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天我起床洗漱的時候,竟然意外地看到在外邊等著伺候的趙可,問清緣由,才知道趙青衿被陳老軍師抓走抄書,我身邊沒人跟著,老管家把趙可的新婚假直接取消,扔到了我身邊。

趙可是早年陳老軍師在戰場撿來的,後來因為性格的原因頗受我爹喜愛,就送到我身邊當個大丫鬟。

我爹一直把我當兒子養,卻也沒忘了我終究還是女兒,送來一個丫鬟還是方便些。

趙可見我醒了,立刻端著熱水進門伺候我洗漱。

我順口問她兩句:“新婚日子如何,你家夫君對你可好?”

怎料她突然粉嫩了臉頰,跺腳道:“小姐,怎麽淨問這些問題,可兒,可兒好害羞的……”

我被她嬌羞的動作驚得差點打翻洗臉盆,忙道:“不問不問,我不問了,你莫要嚇我。”

趙可當年隨我在民安坊逛街,偶遇一酒醉書生出言調戲她,我攔袖子正要揍他,被趙可攔住說君子動口不動手,揍他沒有挑戰性。隨後張嘴問候書生上下十八代沒有重一個字,周圍叫好喝彩聲一片,那酒鬼書生第二日就搬離了長安城。

如此悍婦,如今懷起春來,料我有多大的承受力,心肝也得稍顫那麽一下。

我剛洗漱完畢,老管家來我房裏找我,說是皇帝宣我即刻進宮。我聞言趕緊換了身衣服跟在宮裏公公身後進了宮,出府前叮囑管家一定告訴我爹一聲。

走到宣政殿時候,殿門口的太監攔下了我,進門向皇帝稟報。

大門打開的時候,我隱約聽到裏邊皇帝極大聲地再斥責什麽人。

“孤知道你想些什麽,此蠱無藥可解。莫要逼孤動手殺了她。”

我聞言心肝一顫,雖然我爹私底下告訴我當今聖上其實就是一大尾巴黃鼠狼。但是陛下麵子工作做的極好,民間無論誰都要讚一句今上仁厚,見不得天災人禍,踩死隻螞蟻都要抹眼淚的。

我跟在我爹屁股後邊做官四五載,這是頭一回聽陛下用這麽陰狠的聲音說話。

“兒臣知錯。”

這個聲音我也聽清楚了,是七王爺的聲音,他嗓音低沉磁性,此刻似乎情緒有些低落,帶著點非常不易察覺的顫音。

我心肝又抖了抖,不知怎麽的心疼得厲害。

“陛下,趙小將軍在門外求見。”進去那個公公稟告道。

“宣。”

我進去,規規矩矩行禮:“趙如玉見過陛下,見過七王爺。”

“小將軍免禮。”皇帝讓我起身。“今日請小將軍來,隻是聊聊家常罷了。”

他噓寒問暖幾句,看我頭上傷口好了,笑得極為和藹可親:“小將軍還是和江禦史相親相愛的好。江禦史可是滿心眼裏隻有小將軍一人,小將軍切不可委屈了他。”

“如玉知道。”我答道,看皇帝陛下似乎特別喜見我和江行知相親相愛,於是接著說道。“今日休旬假,我一會兒回去就陪他去長安城外郊遊一番。”

皇帝聞言哈哈大笑:“如玉現如今真有當初你爹的風範,你娘在世時,你爹也是這般疼愛你娘的。”稍後有些悵惘的說道,“可惜你娘去世後,你爹成了這番模樣,著實,哎,當年事不提也罷……這麽多年你爹也不曾續弦,可見對你娘一心一意。不知道小將軍是否與你爹這點也是相像的?”

