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辭頭疼,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為什麽要去掙男人的麵子。

扭曲的不行。

二皇子幸災樂禍,咄咄逼人道:“自吹文曲星下凡,難道不敢作詩?嘖嘖,當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東方辭銀牙咬碎,若不是顧及在場人多,她真想把這個許久沒有在她麵前晃**的二皇子一巴掌扇飛。

不過氣歸氣,陣勢上她卻不能落於下風,因為她今日要扮演的就是少年豪氣,朝氣蓬勃且爭強好勝的張揚驕矜性格,隻有這樣肆無忌憚,才能讓皇帝放下所有戒心。

氣,她不受。

氣,她得爭。

她不僅要爭氣,還要奪回她原本應該有的一切。

東方辭杏眼卷著霜雪,割風之刃般透著點點寒涼,看的二皇子呼吸一滯留。

她淺笑卻自信道:“行吧,不就是作詩嗎,若我作出一首,別人的不要,微臣隻要二皇子的,可以嗎?”

她這是跟皇帝討價,當然,也實在是見不得二皇子那剛放出來就想咬人的野狗模樣。

皇帝饒有興致道:“那便開始吧。”

眾人靜坐,目光紛紛落在東方辭身上,期待她有佳作。

東方辭臉色微黑,這些人竟然真的以為自己是曹植之流能七步成詩嗎?

雙手背後,她走到閣樓邊沿,抬頭看了一眼銀盤皎潔的月,無需起步,從前背過的詩,像是活了一般,流淌過心田,湧起無邊思念。

此時,此刻,此地,此月,當真是催淚之極。

端坐在角落軟椅上的三皇子,看著東方辭的背影,竟品出濃濃蕭索愁怨來,仿佛眼前站著的不是十幾歲的女子,而是滄桑佝僂的老人。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隻兩句話,便揪住了所有人的心,詞句宏大,好闊的心懷。。

“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五年了,多少個日夜,多少個中秋,都是她一個人過的,徹夜難眠的滋味,宛如夜夜吞噬記憶的蛇,思念成蠱,肝腸寸斷。

威國公念了兩遍,眼圈微紅,強忍著心中百般滋味道:“駙馬是想念父母了嗎?”

東方辭強咽淚水,點點頭,有些固執的不願意讓淚水落下,輕“嗯”了一聲。

皇帝沉默,良久道:“雖然此詩於此時場景不同,卻也是心有所感,誰能做出更好的?”

沒人說話。

東方辭走到二皇子麵前,伸出手道:“二殿下,有勞了,將你的花讓給我。”

她說花的時候,卻盯著二皇子的脖子,要的仿佛也不是花,而是命。

二皇子嚇了一哆嗦,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頭頂的花,已經被東方辭摘走。

一身繁花似錦的少年,徑直將花插在自己發上,將銅冠映射的更加古樸高雅。

她乜斜著二皇子,眼神冰冷如啐了毒般笑道:“二殿下,如今我有花了,就勞煩您跟高公公同流類聚吧。”

二皇子臉色鐵青,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在說他不是男人。

他快氣炸了,卻無可反駁。

看了看天色,並未完全黑沉,她繼續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朝高公公抱拳歉然道:“公公,我不是罵你,隻是覺得你也無奈,被迫與這不學無術的並稱,這樣吧,我也給您贏一朵。”

眾人驚訝,狀元公這是要把二皇子往死裏踩嗎。

給高瑜花,是不是說明二皇子連高瑜都不如,連不是男人的人都不如,還能是什麽?

不是人?

皇帝看著東方辭,笑道:“好,朕允了。”

東方辭瞅了一圈,目光落在四皇子身上,笑道:“這次就要四皇子的吧。”

皇帝點頭。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盞淒然北望。”

人生短促宛若大夢一場,世道艱險,人生寥落,全在這寂寞悲秋的圓月裏了。

東方辭連二皇子的麵子都不給,更遑論四皇子,於是,直接走過去,二話不說將花拿走,插在高瑜頭上。

讚道:“高公公,您真好看。”

高公公咧咧嘴,皮笑肉不笑的瞪了她一眼,眾人覺得是咬牙切齒,東方辭卻認為他是害羞。

高瑜確實是害羞了,生平隻被兩人調戲過,一個是東方辭,另一個是李玉菡。

兩個妙人,他害羞的甘之如飴。

李玉灝拍手讚道:“駙馬好詩才,隻是如此好的日子,駙馬怎的如此悲傷?”

東方辭聳聳肩苦笑:“哎,是我執著了,五六年沒見爹娘,心裏難免想念。”說著,說著,眼尾泛紅,她又自顧自的吸了下鼻子,強顏歡笑道:“不說這個了,既然大家心裏高興,我也不能掃興,再說個不悲傷的。”

眾人連連點頭。

而皇帝目光閃爍,看著東方辭在人群裏大放異彩,目光飄向西方,遙寄思念。

東方辭再次望月,看著樓下少年公子把酒言歡,再看不遠處後宮,女子們遊玩嬉戲,當真是快活熱鬧。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憑欄而站,月華溫涼,清風徐韻,目之所及,皆是陌生人,孤寂森寒。

李家眾人腦海裏幾乎同時浮現出一個妙曼的身影,李家小姐李玉菡,但願人長久。

許是嬋娟二字太過纏綿,皇帝渾身一震,被勾起了相思,再也壓製不下。

過了今晚,隻需過了今晚,他便能得償所願。

平複許久,皇帝問:“這次想要誰的花?”

聲音雖然平靜,可那語氣裏,卻是毫不保留的溫柔。

東方辭道:“皇上您還沒賜微臣花呢。”

言下之意要皇帝頭上的。

眾人心中一驚,心裏同時喝出一聲放肆。

還沒來得及斥責出口,便見皇帝拔了頭上的花,遞給東方辭:“拿去。”

一時間,什麽恩寵如山,什麽鄙夷不帶花的非男人,什麽胡鬧的想法都沒了,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皇帝頭上的東西,豈能輕易給人,那可是有象征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