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嵐再次睜開眼睛, 首先看到的是慕雲珠擔憂的目光。
“賀嵐,你病情加重了為什麽不說?你知不知道你的情況很複雜,稍不留意, 你會瘋癲的!這裏沒有你能吃的心理疾病治療藥物, 我必須跟聊聊, 你一直壓抑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賀嵐開口:“我媽知道嗎?”
“不知道, 桑婭不讓說。”
她鬆了一口氣,緩緩坐起來, “那你也別說, 我不想讓她擔心我。”
慕雲珠坐在床邊, “跟我談談吧, 我是這個世界上對你病情最了解的人, 你的心結是賀姨之死, 但現在這個心結已經沒了, 也許我能治好你!”
“不需要。”賀嵐直接拒絕。
慕雲珠問:“為什麽?”
她看向慕雲珠,冷笑道:“你說為什麽?慕雲珠, 我現在身處這裏, 拜誰所賜?你說你是為了圓我媽媽的願望才去接近我,但你在我身邊的那幾年,你真的是在治療我,還是在害我?”
“我!”
“你一直在引導我犯罪,如果不是我謹慎,此刻的我不是成了殺人犯, 就是已經跳樓自殺了, 這就是你說的沒有想過害我嗎?”
慕雲珠猛地站了起來。
賀嵐盯著她:“亦或者,引導我犯罪不是你本意, 而是桑婭的意思?”
見慕雲珠表情複雜,她心裏咯噔一下,再次質問:“真的是桑婭的意思?!讓你毀了我?”
“桑婭隻是想拉攏你。”
賀嵐冷笑一聲,“拉攏我?我看是讓我無地容身,隻能成為她的傀儡來威脅我媽吧?她真是個瘋子!”
“你已經離不開這裏了,又何必計較之前的事,我現在可以治療你,賀嵐,你媽媽,你妹妹,都在這裏,你也可以一輩子待在這裏。隻要別跟桑姨對著幹,加上賀姨的勸說,桑婭遲早會接納你的!”
賀嵐大聲反駁:“我為什麽要讓一個犯罪份子接納我?她是罪犯!而我是警務人員,我們從來就勢不兩立!我現在沒有反抗離開,那是我被她威脅,這不代表我願意一輩子待在這裏!你如果還有一句真話,就給我找點藥來!”
說完,她就閉上了眼睛。
慕雲珠還想勸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想了想,隻能離開。
賀嵐躺在**。
頭暈,心悸,耳鳴。
她知道這些症狀,這就是她不吃藥的後果,此刻不吃藥,過幾天,她就會陷入深深的夢魘中,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甚至會伴隨著暴力傾向。
但她不能被心理疾病壓垮,媽媽和吉兒還被困在這裏,音音也不知道安不安全,她必須找一個突破口,不能一直什麽都不做。
為了保持清醒,她開始繼續畫畫。
“我要趕快畫出你的畫像,音音……音音,隻要想著你,才能讓我有一絲希望!”
耳鳴嚴重,心跳超過一百二,她握著筆的手都在抖,她隻能咬破胳膊,用疼痛保持清醒!
門外。
慕雲珠一咬牙,快步走下樓,找到桑婭,她直接開口:“桑姨,您之前讓我引導賀嵐成為殺人犯,然後逼她走投無路,再把她帶回來,這件事我不會讓夫人知道。但您能不能讓我出去買點藥給她,不然她的病情加重,會崩潰的!”
桑婭眯起眼睛,眼底劃過殺意:“你威脅我?”
慕雲珠急忙解釋:“沒有,我隻是覺得,賀嵐已經到了這裏,那就沒必要毀了她。隻要夫人在這裏,她一定不會跑的,反過來,夫人也不會再有離開的想法,您應該放心了。”
“我需要你教我做事?滾!這件事如果讓柔知道了,你弟弟的大學也不必讀了,我直接讓他去運毒!”
“不要!”慕雲珠臉色煞白,噗通一聲跪下,“桑姨,我會聽話,您放過我弟弟吧!”
