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杆子說,王警尉掉把兒後淪落乞丐說明這一點,他沒有瞧不起花子的意思,自己本身是花子王,一個警尉離開警察局,總能找到個體麵的事做,他沒找到,在警察的位置上幹的壞事太多,人性狗,他說,“快過年啦,二弟,你做討喜的準備吧。”

乞討的旺季來臨,討喜是花子的重要活動,除夕是討喜錢的好時機。第九章疑影“是他?”

“是他!”縣長辦公室裏,章飛騰同小日山直登密談,麵前放著那枚方形古銅錢,談話內容圍繞著它。“劉大傍親眼見黃杆子戴過它。”

小日山直登說。方形古銅錢的主人是富貴堂的掌櫃,章飛騰絕沒想到,特高課長說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許他半信半疑,十幾年前北溝鎮警察署發生的事蹊曉,救出胡子大櫃南來好的是什麽人始終是個謎,監獄那麽高的大牆,荷槍實彈的警察看守,竟然救走人,現場隻落下這唯一的物證。“你懷疑……”“太君,黃杆子是個癱子,他怎麽能爬上監獄的髙牆?”

章飛騰本身做過警察,偵破刑案有一定的經驗,救胡子大櫃的人,一般身手都不成,武藝需高強,花子房掌櫃哪兒像?根本就不像。“可是,他什麽時候癱的呀?”

小日山直登道。黃杆子癱的時間至關重要,劫人事件發生前癱和劫人事件發生後癱是兩種結果。“我建議你弄清黃杆子癱的時間。”

小日山直登的話表明不再過問此事,劫走胡子大櫃南來好發生在偽滿洲國成立之前,憲兵不管那麽遙遠的事情,你章縣長願意管,有閑心管你就管好了。“太君,”章飛騰希望憲兵插手,要不然他找誰去?馮八矬子指上指不上難說,自己跟陶奎元的關係不睦,他得背著警察局長調查此事,有一打無一撞(有一搭,無一搭、他相信憲兵能破此案,說,“我找了十幾年沒結果,您看您一查就查出來護身符是誰的,沒您幫助,真相永遠難大白。”

方形古銅錢的主人是富貴堂的掌櫃,章飛騰絕沒想到,特高課長說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許他半信半疑’十幾年前北溝鎮警察署發生的事蹊蹺,救出胡子大櫃南來好的是什麽人始⑵終是個謎,監獄那麽髙的大牆’荷槍實彈的警察看守’竟然救走人,現場隻落下這唯一的物證。“有警察局嘛,破案他們有經驗。”

“他們有經驗,肯不肯竭盡全力呢?”

身份決定說話分寸有度,章飛騰將對陶奎元的不滿隱藏起來,憲兵和警察關係密切,那句話傳到警察局長耳朵去,對自己不利,他說,“太君……”小日山直登擺手拒絕。章飛騰也知趣,日本人不肯,請求不動幹脆不求,別扯二皮臉(沒皮沒臉)。小日山直登不肯幫縣長,是角山榮的意思。當年北溝鎮警察署胡子大櫃給不明身份的人劫走,事件角山榮大致了解,涉及陶奎元和章飛騰,兩條地頭蛇明爭暗鬥,他不想摻乎,叫部下也別摻乎。“讓他們掐吧!”角山榮幸災樂禍兩敗俱傷,他說,“今後不要再管這件事了,徹底不管。”

“是!”章飛騰無從知道角山榮如此態度,猜測隻限於小日山直登對陳年爛穀子不感興趣。他要自己幹,找馮八矬子密謀。“方形古銅錢是他的?”

馮八挫子說,黃杆子在警務科長眼裏達不到眼中釘,但也咯楞(別扭、整個花子房像隻綠豆蠅(蒼蠅)亂飛,招人煩。他說,“查實是他,借機取締花子房。”

“憲兵隊可不是這態度,即使黃杆子真是那個救走胡子大櫃南來好的人,花子房也取消不了。”

章飛騰覺得花子房同憲兵隊的關係難解之謎,“小日山直登警告的口吻對我說,對富貴堂不可輕舉妄動。”

“警告?”

