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是用月瑤的賬號傳的, 短短十幾分鍾,就直接衝上了熱搜。

#南大退學女生##南大‘魚塘’事件#一連幾個話題霸占了整個頁麵。當年的事情終於被暴露在了明麵。

經過幾個小時的發酵,這件事情就像一個蝴蝶震動翅膀引起的颶風, 在網上掀起了滔天大浪。

接到季晏舟電話時, 宋溫聽正在和月瑤吃晚飯。

他嗓音不似清早的調笑抑著很冷的溫度:“視頻你拍的?”

宋溫聽這瞬間莫名其妙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她“嗯”了聲。

也不知道對麵男人的態度,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什麽時候的事?”

宋溫聽:“嗯?”

“她來找你,什麽時候的事?”

宋溫聽垂下眼簾,左手無意識扣著桌麵上的餐布, 姿態像個學生,語氣怎麽也硬不起來:“就...就前不久。”

“...”

那邊又突然陷入沉寂,空氣突然窒悶起來。

宋溫聽想張口解釋什麽,卻在唇瓣剛啟時, 那邊突然沉聲,暴戾氣息染進語氣傳進耳膜:“為什麽不告訴我?”

很快他又突然一聲自嘲:“宋老師,是條狗在你身邊這麽久, 也該獲點信任了吧。”他聲音抑著像突然回到他高中時揍人的模樣,很凶很狠, “對誰都能說點心裏話,對著我就啞巴了?”

宋溫聽喃喃張口,又有點無辜:“不是, 我沒想起來。”

“哦。”他語氣依舊沒什麽情緒,“我手上的傷還不夠提醒你?”

“對不起。”

那邊緊蹙著眉峰更緊了, 成天生活在一起的人, 嗬, 沒想起來?

隔了一會兒, 他掩下點眼底的落寞頹敗, 語氣回到平靜:“打算做什麽?”

宋溫聽視線落到麵前那杯純淨水上,一五一十說了這件事:“我想利用姚晴引出王至垣。”

話筒裏的男人像是哂笑了一聲:“所以,結果?”

餐廳暖色燈光虛籠著宋溫聽纖細的身影,那張嬌軟的小臉染上點暗色,過去了整整四個小時,姚晴沒聯係她。

隻可能說明一個情況,王至垣沒按照她計劃的情況發展。

像是猜到,季晏舟語氣更淡了:“引火上身的事,你還做?”

宋溫聽一抖,想到了大學那年,為了幫助同級女生,她也曾擅自做主過。

“我不想他再次出現在我們麵前。”宋溫聽扣著手機,指尖泛出點白色,但她語氣堅定,“還有,我想要找機會曝光以前的事。”

季晏舟黑眸微眯,語氣更像墜落冰窖砸來:“不行。”

心狠狠一顫,宋溫聽抖著睫根,固執問道:“為什麽?”

季晏舟長身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聞言不由擰緊了眉峰:“這件事我們以前討論過。”

他一句話堵回,是不想說的姿態。

眼底的光淡了下去,宋溫聽輕聲問:“是因為許欣檸嗎?”

季晏舟冷著一雙眼,扯開話題:“熱搜我已經壓了下去,你別再惹事。”

惹事?

宋溫聽小臉愈發慘白,她頓時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這段時間,她還以為季晏舟可能喜歡自己。但最終那點好感,在許欣檸麵前不堪一擊。

