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那些畫像被原封不動地抱回來,沈若若說:“葉空意一個都不喜歡,他說這些都是庸脂俗粉。”
趙宸打開一幅看了看,“到底是你看不上,還是他看不上?”
“當然是他。”
“若若,我問你一句,你當真對他無意?”
她忽然叫出她真的的名字,沈若若愣了愣,知道她是認真在問,便囁嚅道:“這事很重要嗎?”
“對你來說,很重要。”趙宸將那些畫軸放到一邊,“我這幾日見你對他實在與旁人不同,而且你對賜婚一事十分抵觸,我才有此一問,你放心,若你真喜歡他,我絕無阻擾之意。”
沈若若鼓起勇氣說:“反正他又不會喜歡我。”
“所以你真的喜歡他?”
沈若若害羞起來,臉紅到了耳根,她垂著頭聲音如蚊呐一般,“是。”
趙宸長長地歎了口氣,她立刻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隻是覺得喜歡他這樣的人,對你而言實在是一種折磨,你還不如去喜歡賀靖,賀靖哪裏不好,起碼比他知情識趣。”
沈若若扁嘴,“那你怎麽不去喜歡賀靖?我也覺得他可比趙慎辭好多了。”
“你跟葉空意的事,你到底是這麽打算的?”
“沒打算,在他眼裏,我是皇帝,我是男人,他怎麽會喜歡我呢?若是現在告訴他,我喜歡他,他恐怕要嚇得辭官回家了。”
“罷了,這件事往後再說,眼下當務之急是北疆的事,趙慎辭謀反是板上釘釘,我們與北疆必有一戰。”
“你當真要和他開戰?”
沈若若的眼神落在她的肚子上,那裏還平坦,看不出異樣來。
“有些事由不得他,也由不得我。”
“那我們的勝算有多少?”
趙宸淡淡道:“我一定要贏。”
“你有辦法了?”
趙宸反問:“你知道丹奚嗎?”
沈若若立刻搖了搖頭,“沒聽過。”
“丹奚在北疆之外,往北更遠的地方,他們與烏川是北疆最大的兩個部族,而且一向不合,趙慎辭之前同烏川有過盟約,一旦起兵,烏川會出兵相助,到時候對我們而言,會很麻煩。”
沈若若聽得懵懵懂懂,趙宸歎氣道:“算了,這些事還是我來處理吧。”
“其實我就想問一個問題,如果趙慎辭輸了,你打算拿他怎麽辦?殺了他?囚禁他?”
趙宸回答不上來,沈若若繼續說:“你總是隻想著贏,可是贏了之後呢?”
趙宸茫然地回想這這個問題,她確實隻想過如何勝過他,可贏了之後又當如何,難道真的殺了他,他這樣驕傲的人,就算不殺他,他也絕不會感激,反而覺得是一種折辱。
想到這裏,她腹部一陣不適,連忙伸手捂住嘴,才沒有吐出來。
沈若若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你怎麽了?要不要我去傳禦醫?”
“不必。”
她皺著眉揮揮手,“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會兒。”
沈若若不放心地走了,一想到不久後就要跟北疆開戰,她也心事重重起來,一打仗就要死人,一死人就有很多人要家破人亡,生靈塗炭,可就如趙宸說的,事到如今,已經由不得他們了。
她百無聊賴地走在花園中,回頭看著身後跟著的侍從,忽然發現少了一個,“葉空意呢?”
“葉大人今日休沐。”
她歎氣自語:“當官可以休沐,做皇帝什麽時候可以休沐啊?”
“咻。”
一支箭離弓而去,正中靶心,賀靖放下弓得意洋洋地說:“陛下要學弓箭,該找我才對,你那不入流的箭法,也就隻能哄哄外行。”
“我知道你箭術好,所以才趁著休沐來找你,想請你指教一二。”
“指教?好說,好說,端碗茶來拜師,我就收了你這個弟子。”
葉空意把弓箭移了方向,將箭頭對準賀靖,他連連求饒,“算了,不拜師也行,看在我們認識這麽多年的份上,我教還不行嗎?”
“廢話少說。”
“求人還這麽大脾氣,我真是欠了你的。”
賀靖一邊念叨著一邊指示他調整弓弦,經過他的教導,葉空意也算有了些進步,他放下手中的弓,問:“陛下賞你的那把弓呢,拿出來我試試。”
“嗨,那把弓,你可別提了。”
賀靖將在烏川營救趙宸一事告訴他,“烏川那個公主,還等我著教她射箭呢,可惜我那麽好的弓,都沒用過幾次。”
“說起來,這趙慎辭幾次三番擄走皇後娘娘到底為了什麽?”
賀靖兩手一攤,“我哪知道,反正我在烏川,見他對皇後也不算差,不像綁架,倒像是兩人一起遊玩一樣。”
“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兩人的關係不一般?陛下難道對皇後毫無懷疑嗎?”
賀靖沉吟半晌,“我不隻是覺得他們兩人關係不一般,我還覺得自從皇後嫁入東宮後,陛下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從前陛下處事何等果決,可如今登基了,反而將朝政全都交給了皇後處理,整日隻跟你廝混,這分明就是昏君嘛。”
“你胡說什麽。”
“你當真覺得我在胡說?你就沒覺得陛下如今根本無心處理朝政,而皇後隱有取而代之之勢嗎?”
葉空意沉默不語,賀靖又說:“陛下到底為何如此信任皇後?為何她做什麽,陛下都對她毫不懷疑,就連……”
“就連什麽?”
賀靖垂下眼眸不去看他,“就連朱雀大街上,皇後射向陛下的那一箭若不是你替陛下擋了,說不定會有什麽後果,可即使是這樣,陛下還是這樣信任她。”
葉空意睜大眼睛,“朱雀大街上的刺客是皇後?”
他當時隻看見箭射來,卻沒看見射箭之人是誰,後來醒來,皇帝也隻說那是趙慎辭派來的人。
“對,我和姐姐親眼所見,但是陛下吩咐,此事不能外傳,不能議論,連你都沒有告訴,後來皇後說,她當時是被趙慎辭蒙住了眼睛,看不見外麵的景象,可是……說實話,我實在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想殺掉陛下。”
葉空意也漸漸懷疑起來,這懷疑就如同在他心裏生了根,第二天入宮當值,見到趙宸時,他越看她越覺得她心懷叵測。
沈若若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高高興興地說:“空意,你來得正好,朕有件事要宣布。”
她說著轉過頭來看了趙宸一眼,兩人相視一笑,她才說:“咳咳,今日一早禦醫替皇後診脈,說是皇後懷孕了。”
葉空意將她的這句話翻來覆去地想了一會兒,卻怎麽也沒辦法明白,皇後為何會懷孕,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趙宸,見她輕撫肚子,一臉慈愛,倒真像是有孕了一般。
可是,皇帝是女人,皇後也是女人,兩個女人如何有孕?
“空意你怎麽這副表情,皇後有孕,你不替朕高興嗎?”
“額,恭喜陛下和娘娘,祝娘娘順利誕下皇子。”
趙宸微微笑道:“不必多禮,本宮有孕以來,總是疲累,不能長久陪伴陛下,還需你多用些心,替陛下分憂。”
“臣明白。”
沈若若聽見她說疲累,一下跳起來,“朕不打擾你休息,先走了。”
她說著轉身拉著葉空意出門去,“今日我們遊湖去,飛鶴湖裏不知有沒有長出荷花,我們劃船去看看。”
葉空意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心裏想皇後的身孕到底是真是假,若是假的,還說得過去,是為了堵住朝臣的嘴,若是真的,那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