馮八挫子球磨這個詞,要麽章飛騰誇張,要麽憲兵狂言,怎麽說章飛騰是縣長,憲兵隊的科長用詞不當,他說,“狗扯羊皮的事咱不管,樂咋地咋地,縣長,你一句話,追査嗎?”

“追,一査到底!”章飛騰說。從調查黃杆子什麽時候癱的入手,說到調查方法,馮八矬子說富貴堂外人不好接近,想弄明白花子房的內幕,尤其是調査黃杆子,明目張膽不行,悄悄的調查,他說:“派人到花子房去臥底。”

“扮花子,這樣人可不好找。”

章飛騰說難度大,“在富貴堂物色個內線更捷徑,也穩妥。”

“憲兵隊在花子房肯定有內線,小日山直登多次提到幫落子劉大愣,日本人的矚托肯定是他。”

馮八挫子說,“我們也找劉大愣,利用他。”

警務科長想到的章飛騰早巳想到,問過小日山直登,他承認劉大愣是他們發展的矚托,但是強調別人不準用,憲兵說不準用,誰敢問原因,縣長可不想找麻煩。“我們自己派人進富貴堂。”

馮八矬子說。“合適的人好找嗎?”

章飛騰問。“縣長,我來安排。”

馮八挫子答應道。角山榮倒像有特異功能,推斷章飛騰要找馮八矬子,有了方形古銅錢護身符的線索,章飛騰不能放過,查十幾年前舊事,得用警察,陶奎元不會幫他,隻有找馮八逨子,憲兵隊長對人際關係了如指掌。“章飛騰請我們調查此事,遵照你的命令我拒絕了,他又提出用我們的矚托,我也沒同意。”

小日山直登說,“他指使馮八矬子密偵此事,我擔心警方攪局。”

憲兵把富貴堂當成一條河養護,目的是等他們需要的魚,有水就有魚,發展劉大愣做矚托,河裏多隻魚鷹,他隨時發現魚,憲兵隊第一時間知道。這次捕獲天狗綹子的二櫃草頭子,魚鷹發揮了作用。警察派人進花子房,可能打亂特髙科的部署。“你沒提出警告?”

角山榮問。小日山直登很直白地對章飛騰講了,劉大愣不但不能用,碰都別碰。憲兵隊的警告章縣長定然重視。“富貴堂那邊別撒手,時常盯著。”

角山榮說。俗語道:正月的瞎子,臘月的花子。亮子裏出現一個男乞丐,麵孔很生從前沒人見到過他,年紀在四十歲左右,外表看屬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健康人,衣著也不十分破爛,背在身上豬方形古銅錢的主人是富貴堂的掌櫃’章飛騰絕沒想到’特高課長說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許他半信半疑,七幾年前北溝鎮警察署發生的事蹊蹺’救出胡子大櫃南來好的是什麽人始“終是個謎’監獄那麽高的大牆,荷槍實彈的警察看守’竟然救走人,現場隻落下這唯一的物證。的嗩呐在冬天的陽光下格外搶眼。花子司空見慣,許多蓮花落人們都能說上幾句,例如:叫掌櫃,你別惱,聽咱傻子數來寶。又如:打竹板,邁大步,眼前來到XX鋪。但是,不是所有花子都唱數來寶,花子之間有區別,吹拉說唱乞討,一般稱為跑海的花子,使用的家什哈拉巴、呱嗒板、沙拉雞、漁鼓、板胡、京胡,他們有些技藝;苦口哀求又是一種花子,使用的是打狗棍、飯罐子,人稱要冷飯垃的。他們是花子中的窮花子,討殘羹剩飯……還有毒癮造成的賴皮花子,跟腚花子等。吹嗩呐花子屬於有技藝的花子,他選擇一個地方做場子,吹報門曲[1],保不準他是噴字行[2]的人,練過“套子”[3],悠揚悅耳嗩呐聲招來許多圍觀者,路過這裏的落子頭龍虱子停下腳,他跟黃杆子興趣差不多,掌櫃戲簍子(看過許多戲目的人)他不是,跟掌櫃搭界的他興趣戲弦子(樂器)。聽多了,分出曲牌子,此人正吹《遊山》。一曲終了,人群爆出喝彩聲。龍虱子見他不是本地花子,按照乞丐規矩,上前打招呼一一打一通沙拉雞,唱道:打竹板,響嚇口當’我問相府奔哪方?吹嗩呐的花子立馬搭腔回唱道:來的急,走的慌,一到拒上去拜望。

“跟我走吧!”龍虱子說。吹嗩呐的花子跟著龍虱子,來到富貴堂,一進門獻上褡褳。[4]

“相府請坐。”

黃杆子說,眼睛沒離開嗩呐。吹嗩呐的花子落座後,黃杆子仍然用套話問:“相府從哪裏來?”

