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遠之隨身帶一隻扁扁黑色描花食盒同一隻樂扣樂扣密封盒到粥記。
“老板娘又做什麽好吃的?”服務員齊齊撲過來問。
遠之糾正數次無果,隻好無奈接受“老板娘”的頭銜。
遠之將樂扣樂扣盒子交出去,“新學的吞拿魚酥,來來來,都來做我的白老鼠。”
眾人笑嘻嘻將密封盒裏的吞拿魚酥分食幹淨。
小武向遠之挑一挑拇指。
可惜盛小姐無意到盛氏工作,否則盛先生出資為盛小姐在高端客戶聚集的地段開一間點心店,專營各色點心,不愁賺不到錢。
獲得專業廚師小武認可,遠之笑得眉眼彎彎。遠之將謝磊叫進辦公室裏,將另一隻扁描花盒子交給謝磊,“麻煩你幫我轉交給令兄,謝謝他在我車壞時載我一程,還替我聯係可靠的汽車維修廠。”
謝磊挑一挑眉。他不曉得謝焱與遠之還有這樣交集。
遠之笑一笑,自去前麵工作。
謝磊望著辦公桌上,精美的描花食盒,陷入沉思。
早市結束,小武躲進後巷抽煙,兩個服務員捧著繡花繃子,坐在角落裏繡十字繡。
謝磊拎著食盒,與遠之打招呼,“我出去一次。”
遠之點點頭,複又垂頭看書。
謝磊驅車,到長潤集團大廈,將車停在地下車庫,乘電梯上樓。
電梯停在三十八樓。
謝磊一向對父親的這種數字迷信不以為然。
十八,要發;二十八,你發;三十八,財發……
如果有五十八樓,父親估計會把董事長辦公室設上去,取“我發”之意。
電梯門左右滑開,門前接待處女職員見陌生麵孔的謝磊戴一條天青色圍巾,穿一件深灰色半舊呢大衣,下頭配舊牛仔褲,運動鞋,手裏拎一隻打包袋,不動聲色地微笑阻攔。
“先生你好,請問您找哪位?有預約嗎?”
謝磊停在接待處前,“我找你們執行總裁,沒有預約。麻煩你打個電話好嗎?就說粥記老板來了。”
女職員看一眼謝磊拎著的口袋,還是替他打電話進總裁辦公室。
電話由何秘書接聽,“你好,總裁辦公室。”
“何小姐,接待處有一位粥記老板,沒有預約,要見總裁。”
粥記?何秘書在腦海裏略一搜索,已經想起二少開了一間粥館,正叫粥記。
“快請他到總裁辦公室。”何秘書掛上電話,三步並做兩步,走到總裁辦公室門前,伸手敲門。
裏頭謝焱淡淡說,“請進。”
何秘書推門進去,“二公子來訪。”
謝焱正在看新一季春夏成衣平麵廣告的小樣,聽何秘書說謝磊來了,不是不意外的。
謝磊極少到長潤大廈來,謝焱記得為數不多的兩次,是大廈落成啟用那一天,母親要求謝磊一定要到場,他才勉為其難出席儀式,全程都站在角落。另一次,是他大學畢業,剛剛工作時候,拿了第一個月的薪水,等不及回家,便跑到公司來,請家人一起吃飯。
他記得很清楚,那一天,謝磊眼睛明亮,舉手投足都帶著笑,一直挽著母親的手走在前頭。
