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男人輕撩起點眉峰, 看過來的眼神像是在說:我這樣的,還需要嫉妒別人?

宋溫聽托腮輕笑:“他小提琴比你拉的好。”

對麵學校熟悉的鈴聲突然響起,接著便聽到嘈雜的哄鬧聲蘊在清晨的空氣裏, 顯得莫名溫馨。

但盯著她的那雙黑眸眼裏情緒很深, 他漫不經心往身後一靠, 直勾勾問她:“看過我拉琴?”

他語氣很是隨意, 半挽起的袖口露出淩厲的肌肉線條。

或許是故意的。

但宋溫聽認真點頭:“嗯,就我高一的時候,在學校明思湖, 我聽過你練琴。”

她攪動碗裏的豆漿,又加了點糖進去。

後抬起那雙杏眼看他:“你忘了?”

季宴舟隨即想到了那次,她白著小臉的模樣,像是他要把她咬碎拖走, 那雙鹿眼裏滿是驚慌失措,裹著不安和怯意。

連禮貌也盡數丟失,倉皇而逃的背影, 是對他的避之不及。

“嗯。”季宴舟斂著眉眼,“忘了。”

“……”

說謊。

宋溫聽頻頻看他幾眼, 一時覺得驚奇。

他明明日記裏寫著對這件事很在意,偏偏說出口的話卻十足冷漠,讓人察覺不到半點心意。

一身的傲氣。

思索著, 對麵男人已經站起了身。

他摸出兜裏的電話,接聽。

嗓音又恢複到沒半點起伏的冷然。

他今天沒穿西裝, 而是一身休閑服, 黑色外套, 寬鬆舒適款, 架在他寬闊的肩背上, 給他平添一副年輕又好接近的感覺。

宋溫聽提著包走近,視線在他垂著的另一隻手上晃過,後輕輕移動自己的右手,緩緩靠近。

他冷淡的嗓音砸進耳,宋溫聽屏息凝神,直到手背觸到手背。

男人說話的聲音明顯一頓,後垂眸打量她。

長而卷的纖細睫毛亂顫,宋溫聽直視前方,看樣子正經極了。

順著脈絡清晰的指節往下,又軟又小的手鑽進男人寬大的掌心。

掌心相貼,宋溫聽輕呼出一口氣。

第一次做這種事,耳後根莫名其妙就熱了起來。

她自然抬眼看他。

失態仿佛隻是那一瞬間,季宴舟表情已經恢複到正常,下頜線繃出好看的弧度。

“好,馬上來公司。”

話落,季宴舟收起手機。

指腹微動,他順勢用力,牽著宋溫聽往前。

好像挺適應和自然的。

最後他落下一句:“先送我回公司。”

眼底的光微暗,宋溫聽不由捏緊季宴舟的大手不放,反問:“不回去睡覺?”

“有點事。”季宴舟視線落回,這才發現她今日所表現出來的情緒,有點不對勁。

於是在黑黢黢的眸光下,熟悉的調笑響起,“肯陪我睡了?”

宋溫聽知道他說的是單純的睡覺,但還是忍不住心顫。

她望著他點點頭。

一副又純又欲的模樣,瞬間讓男人眼底染上更濃重的一抹暗色。

他就著手,把女人拉到眼下。

俯身靠近,他湊到耳邊,嗓音被浸得很啞:“今天怎麽這麽主動?”

宋溫聽耳尖一麻。

他又一聲:“嗯?”

薄唇仿佛就擦到她耳垂,氣息很熱。

手心一片潮濕。

宋溫聽快招架不住了,她微微掙脫,最後還是退回到了正常距離:“也…沒吧。”

怕看到他那雙黑幕似的眼睛,宋溫聽快速轉移視線,隨後繞到駕駛座開鎖,上車。

一路上,季宴舟都在接打電話。

最近投資的幾部影視即將上映,又遇到其中一部男主角塌房。這位明星是圈內數一數二的大腕,早年也一直以自律禁欲的人設收獲無數女粉。

後來又憑一部接一部的電視劇,在圈內打響了名頭。

一直以來,也沒什麽黑料。

但一爆就直接爆進了看守所。

公司上下為他忙破了頭。

季宴舟在掛電話的間隙,臉色更不好了,膚色更顯白,又冷又硬。

他抬手揉上眉心。

宋溫聽在等紅綠燈口,從前座隔板間裏拿出一袋藥。

她回家拿鑰匙時,順手帶上的。

季宴舟接過袋子,長指勾著它,要掉不掉的。

“這有感冒發燒的藥,你看著症狀吃一點。”