“稱不起相府,經師早,離師晚……從奉天來。”

“家藝外來藝?”

“外來藝。”

一問一答,較典型的套話意為:花子房掌櫃問:吃誰家的飯?來人要說自己是某某家,跑某某人的腿,抱某某人的瓢把子。嗩呐讓黃杆子興奮,他沒盤問來人的師爺、師傅,認定該人是門裏人。“好!”龍虱子說,“高手,高手!”“兄弟靠這麽點薄技混口飯吃,經常是被掛住〈要不來〕,”來人說想到花子房來,“不知老二哥……”“唔,怎麽也有你一口飯吃。”

黃杆子隨即命人將褡褳原封不動退給來人說,“錢你留著用吧!”“渣子(銅錢〗不多,請大夥吃杯茶。”

來人說。“大夥都有吃有喝,你拿回去吧!”黃杆子執意不收他的東西,同意他留在花子房。“謝老二哥!”來人道。“你是富貴堂的人啦,大夥咋稱呼你?”

龍虱子問。來人舉了舉手中的嗩呐,說:“我姓譚,叫我嗩呐譚吧!”嗩呐譚和王警尉住一屋,南炕人巳住滿,他的鋪位在北炕,三個花子糗在炕上看馬掌(紙牌),一分錢一和,算有彩頭。“摸幾把?”

花子問。嗩呐潭撂下布褡褳和嗩呐,歇口氣不想玩。

方形古銅錢的主人是富責堂的掌櫃’章飛騰絕沒想到,特高課長說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許他半信半疑’十幾年前北溝鎮警察署發生的事蹊蹺’救出胡子大櫃南來好的是什麽人始終是個謎,監獄那麽高的大埔’荷槍實彈的警察看守’竟然救走人’現場隻落-卜這唯一的物證。“我們三家拐(三個人打牌)缺人,你湊把手。”

花子央求道。新來乍到,同周圍的人搞好關係很重要,不能得罪一個炕上睡覺的花子,朝見口晚見麵,他說:“玩幾把。”

“回腿上裏。”

花子說。東北的冬天,盤腿大坐在火炕上是超級享受,灶膛裏火烘著,炕熱乎乎,老話說炕熱屋裏暖,舒服往往跟溫暖連體。“一分錢一和,帶撂大喜的,魚鉤千和王八喜[5],打一摸二[6]的……”花子講看牌規則。嗩呐譚幾歲起看家人玩牌,從小就會玩,牌看的不錯。“剛到亮子裏吧?”

玩牌中,有人問。“頭晌到的,”嗩呐譚回答,盡快與他們打成一片很必要,他說,“早聽說你們富貴堂,窮媽家奔來了。”

“撲奔對嘍,掌櫃喜歡看戲聽曲兒,你尾後保準得煙抽。”

花子說。這時,王警尉端葫蘆瓢進來,瓢裏邊向外冒熱氣,他朝炕上喊:“兒子,痛快起來吃魚!”“魚,魚!”一堆雞毛中站起個孩子,身上沾滿雞毛,髒兮兮的小臉上也粘著雞毛,從爹手中接過瓢,狼吞虎咽起來。看牌的花子咽口唾沫,說:“孩子熬揹(艱苦)壞啦。”

或許從飯館揀回來的魚吧,男孩子吃得那樣香,當爹的一旁看著,直咽口水,懂事孝順的孩子給爹留了一塊魚,說:“爹,你吃。,,“你吃,爹不喜歡吃魚。”

王警尉理由說。兒子了解爹,夾起魚塞人爹的嘴裏,王警尉急忙背過臉去,嗩呐譚看見明亮的東西在他臉上一閃,也就在時,他看見王警尉奇怪的肩章,油漬麻花破壞的警服還能辨認出來。

“他當過警尉。”

