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聲吩咐,“將這些亂七八糟的人都給我綁了,送到順天府去!

我倒要好好問上一問,光天化日強闖國公府門,究竟是個什麽罪名!”

姚母頓時一愣。

沒想到今時今日,這個安重華還這麽強硬不好對付。

眼看姚府的下人就要被捆起來,她登時一慌,顧不得什麽臉麵不臉麵了,忙撲過去指著安重華的鼻子怒罵。

“你好大的膽子!我兒子可是禦史!”

話音未落,安重華徑自揚手,當眾便給了她一巴掌。

這段時日,她心中鬱氣積攢得太多,隱隱失了往日的風度和鎮定。

也是姚母太過倒黴,這般囂張地撞到槍口之上。

一巴掌下去,打散了姚母的勇氣,也略略紓解了安重華心中怒火。

她這才重新雙手攏袖,“禦史不禦史的,今日是,說不定明日就不是了。

姚夫人不信,不如與我賭上一賭?”

她俏皮地側頭一笑,“說白了,這整個臨安城裏,還沒有誰能欺到我安重華頭上,卻不付出任何代價的。”

這笑容不帶半死溫度,反而滿是威脅和冷漠,直唬得姚母瑟瑟發抖。

安重華無趣地斂容,還當是個多厲害的,略略一嚇就沒了膽子,真是個草包。

一旁的人也忍不住指指點點起來,姚母今日可算是丟了大人。

可哪怕丟人,她也舍不得安穎初這塊金元寶,猶豫再三,她發狠道:

“莊陽郡主可想清楚了,莫要為了一時意氣,毀了四姑娘的一生。

如她這樣的商女,又有著這樣的家世,便是給人做妾都還嫌晦氣,能嫁給我兒已是天大的福分,郡主真要將這門婚事拒之門外?”

匆匆趕來的二房眾人,聽到這毫不留臉的狂妄之言,俱是恨得咬牙切齒。

安穎初剛要開口反駁,便被二老爺扯了一把。

即便被人這樣羞辱,他仍舊覺得姚星穀這門婚事極好。

若自己麵子上難堪一點,能讓女兒有一個好的歸宿,他心甘情願。

思及此,他主動走到安重華身邊,還未開口已是麵帶祈求。

安重華隻冷冷瞥了他一眼,便徑自越過他看向安穎初。

“二叔開口之前,還是想想自己女兒心中如何做想,她可願意自己的親爹將臉皮給別人踩,隻為了將自己嫁出去。”

安爍林一愣,果然猶疑轉身回望。

姚母卻得意起來,“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郡主何必越俎代庖。

往日我言語的確有所麻煩,今日我也跟二老爺賠個不是。隻不過四姑娘婚事的確艱難,二老爺可得好好想一想。”

“四姑娘的婚事怎麽艱難了!”

一個爽利的女聲響起,“四姑娘性格溫婉,心性堅毅,更難得的是賢淑孝順。

似這樣的女子還要在婚事上被人挑剔,莫不是我太久沒來臨安,不知這臨安的風向全然已經變了?”

來人身穿繡著金絲的綢緞長裙,挽著繁複的堆雲髻,頭戴金燦流光的紅寶石頭麵。

一身富貴逼人的打扮,一個照麵便將竭盡全力裝扮卻還是透著寒酸之氣的姚母給比了下去。

安穎初連忙上前道:“當不得錢二夫人這般誇,穎初不過是略略知道是非道理,明白何為羞恥倫常而已。”

這話便是在暗戳戳指責姚母不知廉恥了。

直將姚母氣得心頭一哽。

安穎初這個麵團泥人,什麽時候有這般口齒了,竟敢跟她叫板!

她不敢招惹這個看起來很是富貴有氣勢的錢二夫人,隻得上前揚手作勢要教訓安穎初,口中也罵罵咧咧沒個幹淨。

若是一開始的安穎初,此刻隻怕會被這些汙言穢語羞辱得張口結舌,可換做此刻完全煥然一新的安穎初。

她隻是冷冷掃了一眼姚母,便將這個素來隻會捧高踩低的惡婦喝退。

她又看向自己的父親,心知姚母敢如此膽大上門鬧事,定然是因為父親沒有和姚家將退親文書辦完的緣故。

也是此刻她才知道,原來父親心中一直對這樁婚事還抱有希望。

怪她自己不夠謹慎,竟漏掉了這一樁。

今日叫人鬧這一出,擾了祖母的安寧,實在是二房的過錯。

“姚夫人,”

她站在安重華身側冷聲道:“要商議婚事,也該有個商議的態度。

今日府上替我祖母治喪,你卻這般敲敲打打鬧上門,是將我安國公府的門庭視若無物嗎?”

她本是息事寧人才這般說,姚母卻以為她對這樁婚事低了頭,臉上掛著驕矜的笑:

“自然是因為老夫人過世,我才急著上門,熱孝裏將這樁婚事辦完才不算失禮。

不然叫我兒等你守完孝,你都是老姑娘了,誰還稀得娶進門。”

安穎初饒是天生的好脾氣,此刻也氣出幾分真火來。

口中連連吐出幾個好字。

姚母又趁熱打鐵道:“雖然是熱孝成婚,辦事倉促,可這嫁妝也不能少,當初說好一百零八台。

那便清清楚楚地列出來,由我過目了才能辦婚事。”

她的恬不知恥實在讓人大開眼界,可安國公府對她的百般容忍,也不由得令人側目。

究竟是多嫁不出去,才這般低聲下氣啊。

被百姓訝異的目光包圍,安穎初隻覺臉頰羞得又熱又痛,心中怒氣幾乎要直衝頭頂。

越是憤怒,她反而越是冷靜,臉上也掛起了冰冷的笑:

“既不願替我祖母守孝,又獅子大開口要這麽多嫁妝,家中還有一個這般刁鑽無禮的老母。

姚大人這種條件還敢上安國公府門來提親,真以為自己是炙手可熱的香餑餑了?”

這話霎時叫姚母瞪大了眼睛,夭壽了夭壽了,安穎初長膽子了,罵她不算,竟還敢諷刺姚星穀。

怎麽回事,這賤蹄子往日不是將姚星穀的話全然奉為聖旨嗎?

心中原本的篤定又開始動搖起來,她色厲內荏丟出一句:“你可要想清楚,似你這般庶出的女兒,要想做官家夫人可沒那麽容易。”

安穎初目露嘲諷:“官家夫人?雖說都是官家夫人,可也分好與不好。

似姚大人這般對內愚孝懦弱,對外不知輕重的人,或許有那不長眼的願意嫁。可我安穎初,便是嫁豬嫁狗,也絕不願多看他一眼!”

“好!”

錢二夫人帶頭鼓起掌來,“四姑娘快人快語,說話辦事都透著爽利。

若是嫁入這等不識好歹、不懂禮數的人家,真真是明珠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