車子終於停了下來,宋溫聽偏頭看過來,在對上他臉色時,眉頭下意識蹙緊,後抬手直接觸上他光潔的額頭。

掌心一如剛才牽手時的熱,一股馨香隨即入鼻。

耳邊她軟軟的聲線還在繼續:“也沒有發燒啊。”

季宴舟覺得自己好像病的更凶了。

他垂著長睫看了眼袋子,唇邊溢出笑意來:“大清早就來接機,然後又摸手,牽手的,現在呢,又送藥。”

他表情壞壞的,終於露出點一直以來的肆意,那點不達眼底的笑更顯幾分浪**,低低沉沉地嗓音響起:“怎麽?想釣我?”

“……”

攥著方向盤的手捏緊,一顆心咚咚直跳。

宋溫聽端著那張清絕的臉,就這樣望進那雙眸子,她輕點了下頭:“嗯,想。”

誰料一出口,男人情緒微變,唇邊的笑意收的無影無蹤。

他眼神暗的像是午夜深海,攫著她半分動彈不能。

季宴舟收起了那點不正經,他壓著嗓音問:“說清楚,想什麽?”

那副要吃人的模樣,讓宋溫聽莫名怕了。

於是遲疑了幾秒。

就幾秒。

但再想開口時,男人已經解開了安全帶。

“早說過,別對我說這種話。”

高大的身影跨出車門,他嗓音也淡了,“開車注意安全。”

“嘭”地關門聲,在地下車庫裏發出強大的回音。

宋溫聽看著男人走遠的背影,一時也有些氣悶和無措。

他好像不喜歡她對他這樣親昵。

可是,他明明說了的。

他喜歡她的。

直到來到錄音棚,宋溫聽情緒還是有些低迷。

她好像搞砸了。

他不喜歡她撩他。

可是,月瑤說了,喜歡一個人,應該挺喜歡這樣的。

許是感覺到宋溫聽的不在狀態,下午錄完古琴DEMO,沈禾卿直接拉著她來到了研究所。

在所裏和老師傅們,一起整理了唐代古籍。

慢工出細活的工作,容不得有半點雜念。

於是宋溫聽隻得拋開思緒,全身心投入。

直到接近五點,她出了暗室,到大廳後的辦公室裏,才看到一個小時前,季宴舟給她打來的電話。

她擦幹淨手,才回撥回去。

他語言幹淨利落,問她在哪裏,他六點出發,來接她去聚餐。

至於於聚什麽餐,在哪裏聚餐,宋溫聽還沒來得及詢問,那邊已經掛了電話。

宋溫聽看了眼時間還早,索性繼續湊到修複室,看沈禾卿神情專注的複刻一首古琴曲譜。

他很細心,極有耐心的模樣。

宋溫聽不由想起喬綾,上次她的話縈繞在耳邊。

照喬綾的意思,是說沈禾卿有白月光。

所以,到底是誰呢?

她實在是好奇。

心裏暗自發誓,等他這頁結束,她就問。但可惜,沈禾卿動作太過於慢,她又等了接近半個小時,這頁曲譜還堪堪才複刻至半截。

宋溫聽正打算起身,不等了。

沈禾卿看到她的動作,也跟著一起起身。

兩人一道出門,沈禾卿問:“今晚一起吃飯?”

站在大門口,宋溫聽給季宴舟發了個定位。

然後她才搖頭:“今晚有安排了。”

沈禾卿也不強求。

他陪著宋溫聽站在路旁一起等。

“之前喬綾說你有白月光。”宋溫聽終於按耐不住好奇心,偏頭亮眼睛問道,“是誰啊,我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

沈禾卿臉色一暗,眸光從川流不息的車流中拂過。

他話語像散在風裏:“穆星嘉。”

宋溫聽莫名從他語氣裏感受到了巨大的情緒,她發愣著。

沈禾卿聲音繼續響起:“她的名字。”

沒人說話,氣氛沉寂幾秒。

宋溫聽張張唇瓣想說什麽,最終卻一個字都發不出。

“聽聽,好好珍惜眼前人。”

“嘟”一聲喇叭響起,宋溫聽回神。

視線隔著車流看向對麵。

男人推開車門,大步走了過來。

耳邊除了那聲“好好珍惜眼前人”,便是對麵那一步步朝她走來的腳步聲。

季宴舟走近,視線落在她發愣的神色上。

有些不滿的偏頭看上沈禾卿。

那邊對他溫和一笑:“好了,聽聽交給你,我先走了。”

宋溫聽連忙朝他招手。

後看著那道孤寂的背影,陷入沉思。

穆星嘉。

這個名字很陌生。

他為什麽要說那句話,是這個女生發生什麽事了嗎?