父親和他,就跟在他們後麵,四個人一起去城中最好的寧波菜館吃飯。席間還撥電話給遠在法國的謝淼。淼淼一聽一家人吃飯,獨缺她一個,還在另一端嚷著謝磊欠她一頓飯,等她從法國回來,他要請她吃大餐補回來。
現在想起來,依稀仿佛是最幸福美好的時光。
可惜由來幸福易逝。
想不到謝磊今天會突然前來,謝焱雙手拉一拉外套前襟,然後起身,走出辦公室,將拎著打包袋的謝磊迎進自己的辦公室裏。
何秘書知機,為謝氏兩兄弟送上茶水,便退出辦公室,留給他們私人空間。
謝焱看一眼謝磊通身打扮,很想調侃一句:你看你哪裏像長潤的二公子。
可是話到嘴邊,終於還是咽回肚裏去。
他們兩兄弟關係疏淡,最近略有起色,他不想因為一句玩笑,前功盡棄。
“今天怎麽有空上來?”謝焱問。
謝磊將手上拎的打包袋遞給謝焱,“遠之請我轉交給你,說謝謝你載她一程,還替她聯係汽修廠。”
謝焱挑一挑眉,接過口袋,解開來,看見裏頭扁扁的黑漆描花食盒。
“謝焱……”謝磊猶豫,他隱隱覺得,謝焱對遠之,不是恰好遇見那麽簡單,可是又怕自己多心,庸人自擾。
“嗯?”謝焱沒有注意謝磊的糾結,他正低頭,揭開食盒蓋子,望裏頭看。
黑漆描花盒子裏,靜靜躺著兩排八隻胖鼓鼓金黃色點心,酥皮金黃油亮,看起來有些像平時去飯店用餐,最後上的點心叉燒酥。
謝磊擺擺手,“沒什麽。”
謝焱將食盒放在茶幾上,轉進辦公室內的洗手間,洗幹淨手出來,拈起一塊點心,象征性地問謝磊,“你吃過沒有?”
謝磊老實,“在店裏吃過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謝焱將酥皮點心送進自己嘴裏。金黃酥鬆的點心咬在嘴裏,輕輕一咬,已連酥皮帶餡兒,一起咬在嘴裏,酥皮奶香濃鬱,吞拿魚微微帶一點點酸,一點點辣,幾乎入口即化。
謝焱閉上眼睛,工作一上午,停下來,吃上這樣一塊點心,喝一杯熱熱檸檬茶,簡直是再幸福不過的事。
“你們粥記外賣送多遠?”謝焱睜開眼來,問謝磊。
“粥記周圍,方圓十五分鍾路程都送。”謝磊說。
“啊,超出你們的外賣範圍了啊。”謝焱嘀咕一聲,又拈起一塊吞拿魚酥。
這時候有人敲門,然後推門進來。
謝氏兄弟齊齊抬眸望去,然後一起站起身來。
謝長潤微笑著走進總裁辦公室,朝兩個兒子點點頭。
“小磊來了。”
“爸爸。”謝磊打算趁勢告辭,“你找大哥有事?那我先走了。”
不料謝長潤擺手,“我找謝焱能有什麽事?小磊帶什麽好吃的來了?”
老爺子自顧自走到茶幾邊上,看一眼黑漆描花盒子裏的點心,假意埋怨,“怎麽不給我也帶一盒?”
謝磊啞然,本來就沒有父親的,他卻不能說。
還是謝焱反應快,端起食盒對謝長潤道,“爸,你也嚐嚐,十分美味。”
謝長潤拿起一塊吞拿魚酥,慢慢品嚐,然後點點頭,“是很好吃,假使是剛剛做出來,熱的時候,應該更好吃一些。”
謝磊笑一笑,“爸爸,大哥,時間不早,我該回店裏去了。”
謝長潤吃完一塊點心,抽一張紙巾擦幹淨手,“這是你店裏的?”
