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勵然坐在窗簾緊閉的昏暗房間裏。
因為太久沒有通風，房間裏充斥著難聞憋悶的古怪氣味。
這讓他心中的怒火更加難以抑製。
昨天看見衛璃放出來的錄音，他已經發了一通火，滿地都是砸碎的茶杯、花瓶和擺件。
好不容易高價請來的公關扳回一城，眼看輿論有所好轉，他剛眯了兩小時，沒想到事情的轉折再次超出他的想象。
他還沒想明白衛璃是哪兒來的錄音呢，怎麽親手刪掉的郵件又見鬼似的冒了出來？
他是在做夢吧？
一定是。
沒等他想好接下來應該怎麽辦，手機鈴聲突然響起，許黎導演的大名出現在屏幕上。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鄭勵然抓起手機，一接通就道：“許導，你相信我，衛璃那個女人是在汙蔑我，那些圖都是P的！”
許黎在那邊幽幽地歎了口氣，慢條斯理地道：“小鄭啊，你這樣讓我們很困擾啊。”
“連您也不信我嗎？”鄭勵然道。
“不是我信不信你的問題，你這個名聲，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將署名給你——就算我力排眾議，非要寫你的名字，等電影播出的時候，觀眾也不會相信的呀。”
在大眾眼中，他鄭勵然就是個剽竊他人作品，壓榨新人編劇的垃圾。
根本不會自己寫劇本。
鄭勵然眼底最後那點光芒緩緩熄滅，他陷入沉默。
隻聽許黎繼續道：“更何況，這個劇本確實不是你寫的嘛……這樣，如果以後有機會，我再讓你寫一部，好不好？”
鄭勵然冷笑。
誰不知道，“以後有機會”就是個托詞，委婉的拒絕就不是拒絕了嗎？
他一時怒火淹沒理智，語氣刻薄：“我算是看出來了，您也是個乘人之危的，就別在這兒假惺惺了吧。”
許黎笑了兩聲，也聽不出生氣：“小鄭，你有沒有想過，大家隻不過是看在你父母的麵子上，才捧著你，離了父母，你什麽也不是。”
他的語氣像是勸導晚輩，但聽在鄭勵然耳朵裏卻更像是搓火。
鄭勵然冷笑道：“許導，你也不過是個商業片導演而已，一個獎都沒拿過，就別在我這兒指手畫腳了吧。”
說完，他不待對方回答，掛斷拉黑一氣嗬成。
做完這一切他依然覺得不解氣，抬手將手機砸向牆壁，這才覺得舒爽了一些。
可惜，他的名聲並不是砸幾樣東西就能夠轉變的。
衛璃擺出來的證據確鑿，時間跨度長達數年之久，這回連價格最貴的公關也拒絕接這筆生意，表示回天乏術。
鄭勵然不甘心地上微博尋找一直支持自己的那些粉絲，想看看他們會說什麽，結果卻發現沒有人替他說話，甚至有人當場粉轉黑。
“說真的，”一個他很眼熟的ID發博表示，“我喜歡鄭勵然是因為他寫過很多很棒的作品，有些台詞堪稱金句，甚至還保留在我的摘抄本上，就憑他這樣的才華，我也能原諒他私生活混亂之類的事情，可是沒想到就連這些都是假的，我感覺自己的感情完全被欺騙了，很失望。”
不少人紛紛附和。
如果一個偶像連本職工作都做不好，他還有什麽值得別人崇拜的地方呢？
更有甚者，質疑道：“其實他以前寫的那些劇本都是別人的吧？仗著父母在影視圈裏作威作福，直到現在把人逼到絕路才終於翻車，可見他以前有多囂張。”
“是啊，我懷疑他根本不會寫劇本。”
“給衛璃下圈套的那個梗概十有八九也不是他的。”
鄭勵然看見他當時聯絡的那個製片人，因為承受不住網友們的狂轟濫炸，終於承認那個梗概是自己主動發給衛璃的：“我是無辜的！是鄭勵然要我這麽做的，他爸媽認識我正在拍的這部劇的投資人，用撤資威脅我，我也沒辦法啊！”
胡說！鄭勵然握著鼠標，氣得眼前發黑。
這個主意明明是那天喝酒的時候這個製片人主動提出來的！他還要求事成之後給他友情價寫一部劇！根本不是什麽撤資威脅！
他有心反駁，可是那會兒是當麵說的，他也沒有錄音的習慣，根本拿不出證據。
他摔開鼠標，頹然起身，穿過一地狼籍，撿起地上的手機。
價格昂貴的手機質量過硬，哪怕屏幕已經裂成幾瓣，依然不影響使用。
他撥通馮甜的號碼。
鄭勵然相信，就算全世界都在罵他，至少這個全心全意信賴著自己的女朋友會站在他這一邊。
雖然他經常嫌棄對方做事不過腦子，不過對方至少是愛他的。
“嘟……嘟……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鄭勵然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這怎麽可能？
存在通訊錄裏的號碼沒有撥錯的可能性，這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馮甜注銷了手機號碼。
鄭勵然困獸似的在原地轉了幾圈，不敢相信馮甜會人間蒸發，抓起車鑰匙就往外跑。
他開車來到自己給馮甜租的那間公寓，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
“怎麽可能……我明明對她那麽好……”他看著空空****的公寓，對方甚至連一個字都沒給他留下。
鄭勵然難以置信。
任何人背叛他，罵他，他都可以理解，可是馮甜竟然也敢離開他？
他站在空****的公寓裏，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冷笑道：“就因為我打了她幾下？真是個白眼狼，我給她花了那麽多錢，還給她安排電視劇的署名，她竟然就這麽跑了？嗬嗬，這賤人最好不要再出現，否則我一定要打死她！”
他神情猙獰地走出公寓，發泄似的摔上大門，轟天巨響回**在樓道裏，附近的鄰居罵罵咧咧地開門喊道：“輕點行不行啊！樓都要被你震塌了！”
鄭勵然不假思索地回罵過去：“關你屁事！”
對方可能沒見過這麽蠻橫的，愣了一下，這才看清他的臉：“哎，你不是那個鄭勵然嗎？”
鄭勵然一愣，經年累月背在身上的偶像包袱發作，正準備說些什麽，卻聽見對方道：“我去，你不會也住在這兒吧？真倒黴，跟你這種人當鄰居，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打上門來……”
那人唏噓著關上自家大門。
網絡上的言論畢竟隔著一層屏幕，鄭勵然第一次感覺到現實中的敵意，本能地衝到對方門前，大力拍了幾下：“你踏馬說什麽？再說一遍？”
那人也是個脾氣爆的，隔著門吼道：“拍什麽拍，再喊我報警了！”
鄭勵然咬牙，憤憤地踹了那扇大門一腳，扭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