桑婭緩緩開口:“幾年前你提過的催眠,我找到實驗對象了。”
慕雲珠抬眸震驚地看向桑婭。
當時,桑婭剛成為一把手,事情非常多,她是真心喜歡賀柔,所以並沒有像囚禁犯人一樣關著賀柔,這卻給了賀柔逃跑的機會。
半年內,賀柔跑了五次,每一次跑了被抓回來,兩人都會互相折磨,她實在看不下去,才會建議也許可以洗掉賀柔的記憶,然後給她重新構建一段記憶,這樣就兩人就能在一起了。
可催眠失憶的最後一天,桑婭卻先一步反悔了,她舍不得她跟賀柔的回憶,記憶沒有被洗掉,賀柔從那裏開始卻嚴密地被囚禁了起來。
桑婭最後甚至為了留住賀嵐,選擇了一個更加極端的做法。
弄了個孩子出來!
桑婭低頭看著她,“控製一個聽話的傀儡,可比控製一個有勇有謀的法醫簡單多了。”
“您要……”
“先去準備吧。”
……
賀嵐看著畫得還不像的畫像,憤怒地丟開筆,一腳踹開了畫板。
煩躁,還有無法宣泄暴力傾向,憋得她大腦時而清醒,時而煩躁。
突然,她又恢複了正常。
“我……我不能發瘋!”
“音音……音音……”
快步走進洗手間,用涼水洗臉。
可大腦還是嗡嗡作響,閉塞的空間,熱,悶,讓她呼吸急促,她知道自己這是犯病了,可她沒有藥,更無法利用環境緩解自己。
“必須保持清醒,賀嵐,你沒有發瘋的時間!”
她走到浴缸前,抓過浴霸,打開水龍頭,用涼水從頭澆下去。
直到水缸水滿了,她直接躺在水裏,心裏默念著法醫守則,努力讓自己恢複清醒。
幾分鍾後,她從冰冷的浴缸站起來,大口喘息,明顯看著清醒了不少。
迅速換了衣服,她扶好畫板,繼續畫。
【姐姐,我相信你!】
她筆下動作一頓,頭發還在滴水,透過濕發,她看到了站在窗邊的宋思音,此刻正歪頭笑著看她:【姐姐,上次我要教你畫畫,你還不學,現在傻眼了吧!】
“音音……”
【我教姐姐畫畫。】
‘宋思音’走了過來,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嵐兒的臉型可不是這個比例,我是鵝蛋臉哦,不是瓜子臉,你要這樣構圖……”
賀嵐目光渙散地盯著畫板,手裏的筆在紙上亂塗亂畫。
不知過了多久,她拿著畫好的宋思音的畫像,衝到門口,盯著守衛:“這是我愛人的畫像,我媽媽要的的,把它交給我媽媽。”
守衛盯著畫紙,像是見了鬼似的。
賀嵐冷聲道:“幫我送過去啊!這不違背你們的規矩吧?”
守衛接過畫紙,轉身走了,等走到樓下,盯著紙上一團黑霧低估了一遍,“有病啊,這什麽人畫啊?”
慕雲珠走過來,“這是什麽?”
“那人說是她愛人的畫像,讓我交給夫人,首領說過,經她手的任何東西,都必須先交給首領。”
慕雲珠心一驚,賀嵐這是已經產生幻覺了?
這就不是一般的心理疾病了。
她快步走向三樓,到了門口,她直接推開門,就看到賀嵐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她衝過去一把抓住賀嵐,然後給她靜脈注射了一針。
賀嵐病情加重,反應速度明顯變慢,詫異的看著慕雲珠。
“睡吧,睡一覺起來,我們具體說。”
撲通一聲。
賀嵐倒在了地上,她把人扶到**,看著賀嵐眼底的黑青,恐怕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對於一個有心理疾病人,睡不好,簡直是致命打擊!
賀嵐做夢了。
夢裏她和音音正在舉辦婚禮,兩人在一片花海裏結婚,兩邊的親人都出席了婚禮,都是一片祝福。
她握著她的手,“音音,我們結婚了。”
“嗯,姐姐,我們結婚了,以後不許丟下我了哦。”
她充滿愛意地望著音音:“我永遠都不會丟下你的。”
對麵人的臉上的笑容卻慢慢扭曲,原本雪白的肌膚卻布滿了屍斑,她嘴裏流下鮮血,憎惡地盯著她。
賀嵐嚇得瞳孔放大。
“你這個大騙子,你丟下我了,你還讓桑婭抓走了我,你好狠的心啊,姐姐!”
