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酒吧裏人群湧動,燥熱的音樂點燃了舞池裏所有人的荷爾蒙,他們互不認識,可是依然可以擁抱親昵。
簡言之一身黑衣穿過重重人群,沒有人在意他是誰,他掩身在黑暗之中看著那些人醉生夢死,盡情歡愉。
黑色口罩下的薄唇緊抿,在看見扶坐在卡座裏的柏紜時,他輕輕拉了拉口罩,在她身邊坐下,靠近她的耳邊問她:“什麽事?”
已經走過一場的柏紜意識有些消散,耳邊傳來的氣息讓她覺得癢癢的,抬頭看過去,笑著往他身上跌去:“你來啦?”
簡言之把身上的重力轉移到卡座裏,柏紜胡亂地擺著手,臉上潮紅一片,不知道喝了多少。
酒保從旁邊經過時,他順手拿下一杯銀子彈,在手裏晃動著,等著身邊的人意識清醒過來。
有化著精致妝容的女生往他這裏來,端酒坐下,輕輕碰了碰他的酒杯,自己先飲下。
酒吧裏常見的規矩,我看中你,碰酒喝下,咱倆就可以走了,隨便哪裏都好。
女生眼妝厚重,可是烏亮的眼睛一直看著簡言之。從他剛進來的時候女生就注意到他,一身肥大的黑色衛衣將偉岸的身材包裹住,刻意壓低的鴨舌帽和遮臉的口罩,他的打扮在這人人妄圖放縱的酒吧裏顯得另類又怪異。
等女生把酒喝完,在女生的預料之中簡言之端起了酒杯。
她有足夠的自信能讓這個男人對她俯首稱臣,不管是玲瓏有致的身材,還是她眼裏的種種風情,都沒有幾個人能逃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舉起的酒杯,朝向地麵,杯裏的酒全部滴在了女生和他相隔的地上,生生拉出了一條鴻溝。
女生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著,從驚詫到羞辱,粉底之下的臉漸漸紅潤,就要滴出水來。
“你!”
頭埋進卡座裏的柏紜發出輕輕的低吟聲,晃動著腦袋像是發出不滿一樣,簡言之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說:“我朋友要醒了,不送。”
女生憤然起身,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等一下。”簡言之叫住她。
女生回頭,簡言之的目光在桌麵上:“把你的杯子帶走。”
女生轉身回來,恨恨看著簡言之和看不清臉的柏紜:“神經病!”
簡言之靠身在卡座裏,看著地麵上的酒漬,聲音清冷:“要裝到什麽時候?”
卡座裏的人咯咯笑著,置身在昏暗裏,她撐手坐直了身子,毫無被識破的窘迫,手搭在簡言之的肩上,字字歡愉:“這麽快識破我多不好玩啊。”
簡言之不理會柏紜語氣裏的嬌嗔,直接開門見山:“你明明知道記者在守著追你的新聞,為什麽今天還要回國家隊?柏紜,你這次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柏紜一臉輕鬆地看著他,眼睛裏是藏不住的深情。
她喜歡這個男人整整五年了,當初作為搭檔,她能努力地克製住自己的感情不讓他分心,可是現在他倆從冰刀退身,再也談不上什麽國家榮譽、金牌角逐的鬼話了。她回來,不過僅僅是因為他而已。
柏紜嗤嗤笑出聲,一副坦**的表情在向簡言之發出疑問,你真的不知道嗎?
