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盞盞暖燈亮起,獨屬於家的溫暖透映上宋溫聽柔和的側臉。這幢樓是整個小區最高的建築,從大陽台便可以看到萬家燈火景色。

而她的這方堪堪隻點了一盞落地燈,昏暗不明,宋溫聽撚著睡裙就坐在光影分割線上,神色帶著點無措。

她失神般的望著窗外一盞盞燈滅。

直到一室清冷被手機鈴聲打破。

雲錦的語氣一如既往的無甚溫度,從不寒暄,直接到無任何親昵:“張勁說你有男朋友了?什麽時候的事?”

“沒有。”宋溫聽起身,走到茶幾,桌麵上被她隨手一放便簽紙上的電話號碼落入眼底。

她猜到季宴舟去找過張勁,她心心念念的房子和張勁時不時的騷擾,確實是個談判的籌碼。

思緒也拉回餐廳裏,她起身離去時,季宴舟抬眼讓店員拿來筆和紙,利落寫下他的手機號碼,才放她離開。

“聽聽,你別連我也瞞著,有男朋友了,就帶來我看看。”雲錦,“至少我還是你媽媽。”

宋溫聽聽著內心平靜如水。她是媽媽,是個自從和宋庭凱離婚後,就再沒管過她的媽媽。現在又要在她婚姻上摻一腳,不過是張勁承諾她,把她現在開著的化妝品店麵給擴大幾倍。

利益永遠大於親情。

最後宋溫聽終於受不了她翻來覆去的說辭:“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她深吸一口氣,“就算有,我會帶給外婆看的,您別總打電話了。”

雲錦在那頭嘀咕說了幾句她不該的抱怨,最後率先掛了電話。

坐到沙發上,無意識打開電視,宋溫聽繼續窩在角落抱著抱枕,視線落在屏幕上。

電視裏正在播這段時間很火的一部劇《我們結婚後》,女主名牌大學高材生結婚後的瑣碎生活。

既經營家庭又要在外為夢想打拚,曾婚前相愛的丈夫,在婚後也像變了個人,在她生日那天在外陪客戶,連倆人約著看電影的時間都騰不出,甚至結婚紀念日丈夫和女同事喝酒喝到半夜,回來麵對女主的責怪隻換來一句“忘了。”,像一根尖刺戳破這場內裏早已千瘡百孔的婚姻。

人人都評男主為每天一個恐婚小技巧,戲稱這部劇為勸婚宣傳片。

今日正好放到大結局,女主離婚後,帶著不滿兩歲的孩子獨自生活。

關掉電視,眼底那束光消失殆盡,宋溫聽摸出手機,借著陽台光線按出那串數字。

她沒敢打電話,隻調出手機短信,慢慢一字一句的編輯:“季總,你的提議,我不接受,抱歉。”

鼓著勇氣,宋溫聽敲完最後一個字,飛快按了發送,後直接退出短信界麵。

佯裝刷著朋友圈,等待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眼角發酸,她退出微.信的那刻,一個紅點躍然眼前。

心下頓時猛然緊縮了下,她點開,一個深藍底圖半輪月亮的頭像發來的好友邀請,備注:季宴舟。簡潔到冷漠的三個字。

宋溫聽小心翼翼的退到短信,沒有任何回複。

小臉微皺,他是什麽意思?是不方便用短信,所以要在微.信上回複嗎?

遲疑幾秒,她還是點了同意。

還沒來得及反應,鈴聲炸然響起,是季宴舟打來的語音聊天。

“喂?”宋溫聽放開外放,輕輕軟軟的語氣先出聲。

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後才傳來低沉微啞的嗓音,他依舊叫她:“宋老師。”

耳尖莫名發熱,宋溫聽低不可聞地回應:“嗯。”

“還沒睡?”

他像是還在外麵,不時傳來的幾聲嘈雜混著他好聽的聲線砸下,這句莫名的親昵。

指尖無意識摳著:”還沒有。”

話題倏而終結。

隻剩心跳聲在宋溫聽耳邊咚咚作響。

半晌,宋溫聽忍不住試探:“短信,你收到了嗎?”

季宴舟深吸一口煙,清冷的眉間斂起點深意,但他語氣坦然,他回:“什麽短信?”

宋溫聽詫異,他沒收到短信?怎麽會?

“我手機剛出了點問題,問言森女朋友要的電話。”他嗓音被煙浸得又暗又啞,“這是新號碼,存一下。”

言森女朋友是月瑤。

宋溫聽接受了這個解釋,她繼續開口,想把短信裏的話重新說一遍,但話剛到嘴邊,電話卻突然響起。

備注的名字是:餘茜茜。

倆人前不久交換過電話,但從來沒打過,更多時候是在微信裏交流,現下已到深夜,這通電話太或許奇怪。

“抱歉,我接個電話。”

生怕餘茜茜有要緊事,宋溫聽快速接起電話。

話筒裏餘茜茜聲音又驚又恐:“宋宋!王至垣竟然出獄了!”

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宋溫聽一時沒反應過來。

耳邊餘茜茜聲音還在繼續:“他獲得減刑,在昨天提前出來的。”

“這個人渣!!當年沒被死刑,現在竟然還被放了出來,我艸”餘茜茜開口漫罵了十幾句,才囑咐宋溫聽,“宋宋,你現在住的地方安不安全?上次聽你說,你一個人住?”