謝磊點點頭,“遠之做的。”
謝長潤笑眯眯看一眼謝焱,“離午飯時間也沒多久了,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天就到小磊店裏吃午餐罷。”
謝焱一樣笑眯眯,“好。”
謝磊倏忽脊背生涼,頭疼起來。
午市將近,遠之放下手上的書,站起身來,伸展四肢。
做服務行業,這點最辛苦,要時時保持精神麵貌,其實已經累得賊死,所以休息時候,個個都懶得挪動腳步。
小武自後巷回來,在洗手池洗幹淨手上煙味兒,這才進廚房去。
遠之在店裏巡視一圈,查看是否有被遺漏死角,又一一將每一張桌麵,以手指輕輕抹拭,檢查有沒有未擦幹淨的油膩。
這時候謝磊推門,將父兄讓進店內。
遠之看見謝磊去一還三,說一聲“歡迎光臨”,迎上去。
“謝先生幾位?”遠之向謝焱頜首。
“兩位。”謝焱微笑,自上一次遠之汽車故障,送去維修至今,已經一周過去,遠之的模樣,並沒有從心中淡去,反而愈發鮮明起來。
遠之將兩人引到慢餐區,一張日光充足的靠窗桌子前,又從桌下的置物架上取出菜單來,一人一份,遞到兩人手上。
謝長潤接過菜單來,並不急著打開來,而是細細打量遠之。
上一次粥記開張,遠之在廚房裏,緣慳一麵,這次來,吃飯是其次,見見這個讓女兒在他生日宴席上生氣甩袖而去的盛遠之,才是主要目的。
謝長潤主觀上並不帶任何偏見,可是真正見到遠之本人,仍覺得意外。
謝家的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異國血統,因為年代久遠,當年在世的長輩又諱莫如深,所以謝長潤自己也不甚了了。隻是記得小時候父親和他們兄弟姊妹,曾經被人圍著叫美國.鬼.子。
後來他的三個子女相繼出世,也個個輪廓明晰,五官深刻,小女兒謝淼更是洋娃娃似的,嬌俏明麗。
相比起來,盛遠之姿色平平,容貌並不出眾。
然而勝在氣質恬淡,笑容寧和,聲音柔美。
謝磊這時換了粥記的製服出來,輕輕來到遠之身旁,“遠之,這裏我來招呼,你去忙罷。”
遠之樂得離謝焱十萬八千裏遠,便微微點頭,將手中的點餐單交到謝磊手裏,避進廚房去了。
廚房中小武將早晨從生態農莊新送來的美芹一根根掰開來,放在過濾以後的純淨下頭細細衝洗,為稍後的午市高峰做前期準備。
未幾,謝磊從窗口將單子送進廚房,“兩個海鮮火鍋粥,兩人份蔥油酥餅。”
遠之接過單子,說聲“知道了”,便和小武忙碌起來。
火鍋粥的涮料,都已經分門別類裝在容器裏,這時候隻要用廚房秤秤取適當分量,處理幹淨,裝在梅花盤裏送到桌上即可。客人點各色粥品,還附送不同過粥的小菜。
遠之取過小武洗幹淨放在一旁瀝水的美芹,用特製的小刨子,順著美芹纖維生長方向,刨成細細長長的美芹絲,然後切成手指長短,滴幾滴橄欖油,檸檬汁,捏一撮鹽灑上去,另撒一小撮炒香的白芝麻,稍微拌一拌,在一旁略醒片刻,等入了味兒,便用托盤盛著,與涮料一同端上桌。
謝長潤已經聽兒子介紹過海鮮火鍋粥的鮮美,等火鍋端上來,見隻比小奶鍋大不多少的電火鍋,還有隻比巴掌略大些的梅花盤,有心挑剔,“五十八元一份,怎麽量這樣少?”
遠之笑一笑,“海鮮火鍋粥,粥太多喝不掉,海鮮太多,也涮不過來。這樣的量剛剛好,嘌呤也不至於超標,對身體好。”
謝長潤“哼”一聲,又揚下巴點一點遠之送來的四色下粥小菜,“這又是什麽?”
遠之伸出纖細幹淨的手,一一介紹,“這是涼拌美芹,蔥香冬筍絲,鹵水鴨舌,**拌雞絲。”
兩葷兩素,看起來白的幹淨清爽,綠的碧綠生青,十分下飯的樣子。
遠之詢問:“兩位還有什麽需要?”
謝長潤搖頭,“暫時沒有了。”
“兩位請慢用。”遠之便回廚房去。
謝磊在廚房外頭,隔著門同裏頭的遠之小聲講話。
“老爺子沒有為難你罷?”