花子說。警察?嗩哨譚心裏相當複雜,如不掩飾住,可能暴露。年味在空氣中彌漫,蒸黃米麵豆包、煮肉、炸果子的味道香出二裏地,斷續有豬嚎叫,歌謠雲:小孩小孩你別哭,過了臘八就殺豬。誰家殺豬燴酸菜,香味多遠都可聞到。富貴堂最繁忙的時刻到了,黃杆子指揮全體乞丐,行動起來,除夕夜分成多路湧向城裏討要財物。一年之中花子王很少出去,除夕夜他親自上陣討要,帶一路花子,主要由聾、啞、瘸、傻、瞎殘疾人組成;落子頭帶一路,由軟杆組成;幫落子帶一路,由小落子組成;破頭帶一路,由賴皮花子組成;扇子、舀子編入四路討要隊伍之中。“掌櫃,我呢?”

王警尉見沒安排自己,問。“你的事更重要,張羅過年。”

黃杆子說,常言說富也過年窮也過年,花子過年像模像樣,貼對聯放爆竹,也包鉸子也請神,他把半麵袋子錢撂在王警尉麵前,“年的事兒,你一手操辦吧,要辦得響堂子[7]”花子王對王警尉信任,令他感動,說:“掌櫃放心,一定讓大夥過個好年。”

“蒸一鍋象鼻饅頭(供品)。”

黃杆子囑咐道,“多準備穀糠、洋油(煤油)。”

“掌櫃這是?”

王警尉迷惑道。“過年了,給死去的弟兄送個亮去。”

黃杆子說,每到過年時,他差人給死去的花子送燈,上供。昨夜黃杆子去了黃土坑南邊,抬他的花子將他放在一座墳前。他叫上嗩呐譚,說:“帶上噴子(嗩呐氕”嗩呐譚沒問幹什麽,隨掌櫃的去了。

跑方形古鐦錢的主人是甯貴堂的拿櫃,章飛騰絕沒想到,特髙課長說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許他半信半疑’十幾年前北溝鎮警察署發生的事蹊蹺,救出胡子大櫃南來好的是什麽人始終是個謎’監獄那麽高的大牆’荷槍實彈的警察看守’競然救走人,現場隻落下這唯一的物證。“打掃出一塊空地。”

黃杆子說。花子打掃墳前的積雪,盡管風吹雨淋幾個月,仍然看出土茬兒很新。他要給她唱手送燈,明天除夕,提前一夜送燈。燈是他親手做的,用蕎麵做燈碗,放上布撚子,倒上柴油,燃一夜沒問題。“過年啦,我給你送燈來啦!”黃杆子墳前念叨道。唱手活著時世界對她來說是黑暗的,死去仍是黑暗,她是瞎子。送燈送月亮送太陽都一樣,給她帶不來光明。“今年你一個人過年,我不能陪你……”黃杆子墳前說,“你愛聽喇叭,給你吹一段。”

他轉向嗩哨譚,“吹一段吧。”

“愛聽哪一段?”

嗩呐譚問。唱手喜歡哪一段,黃杆子真不知道,沒問過她,也沒聽她說過,她隻說愛聽。他說:“隨便來兩段吧!”"《過江》吧。”

嗩呐譚說。嗩呐悲咽中,黃杆子再次成為大炕故事的主角……她說:“將來咱兒子眼睛隨你,腿腳隨我。”

“盡說傻話,你的眼睛給人禍害瞎的,又不是天生的,我的腿……”黃杆子說,“怎麽會留根兒(遺傳)呢?”

唱手曉知這些,希望完美嘛!兒子沒如期而至,她失足落井淹死。“來段《海青歌》,”嗩呐譚道,“我卡……”“卡吧!”黃杆子同意。卡是鼓樂班子的絕活,也稱小活。相當於交響樂演奏中的華彩曲,玩得來卡的人不多。卡的曲子多歡快,所以嗩呐譚征求掌櫃意見。如果在鼓樂班子,卡有套程序,先用小喇機碗子卡一遍,大喇叭碗子套在小喇叭碗子上再卡一遍,墳前他隻帶個大喇機碗子,條件不允許,他嘴含哨子用嘴卡。嗩呐譚絕技還可用酒盅、葫蘆瓢、飯碗……卡,隻是現場沒有這些東西,但絲毫沒影響他才藝的發揮。“好,卡的好!”黃杆子大加讚賞道。⑵回富貴堂的路上,坐在轎上的黃杆子對嗩呐譚說:“明晚年三十,你給大夥好好卡一盤(回)。”