他還真是一點可能造成許欣檸受傷的事都堅決不冒險。

她拉開熱搜欄,果然,已經清空幹淨。

相關熱搜早就找不到了任何影子,這件事和當年一樣,被故意壓在了底層。

但照剛才的程度來看,強大的餘熱還在。

宋溫聽眼神一落,立馬拉上月瑤回了外婆的家。

趁著網友們還有記憶在,宋溫聽親自錄了一個視頻,再次甩了出去。

屏幕裏,她依舊一派淡然,但眼神卻堅定有光。

她手拿著月瑤畫的這部漫畫《暗裙之下》,腦海中想起了這段曾經在南大引起過軒然大波,但事情最終,卻被強大勢力壓製下去的故事。

大一那年,宋溫聽作為民樂係的一員,考入這所國內數一數二的南大音樂學院。

她氣質清絕,又媚又冷,端著一張妖豔的濃顏,在美女如雲的音樂學院也傳出了點名氣。

在迎新晚會上一首古琴曲表演,更是引得無數目光。

她不知道,在底下的那排院領導麵前,也滋生上了不少黑暗。

晚會隔天,她被臨時換到學院德高望重的民樂係著名教授底下,跟他學古琴。

這門專業小課,課程多,又單獨一人上課。

這在其他學院來說,絕無僅有,但在學音樂學生眼裏,確實也算得上正常。

從小就是獨人小課,大學依舊這樣的模式,也不會有人質疑。

第一天的小課安排在周二清早九點,宋溫聽去得早,在教授一人的琴房兼辦公室外,等了十幾分鍾,教授才姍姍來遲。

教授全名徐孟琅,算得上國內數一數二的民樂大師,精通笛類和古琴類演奏研究。

他穿著一身板板正正的中山裝,看起來斯文儒雅。

鼻梁上的眼鏡被他輕輕托起,他自然和宋溫聽打了招呼,後開門示意她進去。

屋內東西有些雜亂,房間很大,四周裝著隔音裝置,奶黃色的小孔布滿房間,宋溫聽莫名覺得壓抑。

但她還是認真上完了這節一個半小時的小課。

後來,他被徐孟琅推薦著參加過幾場演奏會,他教學確實有一套,自身專業素養也高,宋溫聽自然還是對他有著該有的尊重。

直到某天一個同級女生找到她,讓她幫忙去教授琴房幫她找掉落的項鏈。

宋溫聽覺得奇怪,但也去了。

然後,她便聽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夜晚的教學樓很靜,房間裏也很暗,宋溫聽用鑰匙開門卻在想開燈的瞬間,聽到一個女聲。

壓抑著的喘息,**的聲調,還有那道熟悉的徐孟琅中年男音,交纏著直往宋溫聽耳裏鑽。

是辦公室後麵那個房間裏傳來的。

宋溫聽抖著身子,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她聽到牆後的聲音停了下來,接著是倆人的交談聲,宋溫聽顫著指節直接退到了門外。

藏在轉角處,她很快看到平日她上課的那間教室裏亮起暖燈。

接著有人影從門內鑽出,她裹著長衣,快速消失在門口。

其實這類事情,或許不值得多少訝異。

但宋溫聽開始有了個心眼,後來她發現徐孟琅的魚塘裏有很多人,甚至有許欣檸,而她也成了他正養的小魚。

再後來,一次演出後,她被季晏舟堵在後台角落,問她要不要做她的女朋友。

隔天,倆人尋了一處偏僻的地方,他毫不避諱的告訴她,他在收集證據,希望她能幫忙。而他可以接近徐孟琅的方法便是和她成為情侶。

一舉兩得。

他借由她的關係接近,而宋溫聽借由兩人情侶關係,逃脫徐孟琅的那片網。

他隻喜歡幹淨的女孩兒。

這一年,他們過的戰戰兢兢,走的如履薄冰。事情最後,宋溫聽心越來越涼,很多人牽扯,自然也有很多女孩受傷。

而她得以季晏舟的庇護,逃脫。

一年後,徐孟琅落網,連帶著幫他介紹女孩的最大“中間人”王至垣入獄。

過程漫長艱難,不是靠她,也僅僅是靠季晏舟,而是靠著季家強大的背景,以及其他女孩子的幫助。

但沒人願意把傷口撕開,正如許欣檸,她在一年後,隻身前往國外留學。

季晏舟繼續跟進這件事,他大四那年宋溫聽一次也沒在學校遇到過他。

又經過一年的取證,反複判決,一審二審,拉扯近一年半。徐孟琅最終被判終身□□,而王至垣卻僅僅隻獲得五年入獄,可笑的是,在獄中表現良好,獲得了減刑,最終得以出獄。

塵封很久的往事,宋溫聽沒有涉及,隻是在認真推薦這部漫畫。

“大家好,我是月弦大大的朋友,宋溫聽。這部《暗裙之下》我們籌劃了很久,很多人都在猜測裏麵的故事是否是真實的,我想說,所有的事情都源自真實事件。今天這個號發了另一個視頻,裏麵的王至垣就是本書裏的王誌遠。希望所有的女孩們,能保持警惕,保護好自己。”

此刻的鶴鳴娛樂大樓,燈火通明。

“季總,還需不需要壓?”