遠之抿嘴微笑,搖搖頭。
雖然謝磊並沒有為她做介紹,可是看見謝焱與老先生同來,兼之謝氏父子眉目深刻,十分相似,遠之也猜得出來,剛才那老先生,多半是謝磊焱的父親,長潤集團的創始人謝長潤。
好在遠之心態平和。
遠之始終記得小時候,父親對她說過,廚師最要緊是有一顆平常心。無論是尋常客人,還是外國使節,到他店裏用餐,他都務必要將菜燒得與平時一樣,並不會因為客人身份高低不同,而把菜燒得格外精致,或者偷工減料。
對父親來說,每個客人,都是貴客,要像對待他的第一位客人那樣,對待每一位客人。
“等一會兒忙起來,結帳的時候要是我走不開,就讓梅子小林去結帳。”謝磊想一想,補充,“不行,我去關照他們一聲。”
遠之忙叫住他。
正是午市最忙當口,服務員有時忙得腳不點地,她搭把手原本就是應該的。
謝長潤與謝焱一邊喝粥吃菜,一邊齊齊留意謝磊與遠之動靜。
見兩人一個在廚房門內,一個在廚房門外,麵孔幾乎貼到一處去,交頭接耳,謝長潤心緒複雜。
他很少看見兒子在他跟前,這樣眉目生動的樣子,總是一副拘束表情,寡言少語。然後對著這個女孩子,他意態從容,甚至帶著一點點不自覺的親昵。
謝長潤心下矛盾。
他希望看見謝磊露出笑容,敞開心扉,擁有幸福人生。
然而倘使這幸福是建立在小女兒和女婿的幸福之上,使得淼淼與陸鄆感情生變,卻不是他所樂見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個受到傷害,他都不忍心。
“謝焱,你怎麽看?”
謝焱望一眼走開來去招呼客人的謝磊,又凝視遠之片刻,微笑,“爸,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
謝長潤想一想,歎一口氣。
是,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
他是關心則亂。
吃過午飯,謝長潤滿懷心事,與謝焱回長潤大廈去了。
謝焱臨去前,向恰好從廚房窗口朝外望的遠之意味深長地微笑,揮一揮手。
遠之在假裝沒有看見,與禮貌微笑之間稍一猶豫,謝焱已經走出門去,隻餘一個修長挺拔背影給遠之。
謝磊這才暗暗長出一口氣。
他想來想去,又思及上次謝焱趁他酒醉,問他是否喜歡遠之,心道:父親和大哥,不會以為他喜歡遠之,所以過來做考察的罷?
謝磊擰眉,但願父親同大哥沒有亂點鴛鴦譜。
遠之不是不好。
恰恰相反,遠之實在太好,配得上任何一個人全心全意的愛。
而他——
謝磊的目光,望向自己左手手腕。
在抹去手腕上的刺青之前,他沒辦法全心全意,再愛上一個人。
謝磊垂睫,淡淡苦笑,放不下,忘不了,終至折磨了自己。
遠之下班回到家裏,洗漱上.床,辛苦一天,總算真正靜下來。
遠之拿了厚厚靠墊,放在腰下,半躺在**,打算看一會兒新聞,等倦意濃了,便關電視睡覺。
頻道換來換去,不是炮火喧天戰爭戲,便是哭天抹淚苦情戲。
並沒有遠之喜歡的節目。
遠之又換一台,是一個旅遊頻道,廣告正做到尾聲,沒等遠之按下一台,她在屏幕上看見自己的臉。
曬得有些發黑的皮膚,頭發草草綰起來,紮在腦後,穿卡其色獵裝風格短袖襯衫,牛仔短褲,坐在半舊皮卡車鬥裏,鏡頭搖晃,可是她臉上笑容卻再明朗不過,一旁半百年紀,頭發花白的中年人一路看風景,一路對她講解當地風俗。
遠之“啊”一聲,睡意頓消,摸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給遠誌打電話。
“遠誌遠誌,你有沒有看電視?”
遠誌在彼端微笑,“我在看,已經放了兩集。”
遠之嗔怪,“已經放了兩集?怎麽不告訴我?”