簡言之看著她,所有的答案都在她的眼神裏,他清楚明白她所有的想法,可是他從來不曾親自確認過。
柏紜鬆開搭在他肩上的手,挪了挪身子坐在他對麵的位置。
她沒有任何的偽裝,一身黑色旗袍困在黑暗之中,背光看不清表情,簡言之隻聽見她輕輕的聲音。
“自從教練發生事故之後,你就每天把自己鎖在房間裏,誰也不願意見,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有多想抱抱你,告訴你那不是你的錯,可是你沒有給任何人機會,包括我。所以那個時候我想,就算你的心裏沒有我,那同樣的你也死死鎖著心不給別人位置,所以我能在國外安心待上好幾年,想著說不定哪天我回來,因為時間,你對我能有那麽一點點的不一樣。”
“我一直有在網上搜索你的消息,不管是拿獎還是緋聞,我都有關注著。對了,之前跟你爆出緋聞的那個女明星,說實話,連我都看不上,那樣的貨色根本就配不上你,所以我一點戒心都沒有。那天我正在冰館裏跟冰協的負責人簽署合作條款,查理,你之前見過的,就是大獎賽時的那個美國分裁員,他跟我說,我們兩個人現在陣地不一樣,問我會不會覺得遺憾。”
“我一直都有遺憾,可並不是因為所謂的陣地,而是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心裏一直裝著的那個人是你。你回國家隊,沒有告訴我,就像我回國甚至今天去了國家隊沒有告訴你,我都是在跟你賭氣。”
“自從教練走了之後,我一直覺得我就是這個世界上你最親近的人了,可是你好像並不是這樣想的,電話沒有,連稀鬆平常的問候也變得越來越少,我幫你找理由,可能是因為太忙太累了,你無暇顧及到我了,可是,今天我好像知道了。”
她說了好多好多,那些被簡言之刻意避免過去的問題都被她親自一一證實。在她的心裏,她從來不覺得這些話需要像今天這樣坦誠相對地說出口,靠著這些年他們之間的默契,那些從來沒有說出口的話,他早已懂了。而她要等的,隻是一個他終於肯接受她的機會。
柏紜看著他,眼神漸漸暗淡下來,她所有的以為在今天被盡數擊垮,沒有被任何人千刀萬剮,可是她知道,身體裏有個地方已經撕裂成瘡。
“願意回國家隊,你是為了席琰,對不對?”
舞池裏的男男女女縱情著,昏暗的燈光打在他們的臉上,明明都是笑著的,可是好像有個地方,是緊緊封閉著不讓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侵略,小心藏匿著。
簡言之習慣性地摸口袋,想掏煙,卻發現手機不在身上,應該是落在冰場裏了。他想著等會兒還得回去一趟,心情沒由來地變好。
麵對柏紜的疑問,他坦然回答:“是的。”
明明知道答案,可是聽見簡言之毫無隱瞞地肯定,讓柏紜消沉了不少。
她雙手支著頭,不讓簡言之看見在眼眶裏蓄謀已久終於頃刻而下的眼淚。
“真讓人傷心啊!”她輕輕說著,像給自己判處死刑一樣。
在她最初加入珊妮吳麾下時,她就已經知道了麵前這個目若朗星、麵如冠玉的男生的心裏,有個地方被人死死牽住,一分一毫都沒有動搖過。
可她天真地相信“近水樓台先得月”這樣的蠢話,以為當年那個她費心討好的女孩不過是簡言之心裏的愧疚,時間久了,慢慢地就會淡了。
不一樣,沒有變淡,這份感情好像更醇厚了。
今天站在冰場裏的簡言之,眼睛裏一直看著的,隻有席琰。
2.
西褚把車停在酒吧外,看見簡言之出來時,下車在車門邊等著他。
靠近時,西褚嫌棄地捂了捂鼻子:“大佬,你這是喝了多少啊?”
簡言之沒有說話,上車之後閉眼歇息在後座。
車子開得平穩,西褚透過後視鏡,看見簡言之的臉上紅潮不退,於是把車窗打開一半,涼涼的風吹了進來,才讓簡言漸漸清醒了過來。
窗外是繁華得街道,商場外的碩大電子屏幕播放著實時新聞。簡言之沉沉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去訓練基地。”
西褚探過頭:“現在去基地幹什麽,都快關門了。”
簡言之的聲音壓得很低:“找東西。”
西褚轉動著方向盤,小聲嘟囔:“什麽東西不能明天去找啊?”
聲音在寂靜的車廂裏顯得尤為清晰,簡言之側著頭,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霓虹,心裏沒由來地升起一絲期盼,自顧自地說:“很重要的東西。”
一直到基地外,西褚都噤著聲。從認識簡言之到現在,雖然他有時候真的很難搞,但是在西褚的心裏,他一向是個嚴於律己的人。前身為運動員,飲酒是大忌,所以像酒吧這樣的場所他從來不曾出入過。像今天這樣喝得醉醺醺的,還是第一次見。
基地已經暗了燈,簡言之輕步往冰場走去,走過每一個地方,他都有些情不自禁。在他還是年少的時候,血氣方剛,在這片場地之上不知道揮灑下多少汗水才能站上那個被眾人仰望的神壇。
他自然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些人的吹捧,他一直認為,如果不是那麽拚命,誰會記得他這個沒人要的野孩子呢?
