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回到家,曉葦到家就把魚從冰箱裏拿出來解凍,然後開始打掃衛生,她換了窗簾、床單、被罩和桌布,屋裏開始煥然一新,然後衝進廚房,拿出從路上買的一些青菜,感覺三個人吃綽綽有餘,於是挽著袖子在廚房忙活起來。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曉葦正在忙活著,猛然聽到秦致遠的聲音,她楞了一下,急忙搖搖頭說:“不用了,你去陪陪鳴鳴吧。”
秦致遠轉身來到客廳,鳴鳴趴在茶幾上畫畫,看到爸爸過來特地扭了扭身子,仿佛怕爸爸看到他的畫,秦致遠覺察到了鳴鳴的戒備,有點不自在地在他身邊坐下,他今天留下來是有目的的,自從曉葦回來以後,他就發現鳴鳴對他特別冷淡,這讓他很不適應,難道這麽小的孩子就對他那天的強硬懷恨在心?
“鳴鳴,你這是畫的什麽啊?”秦致遠見鳴鳴埋頭畫畫不理他,湊上去看著茶幾上的畫說。
“這是我和媽媽,這是我們的房子,我要保護媽媽,誰都不許欺負我們。”鳴鳴聽到秦致遠問話,指著畫麵上的圖畫一本正經地說。
秦致遠聽了鳴鳴的心裏更加酸溜溜的,急忙說:“鳴鳴怎麽不畫爸爸呀?爸爸可以保護你和媽媽。”
“不,爸爸已經不和我們一家了,這是我和媽媽的家,所以沒有爸爸。”鳴鳴回答得很幹脆。
“~~”秦致遠一時無話可說,他沒有想到照顧了鳴鳴一個月,孩子反而和他越來越生分了,他很沮喪,也很為那天對鳴鳴的強硬態度懊惱,可是錯誤已經造成了,鳴鳴顯然已經對他有了很深的成見,想要重新獲得鳴鳴的信任,就必須付出更多的努力,秦致遠想到這裏,拉著鳴鳴要給他講故事,想通過故事告訴鳴鳴父母是永遠愛孩子的。
鳴鳴一聽到講故事挺高興,他最喜歡聽大人講故事了,於是坐在沙發上催促爸爸趕快開始,秦致遠想了一下,用自己有限的組織故事的能力給鳴鳴講了一個關於父親因為生活原因不得不離開孩子的故事,故事特別強調了父親雖然離開了孩子,但他心裏是很愛孩子的,孩子在最後也理解了父親,父子兩個於是像從前一樣親密。
鳴鳴很認真地聽完,卻對故事裏的事情不能苟同,他看著秦致遠說:“爸爸,小青的爸爸為什麽非要離開小青呢?”
秦致遠想了一下說:“因為小青的爸爸想給小青創造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可以讓小青上更好的學校,受最好的教育啊。”
鳴鳴想了想仍然搖頭:“可是小青最喜歡的還是和爸爸在一起,而不是上更好的學校、受最好的教育,所以小青的爸爸這樣做是不對的。”
秦致遠聽到鳴鳴的話想了一下解釋說:“鳴鳴,你要知道,不管大人做了什麽事情,他的心裏都還是愛自己的孩子的,就像故事裏的小青的爸爸,因為等小青的爸爸掙到了足夠的錢,就可以和小青在一起了。”
鳴鳴仍然搖頭,堅持自己的觀點說:“可是等小青的爸爸掙夠了錢,小青都已經長大了,不需要和爸爸在一起了呀,大人總說不管怎麽樣都是愛孩子的,可為什麽還這樣啊?真是討厭。”
秦致遠再次無語,他發現在孩子和大人的很多想法常常是南轅北轍的,大人常常以為自己給孩子的是最好的,可往往忽略了孩子的真正需要,而他以為能夠在以後的日子裏多賺錢給鳴鳴提供更好的生活來彌補他,可是那並不是鳴鳴想要的。
