我們秦家的權勢,所以才會故意散播我爹和沈家姑娘的謠言??”
秦朝被揪的頭皮發疼,五官猙獰,眼底閃過一抹不甘心,“對!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
“秦狩啊秦狩,你知道我身後是誰嗎?是榮成公主!!!榮成公主可是說了,隻要我把沈楚蓉不動聲色的給弄死,就讓我徹底繼承秦家的家業。”
“所以,就算是我不是秦家人,我也可以掌握秦家軍。拿一個女人去換整個秦家,劃算!!!”
秦狩鬆開提著秦朝頭發的手,砰的一聲,臉摩擦著石階,頓時起血。
而秦狩,把他俊秀的麵孔踩在腳下,拿起刀,往脖頸砍去。
正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秦二爺!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