“我看你忙得賊死,不想你晚上熬時間。”遠誌安撫妹妹,“我已經替你錄下來,周六回家可以和爸爸媽媽一起看。”
“看上去是不是顯得胖?”女孩子總歸還是介意在鏡頭前美不美的。
“一點也不!”遠誌斬釘截鐵,他恨不能遠之再胖一點才好。
遠之笑起來,知道在遠誌心目中,她怎樣都不會難看,問不出客觀答案,最後隻關照遠誌也注意休息,兩兄妹道晚安,分別掛斷電話。
遠之看自己在屏幕上,給花白頭發中年人打下手,選取當地最新鮮原材料,現學現賣,做當地美食,同攝製組成員一道品嚐。人人幕天席地,端一隻蕉葉做的餐盤,周圍並無燈光音樂,可是每人臉上,都有燦爛笑容。
遠之想,這是她人生至寶貴經曆,雖然暗戀無果,她黯然辭職,可是世界並不就此一片灰暗,這趟尋找美食之旅,使她找回對烹飪的熱愛。
原來在最簡單,甚至簡單到清苦之地,一角肉,一條魚,一把蔬菜,一點點鹽,一小撮香料,也能做出至天然美味的食物來。
一如人生,酸甜苦辣鹹,五味缺一不可,所有經曆,都是人生一味。
美食節目放至一集尾聲,演職員表慢慢在屏幕上移動,遠之隨手換台,財經頻道正在重播財經新聞,一張英俊麵孔躍入遠之眼簾。
新聞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播報新聞:“……成功並購菲華公司,並將爭取明年在華爾街上市……執行總裁謝焱表示,要將長潤集團打造成LVMH集團似的奢侈品產銷集團,將長潤旗下品牌的旗艦店,開到巴黎米蘭紐約……”
遠之對著電視上,謝焱深邃有神的雙眼,呆愣片刻,有種受到蠱惑似的迷惘,怎麽忽然之間,這個男人,就在生活裏無處不在起來了呢?
遠之打個寒戰,趕緊關上電視機,鑽進被窩裏,閉上眼睛。
人生如美食,需用心烹調,細細品嚐。
所以,盛遠之,加油!
入睡前,遠之在心裏,對自己說。
謝磊在報紙上看到長潤並購菲華成功,爭取明年上市的消息,想起那晚謝焱不請自來,難得形於色的開懷。
大抵那時候,並購已經談下來了罷?
隻是謝焱向來低調,不到揭盅時候,不會透露一字一句。
謝磊想一想,到底還是撥電話過去。
他雖然不打算回去為家族生意添磚加瓦,然而畢竟那是由父母胼手胝足創下的事業,全靠這爿生意,他才能毫無掛礙地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使母親去世,他遠走天涯的那段時間,父兄也從未停止過向他銀行帳戶中劃款。在最悲痛時刻,他們包容了他的任性。
電話裏謝焱的聲音低沉有力,聽到謝磊說祝賀他並購成功,便笑,“已是三天前公布的消息,謝磊你不是一般閉塞。”
謝磊訥訥,是,他一向並不關心財經新聞。
“你一般什麽時候休息天?我們一起吃頓飯,慶祝一下。”謝焱在那端淡笑,“或者你親自下廚,讓我嚐嚐你的手藝。”
謝磊聞言,失笑,“我的手藝,遠不到遠之那樣水準,我們還是到外頭吃罷。我周三周日休息,你看哪天方便。”
謝焱那邊傳來翻東西的聲音,隨後說:“周日晚上六點,悅君罷。”
兩兄弟約好周日見,各自掛斷電話。
謝焱合上手邊文件,垂下眼睫。
他統共去過粥記三次,第一次粥記開張,同父親與何秘書一道;第二次與妹妹謝淼的模特,在周五晚上;第三次是上次同父親一起,在周一中午,謝磊周三周日休息,排除這四天,遠之應是周二周四周六這三天中的某兩天休息罷。
謝焱笑一笑,想起遠之上次做為謝禮送來的黑漆描花食盒,他還沒有機會還回去,頓時心情大好。
遠之不曉得自己遭人惦記,正在粥記裏,趁休市工夫,同小武在廚房裏研究聖誕節菜色。
