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浴室洗完澡, 光腳踩上柔軟的毯子,宋溫聽整個人都被溫熱水汽蘊出幾分嬌軟來,平日富有攻擊性的容貌也在暖光下淡了。她抬手輕輕擦拭濕潤的發尾, 那根極細手鏈上串著幾顆青珠白玉珠子, 清冷中貼熨著皮膚染上溫度。

不由回想起他給她戴手鏈時專注的眉眼, 還有...剛剛在門口, 他最終離去時的背影。

垂下眼睫,宋溫聽走到床邊,還是撈起手機給季晏舟發了一條消息:【蛋糕很好吃, 謝謝。】

她屏息等待了好一會兒,聊天框裏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從門外客廳傳來月瑤和言森煲電話粥的聲音,撒嬌中裹著濃濃的甜蜜。

於是她沒再等,換好睡衣直接去了古琴室練琴。

焦躁的心緒被琴聲無端撫平。顧吟曾說過, 學古琴可以不是為了弘揚傳統,也可以不為名不為利,端端為了自己也算值得, 浮躁之下它總能替你尋一方安靜。

等練完走音,回身發現月瑤抱手站在房間門口一副正欣賞的模樣。

宋溫聽順勢整理了那張床鋪:“要不你還跟我一起睡?”

“不要。”月瑤立馬拒絕, “那是你和你家季總的床,我哪兒敢啊。”

好像她一刻不貧就受不了。

“瑤瑤。”

“再說了,這個房間挺好的。”月瑤一下蹦上床, 咕嚕嚕滾了半圈,笑, “真的很舒服, 不用管我了啊。晚安。”

這個房間一半是床, 一半作為她簡單的古琴室。

所以後來新買的床較小, 宋溫聽也就是怕她睡著不舒服, 但看她真切地放鬆神情,也就也不再跟她拉扯,隨她去了。

再次回到房間,宋溫聽也收拾好,上床睡覺。

但睡前,她還是下意識劃出聊天頁麵,沈禾卿問她何時去錄音棚,跟她約好時間一起去;團長於鋒給她發的樂團下個月展演曲目,讓她在規定時間內練習好,再抽空跟他們合奏。

餘茜茜發來幾個鏈接,說她得到消息,楓台正在謀劃一檔關於國樂的真人秀競賽節目,傳言鶴鳴娛樂將作為出品投資方,聯合楓台打造,問她知不知情,能不能問問季總參加的條件是什麽。

關於餘茜茜說的傳言,宋溫聽沒聽到半點風聲,她也如實回複。

得到那邊意料之內的驚訝,後又安慰的發來一句:【宋宋,上次我腦子不清楚,給了你太大的誤導。如果王至垣要報複,第一個要找的必然是季晏舟。所以你和他結婚,不是保護自己,而是直接往火坑跳。】

宋溫聽眉眼認真:【嗯,我知道。】

餘茜茜:【你知道還跳?】

宋溫聽:【我想隨時知道他是安全的。】

所以,就算知道在他身邊是不明智的選擇,宋溫聽還是跳了。她當時隻有一個想法,她要知道他是安全的,就算幫不上什麽忙。

結束話題,宋溫聽點開那個熟悉的頭像,季晏舟沒有回複。

掩下失落,她直接關機,讓自己不要再反複確認他沒有回複的事實,強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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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睡得很不好,光怪離奇,甚至還夢到了前不久見過的姚晴。

在夢裏,她沒有好運氣,被偷窺偷拍很久都沒發現,無數照片和視頻被傳到網上,傳到每個人的手機裏,她們譏笑不懷好意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難言委屈憤怒,統統被一巴掌打破,畫麵一轉,她被父親一巴掌拍到牆壁上,他嘴裏大罵著無數汙言穢語,但她的媽媽雲錦還淡然的在鏡子前描摹細細的眉毛。

最終,她終於看不下去,走了過來,討好似的想替她求情,卻被男人又一巴掌扇在地,最後她們被趕出家門,巷子裏鄰居們張望著看戲,時不時還淬著口水謾罵一句“下賤。”

雲錦一下跳起來,朝著那群女人撲過去。

亂成一團的嘈雜聲中,宋溫聽愈發冷靜,她麵色如常,繼續踩著白鞋往前,畫麵越來越清晰,在巷子口,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外婆...”她聲音微顫,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

“聽聽,來,外婆帶你走。”老人一臉溫柔,朝著她伸出手,像要把她拉出這方泥濘。

卻在她剛握上老人手的那秒,畫麵突然一轉,她站在了校園裏,是那方熟悉的湖畔,悠揚的琴音,還有藏在樹蔭後那道昕長的身影。

她抱著古琴,仿佛還沒從剛才的謾罵中回過神來,久久踟躕不前。

人人都說她清高冷淡,像高山上的那捧白雪,但隻有她知道,她從來就站在泥沼裏,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所以在真正地幹淨麵前,是望而卻步是下意識的自卑。

“小學妹?”一樣的肆意,一樣的漫不經心聲調,卻不同的是,夢裏的季宴舟多說了一句,“想什麽呢?”

心下的欲念被那雙深邃的眼眸看著,無處遁形。

她瞬間被驚起一身冷汗。

床頭櫃上的手機適時想起,宋溫聽想也沒想接起。

“宋老師。”熟悉地低沉地嗓音,“醒了?”

一股涼風從窗戶縫隙吹來,引起一點戰栗,聲音也抖了抖:“嗯,醒了。”

“昨晚跟陳祁陽他們在一起,玩到很晚。”這句話是清冽地。

所以,他這是在解釋嗎?