“我沒有,音音,我不會讓桑婭抓走你的!”
音音身上白色的婚紗突然被鮮血染紅,她的腹部不斷湧出鮮血,身體突然向下倒去。
她一把抱住音音,身上的鮮血卻像是怎麽都流不完似的,“我好痛……姐姐,我要死了……”
“你不會死的,音音,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叫救護車!來人啊!不要,音音不要……”
賀嵐淚流滿眼地猛地坐了起來,她身體還在發抖,她絕望地盯著懷裏,卻發現她懷裏什麽都沒有,而是蓋著被子。
這一刻,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做噩夢了。
“你醒了!”
慕雲珠走進來。
看到她,賀嵐立刻收起自己表情的脆弱,防備地問:“有什麽事嗎?”
“賀嵐,你已經開始出現幻覺裏,這是非常嚴重的症狀,你現在必須跟桑姨低頭,求她原諒你。”
賀嵐沉默不語。
見賀嵐不搭理他,慕雲珠隻能一閉眼,“桑姨要給你催眠,讓你忘記一切,待在這裏,這樣她就不怕你時刻抱著帶走賀姨的心思了。”
賀嵐抬眸:“催眠?”
“是。一旦催眠成功,你就會忘記一切,包括宋思音。”
她想也不想直接開口:“我拒絕。”
慕雲珠看著她,像看一個可憐蟲,“桑姨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其實我覺得這對你是一件好事,忘記以前的事,好好待在這你媽媽身邊,你從踏進緬甸那一刻起,就跟宋思音是兩個世界的人。
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國內沒人能找到你,他們很快就會把你變成失蹤人口,很快就不會有人再記得你了,宋思音也不離會例外,你們才認識了幾個月,能有多愛?”
“音音不會忘了我,我也不會同意被你們催眠!”
慕雲珠還想說什麽,身後就傳來了腳步聲,她急忙噤了聲。
桑婭走了進來,先看了慕雲珠一眼:“跟她說了嗎?”
“說了。”
桑婭點點頭,然後看向賀嵐,“把你弄瘋了,你媽媽會生氣的,但要是把你變成一個聽話的傀儡,倒也不錯。”
“別以為我沒有常識,隻要我的意識非常抗拒,你們的催眠絕不可能成功,慕雲珠你想借著我精神出現問題催眠我?想法很好,但隻要我抗拒,你就不可能成功!”
她死死盯著桑婭,“最後的結果就是魚死網破,一旦我出事了,你以為我媽還會跟著你嗎?她會恨你,桑婭,你從頭到尾都沒得到過我媽媽的愛,你隻是卑鄙地利用她的善良,囚禁了她的身體!”
啪!
桑婭被戳中心底最痛恨的事,直接用盡全力一巴掌打倒賀嵐,眼底浮起狂風驟雨,“我真恨不得殺了你!”
賀嵐摔到地上,大腦發暈,身體痛得無法動彈。
“桑姨,不要!”
慕雲珠衝過來護住賀嵐,“她現在精神狀況很糟糕,這不是她本意,我會勸她同意的,她有一句話沒說錯,一旦她出事,夫人會崩潰的,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這個局麵,不是嗎?”
“一天時間,我隻給一天時間。賀嵐,你要麽同意接受催眠,要麽我讓宋思音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桑婭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賀嵐趴在地上,臉頰火辣辣得疼,耳鳴更加嚴重。
“賀嵐,你為什麽這麽倔?你的情況在加重,如果一直放任下去,也許沒多久你就會得精神病,成為一個徹底的瘋子!接受催眠,你就能降低桑姨的戒備心,你有機會離開這裏。”
最後一句,慕雲珠已經是暗示了。
“我不會接受的!”
她絕對不會忘了音音。
慕雲珠把一張照片塞到她手裏,“隻要還活著就有機會,以死相抗是最蠢的!”
