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新政順利推行,在大莊史書上足以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更重要的是,短短數月,新政在臨安和大莊各城鎮收獲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僅臨安一城,稅收便增加了四成,國庫日益豐盈。

且登記在冊的民眾數量增加了近六成,京郊糧食產出也增加不少。

雖還未到年關,可臣敢斷言今年定然是豐收之年!

這一切都有賴陛下聖明,君恩天下。有此明君乃江山社稷之福,更是黎明百姓之福!

民間還有小兒專門為陛下編奏童謠,喝唱陛下之英明,稱讚陛下為千古一帝!

此生能與如此聖明之帝君臣一場,臣實在銘感五內,感激涕零!”

胡珺此人不但相貌英俊,一張巧舌也頗得聖心。

如此唱作俱佳地表演一番,皇帝龍顏大悅,朗笑聲連最外圍的七品小官都能聽到。

“好!做得好,戶部眾人,人人有賞!”

六部其他尚書暗自憤憤不平,他們還是不夠雞賊。

奏報的時候怎麽就不知道把自己的功績歸功於皇帝的英明領導呢。

許言站在安重華身後,壓低聲音道:“此事郡主才是首功,胡大人竟隻字不提。”

安重華皮笑肉不笑道:“在陛下眼中,我遲早是要交出權柄安安心心做皇子妃的。

若胡大人對我讚不絕口,他反而要生出忌憚了。”

她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接下來,兵部尚書搶著出列:“臣也有喜報奏呈陛下。

我大莊欣欣向榮國泰民安,南疆卻因首領不賢而遭受天譴,今春因水災而顆粒無收。

大皇子與宣武將軍本已班師回朝,宣武將軍收到前線戰報後,決意領兵重回邊疆,一舉擊潰南疆。

如今呈交請陛下批複。”

安重華皺了皺眉。

前世南疆水災後,朱堯乘機領兵南下,在半個月內一氣攻占下了半個南疆。

然而那僅僅隻是開始。

半個月後,戰況每況日下,朱家軍的一切布置總是被人看破,因而失去先機。

最終不但傷亡慘重,還導致大莊被南疆割去五座城池,從此元氣大傷,日益現出頹勢。

依她看來,這仗,不能打。

或者說,不將軍中肅清一淨,決不能魯莽開戰。

然而,殿堂上的人鮮少抱有這種想法。

尤其是幾位武將。

朱家軍中的家將陳盛聞言早已按捺不住言辭中的激昂,“陛下龍威天成,連上天都在懲戒南疆,幫助我大莊!

這次水災定然是大莊攻下南疆的絕佳機會。

朱將軍盤踞南疆多年,有這個機會在,定然能一舉擊敗南疆,直入南疆都城。

定會在有生之年,讓陛下從大莊君主變成天下共主!”

……

這還是那個耿直訥言的武將陳盛嗎?

安重華猶記得當初他說三句話,有兩句都會觸怒皇帝的怒火。

看來安重華入朝這些日子,不但將新政推行入世,更將舌燦蓮花的拍馬技巧帶入了朝堂。

如今陳盛說的這番話,顯然已經說動了皇帝。天下共主,哪個君王不想獲此殊榮?

更何況這一戰,大莊獲勝的幾率太大了。

話雖如此,安重華還是出聲提醒:“定遠將軍朱蔚月正在雙山籌備軍隊,迎戰西涼騎兵。

與北戎的戰事剛定,大莊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

迎戰西涼乃不得已而為之,出征南疆一事,陛下不如三思而後行。

或許可等大皇子回京後,再來相談。”

陳盛頗有些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雙山備戰本就是子虛烏有之事,當初因女子一句戲言就大費周章本就不妥。

如今已經過了兩個月,西涼哪有來犯的跡象!

可見女子都是頭發長見識短,因自己膽小便總愛危言聳聽。

你可知三思而後行,貽誤的可是最佳的戰機!

朱將軍領兵打仗多年,殺過的敵比你吃過的飯還多,哪輪得到你來紙上談兵。”

安重華默默歎了口氣。

“下官不才,不配對戰局指手畫腳。

依陳將軍看,這大殿之上有多少人是打過仗的,配跟陳將軍討論戰事?”

陳盛被她堵得一窒,感受到其他官員不善的目光,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

這個女人果然陰險至極,自己分明沒那個意思……

安重華繼續說道:“如陳將軍所言,不了解戰局,總歸是紙上談兵。

大皇子在邊疆多時,想必對南疆局勢比我等更加清楚。

如今大皇子已在回臨安的路上,不日便可抵達。陛下不若等上一等。”

她這番話既周全,又暗暗將大皇子捧起來,顯得很是賢淑。皇帝暗自點了點頭。

安重華能萬事將夫君放在前麵,自己才能放心。

“既然如此,就傳令大皇子加快路程回臨安吧。”

皇帝一錘定音,陳盛再不服也隻能閉嘴。

不過,當日安重華預言西涼來犯一事,許多人都知曉。

如今朱蔚月駐守雙山這麽久西涼都沒有來犯的跡象,朝中早就有人議論紛紛。

今日陳盛當著眾人的麵說破這件事,一時間將安重華推至風口浪尖。

下朝後,幾位老臣聚在一處,不著痕跡地攔住安國公。

“安國公!安國公!走得這麽快做什麽!平日小朝會時見不到你,好不容易大朝會能見上一見,國公爺總是走得這般早。”

“正是,如今大莊也沒幾位國公爺。旁的幾位都是位高權重的重臣,唯有安國公平易近人,讓我等最喜歡親近。”

安國公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幾位大人說笑了,我如何能與其他國公相比。”

這幫老匹夫,當他不想做位高權重的權臣嗎?

他也得有那個本事。

眾人哈哈大笑一聲,勤政殿門口滿是歡快的氣氛。

“我等就是愛跟國公爺說笑!”

“可惜國公爺謙虛可親的風範,莊陽郡主半點也沒學到。

一個女人,裝腔作勢起來比男子還冷厲。我們算是她的長輩,總能寬容一二。

若是日後惹了大皇子不喜,給安國公府招致禍患,可該如何喲?”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奚落著安國公。

“是啊,國公爺日後少不了要多給莊陽郡主夫妻說和了,隻求大殿下能像我等一樣,體會得了國公爺的不容易。”

安國公被他們擠兌得出了幾分真火,袖子用力一甩,臉也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