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恍惚從回憶中醒來,我雙眼迷茫地盯著他,喃喃說道:“假如——”

這兩個字剛出口我就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這世上沒有假如。我倘若真的說出這些話,也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沉默許久,我平淡地對他說道:“你我終究,有緣無分。”

江行知料到我會這麽回答,隻是淺淡笑了下,不再說話,“馬上就要天亮了,你且睡一會兒。”

我點頭應下。

他起身吹滅油燈,又返回床邊,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

我糾結:“你出去。”

“阿玉,這裏沒有其他房間。”他解釋。

“假如不怕我趁你睡著殺了你,你盡可以安眠。”我麵對牆壁側身躺下,悄悄握了下拳頭,依舊使不出絲毫的力氣,渾身軟趴趴地如同被挑斷筋脈。書語喂我那藥,可能就是為了防止我暴力越獄逃跑的。

床鋪下陷,他躺在我身邊,然後小心翼翼替我掖好被角。

我體力消耗太大,很快眼皮就沉甸甸地墜了下來,臨入夢鄉前,聽到他在我耳邊小聲說道:“其實,我又騙了你,其實有別的房間。”

“噢?”我半夢半醒之間回了他一句。

他把臉埋在我散在身後的頭發裏,苦澀道:“隻是這些日子沒你在身邊,我不曾有一日安眠,每每夢醒,恍惚之間總覺得你在我懷裏,然而清醒之後,卻是夜半冷衾寒,那種感覺,很差勁,所以今天晚上,我想待在這裏,你不會怪我吧?”

我沒有回答他。

過了許久,聽到他問道:“阿玉,倘若我要你待在我身邊,你會不會恨我?”

我聽到我用平靜的聲音說道:“不自由,毋寧死。”

他似乎笑了一聲,“可是我不願放棄。”

在這裏待了三天,書語每天會進來給我送飯,晚上的時候江行知會來陪我說話。我隻知道我還在夕月鎮,卻不知道準確的位置,我試探地詢問了一下江行知,得知趙青衿已經跑了出去,沒有被西涼人捉到,我鬆了一口氣。

書語的藥丸讓我手腳無力,雖然能勉強行走,但是不能用一點力氣,否則全身就疼得厲害軟倒在地,我嚐試著四下走了走妄圖發現些能逃出去的線索,可都無功而返。

我坐在陰影裏,害怕的身子止不住地發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慌張和恐怖。我不怕戰爭,不怕死亡,唯獨怕這種被迫剪掉翅膀待在籠中,從狹小的孔洞裏窺伺天空的感覺。

我算了算日子,依我對胡默的了解,估計他定下的****臨霜鎮的日期就在這幾天,於是心下更是暴躁不安。

江行知晚上的時候將我抱在他懷裏,輕聲哄著我睡覺,告訴我再等些日子就帶我回家。他說他的母親是個溫柔的大華人,他的詩詞歌賦都是母親教他的,他說納達木的女人美麗又開朗,男人威武又強壯。

那不是我的家,他的家是在遙遠的納達木,而我的家卻在富庶繁華的長安城。

我終於再也壓抑不住本來就灰暗到極點的心情。“江行知,念在兩年的感情的份上,我依舊喚你行知,你我相識兩年時光,我待你如親人一般,即使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在算計我,我也不曾虧待你分毫。可是事到如今,你為何不肯放過我?!”

他隻是抱著我,不說話。

“你們都覺得我很好騙,都覺得我很傻,——我胸口上留下的疤痕我不信你沒有見過,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的心本來就長歪了,上元夜我刺自己拿一刀,隻想著從此能一身輕鬆離開長安的是非和算計,可是我醒來之後,卻發現我想攜手歸去的那人,居然狠狠地背叛了我!”我憋了許多日子的話,終於能無所顧忌地講出來。

“再說這夕月鎮,我同西涼交戰這些年,清楚他們的作戰手法。他們萬萬不可能早早地就注意到地圖上這麽一個小鎮子,而且設兵埋伏。整個西涼軍,清楚我作戰用兵性格的人,隻有你江行知一人,那夕月的伏兵,根本就是為了捉我而來!”

江行知身子一抖,似是已經默認了。

我無力地苦笑,“行知啊行知,你答應同我成親之後,你以為你將那份柔情蜜意演繹得活靈活現,可是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無心於我,甚至還有些鄙夷我。我是個悶葫蘆,不願多說什麽,畢竟是我虧欠於你,所以我都盡力補償你,曾經我以為你最想要的是仕途,所以卻不知道你更感興趣的,是我的項上人頭。”

他有些慌亂地解釋:“不,我從未想過殺你,從來沒有!”

“我知道你沒有,興許你隻想將我束縛在你身邊做一女寵。當年,你看出我對你防備未消,也看出我早已認出你虛假的感情,於是之後你竟然假戲真做,將對我那份情意變成了真心,為了臨霜的布防圖和趙家軍排兵布陣圖,你甘願算計你自己的感情,可悲的是,我居然相信因為你的感情所以因此信任你。”

“你帶軍攻破臨霜的時候,當第一個趙家軍因為你的緣故人頭落地的時候,你就應當料到,你我此仇不共戴天!”

“阿玉。不要,不要這樣。”他抱緊我,一遍又一遍重複地說,“可是我真的愛你,我不想離開你,才離開你幾天,思念入骨百爪撓心的感覺讓我真的不能承受,你要不這樣,待在我身邊不好嗎?”

我抬頭看著他,“我知道你愛我,我相信你的真心,可是行知,對不起。要麽,放我走,要麽,讓我幹脆一死。”

他如同被嚇到一樣後退。

“三天的時間。”我悲哀地抬眼望著他,“行知,我受不了被束縛的滋味,我寧願用所有的一切都交換自由。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做出選擇。”

江行知已然冷靜下來,漆黑的鳳眼裏微波漣漪。他說,“我一直低估了你,曾經以為你不過是個普通的好武還有些魯莽的女子,可卻不曾想過你能將感情看得如此通透,阿玉,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姑娘。”

“我駑鈍不堪,你這般說,是過獎了。”

江行知搖頭,“你不必自謙,我隻問你,我用我的真心,隻求你能留在我身邊,你當真不肯?”

“不肯。”我斬釘截鐵地說道。

他聞言歎息,“有句話叫做當局者迷,可憐你將所有人的感情都看得通透明了,可卻唯獨看不清自己的心思。”

“此話怎講?”

他自嘲地笑了笑,艱難地說道,“你曾經對我說你喜歡我,我把一切當了真,可是現如今再看,你根本對我沒用一絲男女之情,當初說什麽喜歡我,想來隻是覺得我可憐罷了。”

“話不是這樣講。”我因為他莫名其妙錯怪於我有些惱怒,皺眉解釋,“當初我向陛下請辭,甘願用我手中除了趙家軍外所有兵權交換,隻求他能放我們離開長安城。這些,在你看來也都是假的嗎?”

江行知勉強勾起唇角笑了下,但是卻依舊堅定他自己的想法,隻搖搖手示意我不必再說,“我可以放你走。”他說罷,欺身上前,有些粗魯地將我壓在身下,道,“既然我此生得不到你的心,不如得到你的身子。你我夫妻兩年,你也該盡一次做妻子的義務了。”

我掙紮著要起身,奈何根本撼動不了他一絲一毫。

他俯身下來,略失血色的唇蹭過我的眼角,鼻子,然後停在我的唇上,他垂眉看著我,鳳眼微睞,似挑釁般問道,“你我圓房,我放你自由。這交易,你做還是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