她起身離開了。
賀嵐打開慕雲珠塞給她的照片,那是音音,笑得那麽開心,眼睛仿佛都帶著光芒。
“音音……”
她狼狽地坐起來,仔仔細細望著照片裏的人,仿佛沙漠中行走的人看到一汪甘泉。
“我好想你,音音……”
把照片貼在心口的地方,她忍著身體的痛意,疲憊地靠著床,“我絕不會忘了你,我怎麽舍得忘了我的寶貝……”
她二十八歲的人生裏,八歲前的幸福,早就因為媽媽的離去,而變成不能觸碰的禁忌,後麵的人生,就隻剩下看不見頭的黑暗,和壓在身上的負罪感。
隻有那一夜,工作了一天,拖著疲憊的身體想在酒吧放鬆一下。
她其實可以放縱自己,可她做不到,她警惕一切,即便大腦想放縱,身體也會第一時間抗拒一切靠近。
她的放鬆也帶著重重的枷鎖。
直到那一眼,她看到人群中會發光的人,笑的那麽燦爛,肆意。
她從不相信一見鍾情,可那一眼,她知道她突然覺得一束光照進了她陰暗潮濕的世界裏。
一眼萬年,大抵如此。
她都要以為自己失去了感受愛的能力,可音音的一顰一笑,都讓她癡迷,讓她恨不得找個漂亮的房子,鎖起來,隻給她一個人看。
她是卑鄙的,她時刻都想困住她的天使,自私得想折斷她的羽翼,這樣就不會離開她了。
可她的音音從來不介意,她的陰暗,她的特殊癖好,甚至她的病態占有欲,音音全都接納了。
……因為,我愛你啊,姐姐。
因為愛,無限縱容著她的傷害。
她是一束光,照亮了她陰暗潮濕的世界。
這樣的女孩,她,怎麽可以忘記?
她怎麽舍得忘記……
砰!
門開了。
她努力睜開眼,可身體仿佛不受自己控製了一般。
“把人拖走!”
她感覺自己被兩個男人拖走了,她死死攥著音音的照片,那是此刻唯一能讓她安寧的東西了。
她被拖到了樹林裏,深夜的樹林裏,陰冷潮濕,甚至還有動物出沒。
那兩個人離開了,她能感覺他們還在遠處監視她。
冷夜,她蜷縮在樹幹下,偷偷把照片藏在衣服最裏麵,“音音,她不敢殺我的……嗬嗬,我絕不會忘記你的!”
淩晨兩點半,室外溫度已經低於零度了,賀嵐凍得渾身都僵硬了。
“對待敵人,我一向是秉持著一擊斃命,賀嵐,你要當我的敵人嗎?”
桑婭走過來,站在她麵前,居高臨下盯著她。
“接受催眠,然後叫我一聲桑姨,我可以允許你離開這裏,過你的生活,不定時回來看望你母親。如何?”
她凍得瑟瑟發抖,咬牙道:“我不接受!”
“真是嘴硬啊,你不怕死?”
賀嵐強睜開眼睛,冷冷的笑著,“怕,怎麽可能不怕?但你不敢殺我,你賭不起!”
“你真以為——”
“桑婭!桑婭!”
兩人臉色俱變,同時看向別墅的方向,就見賀柔手背上還插著針管,她踉蹌著往這裏跑。
桑婭眼底瞬間發慌,“該死,誰告訴她的?!”
賀嵐也趕緊站起來,她不能讓媽媽知道她現在的處境,媽媽已經已經非常愧疚把她扯進來了!
如果知道桑婭在折磨她,一定會更加崩潰,這對於骨癌晚期的人幾乎是致命的!
桑雅快步衝過去,剛要扶住賀柔,就見賀柔撲通一聲跪在了她麵前,哭著請求:“桑婭,放了她,我求你了,你要我做什麽都願意,放了音音,別傷害她,我求求你!”
“柔,你這是做什麽?!”桑雅急忙抱住她,“這裏太冷,我送你回去,你不能著涼!”
“放過她,我求求你,我已經快死了,你就看在我以前對你不錯的份上,放過我女兒吧,咳咳……嘔!”