宣傳部楊風被季晏舟眼神一撇,瞬間頭皮發麻。

“先等等。”

他蹙著眉心,一身的寒氣,手臂上那道傷仿若更燙了些。

透過人影,他視線定定望著屏幕上女人白淨的小臉,眼底情緒晦澀不明。

直到何俊朗走近,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他饒有興致看了看,嘖了聲,打趣道:“看不出來啊,曾經凡塵不染的‘小菩薩’竟然有這麽剛的時候。”

季晏舟冷冷睨他一眼,沒說話。

何俊朗挑眉:“不過,你幹嘛這麽大的脾氣?”

在宣傳部部長楊風的視線裏,男人已然撩起那身西裝,信步往外走了去。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他才從那股壓製著的窒悶空氣裏緩了口氣。

這邊,何俊朗不怕死的跟上:“季總,也難怪這麽久了宋老師都沒承認你,你看看你那表情,臭的要死,哪個女人敢往你身邊靠?”

季晏舟長腿半點沒停,直接上了辦公室。

何俊朗頻頻搖頭,又不死心問了句:“你是怕她遭王至垣報複?”

話落,在他視線裏,季晏舟臉色更沉了些。

他了然的挑眉:“不用太擔心,那人渣哪裏還跳得起來。”

聞言,季晏舟終於開了金口,他抬手揉揉眉心:“我還沒找到他。”

所以,惹他不高興了,他隨時可能發瘋。

“還有,”季晏舟,“當年我家季總答應幫我的一個要求便是,讓我不能暴露許欣檸,別讓她再受到二次傷害。”

他家季總,便是季顯榮,他父親。

何俊朗納悶:“我看宋老師也沒有要曝光啊,她也隻是推薦這本書而已吧。”

手機適時響起,“許欣檸”三個字,在眼皮底下跳了跳。

在掛掉的最後一秒,季晏舟還是接了起來。

“宋溫聽是什麽意思?”

她一來就是質問,季晏舟擰眉:“之前對你說的話,都忘了?”

許欣檸一愣,不相信他在這個時候了,都還在糾結稱呼的問題。

她瞬間哭了起來:“晏舟哥,我害怕,你一定要幫我。”

被她哭聲惹的眉間褶皺更深了,季晏舟還是想到當年那晚,許欣檸剛上完課,讓他在學院門口等他,而他嫌麻煩,拒絕了。

就在那天,她被王至垣誘騙到了校內酒店。

最終,季晏舟還是“嗯”了聲,但也告誡:“你別反應太大,沒你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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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瑤把宋溫聽送到禦府公館樓下,她疑惑出聲:“聽寶,你怎麽想的?真給我書打廣告?”

她小臉一皺,有些碼不準宋溫聽最後一個視頻的含義。

宋溫聽視線落到高聳入雲的大門,輕聲道:“打廣告是順帶,主要是想借著姚晴隱晦提起以前。也想給她們帶去點勇氣。”

如果不能,那能保持警惕,也是對的。

而王至垣,有了這倆個視頻,應該會打亂他原本的計劃。

就著點夜色,月瑤看到她神色的黯淡,點頭的當口還是安慰了一句:“你也別亂想,季宴舟可能隻是當許欣檸是妹妹,作為親人遇到這樣的事,維護一下也能理解。”

理解嗎?

宋溫聽又一下陷入糾結自卑裏。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小心眼了,隻要是關於許欣檸的事情上,她就會更加介意。

拖著疲憊的身體上樓,張姨說燉了燕窩,問她要不要。

“謝謝張姨,不用了。”宋溫聽手搭上扶梯,突然一頓,然後回身,詢問,“可以幫我鋪床嗎?”