聖誕節將至,遠之謝磊與小武商量下來,打算應市推出聖誕節特別套餐,給當天仍要上班未必有時間約會的食客們。
小武半垂著頭,同遠之一道,查找資料,擬定菜單。
英俊到有些冷酷的小武,頗得附近女白領歡心,遠之見過女客點好粥品,並不落座,反而跑到廚房門口,笑著對裏頭的小武交代,“菜要清淡些”,又或者,“油少放一點,小武,我在減肥”。
更有甚者,索性擺明車馬,“小武,你有沒有女朋友?沒有的話,我們交往罷。”
遠之有一次從旁目睹小武遭遇求愛全過程,忍笑到內傷。
這年代,長得英俊,又有一手好廚藝,兼且氣質不俗的男性,簡直鳳毛麟角,完全是女性的理想結婚對象。
奈何小武不堪其擾,不勝其煩。
粥記一眾人等十分好奇,不曉得小武何時抵擋不住熱情攻勢,繳械投降。
小武卻肯定地說,他不會受不住**。
不知恁地,遠之相信小武。
遠之相信,這座物欲橫流的都市裏,總有人能抵擋得住**,守住自己的心靈。
謝磊打完電話,從後頭辦公室出來,看見遠之小武已經在一張白紙上,列出長長一串備選菜色,“嘩”一聲,“好豐盛。”
“隻是海選,還未最後定下來。”遠之笑起來,“你來看看,提些意見。”
謝磊擺手,“你曉得我對美食毫無抵抗能力,個個都覺得好,統統不舍得砍。還是你和小武決定罷。”
遠之失笑,是,謝磊每次擬菜單都猶豫不決,每道菜他都覺得好,最後總是小武與她狠下決心。
這時候遠之的電話響起來,遠之向謝磊小武說聲抱歉,走到一旁聽電話。
電話裏,有嬰兒“咿咿呀呀”的聲音做背景,程宏的聲音一邊溫柔地安撫,一邊對遠之說,“盛遠之,我是程宏。”
遠之笑起來,“你好,程宏。”
彼端嬰兒仿佛聽見遠之聲音,發出極歡快的“啊啊”聲。
程宏無奈,“他想和你講電話,我開免提。”
電話換到免提模式,聲音略顯得空洞嘈雜,“盛遠之,快一個月時間,你從我們這裏進貨,覺得可方便,質量是否過得去?”
遠之點頭,“我覺得十分方便,質量非常好,客人都說我們家燒得菜格外新鮮可口,並且味道純正。”
程宏自豪地笑,“我們生態農莊雖然不敢自詡本城第一,然而我可以保證,一定真材實料,足斤足兩,絕無化學成分。”
遠之輕笑出聲,這樣熱愛自己的事業,全身心投入,是再幸福不過的事。
彼端小寶寶聽見遠之笑,也“咯咯咯”笑起來。
“真奇怪,我家小少爺這樣喜歡你。”程宏嘀咕,然後問遠之,“大棚裏有新品種,有沒有興趣來看看?順便考慮一下,簽一份長期供貨合同?”
“這我要同老板商量。”遠之說。上次她擅自做主,謝磊雖不介意,可是到底名不正言不順,這次需要事先與謝磊溝通過才好。
“行,那我等你消息。也歡迎你同你老板一起過來參觀。”程宏哄著小嬰兒對著電話,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表示再見,結束通話。
遠之將電話放回口袋裏,走回謝磊小武身邊,“謝磊,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小武識趣地將草擬的菜單折起來,收進記事本中,然後揮揮手,從後門出去,到後巷抽煙去。
遠之將與程宏的對話,轉述給謝磊聽,“你看,要不要同我去生態農莊看看,了解一下他們的運做,再決定是否要同他們簽定長期供貨合同?”
謝磊考慮片刻,“元旦我們一起,你看可以嗎?”
元旦放假三天,粥記客人相對少些,即使他們兩個同時走開一天,小武也照應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