下車之後,剛剛心裏還存有的期盼突然被他嘲之笑之。他心裏是奢求不論何時他回到這裏,都有一個他熟悉且珍視的人會一直等待著他。就像雨雪夜裏,蓑衣之下,深淺的腳步踏在雪地裏,前方有盞燈,讓他無論再怎樣沒有力氣拉出陷在積雪裏的雙腿,也能燃起希望繼續往前。
可是,現在還會有誰呢?
穿過走廊,單人滑冰場連伸到雙人冰場的路上已經熄燈,黑暗之中他靠著記憶摸黑往前,準確地走進了教練室,在儲物櫃裏找到手機,然後在靜默的房間裏坐了許久。
他時常想起媽媽,那個在福利院裏牽起他小小的手,告訴他“你即將就會有個家”的人。她溫柔也嚴厲,豁然也禁錮,她永遠在自我掙紮,直到見到他。她說:“你的身上有我的夢想,你願意跟我一起實現它嗎?”
他願意。
他從來不知道夢想是何物,又要為之付出什麽。可是她就站在他身前,眼神裏是他一直渴求的溫暖。
世界混沌荒涼,可她身上有光。
一陣摩擦聲響起,在空**寂靜的體館裏刺耳動聽。
簡言之走出教練室,依舊沒有開燈,然而模糊之間,他看見有個人在冰場上恣意滑行。那灰黑的一團像是暗夜裏的精靈,滑出的每一步都讓人心悅動之。
他不動聲色地細細欣賞著這場表演。
放在教練台上的手機放著聲音輕微的冰碼,可是對那個在冰場上的人並不重要,她心裏早已填上千萬音符,隻要一響起音樂,整首冰碼在她腦海裏自動播放,她無拘無束地伸展開雙臂,側身而行。
簡言之看出她的不尋常,站直身子死死盯著她的動作。
果然,跟他想的一樣。
是他白天裏挑釁陳樑時的連套動作,冰場裏的人模仿著他的技巧,翻身跳躍,卻沒有成功,身體重重地砸在冰場上,發出巨大的一聲。
簡言之疾步往前,想要查看她是不是摔傷了哪裏,可越近,他越能清晰地聽清那個人發出的抽泣聲。
一點一點的聲音,把簡言之的大腦炸成碎片,他呆滯地站在那裏。
席琰忍不住眼淚,身上是陣陣襲來的痛感,心裏也揪成一團。
為什麽不可以呢?為什麽我就做不到呢?
渾身沒有力氣,她漸漸伏在地上,哭得更狠了。
“媽媽……你在不在……”
在她空白的意識裏,第一個想起的人,就是生她疼她的媽媽。曾經親昵地撫摸著她的頭發,梳子細細梳下來,紮成一個馬尾,媽媽看著她說:“我的女兒真好看。”
家裏的親戚都說她的脾氣隨爸爸,死腦筋愛鑽牛角尖,可是樣子隨媽媽,隻要站在那裏,就能吸引去所有人的目光。
疼痛感沒有減弱,雙手使不上力,她一點點地掙紮,卻還是在原地不動。
身邊有人躺下,寬闊的胸膛貼著她的背脊,將她攏進懷裏。
“別怕,我在這裏。”
聲音太過熟悉,可是在滿身脆弱麵前,胸腔裏澎湃燃燒的怒火被溫柔灌溉,她輕輕抽泣,把自己蜷縮成一個幼繭。
簡言之手上用力,把她摟得更緊。
貼近的胸膛感受到她的不安顫抖,他輕聲安慰著:“琰琰,有我在,沒事的,沒事的。”
他說得特別用力,害怕席琰聽不見,重複了兩次。
懷裏的人緩緩點頭,所有不安慰的情緒被哽咽在喉口,發出微微的一聲:“嗯。”
偌大的冰場裏,兩人依偎在漆黑的夜裏,世界停止了喧嘩,隻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急促,卻讓對方安穩。
席琰掙紮著想要坐起來,簡言之扶著她,依然是抱著她的姿勢,洶湧的曖昧之意在兩人之間縈繞,簡言之的大手撫摸著她的頭發,從頭到尾,動作輕柔親昵。
“沒關係的,你慢慢來,我不會逼你。”
席琰搖了搖頭:“沒有時間了,比賽就要臨近了,我不能失敗。簡言之,我不可以輸。”
簡言之無奈地歎氣,是把她逼得太緊了嗎?