他扯來扯去愣是把我搞迷糊了,是在不懂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於是隻能順著他話裏的意思應道:“自然,如玉一心一意隻有夫君一人。”

旁邊傳來散亂杯盞碰撞的聲音。我稍微側過頭,看到華南屏直愣愣地看著我,眼神複雜。

皇帝咳嗽了一聲。

他晃過神,道:“兒臣身體不適,父皇,兒臣告退。”

皇帝揮揮手,對他說道:“稍等一會兒。”然後繼續笑眯眯對我說,“孤知道小將軍和江禦史夫妻情深,可是西涼那邊著實無人鎮守,不知道小將軍——”他頓了頓,沒有把話說完。

我懂他的意思,跪謝道:“能為大華守邊是如玉的福分。”

“如此極好。”皇帝撫掌大笑,“小將軍收拾一下,明日就啟程吧。”說罷帶著絲歉意道,“隻是委屈小將軍和江禦史了。”

“陛下言重了,如玉告退。”我道。

晚飯我爹聽聞我要走,頓時愁得吃不下飯。

“才剛回來幾日就要走,這黃鼠狼委實不近人情,如玉你先等等,我明日進宮一趟,實在不行,再做打算。”

江行知神色倒是沒什麽變化,隻是一個勁給我夾菜。

我悶悶扒飯不說話,對於被派去鎮守西涼邊關,我並無異議,畢竟我是個正五品上的將軍,為國守疆本就是職責。我隻是納悶,為何皇帝看我就像看一個隨時就能爆炸的炮仗一樣。

這時候管家進來遞給我一張帖子,江行知知道我懶得辨字,自行接過念了下。大致是有人請我去鴻雪樓吃飯。

我糾結:“我吃過了啊。”

我爹拿筷子抽我腦袋:“人家請你吃飯就一定是吃飯?!官場上的事情你當真一竅不通,根本就是你那些同僚聽聞你要離開長安給你餞行罷了,順便聯絡下感情方便以後狼狽為奸。”

我聞言豁然開朗,拍了拍老爺子的馬屁,老爺子得意洋洋。

進了鴻雪樓包廂,我感覺不對勁。哪有餞行隻有一個人的道理。看來我爹那席話其實也是打腫臉充胖子,矮個堆裏裝大個罷了,委屈行知居然還沒拆穿他。

那人聽到我開門的聲音,抬眼看我一眼,淡色眸子在琉璃燈映襯下美得尤為驚鴻,他有著高挺白皙的鼻梁和濃密漆黑的眼睫,勾唇垂眼輕輕一笑,隻覺男色亦傾城。

他似乎也是匆匆而來,還未來得及換下紫色官袍。

“小將軍不必多禮,也不必詫異,請坐吧。”他道。

我聞言坐下,接過他遞來的酒杯,問:“殿下邀我來此,不知有何貴幹?”

“將軍明知故問。”他自斟自飲一杯,道,“敬將軍一路順風。”

我將杯中物飲下,搖頭道,“如若是給我踐行為何隻有殿下一人,殿下不必說笑。”

他抿唇輕笑,不再言語。

周圍安靜得像一戳就碎的冰。我別扭得很,坐了一會兒,打算起身告辭,哪裏料到剛站起來腿就軟的厲害,身體極端無力,我隻能重新坐下,我用一隻手支著腦袋伏在桌子上。

他見此沒有一絲驚訝,隻是從凳子上站起身子,華南屏雖然五官驚豔是個美人,但是個子也挺高,這麽站在我麵前的時候居然給我一種壓迫感。

我艱難抬頭問他:“怎麽回事?”

他伏在我耳朵處,綿軟的呼吸噴在我耳垂上,我腿更軟了,他道:“如玉莫怕,我不會傷你的。”

“殿下。”我側過臉,認真地看著他眼睛,“殿下請自重。”

他聞言笑的暢快,“當初你死死糾纏於我的時候,這話,我也沒少衝你說過,可你不是該做什麽就繼續做什麽嗎?”

我迷茫搖頭:“如玉不記得和殿下還有何牽扯。”

華南屏聞言垂下眼睛,“也是,你都忘了啊。”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我想躲卻使不出一絲力氣,他狠狠閉上眼睛,抱住我的身子,他手臂箍筋,差點沒把我嘞得窒息。

我掙紮兩下,如泥牛入海。

他輕撫我後背:“就讓我抱抱你,難不成連抱都不讓抱了。”

他聲音依舊低沉優雅,一副高高在上的矜貴姿態。可不知怎麽的,我卻聽出了一絲淒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