鳴鳴聽完爸爸的故事,帶著很多不滿繼續畫自己的畫去了,畫上依然隻有他和媽媽,秦致遠第一次在鳴鳴麵前有了深深的挫敗感,他現在終於明白,他不管怎麽做都無法彌補對鳴鳴的傷害,因為他沒法給他一個完整的家。
可是作為父親,即使鳴鳴再怎麽樣對他冷淡,秦致遠都無法放棄對他的愛,因為他的身體裏流動著他的血。
曉葦很快把飯做好了,秦致遠叫著鳴鳴去吃飯,他看著飯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一桌飯菜十分感慨,自從和顧眉結婚以後,顧眉是寧願不吃也不願意下廚做飯的,他隻能勉為其難下廚,可是到底是半路出家,經過了這麽長時間的摸索,做菜時還是把握不好火候,而且不是鹽放多了就是油放少了,所以飯菜總是難以下咽,於是他和顧眉吃飯的時候老是相互抱怨,吃飯變得不是享受而是折磨了。
今天看到久違的飯菜,秦致遠忍不住搓著手說:“哎呀,好豐盛的飯菜啊,鳴鳴快點來改善生活了。”
曉葦看著秦致遠的樣子,輕描淡寫地說:“怎麽這幾樣家常菜就豐盛了?你以前可從沒有說過哦,難道她在家不做飯給你吃?”
秦致遠知道曉葦說的她是指顧眉,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提起顧眉,秦致遠一直覺得很奇怪,男人出軌,很多女人把一切過錯都歸咎於第三者,甚至到第三者的門上去大打出手,可是曉葦不一樣,自從發現他和顧眉的事情以後,不管他們怎麽鬧,曉葦都對顧眉絕口不提,現在猛然聽她提起顧眉,他很是不自在,搪塞著說:“她偶爾也做,隻是手藝沒你好罷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趕緊吃飯吧。”
曉葦見狀也不好說什麽,於是招呼鳴鳴吃飯,秦致遠在桌上不停地給鳴鳴夾菜,而鳴鳴理也不理,隻是埋頭扒飯,這讓曉葦很是納悶,這父子倆究竟怎麽了?
吃完飯,曉葦要去洗碗,秦致遠急忙搶著去了,他在新家已經完全成了一個熟練的洗碗工,也正因為這樣,他現在越來越受不了曉葦在那裏忙前忙後,而他隻是像一個旁觀者一樣悠然自得。
曉葦見秦致遠堅持要洗,就把圍裙解下來遞給他,看他熟練地係上圍裙洗碗,她看著他熟練的樣子,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秦致遠和她結婚這麽多年都對家務一竅不通,以致於她從心裏對他不滿,可他和顧眉結婚沒幾天,就對家務樣樣精通,到底是為什麽呢?
曉葦忽然很想和秦致遠探討一下這個問題,於是走到廚房假裝拿件東西的樣子說:“我發現你現在洗碗很熟練啊,是不是現在經常洗碗啊?”
秦致遠洗碗的手停了一下,有點尷尬地說:“嗬嗬,現在偶爾會洗,你感覺很熟練嗎?我沒有感覺呢。”
“是很熟練啊,你看看你這架勢,我就是有點想不明白,以前在家裏讓你幹點家務活你總是推三阻四的,現在有了新家卻變得這麽勤快,這是為什麽呢?”曉葦說到這裏很是失落,這個問題她本來不想問的,一個男人不肯為你做家務卻為另一個女人做,這不是明擺著的區別嗎?可她還是忍不住問,這可能就是一個人即使輸定了,也總想知道自己到底輸在了什麽地方吧?
