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簡走出商場的時候, 看見了有人推著流動餐車在售賣糕點。

她走過去,拿起了兩盒龍須酥。

“你餓了?”寧寒柯問。

柯簡掃碼,“不是, 我記得師兄好像比較喜歡吃這個, 等會兒給他帶兩盒。”

寧寒柯:“......”

他冷嗬了下,“可以啊。”

隻是他聲音有種說不出的酸不溜秋, 柯簡給貓順毛似的接著問道:“那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寧寒柯眼睛半垂,瞥了餐車一眼, 語氣稱不上好:“不用了, 我又不是什麽師兄。別人記不住,我還臉皮厚到主動跟人講。”

柯簡實在忍不住,偏頭笑了, “寧寒柯。”

“幹嘛?”

“我記得你不喜歡吃甜的。”柯簡莞爾, “所以沒問你。”

“你不吃苦瓜、番茄、黃瓜、豆角、茄子、菠菜、香菜、動物內髒......”柯簡無奈, 還評價了下,“太挑食了。”

“你喜歡吃清淡一點,比較喜歡牛肉雞肉魚肉, 不太吃零食。原來吃不了辣, 現在...也可以吃辣了, 對嗎?”柯簡抬睫問他。

寧寒柯漆黑的眼睛直直地望她,麵無表情地哦了聲。

哦什麽哦, 連自己的口味都記不清了?

柯簡搖了搖頭, 從售貨員手裏接過袋子的時候, 從小餐車的玻璃倒影上,看見了身後人微揚的嘴角。

她無聲一笑。

炸毛傲嬌貓的毛終於被順好了。

趕在去見溫麓然前, 柯簡有些猶疑, 但還是問到旁邊人:“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寧寒柯反而疑惑了。

不然呢?讓她跟一個叫她“小柯”的男人晚上單獨見麵?

柯簡捏了下手中的袋子, “那要是去了,我怎麽跟他介紹你呢?”

寧寒柯反應了過來。

他輕笑了下,“你想怎麽介紹?”

柯簡試探地問了問:“高中同學?”

寧寒柯:“嗯,孤、男、寡、女一同去接人的高中同學。”

柯簡:“......”

柯簡被他噎了下,開始還擊:“哦。一起拚桌的?”

寧寒柯:“......”

寧寒柯:“你怎麽不說是路邊隨便抓來一起湊滿減的?”

柯簡笑了,傾斜著頭看他:“那不然......”

她的語調輕揚,一縷被風吹過的發絲飄到了溫和柔軟的唇邊,“我男朋友?”

寧寒柯忍住心髒的劇烈跳動,明明喉嚨幹澀發緊卻還一副矜傲樣——

“你想得美。”

柯簡也不惱,點了點頭:“好吧。那就是恰好在路邊遇見的、可以一起拚桌或湊滿減的、高中同學?”

寧寒柯:“......”

你的定語可以再長一點。

·

柯簡訂了一家溪城很有名的火鍋店。

溫麓然來的時候,穿著薄款的襯衫外套,袖口挽至肘部,依舊是那副儒雅又隨和的樣子。

他笑了下,本來想跟柯簡打招呼,但卻發現她身後有人。

那人長得實在是令人過目不忘,從男性審美角度上來說也稱得上一句俊美無儔。隻是他身量高挺,看人時眼尾輕斂,有種說不清的冷淡和疏離。

“小柯,這位是?”他朝柯簡問道。

柯簡笑了笑,“這是我朋友,寧寒柯。”

她轉過頭,朝背後的人介紹道:“這位是我大學裏的師兄,溫麓然。”

溫麓然。

和柯簡許多次一同出現在學院新聞裏的人。

寧寒柯輕微頷首,朝溫麓然伸出手,“幸會。”

溫麓然帶笑地也伸出了手。

他們被服務員迎進了包廂。株株纖長的綠竹在角落挺立,有雅致鏤空的窗欞透出淡淡月色,靜心時依稀可以聽見清泉的水流聲。亭台水榭,詩情畫意,卻與煙火味極好的相容。

“師兄,你這次出差大概要在溪城待多久呢?”柯簡坐在溫麓然的斜對麵,開口問道。

溫麓然喝了一口大麥茶,緩緩開口:“一兩周吧,這次的案子有點複雜。”

“還沒上菜,你餓了的話可以先墊下肚子。”柯簡給他遞上了龍須酥,“你那案子怎麽複雜了?”