他多想就這樣把她揉進他的身體裏,那樣她就不會有太多的負擔了,把那些恨和隔閡全部消磨掉,隻要開心快樂。
簡言之雙手僵硬,臉色沉了沉:“你不會輸,我會幫你。高山我送你上去,深海我帶你一起,你那麽好,什麽都該得到的。”
席琰久久沒有作聲,氣息漸漸平穩下來。
就在簡言之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他小心托著她站起身來,雙手打橫把她抱起。
突然,席琰睜開雙眼,冷冷地看著他,沒有任何情緒,隻是那樣毫無生氣地看著。
門外一個身影閃過,誰也沒有發現。
3.
西褚在訓練基地外等得無聊,打開手機劃著微博。熱搜上已經爆炸,柏紜的名字排在第一位,接下來的好幾條熱搜裏,關鍵詞都把她跟“國家隊”“簡言之”“世界冠軍”緊緊掛在一起。
他點開,體育論壇的大V發布消息:
——此前爆料的柏紜回國現已證實,今日下午有記者拍到柏紜現身國家隊,在跟昔日搭檔簡言之密聊之後,返身回了舊居。更有知情人爆料,柏紜已與世界冰協簽訂合約……將代表俄羅斯國家隊出戰世界錦標賽。
樓層下評論過完:
A:哇,柏紜也回來了嗎?冰刀傳奇重現哎!好興奮!
B:樓上瘋了吧?都說了柏紜代表俄羅斯出戰了,她跟簡言之現在是對立麵好嗎!
C:好久沒有聽到柏紜的消息了,照片看著依然美美噠,喜歡!
D:珊妮吳應該能被氣活了吧?國內冰刀已經衰敗成這樣,她的徒弟轉戰去了其他國家。
……
評論褒貶不一,有人興奮於柏紜重返冰刀界,也有人黯然她的毅然轉身。
沉穩的腳步聲傳來,遠遠看著簡言之從基地裏走出來。西褚收起手機,心裏替簡言之憤憤不平,這女人回來果然是使絆子的!
走近了,才看清簡言之懷裏還抱著個人,她的臉埋進他的胸膛,沉沉睡了過去。
簡言之看著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開門。”
西褚大腦雖然沒有反應過來,動作卻先於思考,開了門,幫著簡言之把席琰小心放進車後座。
席琰個子很高,卻很輕,兩個大男生毫不費力。涼風微微,月亮掛在天上映得路上很亮。
西褚靠在車門上,有些肯定地問:“席琰吧?”
簡言之點點頭,挨著席琰坐了進去:“回去。”
西褚這下蒙了,明星教練與女運動員的春色二三事?
“不送她回宿舍嗎?”
簡言之搖下車窗看著他:“宿舍早關門了,我可舍不得讓她睡在冰場。”
西褚蒙蒙地搖頭:“罪惡啊罪惡。”
一路上席琰睡得老實,頭枕在簡言之的腿上,動也沒動過。
西褚時不時瞟著後視鏡,簡言之還是閉目歇息,手摟在席琰的肩上,看起來就像一對熱戀的情侶。
西褚心裏嫌棄:很重要的東西哦,重要到等不及明天再來取的東西哦!
車熄了火,西褚跟著簡言之往院子裏走,可是前麵的腳步緩緩停住,像是對他的跟隨表示不滿。到門口的時候,西褚按開密碼鎖,簡言之抱著席琰先走了進去,然後轉身擋住門口看著他,眼裏的意思明顯不過:你可以回去了。
西褚暴跳:你連一口水都不願意給我喝嗎?
兩人的眼神交流毫無障礙,席琰在簡言之懷裏折騰了一下,簡言之沉眼望著表情委屈的西褚:你覺得你現在討水喝合適嗎?