秦致遠聽了曉葦的話停住手,眼前浮現出以前曉葦在廚房忙碌而他在客廳看電視的情景,他很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但還是說出自己心裏的感覺:“曉葦,實話說吧,我現在之所以肯幹家務了,是因為以前在家做家務和現在做家務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就說洗碗吧,我以前在家裏洗碗,你不是嫌我洗得不幹淨就是嫌我把櫥櫃弄濕了,嘮嘮叨叨沒完沒了,所以我索性不幹了,而現在我在家洗碗,一個是生活的需要,再就是不管我怎麽樣,顧眉都會覺得我做得挺好,其實生活都是一些小事,根本沒必要較真。”
曉葦聽著秦致遠的話,想起自己以前的樣子,真有點為自己汗顏,可是她聽著秦致遠說顧眉時熟稔的樣子,心裏很快又湧上一股酸楚,忍不住看著秦致遠哀怨地說:“這些話你以前怎麽不說呢?”
秦致遠苦笑一下說:“這些話我當初也不是沒說過,可是你有你的理由,我說一句你恨不得說十句來反駁我,每次兩個人都爭得臉紅脖子粗,所以我也就不說了,想想我們也都是孩子氣,這些小事有什麽可爭的呢?”
曉葦一時語塞,她想起自己向來好強,對什麽事情都要求盡善盡美,所以難免也要求秦致遠像自己一樣,為此兩個人沒少慪氣,也正是因為這樣慪氣,兩個人漸漸越走越遠,以致於讓顧眉出現在他們之間,現在想一想,夫妻之間有什麽好爭的呢?她以前怎麽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曉葦想著,一個人默默地走到客廳,秦致遠看著她瘦削的背影,不禁怪自己多嘴,都是些陳年舊事,翻出來幹什麽呢?可是轉而一想,如果他不說,曉葦就永遠也不會明白,那就還會給她以後的生活帶來困擾,所以還是說了好,畢竟不管怎麽樣,他都希望她能夠幸福。
洗完碗,時間已經不早,秦致遠不得不告辭了,他對鳴鳴還是不死心,於是拉著鳴鳴一個勁地說:“鳴鳴,爸爸要回去了,你要聽媽媽的話,想爸爸了就給爸爸打電話,知道嗎?”
鳴鳴低著頭不說話,直到曉葦大聲提醒他才抬起頭看著秦致遠不情願地說知道了,秦致遠看著他冷漠的眼神,真希望鳴鳴還像從前一樣拉著他又哭又鬧不讓他走,那樣他雖然難受,但是心裏知道兒子依戀他、需要他,現在鳴鳴這個樣子,他感到不安而又無可奈何。
第一次在平靜中告別了曉葦和鳴鳴,秦致遠戀戀不舍地走出熟悉的樓房,迎麵吹來一陣刺骨的冷風,他才意識到已經是初冬了,他想起濟南的冬天是冷而且漫長的,沒有供暖的話根本沒法捱過漫長的冬天,這套房子沒有集中供暖,他們隻好就像這樓上的很多住戶一樣安裝了爐子自己燒熱來取暖,濟南人把這叫做“土暖氣”。
土暖氣一般是安裝在陽台或廚房,然後在屋裏鋪設管道和暖氣片,冬天的時候隻要點著爐子,屋裏的管道就像集中供暖一樣暖和,而且可以在爐子上燒水、熬粥,但是有利也有弊,因為土暖氣需要燒煤球,而城市裏大多數家庭都是市政集中供暖,現在已經很少有加工煤球的廠家了,他們隻能到郊外的一家加工廠去買,而且因為路途比較遠,人家還不送貨,需要自己找車去買了運回家裏。
以前家裏的大事小事都歸曉葦管,隻有煤球和煤氣算是“男人活”,由他來操持,曉葦沒有經驗,雖然現在他們離婚了,但是孩子還住在這裏,不讓孩子挨凍也算是父親的責任吧,看來過段時間要抽點空把這件事情辦一下了,寒流說來就來,不能臨時抱佛腳,他還打算過幾天再來看看鳴鳴,小孩子的臉六月天,希望再見到鳴鳴的時候他又向從前一樣對他親密無間了。
秦致遠一邊走一邊想著,他回頭看一眼熟悉的窗口散發出的熟悉的燈光,雖然有些留戀,但還是豎起衣領,快步向汽車走去,開車、調頭,汽車衝破黑暗往遠處駛去,完全沒有留意熟悉的窗口後麵,有雙眼睛一直看著他離開。