“我好好準備準備。”

嗩呐譚說。從墳地送燈回來,黃杆子的心情反倒好起來,也許他跟唱手一起聽了樂曲,趕走了悲傷……王警尉走進花子王的房間,隻黃杆子一個人,他說:“掌櫃,有個事我得對你說。”

“說吧。”

“不對勁兒呀!”王警尉說,“嗩呐譚的來路……”這是第二個人提到嗩呐譚的來路,龍虱子對他說嗩呐譚可疑,發現他向花子打聽掌櫃情況。“哨聽(打聽〕我?”

黃杆子不大相信。“問得很仔細,”龍虱子道出疑點,“不像罕不見地(有意無意)問。”

“問我什麽?”

“護身符。”

黃杆子下意識地摸下脖子,那裏空****,戴了多年的護身符是突然丟失的,因為那次丟失惴惴不安多年,以後沒人提及它,連他自己都淡忘了。嗩呐譚問護身符做甚?八成隨便問問,與當年的事件無關。“老二哥,嗩呐譚的來路我們不清楚。”

龍虱子說。黃杆子沒太往心裏去,王警尉再次提起,他犯起尋思,龍虱子是落子頭,王警尉可是警察,他懷疑的東西值得重視,他問:“你咋冷丁想起問這個呀?”

應該說王警尉是個有心人,嗩呐譚一進花子房,他注意到他,感覺喇叭匠子沒他這種眼神。“壞人臉貼貼兒(標記)?”

富貴堂掌櫃問。“眼神兒,嗩呐譚眼神兒不對。”

“什麽眼神兒?”

“踅(覓)。”

王警尉說。到此黃杆子不得不重視他們倆的話,雖說事情過去多年,隨著章飛騰的到來,沿流水容易勾起老冰排。是得査査嗩呐譚,秘密地查,他說:|方形古銅錢的主人是富貴堂的掌櫃’章飛騰絕沒想到’特高課長說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許他半信半疑,十幾年前北溝鎮警察署發生的事蹊蹺’救出胡子大櫃南來好的是什麽人始⑽終是個謎,監獄那麽髙的大埔’荷槍實彈的警察看守’競然救走人,現場隻落下這唯一的物證。“兄弟,你肯幫我嗎?”

“掌櫃指什麽?”

“哦,査清嗩呐譚的來路。”

黃杆子說。嗩呐譚的確有來路,馮八挫子派他到富貴堂臥底,暗查黃杆子。嗩呐譚並不是警察,他是警察的線人。馮八挫子決定派個偵探到花子房,就想到了嗩呐譚,他的真名也不叫嗩呐譚,有個綽號溫楦蘿匠,一個製籮、製屜的工匠,咋和嗩呐扯上邊兒的呢?與一個籠屜鋪的女老板有關,東北的肉包子、饅頭小飯碗大,需要大號的籠屜來蒸,二人抬一個籠屜放到鍋上蒸,常年蒸饅頭,自己也饅頭一樣雪白起來,人送外號大饅頭。做籠屜的和用籠屜的男女,默契配合到炕上,叫女人饅頭恰如其分,她很白,整個人像上鍋蒸了似的暄白。“俺咋樣?”

女人問。“暄騰!”溫楦籮匠整日擺弄竹片、鐵絲類硬東西,很少碰到鬆軟而彈性的東西。“你得意(喜歡)嗎?”

“得意,得意暄騰!”籠屜鋪的道紮兒[8]裏,饅頭正和食客演繹一個**的故事,你會問他們怎麽不到正屋去,鋪子裏不是沒有正屋,還是兩間寬敞的正房,坑上堆著麻花被,一個隻剩下上身半截樹杈一樣的男人。“我吃不動饅頭啦!”男人哀傷地說,世界萬種悲哀事件中,莫過眼盯著女人做不了事。“饅頭總不能幹巴扔了吧?得有人吃。”

大饅頭含蓄地說,“不想幹巴這麽早,我才二十三歲啊!”“誰吃,你給誰吧。”

“哎,你都這樣啦,我……”半截男人提出條件,誰吃饅頭不能當著他的麵,他受不了。女人說咱家有道紮兒。等待已久的溫楦籮匠跟她走進小屋,吃饅頭的過程中,忽然聽到嗩呐聲。“誰吹的?”

