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追人, 你可不可以……遷就一下……”
寂靜的庭院裏,除了青蛙呱呱叫聲,便隻有林微雲嗡嗡的啜泣。
溫熱的氣息灑在他脖頸間, 濃鬱的酒味夾雜著女孩的香甜,鼻間亦是被這種氣息充滿, 耳畔是她的呢喃輕語。
溫庭深有片刻失神。
比起一曲瘋狂的《鳳求凰》, 這姑娘借著酒意表白,更令人束手無策。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目光掃過她瓷肌酡紅的臉頰,仿佛雪白
的地裏落了兩片玫瑰花瓣, 他兩道劍眉不自覺皺了皺,移開了目光。
“別說胡話了, 蘭姨等會就過來。”
“那你答應我先……”
她纏著他,不依不饒。
一雙小手扯著他的衣領不放手, 甚至愈發用力將他往下拉,整張滾燙的臉埋進他懷裏, 柔軟的身子扭了扭,也往他身上靠, 像是要汲取更多他清涼的氣息。
小姑娘從他懷裏抬起頭, 一雙濕漉水潤的眸眨了眨,卷翹的眼睫如蝴蝶在他心口翩躚。
肌膚相親的距離,彼此氣息交融, 溫庭深覺得自己被她呼出的酒氣給醉了。
目光再一次無法從她這張臉上移開。
從澄澈的眼眸,到俏挺的鼻尖,再到飽滿紅潤的唇瓣……
溫庭**結情不自禁動了動, 覺得喉間有些幹燥。
他說:“不能喝酒, 就別喝。”
這句話,也不知道點了小姑娘那裏的淚穴, 她像受了驚的小狐狸,圓眸顫了顫,忽然就有一包眼淚在眼底打轉。
而後像是壓抑了許久,一大串淚珠不受控從眼角滑落,撲簌簌如珍珠。
麵對她猝不及防的嗚嗚痛哭,溫庭深有些慌,幾乎沒做思考,伸出手,用拇指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淚水,聲音也不自覺柔了些:“怎麽了?”
林微雲吸了吸鼻,嫣紅的唇顫了顫:“難過。”
溫庭深耐著性子又問:“為什麽難過?”
林微雲目光呆滯盯著他,不說話。
片刻的沉默後,她又道:“我想喝水。”
老林走後,她就明白一個道理,難過的時候,不必找別人要安慰,自己多喝點溫水就好。
沒有人可以幫她舒緩難過,也沒有人會永遠陪在她身邊。
她連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都還謹記這件事情。
可溫庭深無奈挑著眉,他說:“那你先放開我?”
小姑娘看著身子纖弱,手勁卻不小,揪著他的衣領,他紋絲動不了。
林微雲卻搖了搖頭,直接伸手環住他脖子,臉埋在他脖間:“我不要……”
“為什麽?”
女孩溫熱的柔軟緊緊貼著他的喉結,男人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絲沙啞和隱忍。
“我怕你走了。”
“不會走。”
“那次你就直接走了,都不跟我打聲招呼。”
溫庭深聽出她是在說三年前,日本那次,扯了扯唇:“那時候,我們並不相識。”
“可是我找了你三年……”小姑娘哭著控訴。
溫庭深原本伸手抵在她頭上,準備將人推開再起身,因為這句話,所有隱忍克製,瞬間前功盡棄了,掌心幾乎是不受控製地揉了揉她淩亂的發。
“找我做什麽?”他呼吸漸重。
林微雲從他頸間抬起頭,柔軟的唇不經意劃過男人下巴。
溫庭深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這姑娘是真的知道如何撩撥人。
可下一秒,她含著淚望著他,目光十分真誠:“我隻是想……想借用一下,你那把五弦琵琶而已!”
空氣中寂靜了兩秒。
男人心中剛升起一股不可控的情愫,瞬間被她這句話澆滅得一幹二淨。
如同正熊熊燃起的火焰,“滋”地一聲,被無情熄滅。
“五弦琵琶?”
“嗯……”身下的小姑娘嗚咽著點頭,像是央求他:“複原五弦琵琶……一直都是老林的心願,也是現在我活下去的寄托……”
“你能不能……借我做研究課題?”
溫庭深身軀僵了一僵,若有所思盯著她那張可憐巴巴的臉。
回想起這幾日,她小心翼翼地接近,原來所有熱情,都隻是為了一把琵琶。
這就很——林微雲。
所以,她對他彈《鳳求凰》,也隻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靜默頃刻,溫庭深眸色暗邃,嗓音低沉,在寂靜的夜裏,有些幽涼。
“你找錯人了,五弦琵琶,不在我這裏。”
然而半晌過後,懷裏人沒有回應。
他斂眸低頭看去,才發現小姑娘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已歪著腦袋,靠在他胸口沉沉睡去。
呼吸淺淺,臉頰上的酡紅愈加明顯。
顯然醉的不輕。
隔著單薄的衣裳,溫庭深能感覺到她的體溫也在升高,他胸前衣襟一片淚漬,都帶了些溫度。
端詳了幾秒眼前這張淒美幽憐的臉蛋,他說不清心裏什麽感覺。
最後隻是淡不可聞地歎了一聲氣,起了身。
——
翌日,林微雲在鬧鍾的催促下醒來,頭隱隱有宿醉後的疼。
但好在不是很嚴重。
她一把撈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了。
而十點要去古鎮廣場彩一次排。
林微雲匆忙下了床,隔壁孟其姝還睡得正香,她也沒有打擾,下樓發現有一個身影正在院子裏忙活。
“蘭姨?”