有人說,世界上的每樁婚姻,都不會永遠像新婚一樣。
秦致遠覺得這句話真是真理,隨著他和顧眉的結婚時間慢慢增長,兩個人每天打卡上班,下班回家,所有的**都慢慢消失了,連親熱也變成了例行公事。
自從把鳴鳴送回去之後,他們兩個就像經過了高強度訓練的戰士一樣,做家務的水平有了顯著提高,配合也比較默契,所以在家務上的爭吵少了很多,一般周末沒有事,顧眉就愛上上網、聊聊天,秦致遠就用自己的筆記本上網查下資料,兩個人各忙各的,也算相安無事。
秦致遠對目前平靜的生活很珍惜,經過了那麽多事情,他知道自己的人生走了很多彎路,對曉葦和鳴鳴造成了很大的傷害,隻是事情已經覆水難收,他不想再折騰了,隻要顧眉能夠寬容一點,讓他盡量對曉葦鳴鳴好一點,以彌補自己的過錯,他就對生活滿足了。
可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秦致遠越想對曉葦鳴鳴好一點,顧眉卻越反對,自從上次送走鳴鳴之後,她就開始嚴格控製他和曉葦鳴鳴的來往,讓他一切按照離婚協議上的約定處理,除了每個月支付撫養費外,隻能探視兩次,而且是把鳴鳴接出來。
顧眉的理由是現在他們有自己的家了,要多花一些心思在自己家裏,她不能接受他再到以前的家裏去,因為那個家裏有著太多他們以前生活的痕跡,她一想到他和前妻呆在以前生活過的地方,心裏就不舒服。
麵對顧眉撒著嬌說出這些話,秦致遠沒有答應也沒有反駁,他知道他一反駁,兩個人又要吵得不可開交,他不想吵架,再說站在她的立場上想一想,她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哪個女人不想自己的丈夫隻屬於自己一個人呢?他決定見機行事,如果他不說也能夠做到兩全其美,又何必說出來吵得兩敗俱傷呢?
秦致遠對於探望鳴鳴的問題用的是見縫插針的辦法,好在他這個職位不用一天到晚都盯在辦公室裏,他就趁著外出辦事的時間順便到幼兒園去看鳴鳴,鳴鳴雖然對他還是不冷不熱的,但是他能感覺出來鳴鳴見到他還是很高興的。
唯一讓秦致遠牽掛的是鳴鳴越來越不愛說話了,大眼睛整天無精打采的,手指甲也還是像以前一樣咬得禿禿的,他曾經因為這個問題跑了好幾家醫院谘詢,問醫生怎麽樣有好辦法治療孩子咬手指的問題,醫生的答案都是解鈴還須係鈴人,心病還要心藥醫,孩子的心理問題來自於父母,那就隻能靠父母來解開心結。
醫生這樣的回答讓秦致遠很泄氣,他和曉葦已經離婚了,兩個人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樣子,而孩子偏偏需要的是這一點,他真不知怎麽辦才好,因為這個問題,他還特地去找曉葦談了兩次,曉葦對這個問題也是一籌莫展,兩個人商量半天,隻能約定盡可能抽出時間陪孩子,多和孩子談心。
他和曉葦現在倒是能像朋友一樣心平氣和地聊天了,隻是兩個人心中都有不可觸碰的一麵,談話也是隻停留在孩子的問題上,不過通過談話,秦致遠能感覺到曉葦經過最近的事情成熟了很多,她學會了理智,學會了換一個立場看問題,這讓他很欣慰的同時也有說不清的落寞,如果他們以前就能夠這樣交流,今天的一切不就都不會發生,他們也就不會陷進左右兩難的境地了。
每當夜裏想起鳴鳴無精打采的眼神,秦致遠就睡不著,隻能祈禱孩子慢慢長大,對父母的依賴少一點、理解多一點,他還有一個很大的心願就是他要好好工作,給鳴鳴提供更好的生活和學習環境,將來可以把他送到國外去深造,這也算是他唯一能為孩子做的補償。
