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管孟少恒心裏多惱怒多怨恨,多想自暴自棄。

問題既已擺在眼前,他又不可能真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要了。

便隻能咬了牙,拚了命的去解決問題。

萬幸,第三日上午,牙行還是傳來了好消息。

有一位山西的客商年底要把女兒嫁到京城來,正急著為女兒置辦嫁妝產業。

京郊的當然最好,實在京郊沒有合適的,京畿一帶的也可以。

聽得正好有京城的高門要出售莊子鋪子,一問位置還都不錯,至於出售的原因,則是急著用錢。

再略微一聽,便大概知道是永寧侯府及永寧侯府火燒眉毛的困境了。

還有什麽可猶疑的?

跟牙行約定當日便可一手交契,一手交銀。

也沒太跟牙行的人砍價,要價一萬二千兩,隻還到一萬一千兩,便沒再繼續砍了。

孟少恒這才苦笑著,略微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說,大頭有了,剩下的再湊一湊,也就問題不大了。

不然,真讓姓岑的明裏暗裏報複自家不成,自家真的已經經不起任何風浪了。

欠債還錢本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說到哪裏去,可都是自家沒理……

隨後,孟少恒再把其他銀子湊了湊。

葉定宜的是一千兩,閔心柔湊了五百兩。

郭氏剩下的頭麵首飾當了二千六百兩,——為此郭氏又跟孟少恒大哭大鬧了一場。

讓孟少恒不如直接要她的命,“我就隻剩這麽點兒門麵了,還要都給我拿去。”

“這是打算讓我到死都不必再出門見人了,到死都光禿禿的走是吧?”

“你這不孝子不要欺人太甚,也休想再拿許媽媽那賤婢說事。”

“這次的禍事可不是我惹出來,而是你捧手心裏的賤人惹出來的。”

“真逼急了我,我就死給你看。我讓你必須丁憂回家,連現在的千戶都當不成,大家都別活!”

奈何孟少恒已經被氣麻木到鐵石心腸。

根本不怕她的威脅,“母親真要死給我看,那就快點兒,別光說不做。”

“正好我打算給兩個死丫頭發喪,可以連您的一塊兒發,省時又省力。”

“至於您死了我得丁憂,丁憂就丁憂吧。”

“反正我的官也快當不下去了,自己先回家吃自己,總比回頭被趕回家的強!”

郭氏還能怎麽著?

總不能真去死吧,她可還沒活夠,打算至少也再活幾十年呢!

隻能眼睜睜看著孟少恒把她僅剩的頭麵首飾和大毛衣裳也拿走了。

不過孟少恒也不隻是嚴於律人。

他自己的大毛衣裳、常戴的玉佩扳指,還有最貴重的一件狐裘,也讓吳大管事一並送去了當鋪。

可即便如此,還有差不多兩千銀子的缺口。

侯府卻已隻差家徒四壁了。

孟少恒咬牙切齒之下,隻得讓吳大管事偷偷再去借了兩千兩的印子錢。

才總算是湊夠了還岑老爺的一應財物及他要的賠償。

再沉著臉當麵跟他交割清楚,“往後便徹底兩清,井水不犯河水了。”

“岑老爺可不要再找事,也千萬管好自己的嘴巴,該說的才說,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要說。”

“否則就像你說的,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

岑老爺沒想到孟少恒這麽快就湊齊了銀子。

他本來還以為,孟少恒一定湊不齊,也少不得找借口賴皮。

他都做好跟他打長久拉鋸戰的準備了,反正他是得理的一方,這又是天子腳下,他根本不怕。

倒不想,孟少恒既沒賴皮,也真給湊齊了。

可見骨子裏的確是個狠角色,不但對妹妹狠,對自己也狠,隻要認定了的事,不管多難,不管是要流血還是流淚,他都一定會做到!

岑老爺雖仍未消氣,仍對孟少茵和整個永寧侯府都恨得牙根直癢癢。

還是決定到此為止了。

不然真弄得成了死仇,誰就敢保證,將來有朝一日,自家不會撞孟少恒手裏?

到時候再來後悔,可就遲了。

岑家說到底隻是商戶,既是商人,自然該和氣生財,萬事留一線。

於是把該收的都收回後,便把孟少茵的陪嫁人員也還給了孟少恒。

兩家從此再無瓜葛。

孟少恒這才疲憊的回了家。

卻還不能暫時歇一歇,捋一捋往後要怎麽辦。

還得立刻宣布孟少茵孟少菱的“死訊”,為忽然“因病暴斃”的姐妹倆發喪、辦喪事。

哪怕壓根兒沒人會信這層可笑的遮羞布。

也幾乎不會有人來吊唁。

這場喪事永寧侯府依然得煞有介事的辦起來,至少也“停靈七日”,然後“下葬”。

不然誰知道往後孟少茵孟少菱會不會在外麵惹出禍事來,連累永寧侯府?

屆時名聲都是次要的了。

若讓有心人利用,給惹下抄家滅門的大禍來,可就全完了。

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孟少恒也不得不防。

所以寧願未雨綢繆,把一切可能會有的危機都扼殺在搖籃。

正好兩個死丫頭半點不顧大局,不顧親人的死活。

那她們便也去“死”吧,這輩子都休想再回來,這輩子都休想再做回孟家的女兒!

孟少恒身心俱疲,還得強撐著凡事都親力親為時。

葉定宜這個當夫人的也沒閑著,六月十九一早便坐車去往了城外,準備拜見淨塵師太。

隻不過比起孟少恒的焦頭爛額,她就優哉遊哉多了。

一邊悠閑的吃著葡萄,欣賞著車窗外的景色。

一邊跟白蘭冬青閑聊,“也不知道這會兒兩邊交割得怎麽樣了,應該不會再生什麽事吧?”

“可惜不能跟去親眼看戲,再痛快都得打點兒折扣。”

白蘭笑道:“隻要銀子到位,還能生什麽事兒?”

“侯爺可連印子錢都借上了,這跟往油鍋裏撈銀子出來花有什麽區別?”

“都這樣了,天大的事也該平了。所以夫人親不親去,其實沒差別,就別想了。”

說著忍不住咬牙,“不然說不定又得被髒東西惡心一回。”

“豈非反倒得不償失?”

冬青忙道:“白蘭姐姐別生氣了。老東西絕不會有好下場的,你等著看便是。”

“就別影響夫人的心情了,難得夫人能出來散淡幾日。”

又笑著問葉定宜,“夫人真打算在城外至少也住個七八日的再回去麽?”

“那夫人可就是真疼我了,知道我怕熱。”

“再不帶我出城來避避暑,我飯都要吃不下,人都要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