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東方辭默然。

東方辭抱著落霞步履沉穩,身側跟著形容狼狽的張榛榛,零陵站在張榛榛另一側,時刻準備接著隨時可能摔倒的女子。

三人一路靜默。

寬闊的街道上,原本人聲鼎沸喧鬧異常,而此時卻是落針可聞,風聲蕭蕭。

回到府中,堂叔看到東方辭如此形容,頓時大驚。

“少爺,您……您受傷了?”

東方辭搖頭:“沒有,不是我的血,去請苗槑。”

因抱著落霞,她胸前衣服上的白雲紋繡上,染上了血紅色。

“還有,吩咐人去府尹衙門報官。”

說著,東方辭抱著落霞,一路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將落霞放在她的床榻上。

苗槑就在她的房間不遠,正好趕來。

“還能不能救回?”東方辭問搭著落霞脈搏的苗槑,凝聲問道。

張榛榛也蹙眉緊張的看著苗槑。

她此刻已經心力交瘁,身體猶如芭蕉葉般隨風擺動,而眼前的落霞,是她唯一的寄托。

東方辭扶著她,生怕她激動之下直接昏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苗槑身上,苗槑卻不慌不忙的鬆開了手,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慢條斯理的收回落霞手腕下麵的小枕。

東方辭急的心急:“你倒是說啊。”

張榛榛提著一口氣,臉色慘白如紙,臉上的汙黑痕跡更襯得她淒楚可憐,想問又不敢問的表情格外糾結驚惶。

“有救。”

短短兩個字,讓在場眾人幾乎同時放下心來。

東方辭忙到:“那你快救人。”

“噗通”一聲,張榛榛仰麵倒下,宛若隨風飄落的樹葉,飄萍般重重砸入水中。

“哎!”東方辭轉頭,連忙去扶她,方才情急之下她鬆開了後者的手,心中懊悔。

“苗槑,你快來給她看看。”

苗槑隻是掃了一眼道:“心力交瘁,心情起伏過大,掐人中即可。”

東方辭翻了個白眼。

苗槑自顧自的打開銀針包,開始給落霞施救。

東方辭則是將張榛榛抱在一側的貴妃榻上,掐按女子人中。

看著屋內忙亂的一幕,零陵皺了皺眉,一雙小手環抱著,不解的搖頭轉身,那轉身的姿勢宛若久經風霜的老頭。

不能理解兩個沒什麽交集的女子,為何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張榛榛悠悠醒來,迷茫朦朧的眸子緩緩聚焦,當她看到東方辭的瞬間,先前的經曆紛至遝來闖入腦海。

情難自抑的“哇”的一聲抱著東方辭的脖子,哭了起來。

東方辭坐在貴妃榻一角,頗有些五味雜陳的拍著她的脊背。

當年她一個人麵對父母失蹤,家族逼迫的時候,也是如此無助,她能理解張榛榛這樣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兒,遭逢此變心中該是何等的驚惶。

“有我在,沒事了。”

東方辭撫著她的背,輕輕安慰。

片刻之後,她羞赧的從東方辭懷中出來端坐著,坐姿骨子裏的端正嫻雅,她歉然道:“東方公子,讓你見笑了,我……”

說著,淚水簌簌而落。

東方辭遞給她一個手帕,輕聲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不是早早就去了信,讓張大人早做準備嗎?”

頓了頓她又說:“江南鹽稅案,雖然刑部尚書已經查出結果,可皇上尚未下旨定罪,而且,從證據來看,張大人隻是禦下不嚴,並未有直接參與,最多是降職或者革職,尚有回旋的餘地,他怎會讓你一個人入京,還遭遇刺殺?”

因為在皇帝麵前為張默說好話,她並沒有明麵上表現的太在意,可卻請孔立幫她看著翰林院裏所有謄錄的旨意等,並沒有處置聖旨和條陳下來。

原本她以為,此事可以大事化小。

張榛榛哀婉道:“父親已經去世了。”

“什麽?什麽時候的事?”東方辭震驚,從江南到京城,快馬也要四五天的時間,馬車更是要十多天。

看張榛榛神情,似乎她入京之前,張大人已經死了。

“接到你的信,父親便神態有異,當即決定兩天之後安排我和哥哥還有母親離開,說是讓我們投奔京城的親戚。”

“為了保持現狀,第二日我依舊去參加好友的詩會,晚上回家晚了些,卻見家中大火彌漫,家丁丫鬟死傷無數,聽他們說父親母親還有哥哥都被燒死在家中,我甚至沒有看到他們的臉,沒有見到他們最後一麵。”

“家門外放火的是總督府的衙役,帶頭的是衙門的師爺,他們堵在門口,出來的人被他們毫不留情的扔進大火中。”

“我不敢停留,便帶著仆從和丫鬟連夜往京中趕,希望能借人報仇。”

“一路上都很平靜,我甚至沒有隱藏身份,可入了京便被刺殺,我不明白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為何不讓我死在路上而是在京中明目張膽的殺我。”

所有人都安靜的聽著,房間裏隻有張榛榛那低低的說話聲。

宛若被困的兔子一般,驚惶無措,無助又可憐。

“從我送信到你來,不到十天,你怎麽來的?”時間上,東方辭覺得有些不對勁,問道。

“馬家哥哥幫我找了船,走水路到津港過來的,有什麽不對嗎?”

東方辭點點頭道:“路上沒有殺你,想必是因為沒想到你會走水路吧。”

頓了頓,東方辭又問:“你來投奔誰?”

張榛榛淒婉道:“父親本是讓我來投奔張家,我們這一脈是張家分支,就是三大世家的張家。”

以為東方辭不知,張榛榛著重說了一下三大世家。

東方辭眼中劃過一抹疑惑。

張家,會收留一個家破人亡的孤女嗎?

想了想東方辭道:“張小姐,若是張家想收留你,想必早已接到你要來的信了,你入京都不曾出麵,看來是不想收留你,你先留在府裏,之後的事查清楚了,你再決定去哪兒,如何?”

“這……這樣,於禮不合,我……”看著東方辭溫潤的目光,張榛榛麵色羞紅,結結巴巴不知該拒絕還是該答應。

自從見過東方辭的文采,她的一顆芳心便為東方辭而跳動。

隻是禮教規矩告訴她,不能如此。

可正如東方辭分析的那樣,張家恐怕不會收留她,她一個孤女,又能去哪兒呢。

正猶豫躊躇間,東方府外喧鬧起來。

“都讓開,府尹衙門查案,任何人都不許阻攔,將犯人交出來。”凶惡粗狂的聲音響起,說話十分囂張。

“這是新科狀元的宅子,皇帝禦賜的府邸,難道會藏罪犯不成?”管家的阻擋,聲音顯得低弱許多。

“不是你東方府報的官嗎,路上死了七八個人,怎麽都要查個清楚,聽說苦主是叫張榛榛的,她也要隨我們回府尹衙門接受調查。”粗狂的聲音越發囂張狂肆,絲毫不將東方府放在眼裏。

東方辭看了眼張榛榛,哼道:“這哪像是來查案,倒像是來殺人滅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