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溫香軟玉在懷,我好美色的老毛病又犯了,不由的有些恍惚,安慰地拍拍她的後背,溫和地說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哪個不要你是他瞎了眼!”
江行知的視線溫柔到有些詭異地在我身上打了個轉。
長公主淚汪汪地看我一眼,打了兩個哭嗝,在我身上抹了抹眼淚,依舊是一副閨怨憂傷的模樣。
我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從我胸口抽出來,然後雙腳微曲蹬地,一手攬在她腰上,四兩撥千斤地半跪著站起身子,雙手打橫將她穩住,抱在手上。
長公主突然紅了臉,小聲問我:“本宮重麽?”
我下意識就回答:“軟玉溫香,輕若鴻毛。”
她揪著我衣襟把臉埋進去不說話了。
江行知溫和明潤的表情逐漸剝落,漆黑的鳳眸裏神色陰森森的嚇人,我張口結舌沒法解釋。
我少年時候我爹讓我讀多了諸如《紈絝守則》和《與淑女對話十八法》,《如何勾搭到良家女》等等亂七八糟的書,對於女人有些問話純粹不用思考,下意識就蹦出來個風流子般的答案。
我心裏默默懊惱,補救地要將長公主放下,她卻攬住我的脖子不肯鬆手。“你……你倘若敢放下本宮,本宮就……就告訴皇兄你非禮本宮!”
啊喂,誰非禮誰呢——
她的威脅其實我真不當一回事,但是看著她淚痕滿麵撅著嘴的模樣,不由的有些心軟,輕聲道:“不放下不放下,你莫哭了。”
長公主將腦袋擱在我肩上,蹭了蹭我的脖子,我示意江行知等我,我一會兒再衝他解釋,他衝我揮揮手,甩袖走了。
長公主聽他腳步消失在不遠處後,立刻精神煥發地揪住我的衣襟,惡狠狠問道:“皇兄說你要走?”
“是——明日就離開。”我朝一邊她的侍衛和宮女走去。
她癟癟嘴,委屈道:“就不能不走麽,你一走我又看不見你了。”
我溫和衝她笑笑,沒有說話。
“你是為了他對吧,趙如玉我告訴你,那個江行知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不要相信他——”
我打斷她,“休要胡說,我隻當你一時氣話,以後不要當著我的麵詆毀於他。”
她拽著我的衣服晃我,“你個負心漢,為了那狐狸精齊奴家不顧,你要了奴家的身又碎了奴家的心……”
我差點吐血,“這話你哪裏學來的?”
長公主扭過頭傲嬌地說道,“本宮不告訴你!”
走過將軍府後苑的九曲橋,我遠遠看到她的宮女拍著胸口送了一口氣,長公主拽了下我的衣袍示意我停下腳步。
我鬆下將她放下,她低頭整理了下衣裙雲鬢,站在我麵前怔怔盯著我。
我隻覺她可愛,於是低眉淺笑地溫柔問她:“長公主您還有什麽事情?”
她道:“你要走,我不攔你,隻是你記住,你這一走就不許回來了,否則本宮就算冒天下大不韙也定要將你束在身邊,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說罷,她氣鼓鼓地嘟著嘴。
我隻當她開玩笑,並沒有當真,隻是隱約覺得那話似乎誰衝我說過似地。
她抽抽鼻子,聲音裏帶著哭腔繼續說道:“當初宣征殿外邊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身材高挺又俊俏,又不像別人那樣色迷迷地盯著我亂瞧,眼睛亮亮的像父皇賞賜我的黑曜釵,好像能裝得下整個世界似地,我第一眼見你就偷偷喜歡你,可是可是——”奈何君是女兒身……
我垂下眼睛不說話了。
長公主跺跺腳,紅著眼圈道:“聽到沒,你一走就不許回來了,否則管你心裏裝的是什麽江行知李行知孫行知,你倘若敢踏入這長安城一步,你就隻能是我華念玥的!”
她轉身跑了,手臂上纏的絲帛滑過我手指,細膩綿長。
我低頭看著掌心,想起那年她一身鵝黃輕紗,眸子裏溢出的笑意像是最燦爛的陽光,她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姑娘。
僅此而已。
臨近傍晚,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我換上一身天青色襦裙,拒絕了趙可的隨行,趙青衿堵在府門口非要陪我去。
我頭疼不已:“我就去隔壁蘇少銀府裏,幾步遠的事情。”
趙青衿倔強得很:“我今兒一直感覺好像要出什麽事情似地,小姐你就讓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拍拍他肩膀安慰他:“我們明天就回臨霜了,從今以後舒舒服服待在邊疆,你是不是臨近要離開了,患得患失了?”