“哦。”心跳聲複而蓬勃跳起,是跟夢裏不一樣的悸動。

一時無話,突然陷入一陣安靜。

他那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起床聲。

宋溫聽耳尖一熱,甩開腦海中下意識出現的畫麵,問道:“你...昨晚睡哪裏?”

這問題太傻。

話出口,宋溫聽便瞬間後悔蹙眉。

“無家可歸的人,能睡哪兒?”語氣滿是壓不住的哀怨,宋溫聽輕咬住唇瓣,還沒來得及反應。

那邊情緒又淡了:“放心,沒露宿街頭。”

正當宋溫聽緩口氣,季晏舟像是走到了廚房,水流聲傳來,很快,喝水時喉頭滾動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砸開,宋溫聽攥著手機,想就此掛了電話。

誰知那把被水潤過得嗓音響起,他問:“宋老師,我昨天有哪裏做的不好?”

潛台詞是,那為什麽不讓我進門。

宋溫聽隻覺得月瑤的這個主意確實不符合她,她就快忍不住溺在他有些埋怨又有點委屈的語氣裏。

指節捏著被套,宋溫聽輕輕道:“沒有做的不好。”

“哦。”他漫不經心的勁兒上來了,嗓音像浸在清晨的濃霧裏又涼又淡,“那就是單純對我這個人有成見?”

宋溫聽被噎了下,又忍不住解釋:“也沒有。”

“嗯。”他又隨意應了聲。

也不知道信了沒信。

宋溫聽隻覺男人的心思怎麽這麽難猜,堪比複雜的古琴譜,艱澀難懂。

最終話題結束,也沒什麽可聊,宋溫聽受不了沉默地氣氛,率先掛電話的前一秒,季晏舟丟下最後一句:“今天倆家人聚餐,別忘了。”

心裏一怔,直到去錄音棚的路上,宋溫聽還沉浸在晚上的聚餐裏。

顧吟是跟她通過氣,說是季奶奶和季晏舟那位繼母已經跟她聯係過了,也定好了兩家見麵的時間。

商討她和季晏舟的結婚事宜。

“聽聽,怎麽不開心的樣子?”沈禾卿今日一如既往的深藍色道袍,發髻盤在頭頂,一身的清風俊雅,但語氣可算得上不妙。

宋溫聽回神:“沒有,剛在想事情。”

沈禾卿替她推開棚內隔音門,視線落在她白淨的臉蛋上,聞言皺了皺眉:“有事要說,我又不是外人。要是他欺負你,我肯定要出麵的。”

心間劃過一點暖意,宋溫聽扯出個偌大的笑臉:“嗯,會告訴你的。謝謝。”

劇組陳燕已經在現場調試設備,團內幾個重要創作負責人都來了現場。今日要錄五首古琴曲,有三首是宋溫聽原創。

結束時已經快接近晚上六點,因為太過於投入,宋溫聽沒接到季晏舟打來的未接來電。

她邊收拾東西,邊回撥過去。

那邊像是一直在等她的回複,接的很快:“結束了?”

“嗯。”

宋溫聽應著,身影已經出了大門,沈禾卿在身後問她:“聽聽,去哪兒?我送你。”

宋溫聽抬眼間,已經看到了路燈下的熟悉的車。

“不用了,有人來接。”

她輕柔的軟語一落,耳邊的男聲也適時停了,再開口時明顯的帶著積分愉悅:“嗯,接聽聽的人就在前麵,看到沒?”

“聽聽”倆個字被他刻意在喉間回轉,聽起來莫名的繾綣又輕佻,宋溫聽愣了幾秒,後知後覺的熱了耳尖。

但麵上看著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她和沈禾卿告別,才起步往那輛車走去。

周辰下車為她拉開車門,後排坐的男人手裏還舉著手機,對過來的視線像抑著點點星光,又黑又亮,宋溫聽莫名像看到了少年時期的他,張揚肆意的模樣。

宋溫聽掩下點心跳,坐在靠門邊的距離。

車子穩穩起步,男人的目光卻一直盯著她,就沒移開過半分,宋溫聽渾身不自在,抬手捋了捋發絲,遮住自己泛紅的耳尖,才偏頭回對。

誰知她還沒出聲,季晏舟已經自然問了句:“緊張?”

他說著身形微動,宋溫聽還以為他要給她拿吃的,誰知他隻是拿了瓶純淨水,替她擰開瓶蓋遞過來:“先喝點水,馬上就到了。”

宋溫聽不解,精致的小臉疑惑的盯著他。

盯著她的視線像濃稠的夜色,隔了一會兒他輕笑:“你不是一上台緊張就要喝水?”

還沒等詫異的眼神看過去,車子已經停在了地下車庫,宋溫聽這才順著喝了口水,確實想緩解一下突然而來的心跳加速症狀。

他記憶力真好,她隻在大學時對他不小心透露過一次這個小怪癖,但上台多了,她早就不需要喝水來抑製緊張了。

順著電梯上四樓,一個偌大的包廂裏已經傳來低語含笑的交談聲。

在進門的前一秒,男人自然伸手與她相握,勁瘦分明的骨節順著她輕柔的指縫穿過,炙熱的掌心相貼,是一種不同於之前的牽手方式,更親昵也更曖昧。

耳尖一直沒消散的熱度四起,直接燒到了耳後根。

宋溫聽顫著睫根,分明感受男人侵略性很強的氣息,指尖微動,她卻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微凸起的環狀物,好像是一枚男士戒指。

就在他無名指的指節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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