她對於昨晚完全沒有印象,不知道蘭姨怎麽會出現在自己家。
蘭姨正在幫她晾衣服,聞聲回頭,溫笑:“阿雲醒了?我熬了粥在桌上,你要出門先喝點粥吧。”
林微雲點頭,又問:“您怎麽過來了呀?”
蘭姨笑:“先生讓我過來照顧你們,你不記得了?”
懷景來過?
林微雲皺著眉,她怎麽完全沒有印象?
蘭姨又說:“對了,老爺子讓你和孟小姐晚上去濯園吃飯。”
林微雲不太好意思過去,便把孟其姝拉出來當借口:“她晚上要去鎮上拍照取景,應該沒有時間,您幫我跟阿爺說,明天蠶花節結束,我會過去看他的。”
蘭姨不疑有他,點頭說好。
林微雲吃了早餐後,孟其姝還在睡覺,估計昨晚折騰太晚,起不來。
她便一個人去了文化廣場,今天有活動彩排,得熟悉了一下明天蠶花節的流程。
這場有史以來最隆重的蠶花節,分兩個場地活動,早上所有人去含山祭祀祈福,祈福活動結束後,蠶花姑娘們要沿街拋灑糖果,而林微雲運氣不錯,被安排在乘船遊南溪河這一節目上。
等彩排結束回來,已是下午兩點。
孟其姝也醒了,正在院子裏剪輯這兩天拍的素材。
“回來啦,蘭姨剛送了飯菜過來,你不在家,我簡直受寵若驚,該不會是你那位五弦先生特意吩咐的吧?”
林微雲搖頭:“肯定是老爺子。”
孟其姝抬頭:“老爺子這麽喜歡你,該不會是想撮合你跟他外孫吧?”
林微雲一怔:“不是……”
她奇怪孟其姝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想法。
“阿爺已經收了我做他孫女。”
孟其姝回想昨晚的場景,總覺得男人對林微雲的關心有些親近。
“我看他昨晚對你的照顧,可不一般。”
林微雲走過去,在她身旁的藤椅坐下,望著天放空思緒,仔細回想。
還是一無所有。
她很少喝醉酒,第一次喝醉才發現,記憶會全部丟失,隱隱隻記得自己大哭了一場。
因為醒來眼睛腫得跟水蜜桃似的,心情也舒暢了許多。
“昨天……真是他帶我們回家的?”
孟其姝點頭:“嗯!你不記得啦?”
林微雲搖頭:“毫無記憶。”
“那太可惜了!你沒看到,他抱著你的畫麵多養眼!”
“他……抱我?”
“對啊,還一路背你回家呢。”
林微雲從藤椅上猛然爬了起來,背脊一直。
背她回家?
孟其姝說的,真是她認識的那個,冷冰冰又喜怒無常的懷景先生?
像是被驚到了,孟其姝的目光從筆記本上移到她身上,定定看了她兩眼:“微雲,我確定,他一定對你有意思!”
林微雲沒有說話,懵怔看著她。
“要不……趁熱打鐵,明天你就給他告白吧!”
對於孟其姝的提議,林微雲驚呆了:“告白?明天?”
“對,我想過了,我們後天出發的話,明天你就去告白,無論他接受不接受
,你都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林微雲顫抖著唇:“怎麽說?”
孟其姝翹著腿,喝了口茶,一副經驗老到的大姐姐姿態。
“相信我,這就是一場穩贏不輸的豪賭。”
“你要不告白,那這次離開,再想見麵是不是得有個合適的借口?那這個借口得猴年馬月去?”
林微雲一想,確實如此。
老爺子八十大壽,她大概隻能寄一份心意過來。
海城那麽大,沒有好的借口估計也難再見他,開學在即,下次再回南溪就要等到明年了。
她咬了咬唇:“那如果告白的話……”
“若成功了,一切水到渠成!”孟其姝挑了挑眉,“若失敗……”
林微雲想,這不是必定的事實麽?
孟其姝卻給她分析:“若失敗,你也沒什麽可丟臉的,橫豎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姿態,遠走他鄉,他心中肯定會有愧,總有一天會忍不住出現在你麵前的,男人嘛,總是這樣,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林微雲想說,懷景一定不是這樣的男人。
可她好像沒有選擇。
看似出格的事情,也許就能創造一個難得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