賀柔突然湧出一口鮮血,桑婭慌了。
“媽!”
賀嵐踉蹌著衝了過去,看到吐血,她也慌了,“你還愣著做什麽,快送她回去,吐血了可能是肺髒感染,如果搶救不及時,就糟糕了!”
兩人此刻也顧不上仇視對方,抱著賀柔衝向別墅。
一晚上的搶救,賀嵐貼著牆坐在牆角,桑婭攥著拳頭,指甲都快陷進肉裏了。
晨光灑進別墅裏。
醫生疲憊地走出來,“穩定住了,但病人不能接受任何刺激了,再有下一次,恐怕就無能為力了。首領,夫人的骨癌會伴隨非常強烈的劇痛和並發症,她很努力地活著,請不要再刺激她了。”
兩人都鬆了一口氣,賀嵐手按在腹部,隔著衣服,那裏麵是宋思音的照片。
聽到一聲說出‘穩定住了’那四個字的時候,她已經默默決定了一件事。
當醫生走後,桑婭還沒反應過來的手,她沙啞地開口:“我接受催眠。”
桑婭僵硬地扭頭,看向她。
賀嵐抬頭,和她四目相對,她們是敵對,是互看不順眼的敵人,可她們卻共同牽掛著一個人。
“但我還有一個要求。”
桑婭開口:“你說。”
“我接受催眠,但你不能把我媽困在這裏,這裏濕氣太重,對她的病很不利,我要你帶著她去正規醫院接受治療,就算你把全世界最好的骨科醫生叫到這裏,也比不了她在一家正規醫院接受治療。”
桑婭沉默了許久,緩緩吐出一個字:“成交。”
……
賀柔再次醒來,就看到兩個人趴在床邊。
賀吉紅著眼睛,小聲叫著:“媽媽,你終於醒了。”
賀柔此刻卻隻想到那晚看到賀嵐在樹林裏,她著急想要開口,“嵐兒,你……”
“媽,我沒事,桑婭沒對我怎麽著,是我想帶你來,她憤怒,但她還是在乎您,所以隻是把我拉出去凍了一會,我沒受傷,您別自責,也別擔心。”
賀柔沒說話,望著她一個勁兒落淚,“對不起,嵐兒……”
“媽媽,我之前不是要給你看我女朋友的樣子嗎?”她掏出照片,雖然有點皺了,她還是癡癡地望著照片上的人,“就是她,我對她一見鍾情。”
賀柔的注意力被轉移了,她接過照片仔細觀察著上麵的女孩,“笑容很有感染力,像個小太陽,她對你好嗎?”
“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音音是對我最好的人,我們已經見過她爸媽了,他們都接受我了。”
賀柔震驚地看著她,“她爸媽都接受你了?”
賀嵐扶住她坐起來,一邊說:“嗯,音音很勇敢,她說服她爸媽的,您要健健康康的,我想跟她結婚,我隻有您和吉兒兩個親人了,您可是要替我跟他們商量婚事的。”
“我……還有這個機會嗎?”
“當然,桑……桑姨說會帶你去國外休養,到處走走,對你病情恢複也有好處。”
賀柔詫異得張大嘴巴,“你叫她什麽?”
“桑姨,我們已經說好了,她好好照顧您,我就接納她的存在,我隻要媽媽跟吉兒幸福,我不介意她是什麽樣的人。到時候我也會離開這裏,我們一切從頭開始!”
賀柔驚得捂住嘴,眼眶聚起淚花,“你們……桑婭怎麽會這麽簡單答應你?嵐兒,告訴媽媽,你做了什麽?”
“我要讓人催眠我,忘記一切。”
“不可以!”
賀柔激動得就要掀被子,被賀嵐按住手,“媽,您別激動,聽我說!”
“不可以,她想消除你的記憶?她怎麽可以這樣做,我去找她!”