最讓秦致遠困擾的是平時上班溜出去看望鳴鳴還可以,要想用上班時間去買煤球就不行了,買煤球的地方比較遠,怎麽也要半天時間,而且會弄得灰頭土臉,想瞞也瞞不住,可是眼看著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就要開始燒土暖氣了,沒有煤球可不行,他於是打算趁著周末休息的時候找個借口去把這件事情辦了。
這天周末,窗外的風已經有了初冬的寒意,顧眉吃過早飯之後照例上網,秦致遠打點行裝準備出門,運煤球可不比其他的活,累不說還髒,秦致遠想著要換一身平時不穿的舊衣服,可是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他拍了一下腦袋才想起來,以前的舊衣服離婚的時候都放在曉葦那邊了,看來他隻能過去之後再換了。
秦致遠穿好衣服準備出門,正在客廳裏上網的顧眉看到他就興高采烈地拉著他說:“致遠,快來看啊,我們這個論壇上的網友說這家的韓國料理最正宗了,價格也公道,我們今天去嚐嚐好不好?”
秦致遠看一眼顧眉的電腦,屏幕正停留在那家韓國料理的主頁上,各種餐點色彩誘人,讓人感覺很有食欲,顧眉現在每到周末就泡美食論壇看各種介紹特色小吃的帖子,經常要求出去吃飯,一點也沒有節儉意識,在這樣下去他們就成了真正的月光族了,他本來想就這個問題和顧眉探討幾句,但想著自己的任務,還是忍著自己的不滿敷衍道:“好啊,你現在整天搜羅好吃的地方,我都跟著吃胖了,你不怕自己變成小肥豬啊,不過你想吃的話咱們就去,隻是今天不行了,等改天吧。”
顧眉上下打量一下秦致遠,看著他已經穿戴整齊,於是說:“你這是要出門啊?幹什麽去?”
“哦,我突然想起來公司還有點事情,就是上次咱們討論的那個項目,客戶要求周一開始安裝測試,可是還有一些要求沒有實現,我去加會兒班,你中午自己弄點東西吃吧。”因為怕顧眉看出破綻,秦致遠一邊說著一邊出門,對於撒謊他是不擅長的,要是穿幫的話又是說不清的麻煩,他隻好逃也似的出了家門。
“好,那你早點回來啊。”顧眉一邊答應著一邊看著秦致遠出門,等確定他已經上了電梯,她就從椅子上躍起來跑到臥室換衣服,秦致遠最近真是太奇怪了,自從上次她說不讓他隨便去看孩子,他就從來沒有提過去看孩子的事情,這對於秦致遠這麽一個很愛孩子的人來說是很不可思議的。
還有讓顧眉更奇怪的,在單位裏,有好幾次,一些事情明明可以派員工去辦的,秦致遠卻搶著去辦,而且一辦就是半天,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這一切讓顧眉很是納悶,她不知道秦致遠是真的和前妻孩子疏遠了還是故意瞞著她,如果是他故意瞞著她,說明他對她已經失望了,這比兩個人當麵鑼對麵鼓地吵架還危險,所以今天她要跟著他,看看他到底是去加班還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秦致遠開著車在路上走,他已經打電話和曉葦約好今天回去買煤球,他還和以前幫他們拉煤球的小型貨車司機約好了,這樣他回去換好衣服就可以跟著貨車去拉煤球了,下午把煤球弄好,他還能幫曉葦把土暖氣的煙囪、爐子整理整理,等下次寒流來臨,他們媽倆就能燒上熱熱乎乎的土暖氣了。
秦致遠這樣想著,看一眼車窗外越來越蕭瑟的景色,很為自己的計劃滿意,因為是周末,路上的車不算多,他很快就把車開到曉葦樓下,熟練地找了個停車位停下,拿起包和給鳴鳴買的一個玩具就上樓,樓道裏的一切都熟悉得像從前每次回家一樣,可是細細一看又不一樣了,因為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在樓下,同樣感覺物是人非的還有顧眉,她跟著秦致遠出門,一路打出租車跟著他,她多麽希望秦致遠的車一路奔向公司,真像他說的去加班去了,可是車隻駛出了五百米,她就可以判定秦致遠不是去公司的,去公司的路她太熟悉了,真是閉著眼睛都能摸去。