最後,西褚被簡言之無情地拒之門外,站在車旁對著二樓亮著燈的房間唾罵了兩聲。剛巧這時候簡言之把席琰放在**,來窗戶邊拉窗簾。明亮的窗前突然有個黑色的身影站立,嚇得西褚趕緊縮回車裏。
打開醫藥箱,他輕輕抬起席琰的左手,手肘處摔紅了一片,微微有些破皮。他拿棉簽蘸著碘酒細心擦拭著,本來睡得安穩的人發出小小的一聲驚呼,他頓了頓動作,仔細看著她。
頭發長了很多,紮起的馬尾在冰場上晃動著他的心。褪去嬰兒肥,五官變得立體了,緊閉的雙眼上眼睫毛又長又卷,怎麽看都好看。
在破皮處貼上創可貼,他將室內的溫度調到適宜,拉了拉被子,俯下身再次看著她,喉結滾動,身體上的欲望有些蠢蠢欲動,還殘餘的酒精迷惑著他,蜻蜓點水的一吻。
晚安。
退出房間的簡言之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房間的燈被他熄滅,黑暗之中隻有電視熒幕的點點光亮。他木訥地坐在那裏,仔細回味著今天在酒吧裏柏紜跟他說的那些話。
昏暗燈光裏的柏紜顯得憔悴疲憊,覆在他手上的手指冰涼,聲音微微抖動著:“怎麽辦呢簡言之,如果在賽場上我跟席琰碰見,你更希望我跟她誰會贏呢?她一定很恨我,可是,她更恨你。怎麽辦呢簡言之?”
在西餐廳遇見席琰的那一天,柏紜回國,兩個老友敘舊,他沒有多問她回來的理由。這個世界上羈絆那麽多,他沒有想到她回來的原因隻是為了告訴他:你的搭檔將會和你訓練出來的運動員站在同一場比賽上,你更希望看見誰贏呢?
星火在黑暗裏燃起,煙草的味道彌漫整個房間,他手指輕動,點點煙灰掉落。
沒有可比性的。
他希望席琰贏,不是因為她是他訓練出來的運動員,而是他想看見席琰站上更高的舞台,也想完成媽媽的心願。
基地外的後巷裏,淩亂地擺放著廢棄的木箱和體育器材。顧夏搖晃著身子爬上堆積起的木箱,腳下沒有力氣,重重跌倒在地上。
兩個男生路過後巷時聽見聲響,好奇心引發的無聊打賭讓他們往裏麵走近一探究竟,然後看見跪伏在地上的顧夏。
高個子的男生跟同伴打著眼色往前,走到顧夏麵前時蹲下身子,撩開她臉上的頭發,看見一雙迷糊的眼睛。朝背後的男生招了招手,他扭頭問顧夏:“妹妹,這麽晚了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啊?迷路了嗎?要哥哥帶你回家不?”
顧夏努力睜開雙眼看清男生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表情,往後瑟縮。上前的男生紛紛蹲在她身旁,將她圍困在牆角。
“不要害怕嘛,哥哥們隻是想跟你玩一玩。”
“是啊,告訴哥哥你家在哪兒,我們送你回去。”
顧夏雙手在地上四處摸尋著,卻一無所獲。
下午從冰城回來,她原本想要和解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回到公寓裏喝了好些酒,她按捺不住心裏想要傾訴的欲望,撥給席琰的電話卻無人接聽。
她打車來了訓練基地,摸黑來到這裏,想要翻牆進去,卻沒有想到會碰見這些混混。
兩雙大手在她身上遊離,她更加害怕,逃避著男生的侵略,發出聲聲抗議。
兩個男生原本還擔心她是偷偷從國家隊的訓練基地裏翻牆出來的運動員,如果是那樣,一旦事情鬧大,他們鐵定沒有好果子吃。可是看她毫無招架之力,膽子更大了些,直接上手把她架了起來。
她的拳頭砸在男生的背上,男生一巴掌打在她身上。
“小丫頭片子性子還挺烈,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他們剛走到巷子口,身後卻有腳步聲向他們逼近,然後是嗬斥聲:“你們兩個幹什麽?國家隊的運動員也敢碰,要不要命了?”
兩個男生回頭看著黑暗裏的身影,有些了。本以為沒那麽巧,沒想到這女生真是運動員。
先反應過來的男生打著哈哈:“誤會了,誤會了,我們看她喝醉了,想把她送到大門口的,既然你出來找她了,那你就把她送回去吧。”說完給架著顧夏的男生使著眼色,放下顧夏便急匆匆地走了。
顧夏坐在地上,雙眼失神。
黑暗裏的身影向她走近,可她依然害怕,晃動著身子躲避過那隻伸過來的手。
“瘋婆子,你在這裏幹什麽?”
聲音有些熟悉。
她強打著精神睜開眼睛,在她眼前的麵孔逐漸變得清晰。她虛弱地喊了一聲“瘋子”,然後安心地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