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蘇熙像被嗆住一樣連連咳嗽,我疑惑抬頭看他,蘇熙漲紅著臉說:“你這直覺可是真準。”

我低頭展開手裏地圖,皺著眉頭繼續研究,心不在焉地對蘇熙道:“可不是,所以我還是不要禍害良家男兒了。”

我止住閑話,將地圖攤在他蘇熙麵前,指著與臨霜鎮距離極近的一個小鎮,“這裏西涼是如何布兵的?”

蘇熙垂頭看了一眼,就笑了,“我知道你打什麽主意,這夕月鎮與臨霜挨得極其近,倘若能趁西涼人不注意,趁夜領兵攻入夕月鎮,待天亮時候再與正麵軍隊一起發動襲擊,攻其不備,到時候他們腹背受敵,臨霜唾手可得。”他激動地說完,又惋惜地歎了口氣,“可是,小姐,我率趙家軍來此休整時間不長,還未來得及派出探子打探清楚。”

我點點頭。“臨霜失陷是我的恥辱。我絕不允許他西涼長期鳩占鵲巢待在臨霜,既然你還未來得及,那現在就準備一下。”

蘇熙領命拱手退下,待退出軍帳後他又突然掀簾進來,“小小小……小姐,你別告訴我你打算親自去一趟?”

我收起地圖折疊起放進袖裏,挑眉問道:“有何不可?”

顧盼兮牽著馬左晃右晃不肯給我韁繩,“不行,這事絕對不行。”

我急了,現在倘若還不出發,天亮之前就絕對趕不回來了,“顧盼兮,你倘若再不放手,軍法處置!”

顧盼兮瞪我一眼,依舊不肯放手,“我又不是你趙家軍的,談什麽軍法,再說趙如玉你無官無職,在征西軍裏連個夥夫都比不上,軍法處置你嚇唬誰呢你!”

我頭疼得扶額,軟語道:“盼兮,我去去就回,天亮一準回來。”

但是顧盼兮他軟硬不吃,“我答應陛下,也答應老將軍一定要看好你,而且陛下說了,倘若你在邊關有任何任性妄為,不顧危險之舉,我就可以立即往長安寫封信,你趙如玉就別想在流風城再待下去。”

我仔細想了想他的話,覺得還是有一定的威脅力的,可是現在倘若再不抓緊時間,機會稍縱即逝,待西涼布置好兵防之後,攻下臨霜就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我色厲內荏地說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蘇熙,你給我把顧盼兮捆了,等我回來再放了他。”

蘇熙陰森森地從後腰抽出一條早已準備好的繩子,“得令,小姐。”然後回頭對跳腳的獸醫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丫也有今天!”

安置好了顧盼兮,我帶著趙青衿上馬準備前往夕月鎮,趙青衿一直臉色蒼白,若有所思,我回頭看他一眼,問道:“你身子不舒服?”

趙青衿搖搖頭,認真看我一眼,道,“小姐,我這心裏頗不寧靜,總感覺要出事兒似的。”

我拉著韁繩的手頓時僵住了,對身後送別還未回去的蘇熙說道:“蘇美人,你趕緊去找趙可,讓她把我的護身符給我拿來。”

趙青衿解釋:“小姐,那就是感覺,當不得真。”

“趙青衿你個烏鴉嘴趕緊給我閉嘴!”我抓狂咆哮他。

西涼占領臨霜鎮的時間並不長,對夕月鎮即使有所布防應該也算不上周全,我和趙青衿趁著夜色摸進夕月鎮,果不其然鎮門口隻有一對西涼兵。

我穿了一身灰色的男裝,頭發束在頭頂,門口的西涼兵盤查我們,趙青衿給了銀子賄賂,領頭的人笑眯眯地放我們進去了。

我往鎮子深處走的時候,聽到門口西涼兵用西涼話交談:“該死地像螞蟻一樣的大華人,一刀殺了不就得了。”

那領頭人啐他一口,道:“你當我不想,上頭下令,不得濫殺。反正他們就像一群待宰的綿羊,殺掉吃肉還不是早晚的事情。”

“哈哈,說的也是!”