“他,我男人。”

“很好聽,他會吹喇叭?”

“他是喇叭匠子。”

女人說,“他給我們倆吹的。”

“給我們?”

男人迷惑道。女人說喇叭匠子耳朵不背,聽得見咱倆在道紮兒裏幹什麽,何況你的動靜太大。溫楦籮匠抑製不住,聲音穿過間壁牆,喇叭匠子肯定聽到外人吃饅頭的聲音,他受到空前的折磨,更恨自己,拿起身邊的煙袋鍋卡起來。“這麽好聽啊!”溫楦籮匠說。“卡!他卡呢!”她說。鬼使神差,溫楦蘿匠學起嗩呐,學得很快,鄉間的紅白事請他到場吹奏,人們仍舊稱他溫楦籮匠,他也繼續耍自己的手藝製籮製籠屜。不久大饅頭的男人死啦,喇叭匠子的親人狀告大饅頭勾結奸夫,害死了親夫。馮八矬子負責這個案子,給溫楦籮匠帶來命運的轉機,見到大饅頭,警務科長便把案子定了性,宣布男人自然死亡,非他人害死。“這個**婦……”死者家人說大饅頭是潘金蓮,說溫楦籮匠是西門慶,“他倆合謀害死人。”

“證據呢?”

馮八矬子昧心問。死者家人說喇叭匠子七竅流血,麵部紫黑,給他吃了礎霜。馮八矬子並不否認喇叭匠子被砒霜毒死,他說:“砒霜,自己也能吃。”

“這……”死者家人拿不出證據。喇叭匠子服毒自殺,馮八矬子給出的結論近乎滑稽可笑,說喇叭匠子幹不了那種事,悲觀絕望,後服砒霜自殺。方形古鐦錢的主人是富貴堂的掌櫃’章飛騰絕沒想到,特高課長說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許他半信半疑,十幾年前北溝鎮警察署發生的事蹊蹺’救出胡子大櫃甫來好的是什麽人始終是個謎,監獄那麽髙的大墒’荷槍實彈的警察看守’竟然救走人’現場隻落下這唯一的物“可笑,幹不了那種事就尋死?”

死者家人疑議。“你憋一輩子試試,不急死才怪。”

馮八矬子說,不像警官說的話,從警察口裏說出來,你定不了對錯。“今晚……”溫楦籮匠叫女人幹一件事,“馮科長餓啦。”

大饅頭理解情夫的話到骨髓,照他的話去做,盡情了花樣。一樁罪惡就這樣輕而易舉給掩蓋了,溫楦籮匠說自己的命屬於救命恩人的。馮八矬子為他找個事兒做,當警察的小線兒(線人)。“你去富貴堂。”

馮八矬子說。即使派溫楦籮匠去陰曹地府,他也不會說個不字。“你扮花子行嗎?”

馮八矬子問。“沒問題。”

溫楦籮匠做籮做籠屜,見過世麵,自然見過花子,“他們有吹喇叭乞討的。”

“混進花子房……”馮八矬子做番交代,臥底當密探可不是製蘿、籠屜那樣簡單,他做了細致安排。或許,精明的匠人幾年做警方的線人,積累了一定的經驗,成功地進人富貴堂,巧的是掌櫃黃杆子喜歡戲曲,他給他吹奏,贏得他歡心。今天到墳地送燈,他表現更突出,事先了解到墳裏埋的是什麽人,吹哪個曲子精心選擇,果真令黃杆子滿意。明天過年啦,溫楦籮匠想家了一三江縣最偏遠的小鎮,大饅頭一定眼盯著鋪子前的街道,盼著自己身影出現。一時半會兒離不開亮子裏,對黃杆子還沒了解清楚,挨自己睡的硬杆兒(一隻眼睛),給他兩塊大洋看牌,籠絡很有效,確定對自己好感,才轉彎抹角問:“你來富貴堂多長時間?”