“媽,我會記得一切的,隻要您配合我就好。”
賀柔怔住,望著她。
賀嵐把一個東西放到她手裏,然後抱住她,在她耳邊解釋:“等您離開了這裏,想辦法幫我把這個東西交給音音好嗎?告訴她我還活著,讓她等我,我一定會回去找她的。
我不怕失去記憶,我知道我會想起一切的,我現在要做的事是離開這裏,也讓您離開這裏。這樣,我們才有可能脫離桑婭的控製,媽媽,相信我,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保護您和妹妹了。”
賀柔拚命掉眼淚,她好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才會讓女兒做出這麽大犧牲!
“嵐兒……嗚嗚……”
“媽媽不哭~”賀吉在一邊哭著勸她。
賀嵐伸手把小家夥也抱進懷裏,“媽,你和吉兒,是我現在最擔心的人了。”
“太危險了,如果你想不起怎麽辦?媽媽不能毀了你的一生。”
她堅定地點頭,“我會想起來的,我不可能忘了她。您不知道音音是多執著的一個人,她一定會讓我想起一切的,我相信她!”
賀柔怔怔地望著女兒,女兒提起音音的時候,眼底都散發著光芒。
這就是她們的愛情嗎?
“好……”
母女三人抱了一會,賀嵐起身離開。
走出房間,她看向慕雲珠:“走吧,我準備好了!”
兩人一起往外走,然後下樓,慕雲珠開口:“你媽媽和宋思音之間,你終究選擇了前者。”
“這不就是你一直期望的嗎?”
慕雲珠低頭笑了笑,“是啊,所以我會很開心。賀嵐,既然做了選擇,就別再搖擺了。”
看著別墅外等候她們的車,她停下腳步,“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你問。”
“宋思音現在在哪裏?”
“在你們的公寓,今天周末,她應該沒上班。”
夠了,音音現在是安全的,這就夠了。
她笑著走出別墅,然後上了車。
窗外綠樹成蔭,她歪頭靜靜望著。
“你在看什麽?”慕雲珠問。
“重要嗎?反正過一會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慕雲珠語塞。
到了醫院,賀嵐在眾人的監視下,喝藥,坐在特殊的儀器上。
隨著滴答滴答的聲音響起,她知道催眠要開始了,她無法抵抗,隻能一直在心裏默念一個觸發指令。
她曾經輔修過心理學,但是不確定這樣能不能阻擋深度催眠,但她在盡全力,為音音喚醒她提供一個機會。
她的觸發指令是:姐姐,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滴答!滴答!滴答!
姐姐,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姐姐,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姐姐,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熟悉的聲音仿佛越來越近,越來越真切,就像來迎接她的愛人。
是她的的音音回來了麽…
躺在公寓地板上的賀嵐,雙眼布滿紅血絲,她大口喘著氣,頭發和衣服都被浸濕了。
“音音,我終於都想起來了。”
她痛苦地蜷縮起來,身體不住的發抖,大腦因為接受了太多信息,非常疼。
她竟然一次又一次拒絕音音,還說了那麽絕情的話!
腦海裏浮現音音被匕首刺傷的畫麵,她一顆心窒息般痛,“呃……我怎麽能讓你在我眼前受傷……我真該死……”
大口喘氣,一直等大腦恢複平靜,她才爬了起來,顫抖地接過手機,直接給周彤打電話。
“喂?”
“周彤,是我。”
“賀嵐?!”周彤聲音尖了幾度,“你們在哪裏?為什麽我聯係不到小宋。”
她扶著沙發,盡量不讓自己顫抖,開口:“音音被桑婭的人抓走了,我現在要去找桑婭,你找人立刻定位我這個手機!”
“你……恢複記憶了?”
“快點!”
“好!”
那邊周彤迅速聯係同事。
賀嵐把手機放下,深深的皺起了眉,她當時讓媽媽給音音傳遞了消息,可音音的反應卻明顯沒收到,這中間出了什麽問題?
手機突然又響起,她抬起來一看,是個國際號碼,立刻反應過來,放到耳邊,“我馬上有一通電話進來,想辦法追蹤,有可能是桑婭的位置。”
“OK!”
掛了電話,她接起來:“喂?”
桑婭報了地址,然後冷漠地丟下幾個字:“立刻滾過來!”
“宋思音呢?”
桑婭厲聲質問:“你媽媽病危,你還在想情人?!”
賀嵐表情瞬變,“我現在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