我讓趙青衿把馬韁繩綁在樹上,我和他沿著鎮子的四周緩慢地走著,我觀察著周圍的地形和局勢,心裏擬定了一個又一個方案,然後又一個又一個否決。

走到鎮子後邊,我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回頭對趙青衿說道:“倘若我被西涼人捉住,你說他們會怎麽殺我?”

趙青衿沒反應過來。“小姐你什麽意思?”

我深呼一口氣,道:“還能是什麽意思。”抬頭看了看沒有絲毫燈火氣息的房屋,我懺悔地說道,“我確實不該任性的。”

“小姐?”趙青衿依舊一副呆傻樣子。

我沉下聲音對他說:“分開跑!”

這次他聽懂了,我們飛快躲進巷子裏沿著不同小道分開奔跑,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身後的院子響起一陣不同尋常的**,一個粗獷的聲音大聲吼道:“快追!活抓他們,賞黃金美人!”

我順著漆黑的巷子跑了許久,久到氣喘噓噓體力不支,雙腿如同灌鉛,幾乎要抬不起來,而身後的追擊依舊不停歇。自從懷了孩子之後,我越發地感覺體力下降,我無奈地撫摸小腹裏的寶寶:壞蛋你要害死娘了……

左拐右拐,我跑到了鎮子的大路上,天色已然漆黑,路上空無一人,我聽到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深呼一口平靜下來,一頭鑽進另外一條巷子裏。

哪料巷子口竟然站著一個人,我一腦袋栽到他身上,來不及後退就被他用力地一把攬入懷裏。

奔跑的腳步被迫停下來,我眼前一陣陣地發黑,體力流失太大,我沒有力氣推開,也沒有能耐打暈這人。

得了,這下完蛋了。

那人什麽話都沒有說,一手束縛住我的腰,一手拔掉了我頭上束發的玉簪,我感覺到頭發如同流水般一股腦傾瀉下來。那人的手下移,找到了我的腰帶,極其熟練的解開腰帶然後拉開我外袍的衣帶。

我聽著馬上就要趕來的追兵的腳步聲,認命地閉上了眼睛,料想他們剛剛嚷嚷著抓活的,今晚我應該能保住性命。

我穿在外邊的灰色外袍被這人扒下,揚手扔進了巷子裏的人家的院落中。我冷得顫抖了下,依舊氣喘籲籲地問道:“你要做什麽?”

那人將我抱在懷裏,我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暖意,也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如遭雷擊,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他低聲道:“阿玉,別出聲。”

江行知。

或者,阿莫爾。

身後的追兵已經趕上來了,剛剛那個粗獷聲音的頭領厲聲喝道:“拿下!”

書語大聲諷刺道:“什麽人你都敢拿,格日勒你吃了豹子膽了是吧!”

“殿下?”那頭領認出了江行知。

江行知抱著我,我感覺到他的袍袖遮住我的後背,他的下巴放在我的頭頂,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聞到他身上皂莢和陽光的味道。

他用慵懶卻帶著怒氣的聲音說道:“格日勒,你還要帶著你的士兵一直看下去麽?”

“屬下不敢。”那人道,隨後,我聽到了緩慢的後退的腳步聲。

我聽得那人後退的腳步中帶著猶豫不決,於是狠狠抬頭對著江行知的下巴撞了上去,他痛得嘶來了一聲,我在他懷裏掙紮起來,用一種既害怕又恐懼的柔弱嗓音說道:“救命,你放開我,求求你放了我。”

江行知按住我的腰,依舊用力將我束縛在他懷抱裏,不動分毫。

那邊那個名叫格日勒的將領哈哈大笑,“看來這還是倔女人,殿下,須知女人強上是沒有味道的,我這裏又一瓶從納達木帶來的秘方,給她吃下去,保證再貞烈的女人都得變成一灘春水哀叫求歡,哈哈!”