“那可有年涎子(年頭兒)了。”

硬杆兒一隻眼睛轉動,另隻眼睛是個黑窟窿,“老掌櫃老膙子活著時,我就在。”

“比黃掌櫃早?”

“當然,我當落子頭時,他還是個小人芽兒(孩子)呢。”

硬杆兒資格很老,在花子中做硬杆兒需要能吃苦,他有一隻眼睛,帶雙眼瞎的吃米的出去討要飯,在前引路,遇到坑坑窪窪他提醒。吃米的得到坑窪的信息,小心邁過去。硬杆兒有他的輝煌曆史值得回憶,傾聽人家說當年勇,會獲得喜歡。等他說完,問:“黃掌櫃是本地人?”

硬杆兒眨了下獨眼,說:“他從北溝來……”溫楦籮匠巧妙問到護身符,硬杆兒說他沒印象。老花子被密探低估了,問及掌櫃的身世令他起疑心,黃杆子的護身符他見過,以後不見了。硬杆兒沒跟溫楦籮匠說真話。暴露意圖往往在不經意間,硬杆兒要維護集體安全,偷偷告訴了落子頭,溫楦籮匠尚不知自己身處危險之中,王警尉從他的眼神看出破綻,危險又增加幾分。不知道危險的溫楦籮匠在院子裏練嗩呐,是掌櫃安排他練的,年夜他給大夥吹奏。花子房大部分人歇著,攢足精神晚上出去,幾十名花子是一把篦子,挨門逐戶將亮子裏富人、大戶梳笛一遍,然後回來過年。方形古銅錢的主人是富貴堂的掌櫃’章飛騰絕沒想到,特高課長說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許他半信半疑,十幾年前北溝鎮警察署發生的亊蹊蹺,救出胡子大櫃南來好的是什麽人始終是個謎,監獄那麽離的大埔’荷槍實彈的瞀察看守’競然救走人’現場隻落下這唯一的物證。第十章過年“財神來啦!”亮子裏滿街響起喊聲,過年聽到這樣的喊聲成為慣例,接財神是過年的一項內容。黃杆子這一路乞丐送財神,事先計劃好的範圍,挨門逐戶地送,乞討順利,大過年的,打發花子樂嗬走,惹惱他們,咒你幾句多咯影(惡心)人啊!今夜富貴堂掌櫃騎馬三個花子馱著,顫巍巍地走在隊伍前麵,他的身後兩個花子抬著一摞紙,數量有上千張,這可不是普通的紙,是財神碼子一古人圖像,看不出是財神爺,權當財神爺。財神到家,越過越發。財神到門,騾馬成群。人們熟悉花子的喜歌,圖個大吉大利,雙手接過財神碼子。因此說每張紙就是錢,送出多少張紙,就收回多少錢,可想而知這一路花子今晚的收獲。分工落子頭龍虱子帶人到買賣店鋪去討要,並非直接到店鋪去討,而是靜坐廟外,收錢的葫蘆瓢、小笸籮之類擺在麵前,等待收錢。平素逢廟會,花子向燒香還願的人討要,今晚主要向來廟請財神的買賣店鋪掌櫃、老板討要。三江修座財神廟,每逢除夕買賣店鋪掌櫃們來燒香、叩拜,請財神回店鋪,利市發財。“走,請財神去!”掌櫃穿新衣戴新帽,叫上學徒。學徒執蓋燈籠在前照道引路,掌櫃跟其後,盞盞燈籠從店鋪走出,奔財神廟湧來,誰都想燒頭炷香,當然誰家財大氣粗誰燒頭炷,花子得到賞錢最多的是燒頭炷香的掌櫃。兩蓋仿宮燈走在最前麵,眼看到廟門前,龍虱子站起來,帶起一排花子,遠遠地喊唱:今年開市大吉,萬事亨通,發福生財,元寶滾滾來,文請殷少師[9],武請趙玄壇[10]……“賞!”掌櫃一聽吉祥話高興,學徒將事前準備好的錢給花子。店鋪掌櫃陸續到來,乞丐歌聲此起彼伏:好心有好報,壞心鬼不饒,給我傻子錢,保你平平安。花子的喜歌詞是固定的,年年說,賞錢照樣給。龍虱子這一路是這樣,幫落子劉大傍這隊花子是另一番景象了,他們來到大戶人家,很多街坊圍來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