“噯,有沒有點良心?” 男人伸手蓋住她視線,嗓音裹著輕微的不滿,“你男人在這兒,亂看什麽。”

你男人?!

宋溫聽心失重一跳,長睫在他手心亂顫,撓起點酥酥麻麻的感覺,直接竄進心尖。

季宴舟收回長臂。

拉著她徑直走到車前,直接把她塞了進去。

開車的已經變成了周辰,他和她打了聲招呼,便開始開車起步。

後座兩人一左一右,涇渭分明。

季宴舟好像很忙,電話一直不停。

等他掛完電話,宋溫聽又熱臉貼了過去:“你藥吃了嗎?”

“嗯,吃了。”季宴舟側臉看過來,看進她澄淨的眼睛裏,他莫名又補了一句,“謝謝。”

他嗓音和早晨相比,確實清亮不少。

宋溫聽咬著唇瓣,還是有點招架不住他所有實質的眼神,羞赧的“嗯”了聲。

害怕他不喜歡自己的主動。

或許他喜歡的,一直是以前的自己,那個清冷的自己。

於是後半程,她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不出聲了。

她拉出手機,回複了幾句團長關於演出的事情,又和月瑤聊了幾句。

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下車。”

宋溫聽下車才發現這是一家私人會所,環境很好,清幽僻靜。

他們繞過大廳,到達包廂。

宋溫聽突然停了步子。

察覺到她的動作,季宴舟順勢牽起她的手,安撫道:“別緊張,就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

宋溫聽猝然想起,領證那晚去他家的時候,下車時,他也給她說過類似的話。

她點頭,跟他一起走進。

裏麵空間很大,吃喝玩樂應有盡有,牌桌前,已經坐上了幾個男人。

對麵沙發上,也擠座著幾個男男女女,圍坐在一起貌似在玩遊戲。

有人聽到動靜,抬眼看了過來,隨即發出一聲驚叫:“宴哥來了。”

眾人紛紛轉眼,落到宋溫聽身上的視線明顯帶著打量和試探。

季宴舟手上力量重了重,他從牽手,瞬間改為擁抱,他摟著她上前。

隨後介紹雙方認識。

“陳祈陽,言森。”他帶著她打了一圈招呼,後又指著沙發上坐在一起的男女,“安君蘅,還有他妻子。”

“嫂子好。”陳祈陽聲音最大,“我和宴哥高中同學,你應該見過。”

笑嘻嘻的意有所指:“還有之前那晚。”

宋溫聽看著他幹淨的臉龐,想起了之前那一晚的見麵。

還有,他高中時,經常跟在季宴舟身邊,也算是他學長。

她揚起笑臉跟他們依次打了招呼。

這場局,除了他們玩的較好的幾個人外,還有幾個上流圈內愛玩的公子哥,他們統一都帶了女伴。

宋溫聽被安排座到了正中間的位置,季宴舟挨著做了下來,幾人紛紛停下動作。

“宴舟,自從結婚後,都不常見你出來玩了。”有人見他落座,推開旁邊的女伴湊了過來。

季宴舟反應很快,他長臂一伸,從宋溫聽身前橫過去拿旁邊的酒杯。

正好擋住男人湊近的動作。

都是圈裏人精,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眼神還是好奇極了,想往他身邊女人身上瞄。

誰知,眸光還沒落實,那邊凜冽的眼風一掃,他被驚的不動聲色轉移視線,不敢再□□裸打量了。

“最近承哥那裏新來了幾隻上好馬匹,有時間一起去看看?”

季宴舟散漫應了聲,手臂微抬,酒杯剛端至唇邊。

卻被一股力量拽著。

旁邊有人正想敬酒過來的動作一頓,四周都起了點細微的變化。

就連在場唯一有身份的安君蘅妻子路思佩都投來驚異的眼神。

誰都知道,這幫公子哥,從小就被捧著長大,在外極其好麵子。

當著這麽多人麵被攔酒這樣的事,看來都不會討人喜歡。

更不論一直隨性慣了的季家小公子。

誰知他非但沒生氣,反而撩起那雙桃花眼饒有興致的盯著女人看:“要管我?”