一陣天旋地轉,我被江行知抗在肩頭,他上前兩步,似乎是接過了那將領遞上來的藥,然後沉聲說道:“那實在是多謝格日勒將軍了。”

“哈哈,殿下,屬下告辭。”

“將軍好走不送。”

我聽到街角的腳步聲走遠直到消失,這才沉下聲說道:“放我下來。”

他不聽,書語在他身邊打著燈籠,小聲對我說道:“夫人,你暫且忍耐下,這夕月鎮到處都是眼線。”

我聞言止了聲音。

江行知扛著我走了挺遠,依舊呼吸均勻腳步有力,我悲哀地歎了口氣,兩年了,我居然不知道曾經枕邊人居然是習武之人。

他將我帶進一間屋子裏,放在**。書語點上燈火,又看了江行知一眼,從袖中取出一粒藥丸塞進我喉嚨裏,看著我咽下去,這才告退了。

我冷的厲害,抓起**的被子披在身上,冷冷抬眼看他。

他彎著嘴角淺笑,喚我,“阿玉。”

“住嘴!”我皺眉。

曾經的感情和臨霜的血債一起衝到我腦海裏,我喃喃道:“你有什麽資格,有什麽資格叫我的名字——”

“阿玉,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

“那自然是有意瞞著我的,”我冷淡地說道,“倘若不瞞著我,你又如何偷到臨霜的布防圖。”

他啞然。

我垂眼繼續說道,“今日你倘若不殺了我,來日我必然殺了你,——阿莫爾殿下,血債血償。”

“對不起。”他溫和地說道。

我抬頭看他,從容且毫無感情地微笑,“不曾怪你。”

他眼中綻放出驚喜,然後是不可置信。

“你必須在你的國家和我之間做出選擇,你最終選擇了你的國家,我也無話可說,隻是你要知道,當你放棄我的時候,我們之間的感情,也就從此了斷了。”我看著他的眼睛,緩慢地說道。

他了然苦笑,道:“你真的不曾想過我們之間能有另外一條路麽?”

我斬釘截鐵道:“我們之間從不曾有另外一條路,我理解你所做的一切,但是卻不能原諒你。”

江行知靜靜看著我,漆黑的鳳眼裏閃過極其沉重的悲哀。

“我以為你死了,他們回來告訴我,說你死了,他們說你為了那個人,寧願殺死自己。”江行知呼吸急促地說道,“你看,你嘴上說著喜歡我,可是卻寧願為他死,阿玉啊阿玉,你的心究竟是怎麽長的?”

我沉默不語。

“我看了臨霜的布防圖是不假,我卻從未想過真的泄露出去,我從未想過真的背叛你,倘若這一切真要論出個是非對錯,也是趙如玉你負心於我在先。”他眼中帶著濃烈的怒氣,步步緊逼而來。

我撐著身子後退,手握拳,卻發現提不出一點力氣,這才想出來估計是書語給我吃的那顆藥丸的問題。後背很快貼到了牆壁,我無路可退。

江行知的麵孔近在咫尺,他抬手撫過我的臉頰,我能感到到他指尖的溫度和微微顫抖的指腹。

我身子虛軟無力地靠著牆壁,平靜看著他俊秀的臉龐,終究還是側過臉去,不願再看他。

“阿玉。”他淺聲喚我,溫和的聲音裏帶著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還好好的,我比所有人都開心,臨霜的事情,是我做錯了,你恨我也好,罵我也好,能不能……”

他的手握住我放在腿上冰冷的手,溫暖的手掌一如既往舒適地讓我想歎息。

“……別不要我。”他垂著眉,淡淡苦笑著說道。

桌上燈花啪的一聲爆開,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分外響亮,燈影斑駁,我想起兩年前的時候,新科狀元騎馬遊街,他一身濃烈紅衣,眉眼美得近乎張揚,黯淡了長安最繁盛的牡丹花,可側眸看我那一瞬,唇角的笑卻溫柔寧靜。

彼時我正遭受情殤醉眼熏熏,悵然抬眸回望過去,心跳就那麽突然失了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