說著她又自顧自:“這樣不行!!你想想,當年你們把他直接端進牢房,現在他出來了,肯定滿城找你!”

“宋宋,你在聽嗎?”

當年那些破事一股腦鑽進腦海裏,衝的宋溫聽直接反胃,她快速衝到衛生間,扒著馬桶昏天黑地的幹嘔。

等到吐掉不少酸水,宋溫聽漱口,才重新拾起手機,指尖卻在忍不住的顫抖。

“嗯,我知道了。”

“別光知道了。” 餘茜茜幹著急,“你找的到地方避一避?”

宋溫聽思緒都還是一團漿糊,在她急迫的語調下,她瞬間想到了季宴舟。

“要是你找不到,就先來港城我這裏待一段時間。”

“不用,我……”宋溫聽,“我找得到地方。”

聽她這樣說,餘茜茜才放下半顆心,停頓幾秒,她又繼續:“安全的地方是一方麵,還要有靠得住的人,男人最好,你別還形單影隻的,他總找得到機會下手。”

輕抿著唇瓣,長睫像蝴蝶扇翅輕快翕動,她喃喃細語:“茜茜,我可能有一個很好的機會。”

“什麽?”

“結婚。”

“??”

掛完電話,心緒遲遲平靜不下來,宋溫聽幹脆去琴室彈了一會兒琴。

琴音雜亂無章,但她漸漸理清了思路。

時間就快指向淩晨,不知道季宴舟還會不會看手機。

但她的破釜沉舟隻在這一刻,她害怕慢幾秒,心裏的天平就會傾斜,做好的心理準備就會功虧一簣。

拉開剛加上的對話框,宋溫聽敲好剛才的那句話,隻不過意思卻大相徑庭:

“季總,你的提議還作數嗎?”

翌日,白日光線從杏色窗簾透進**的人影上,宋溫聽輕輕翻了個身,繼續沉睡。

又一個小時後,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響起,細白的手臂從被窩裏伸出,半睡半醒間,她囈語了幾聲,才憑著直覺接通電話。

“喂?”

這聲甕在鼻腔裏,又嬌又軟,莫名帶著勾人浮想聯翩的意味。

對麵季宴舟一怔。

再出口的嗓音又低又啞,他還是忍心叫她:“是我。”

沉凝兩秒,他繼續:“季宴舟。”

接著被子被掀開,衣服摩擦的窸窣聲順著話筒傳入耳,激起片刻的顫動。

很快,那聲清明的女聲再度響起,確不複剛才的媚,帶著依舊的疏離感:“抱歉。”

“嗯。”

季宴舟下意識抬眼看向對麵小區樓,晨霧籠罩著帶來不真切的感覺,但晨光穿破雲霧灑至發間,漸漸熱鬧的街麵和人群,提醒他,是真的。

“帶齊所有證件,我在你家樓下。”

聽著電話裏的忙音,宋溫聽反應過來的瞬間,才驚覺自己光腳踩到了地板上。

涼意透上心尖,她趕緊忙裏忙慌的收拾。

這幾年極為少見的慌亂給了這個早晨。

她睡了懶覺,丟了一直以來的淡定沉雅。

在出門前,她反複在鏡子前照了很久,又接連換了好幾個發帶,最終還是換成一件素淨的淡粉色長裙,青絲披散,沒裹發帶。

走下樓梯,她又不放心的翻看了包裏的證件,那本戶口本上麵隻有她和已故的外婆。

宋溫聽一眼就看到小區門口的那輛黑色車子,停在路對麵的香樟樹下,低調卻又神秘。

她掩住情緒,轉身到右邊街角買了兩杯粥。

這才走近。

在紅燈路口,宋溫聽忍不住頻頻往那輛車上看,殊不知這次直接和裏麵的人四目相對。

心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跳的濃烈。

更不論,在她還沒走到時,男人已經下了車。

他視線牢牢攫住她,沒放過一絲一毫,直到她走到麵前,季宴舟視線才順著落到她提著的袋子上。

宋溫聽不自在,索性揚起一如既往的禮貌微笑:“你吃了嗎?我買了早餐。”

“沒吃。”季宴舟穿著很正式,板板正正,一絲不苟的領結,是正裝,壓著點肆意,看起來卻更清冷了些。

宋溫聽捏著袋子的手無意識扣緊,目光從他胸口往上,在觸上光潔凜冽的下巴時,又慌忙移開。

“先上車。”

車內一室寂靜,季宴舟目不斜視,穩穩開著車。

副駕駛的宋溫聽也坐的端端正正,不甚熟悉。

“買了什麽?”

直到一個路口,季宴舟抽空看過來一眼,漫不經心問道。

“買了粥。” 宋溫聽低頭去拆袋子,拿出杯子裝好的粥,“你要不要喝點?”

她說完,才發覺自己說了個什麽傻子似的問題。

他在開車,怎麽喝呢?

正在懊惱時,季宴舟突然偏頭睨過來,莫名笑了聲:“你喂我?”

果然,那股散漫勁兒冒了出來。

宋溫聽輕聲:“還是下車後吃吧。”

還沒說完,耳尖早已漫上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