秦致遠在前麵穩穩地前行,可以看出他對這條路相當熟悉,因為車每次拐彎都非常順暢,顧眉死死地盯著他,在心裏祈禱他是有別的事情要出門,比如不是要加班而是和朋友聚會,因為不方便帶著她而瞞著她。
顧眉想著,如果是那樣,她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因為秦致遠聚會不帶她而大吵大鬧,男人有自己的圈子,她雖然很希望能溶進他們的圈子,但是還是要尊重他的感覺。
顧眉最不希望的是秦致遠瞞著她到前妻那裏,人們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秦致遠和那個女人做了七年的夫妻,兩個人還有個孩子,那感情比她可深了去了,他們有那麽深的感情和生活基礎,一旦舊情複燃,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了,所以她一定要嚴格控製他們的來往。
可是隨著車子在目的地緩緩停下來,顧眉坐在車裏往外看了一眼,不由得絕望地閉上眼睛,這個地方她太熟悉了。
記得還是去年的時候,她和秦致遠的關係還很朦朧,正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時候,秦致遠像一塊磁鐵一樣吸引著她,有時候她下了班不想回家,就打車遠遠地跟著秦致遠到這裏,坐在車裏看著他上樓回家,看著他們家亮起燈光,心裏是說不出的嫉妒,暗暗發誓一定要讓這個男人屬於自己。
功夫不負有心人,秦致遠最後真的成了她的丈夫,可是她卻沒有想到,今天她又回到這裏,目的是監視自己的丈夫和他的前妻,她在心裏很納悶,她的年齡、身材、相貌,都比那個老氣橫秋的黃臉婆好得多,可秦致遠總是對她若即若離,而對前妻卻這麽死心塌地,居然會撒謊來看前妻,這是為什麽呢?
顧眉坐在車裏看著秦致遠上樓,心裏像火燒一樣,她在心裏大聲喊著:“秦致遠,你這個騙子,你居然騙我,我要你好看。”
顧眉一直等到秦致遠消失在樓道裏準備下車,她付了車費以後,看到出租車司機用同情的眼神看著她,那眼神讓她想起電視劇中發現丈夫背叛的情景,這一想法讓她渾身不自在,於是忍不住白司機一眼,猛地推開車門下車,砰地一聲關上車門,司機見狀一踩油門,一溜煙跑了。
初冬的陽光已經沒有了溫度,顧眉在陽光下眯著眼睛看著那扇窗,她曾經無數次仰望過這扇窗,如果說一年前她隻是一個沒名沒份的小女孩,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男人和別人在一起的話,現在她是秦致遠的老婆,她完全可以上樓義正詞嚴地要求秦致遠回家,也有權利告誡別的女人離自己的丈夫遠一點。
顧眉想到這裏,挺挺胸脯就往樓洞走去,高跟鞋在地上發出高亢激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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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櫃的門大開著,曉葦正在整理過冬的衣服,每年到這個時候,她都會經曆一番翻天覆地的大整理,把冬天需要穿的衣服統統翻出來,該洗的洗,該曬的曬,該熨的熨,整好之後分門別類地放好,冬天就可以隨手拿著穿了。
