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宣平侯夫人劉氏的刻薄和大皇子的囂張跋扈,蘇楓在臨安素有美名。

他為人斯文謙遜,上孝雙親,下憐弟妹。

其實朱堯跟大皇子之間矛盾甚深,若能通過宣平侯府拉線說和,反倒是個出路。

隻是前世朱蔚月求遍臨安世家,卻獨獨繞開了宣平侯府。

兩世截然相反的走向,讓安重華有些摸不著頭腦。

畫舫上的公子哥對蘇楓的好運羨豔不已。

圍繞在一旁的小船上,見到這一幕的貴女們則是險些將手中的帕子扯壞。

“那女子是誰啊,好生不要臉,當著這麽多男子的麵就往水裏跳,都叫人看光了!”

“定然是想趨炎附勢,想著挾救命之恩讓蘇公子納她入府!”

她們沒認出朱蔚月,還以為是哪個臨安小官的女兒削尖了腦袋想往世家高門裏鑽。

安重華的小船還沒上岸,流言就已經先一步傳遍了清水湖畔。

待到有人認出朱蔚月後,話就傳得更難聽了,說她濕著身子當著十數男子的麵往蘇楓懷裏鑽。

安重華十分懷疑,這些流言也有朱蔚月推波助瀾之效。

因為翌日,她還在戶部翻閱曆年土地政策文書時,就聽說蘇楓困於流言,上朱府提親去了。

隻是還沒走出宣平侯府所在的巷子,就被母親劉氏一通撒潑打滾地攔下。

他畢竟是文弱書生,十數家丁將他團團圍住,前進一步都不得,倒叫圍觀的百姓看了好大一個熱鬧。

到了下午,朱府老夫人震怒的消息傳了出來。

怒斥朱蔚月失了名節,不配做朱家的女兒,壓著她去了京郊的寺廟,要絞了她的頭發讓她做姑子!

此事愈演愈烈,街上說朱蔚月名節不保的流言少了許多。

又有人開始斥責朱府毫無人性,對女兒太過苛責。

還有人同情朱蔚月,隻是因為一時善心跳水救人,竟然被家族遺棄。

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一輩子就這麽毀了。

還有人說,若自己是朱家的女兒,有如此是非不分六親不認的親族,定會以朱家為恥。

如此一番造勢,竟至朱家名聲臭不可聞。

無論眾人如何議論,蘇楓在黃昏時分逃出宣平侯府,入宮求見了皇後。

他們談論了什麽,外人不得而知。

隻是以朱蔚月雷厲風行且從不落空的行事風格,想必不出三日,此事就會塵埃落定!

安重華一邊翻閱著手中文獻,一邊聽雲娘嘰嘰喳喳地說著街上的消息。

忽而她眉頭一皺,揚聲喚了一聲小乙,“這份記錄隻到元光三年,這之後的記錄呢?”

小乙氣喘籲籲地擦了擦臉上的薄汗。

昨日被看見跟安重華多說了幾句話,今日薑凡就不停地使喚他,連擦桌掃地這等雜活也全讓他幹。

他順了順氣,湊過去看了一眼,“元光三年,薑大人便入了戶部。

這之後的記錄由他親自手書保管,故而不在這裏。”

安重華麵無表情地合上手中文獻,又問了一聲:“昨日讓你去看許言,你去了嗎?”

小乙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心有餘悸的表情,“小人去得及時,那幫人竟找到許大人家裏,要強行把許大人的妹子帶走呢。

聽說那幫人的頭頭跟臨安一個世家沾點關係,許大人一個員外郎,他們壓根不放在眼裏。

多虧郡主的侍衛身手不凡,才沒出事。不過許大人如今還是不敢離家,生怕那人再找上門。”

安重華訝異地揚眉,前世倒不曾聽過這一層。

不過也是,許言好歹也算年輕有為,若無世家背景,一般人也不敢如此欺壓他。

薑凡出現在門口,揚聲斥道:“不是讓你將庭院打掃幹淨嗎?又到這躲懶來了!

若是懶皮懶骨就趁早滾回家享福去,這文獻庫房是你該待的地方嗎?”

他指桑罵槐一通,小乙渾身哆嗦,連忙彎腰要往外走。

戶部占地麵積頗大,要他一人打掃庭院,想必今夜之前都做不完。

安重華站起身來,將厚厚的一本冊子不輕不重地甩在桌上。

“陛下委任我戶部郎中的官職,按理說,郎中可配一主簿協助。

薑侍郎好似忘了這回事,還得本郡主開口提醒。

既然薑大人事忙,本郡主也就不多煩擾了,不如就讓小乙任這主簿一職吧。”

小乙臉上綻放出耀目的光芒。

薑凡臉色黑如鍋底,“郡主畢竟是女兒家,見識短淺也是難免。

須知戶部官員任免看的是真才實學,哪怕是一個小小七品主簿,也並非你一句話就能決定。”

安重華輕蔑地瞥他一眼。

這一眼毫不掩飾,幾乎立即就讓薑凡的怒火躥到天靈蓋。

“郡主要提拔小乙,也得說出個名正言順的由頭來。難道因他長了副好相貌,就讓郡主另眼相看?

若長此以往,戶部還有何綱紀可言。隻怕要成為郡主的後花園,成日都被三教九流的男人擠破頭了!”

他二人對峙,吸引了不少人圍觀。

薑凡此話一出口,眾人眼神立時變了。不少人用**邪的目光打量著安重華,在她和小乙之間來回打轉。

然而出乎薑凡意料,安重華聞言並未露出羞憤惱怒的神色,反而輕蔑一笑。

“真才實學?本郡主記得,薑大人當年不過考了三甲末名,走了宣平侯府的路子,獻美於宣平侯世子,僥幸入了戶部。

後又逢迎拍馬才當上左侍郎,如今鳥槍換炮,便也有膽氣拿真才實學幾個字來說話了。”

被人揭了老底,薑凡立時麵皮漲得通紅。

“再說小乙,薑大人誇小乙長了一副好相貌,本郡主倒未曾注意,隻知道他是上一屆的二甲頭名。

論起真才實學,隻怕在薑大人之上。怎麽,薑大人莫非要汗顏,將左侍郎的位子讓給他來做嗎?”

薑凡被嗆得啞口無言。

當夜北戎談和夜宴他也在現場,隻覺安重華怒斥秦懸時,大莊官員無不暢快。

此時被她如刀口舌將臉麵割得四分五裂,才體會幾分秦懸當時心情。

他疾言厲色地斥了一聲:“郡主簡直強詞奪理!”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外強中幹。

可惜,安重華並不打算饒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