溫麓然笑著接過,拿起了其中的一個,“合同轉讓後管轄權有點糾紛,而且第三人一時間也聯係不上。”

柯簡點了點頭,跟他聊了會兒天。

寧寒柯沉默地注視著他們。一方麵他是得意的,柯簡說話不徐不慢,雖然他聽不太懂術語,但也能感受到她邏輯的清晰和語言的嚴密。

原來,他不在的時候,她是這樣的。

自信卻不鋒芒畢露,伶俐卻不咄咄逼人。

而另一方麵,他又是不爽的。明明以前他們也有很多共同語言,明明也有可以探討的問題,但現在他就跟個局外人一樣,看別人談笑風雲、把盞言歡。

溫麓然總感覺到柯簡的朋友若有若無地瞥過自己,而且...有種說不清的敵意。

他回味過來,拋出了幾個大家都能接的話題,還在服務員上菜的時候打斷了柯簡:“好了,好不容易休息,我們就不聊工作了。”

柯簡點了點頭,將一盤萵筍塊下到清湯裏,“我點的微辣,不知道師兄你能不能接受。”

溫麓然輕聲一笑,斯文又溫和,“可能人能接受,但腸胃要唱反調。”

柯簡笑道:“那我還是多給你加點菜到清湯裏吧。”

溫麓然抬手攔過,“不了不了,不能慣腸胃這毛病,是時候也得拎出來鍛煉下。”

寧寒柯在心裏冷嗬一聲。

長得文質彬彬、說話如沐春風、還會幽默開玩笑。而且溫麓然看柯簡的眼神,整個人呈現出來的狀態......寧寒柯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他輕輕挑眉,身體裏那股螞蟻爬的不爽勁兒又出來了,但理智還是拉著他。

柯簡又不喜歡他,隻是當他是師兄。

寧寒柯也不知道自己從那得來的“正宮”的優越感,整個人鋒芒一收,眉峰微抬:“這位兄弟能不能喝酒?”

溫麓然點頭,灑脫一笑:“跟寧兄弟初次見麵,肯定是要喝的。”

柯簡抬眼看他,寧寒柯先發製人:“你別喝。”

柯簡:“......好。”

寧寒柯去前台取了一瓶白酒,服務員在後麵跟著拿了兩個土陶杯,還遞給柯簡一瓶玻璃瓶裝的豆奶。

柯簡一摸,還是熱的。

她輕抿了一口,眉眼垂著,一派溫和又愉悅的舒展。

溫麓然突然覺得自己明白了一切。

但絕望痛苦倒也沒有,隻是多少有些失落。失落過後,又有一種長久懸浮的心終於墜地的釋然。

寧寒柯給他倒滿一杯,兩人碰杯,果斷地都一飲而盡。

看著他倆又要喝,柯簡攔了下,“你們先吃點兒東西,別光顧著喝酒。”

溫麓然應了聲,夾了片雪花肥牛和脆皮毛肚。

但寧寒柯跟沒聽到般,還在那倒酒。柯簡偏頭輕微瞪了下他,見人不應,她笑了下,“寧寒柯,這酒是不是很好喝?”

她抬手:“要是好喝我也喝點兒。”

寧寒柯還在倒酒的手停頓了,他收了回去,雖然老實但又有一絲憋屈地夾了片土豆。

“算了。”他道。

總算吃了東西墊了墊肚子,柯簡卻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他們交談中的旁觀者。

溫麓然問了寧寒柯一些很通暢的問題,比如他和柯簡是怎麽認識的、大學時怎麽沒見過、他的大學在哪讀的、又學的是什麽,為什麽從沒聽柯簡提起過。

其實柯簡也很好奇寧寒柯的答案。

溫麓然顯然是沒有那麽多的飲酒經驗,畢竟他今年研三也剛畢業,聽著寧寒柯的話,他不斷地點頭,居然有一些醉了。

寧寒柯說,他是柯簡的高中同學,但認識是因為有人很笨考試不關鬧鍾,大學出國了,在腐國的某所大學裏修金融......

至於為什麽從沒提起過。

寧寒柯望著柯簡的眼睛,他下顎輕抬,語氣散漫:“這個,我也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