宋溫聽也在拉住他袖口的那刻反應了過來,頓時覺得有些尷尬,但她還是捏著柔軟的布料沒鬆手。

“你還在生病。”

聲線壓著輕輕軟軟地,像根羽毛似的,在季宴舟心裏拂過,引起陣陣漣漪。

他垂下眼臉,順著擱下酒杯。

就在宋溫聽手一鬆的瞬間,牌桌那邊突然竄過來一個人影,他嬉笑聲音砸下:“怎麽,宴哥這麽聽嫂子話?”

季宴舟上身往後一拉,半靠在沙發上,閑閑看了眼來人嗤笑聲:“昂,不然聽你話?”

“那可不敢。”

來人很年輕,穿著很像一個大學生,宋溫聽正在回想剛才的介紹,旁邊的安君蘅順著拉回思緒:“剛子,怎麽不打了?”

徐誠剛擺手搖頭:“言森那廝城府太深,玩不過。”

眾人又順著話題嬉笑玩鬧了幾句。

宋溫聽端端正正坐著,側臉認真專注,像極了中學時上課聽講的模樣。

季宴舟搭在沙發上的手臂往前,借由靠近的身體,手臂直接搭上女人單薄瘦弱的肩膀。

手下明顯感覺到女人的僵硬。

“問個問題?”

他姿態閑散慵懶,搭上來的手臂力量鬆懈,後背貼上身體的溫熱襲來。

眾人的聲音瞬間淪為背景聲,宋溫聽隻聽到他附在耳畔問出的那句。

指尖下意識蜷縮,她問:“什麽?”

“我聽話不?”

“……”

“嗯?”

宋溫聽身體一軟,想起他剛聽話的放下了酒杯,就要沒來由的點頭。

突然有人喊了聲:“來,玩幾把遊戲,轉戰下一場。”

陳祈陽呼聲最大,他開始叫他們:“宴哥嫂子,別在那兒說悄悄話了,來玩幾把?”

他眼底精光外露。

季宴舟隻看一眼就收回目光,手臂也放了下去,但身體一直緊貼著她的,他問:“要不要玩?”

第一次被季宴舟帶進他的圈子,宋溫聽也不想拂了麵子。

順著點了頭。

遊戲很簡單,矮桌旁湊齊了男男女女十個人左右。

陳祈陽搖著骰子,講解規則。

是個類似於你問我答的遊戲,搖點最低點人,要接受問答考驗,如果說謊,那便要接受懲罰。

有些傳統無聊,但因為這些人玩的開,各種葷素不忌的話題,接連拋出。

剛開始有人輸了,被問到的話題還是“你到底是不是單身?”

到“你有沒有最後悔的事?”

後來一個骰子搖到最小點的女生,有人問道:“你有沒有做過一件最值得驕傲的事?”

女生大方回答:“有啊,就是把暗戀很久的人,寫滿了整個日記本。”

“……”

一話出,頓時引起好奇和驚訝,正因為女生是華揚科技巨頭封家小公主。

從小就被寵上天的存在,性格熱情外放,看樣子怎麽也不會搞暗戀。

陳祈陽一直跟這位小公主不太對付,聞言挑眉笑道:“你?”

“你這人還會把暗戀的人寫進日記?”他笑著拍上旁邊季宴舟的肩頭,笑到,“正經人誰還寫日記啊,也是土的一批,對吧,宴哥?”

季宴舟抬手,拂開那隻手臂。

冷冷睨他一眼,眼神裏透露著捉摸不透的含義,反正令陳祈陽不敢再造次了。

接著話題也越來越不正經,有人問:“還喜不喜歡前任?”

又有人問“是不是喜歡同性?”

起初宋溫聽很不適應這樣的場麵,略微社交慢熱的自己,像遊離在他們之外。

所幸她沒有搖到過最小點。

可惜,在新一盤之後,她旁邊的季宴舟中了槍。

他表情淡定,滿不在乎的模樣。

氣氛在冷凝過後,開始沸騰起來。

陳祈陽:“我來問!”

之前那個叫剛子的男生暴粗口:“滾,要問也是我來!”

季宴舟笑:“要不讓你們出去打一架?”

“行了,你們別爭了。”

“這嫂子還在這兒呢,我們把權利給她。”

“對對對,嫂子,快點趁此機會問你最想知道的。”

話題幾經輾轉,最終給到了宋溫聽。

她偏頭對上男人好整以暇的視線,踟躕了片刻,問了句:“你隻喜歡過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