張姨一驚:“啊。”了聲,後又很快反應過來:“哦,好的季太太。”

客房就在主臥對麵,宋溫聽洗漱完,躺到**,眼睜睜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

睡裙鬆散的掛在身上,勾勒著姣好的身材。

一室的安靜,季宴舟還沒有回來。

宋溫聽突然想到季宴舟今天電話裏的質問。

她做錯了嗎?

從外婆去世,她便不習慣和人說心裏話,性子越來越悶。

這件事他們是親曆者,跟他商量是最佳選擇,可是為什麽自己要背著他呢?

害怕在看得見光的這場婚姻裏,再遇到以前的事情。害怕王至垣的出現打破現在看起來的美好。也害怕季宴舟重新想到許欣檸受過的傷,而對她心生憐愛。

就連昨晚的季宴舟的受傷,她都隻敢打探幾句。

可是,明明和他一起麵對才是正解,她又有什麽能力解決呢?

以為靠姚晴,就能讓王至垣永遠消失在眼前嗎?

以為,讓自己暴露,就能讓他想起還有這樣一個人,從而避免他把矛頭對準季宴舟嗎?

她隻是一個普通人,當初麵對這樣的事,如果沒季宴舟,她根本沒能力與之抗衡。

以為現在,她就有了底氣?

其實不過是自私的自己,想盡力粉飾太平而膽小不敢麵對罷了。

她獨自縮在床的一角,是防禦和孤僻的心理姿態。但模模糊糊中,她好像聽到了厚重的腳步聲。

一聲一聲像踩到她的心上。

最終腳步聲停到了房門前,但沒有聽到下一步的聲響。

宋溫聽屏息等待片刻,終於聽到了門把轉動的聲音。

微闔的雙眸隨著他的步子一聲聲顫動,最終腳步聲停在了床邊。

她身體愈發僵硬起來,呼吸都快停了。

很快她聽到一句熟悉的輕嗤,帶著男人清冷的嗓音:“還真的欠收拾。”

他好像在嘲笑她不打招呼就搬到客房來睡的事情。

宋溫聽咬著唇瓣想裝睡,但似乎早就被男人識破。

“談談?”

他說。

“……”

隔了一會兒,宋溫聽指節才扒拉開被子,探出頭來。

露出的那張小臉被悶出點嫣紅,眼尾被水光漫出緋色,她抬眼看他:“談什麽?”

男人附身拉過一把椅子,高大的身形順勢壓迫而下,他就坐在她床邊,眼眸很深:“王至垣這件事,你別再管,交給我行不行?”

宋溫聽視線裏,隻看到男人凜冽的下頜線,她斂起衣領坐起身子和他四目相對,她撐著勇氣望進那雙眼底,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搖了搖頭。

他眉峰一斂,壓迫感隨之而來,最終語氣冷冰冰地:“那你想幹什麽?”

宋溫聽:“想幫忙。”

季宴舟附身湊過來,溫熱的氣息跟著落下:“以前膽子大到獨自去偷盤差點被發現。怎麽就學不乖呢?”

宋溫聽想起那次她擅自行動,利用徐孟琅那把鑰匙獨自進入他琴房拿U盤,結果就在出門時,差點與正回來的徐孟琅碰個正著,還是季宴舟從轉角另一邊拉住她。

沉默幾秒。

宋溫聽抬眼,幹淨地眼眸固執的盯著他,粉嫩的唇瓣輕啟:“那你還會受傷嗎?”

她視線跟著落到那截手臂上。

季宴舟眉頭一鬆,愣了幾秒。

宋溫聽:“他像個瘋子。”

像是第一次聽到她如此暴露情緒的語氣,季宴舟眉尖微挑,壓著嗓音問:“他像個瘋子,那你覺得我像什麽?”

“嗯?”宋溫聽往後躲了躲近在咫尺的氣息,腦海中突然冒出他自評自說的那句,話是下意識的,“又凶又暴力的狗?”

“?”

短暫怔愣片刻,男人身形往後一靠,脫下外套隻剩裏麵的純黑襯衣,沒有係領帶,露出白皙的鎖骨,線條弧度勾人又好看,整個人在光線下,更顯浪**不羈。

他薄唇微撩起點弧度,真的氣笑了:“行。”

頓了一秒,他繼續:“所以,放心,又凶又暴力的惡狗揍一個瘋子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