趙青衿搖頭,不怎麽同意我的話,我朝府外走一步,他就跟近一步,我提高了幾分嗓音,沉聲道:“軍令如山!趙青衿你再不走一步試試。”
他腳步頓住了,我滿意點頭,“回去,等我回府,不要胡思亂想。”
轉了個彎,確定趙青衿沒有跟上來,我鬆了口氣。
蘇府的家仆將我帶到花廳,蘇少銀正在逗孫兒元寶,元寶騎在他脖子上咯咯地笑,華南屏一身黑衣,襯得他身材勻稱修長,衣擺繡著暗色祥雲紋,在燈光下時隱時現,他張著手,廣袖悠悠垂下要抱元寶。
元寶奶聲奶氣地叫道:“皇表叔,皇表叔。”搖晃著兩隻白嫩的小拳頭撲倒了華南屏懷裏。
華南屏臉上的淡薄冷漠全數卸去,溫顏淺笑著,琥珀色眼眸如點入春水,**漾起一圈圈的漣漪。
他看到我,微微歪著頭任憑元寶掛在他脖子上胡鬧,淡笑著喚了一聲:“阿玉。”
上元夜燈會一如既往熱鬧,各式各樣的燈籠將長安城點綴得如同白晝。華燈礙月,飛蓋妨花。姑娘們穿著各種各樣鮮亮的衣裙在人群中飛快地穿梭著,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穿過長安城而過的河水裏流滿了閃爍的花燈,蜿蜒延伸到遠方。
華南屏走在我身邊,我小心翼翼注視著他周圍的動靜,生怕會有刺客什麽的。
事實證明,我根本防不勝防,走兩三步就要有個羞紅臉的姑娘故意撞進他懷裏或者拉住他的廣袖塞給他一條手絹。
他握著手帕,疑惑地看著我。
我小聲附在他耳邊解釋:“上元夜送手帕,就是代表對你有意思。”
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手絹,然後一股腦塞給我。
我嘴角抽抽。
他繼續目不斜視地朝前走。
過了一會兒,華南屏在一個花燈攤上站定,盯著一個被做成青花瓷瓶形狀的花燈發呆,我跟上去,他指指那個燈,然後看著我不說話了。
“你要那個?”我試探問道。
他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繼續看著那個花燈。
我解釋道:“上元夜的花燈是需要猜謎的,你喜歡哪個花燈,就必須猜出燈謎,否則攤主是不會賣的,不過,也有例外——”我衝他眨眨眼,“比如我是攤主的熟人。”
那攤主果不其然認出我來,笑著打招呼:“如玉妹子,兩三年沒見了,你可還好,這是和夫君逛燈會呢?”
“不是夫君,是朋友。”我笑著和他寒暄,“喏,我朋友看上你那個花燈了,謎題我是萬萬猜不出的,你舍得割愛麽?”
攤主抬頭看了一眼,道:“又是這個花燈,你四年前買的就是這個花燈,今年也不換個口味。”說罷,踩在凳子上踮著腳取下那青花瓷瓶花燈遞給我。
我腦中空白,我以前買過這個花燈?
華南屏伸手接過攤主遞來的花燈,放在眼前細細地看著那略顯粗糙的畫風,琥珀色眸子裏一閃而逝的柔情如同滑過的流星般快的不可捕捉。
我伸手要拿走他手中的花燈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麽,熟料他手一背,將那花燈藏在身後不肯給我。
我沒料到他這般小孩子行徑,有些反應不過來。
華南屏後退一步,低垂的眼睫上跳躍著閃爍的流光,他帶著一絲苦澀和委屈說道:“四年前那個燈被你燒了,這個還不能留給我嗎?”
攤主聞言笑道:“如玉妹子,你上次不是說買走我那花燈是送妹夫的嘛,怎麽的原來是被你自己燒了?”
我聽出了些緣由,也不願細問。和攤主告別後,示意華南屏繼續朝前走。
不遠處突然傳來低聲的像刀劍刺入血肉的聲音,人群中發出了**。
我感到一股涼氣順著脊背往上冒,直衝得頭皮發麻,我朝那邊花燈小攤的攤主伸手,“給我把劍。”
攤主糾結看我,“我都離開離開趙家軍許多年了,哪還有隨身帶劍的習慣。”
我瞪他一眼,“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給我。”
他果不其然從攤子裏抽出一把保養良好的匕首來扔給我,心疼道:“隻有這個了,記得還我啊!”
我伸手接住,這時候,有嘶啞的男聲傳來,帶著明顯的西涼口音,就像在耳邊低語一樣,讓人不由的心生恐懼。“哈哈,趙如玉趙將軍,你應當料想不到會有今天罷。”
人群之中發出刺耳的尖叫,洶湧的人流四散開來。
我沉下思緒分析了現在的情況,偏頭看著華南屏,反手握緊了手中匕首,“你身後跟了幾個侍衛?”
他淺皺著眉頭看著慌亂的人群,低聲平靜回答我,“我沒有帶侍衛。”
我差點一個踉蹌栽倒。
還沒容我想出對策,那嘶啞的男聲又在我耳邊聒噪,“趙家如玉將軍好色成性,無男不歡,如今一見才知名不虛傳,虧他還聲聲替你說話,我看你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權且將華南屏護在身後,朗聲問道:“你說的他是哪個他?”
“你不配知道!”那嘶啞的男聲變得恨意滿滿,“他寧願接受所有的懲罰,隻為了給你求情,你卻在這裏佳人有約,我本想留你一命,然後廢掉你扔在他身邊做一女寵也無妨,但是現如今看來,我不如將你和你情人的腦袋一起呈給他看。”
“不知是誰如此在意本將,倘若他自薦枕席,模樣還說得過去,本將倒是不介意同他春風一度。”
“呸……你這陰險的不要臉的大華人如何能配得上我西涼男兒!”
這番拖延時間,我看大街上的人群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四下帶著繁鬧後的靜寂和狼狽雜亂,三個黑衣蒙麵的人正在四十步開外緩緩朝我走來。
一個體型彪悍,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人走在前邊。
我譏諷道:“為了刺殺我,你們大老遠的跑來長安城,我真是不勝榮幸。”
那人說:“趙老兒現在成了瘸子,殺了你趙如玉一個,趙家軍就群龍無首,必定不堪一擊,別說是長安城,就算追到天邊,又何妨?”
他已經不打算在廢話下去,右手抬起又落下,他身後的兩個人像離弦的箭一樣朝我衝過來。
我拔出手中匕首,凝神備戰,最後時刻聽到了那個體型彪悍的西涼人用西涼話惋惜地說道:“阿莫爾殿下,你看,這就是你看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