今年曉葦的工作量小了很多,秦致遠的衣服大多已經帶走了,留在這裏的幾件都是已經舊了不再穿的,所以不用整理,而她的衣服隻有固定牌子的幾件,一直掛在衣櫥,拿出來曬曬就可以穿,鳴鳴的衣服就更好說了,孩子長得快,去年的衣服今年幾乎都不能穿了,所以衣服很快就整理好了,這讓她有點悵然若失。
窗外的陽光很好,從陽台的玻璃窗中透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暈,曉葦看著地下的光暈,突然覺得眼睛發澀,對於幸福的人來說,時間就像手中的沙,不知不覺就流走了,而對於不幸的人來說,時間就像一碗苦口的良藥,它雖然可以治愈心靈的傷痛,可是苦澀也伴隨每一天。
和秦致遠離婚有半年了,這半年對曉葦來說,有一個世紀那麽長,她現在才明白蘇黎當初勸她不要離婚的原因,蘇黎說對於一個習慣婚姻的女人來說,最難熬的不是離婚時壯士斷腕的疼痛,而是離婚後漫長的寂寞和孤獨。
曉葦現在終於領會了這種寂寞和孤獨的感覺,白天上班的時候還好說,自從培訓回來她特別忙,忙忙碌碌一天就過去了,可是下班後回到家裏,麵對兩個人曾經生活過的房間,看著左鄰右舍在燈光下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的場景,她的心裏就沒著沒落的。
曉葦這個時候會慶幸自己有了鳴鳴,家裏有個孩子就有了一些聲音和人氣,也給了她很多動力,很多時候她沒有心思做飯吃,可是看著孩子,還是強打起精神去做,既然做了,就會跟著吃一點,不然她的身體肯定已經垮了。
自從離婚以後,曉葦竭力像以前一樣和鳴鳴說說笑笑,竭力給鳴鳴營造一個看上去與以前一樣的家庭氛圍,但是她心裏明白,她真的不適應這種獨身帶著孩子的生活,她和蘇黎不同,蘇黎是性格比較獨立,願意享受獨身,而她是像藤類植物一樣需要支撐。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從惡夢中驚醒,多麽希望有一副寬厚的肩膀可以依靠,可是周圍隻有寂靜的黑暗,那種孤獨和寂寞是蝕骨入心的,半夜醒來,她常常難以入睡,大睜著眼睛到天亮,不過幸虧她還有鳴鳴,還有活下去的支撐和責任,要不然,她真不好說自己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
有人說,女人如果沒有一兩個閨中密友,比沒有男人愛還可怕,男人愛的是會動的,就像樹上的小鳥,不知什麽時候就飛到別的枝頭,但是閨中密友不同,她常常是在你最需要的時候不離不棄。
曉葦很慶幸她還有蘇黎這個朋友,蘇黎是了解她的,隔三差五就會約她出去逛街,哪怕什麽也不買,走在街上兩個人隨便聊聊天,也可以放鬆一下。
蘇黎給她講了很多工作中遇到的離婚案例,離婚女人的確不容易,但是心態全靠自己調節,如果調節好了,想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就可以微笑著繼續生活,做一個更有魅力的女人,說不定很快就會遇到合適的另一半。如果調節不好,就很容易變成一個處處怨天尤人的怨婦,像祥林嫂一樣見人就哭訴自己的不幸遭遇,控訴男人的花心和社會對女人的不公平,這樣的女人是會讓人同情,但是也會讓很多男人退避三舍的。
蘇黎的話給了曉葦很多啟示,毋庸置疑,她是要像蘇黎說的第一種女人一樣,經過離婚的挫折,不但不能沉淪,反而要像浴火的鳳凰一樣更加堅強起來,做一個更有魅力的女人,可是有些事情想想簡單,做起來卻很難,因為生活中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正所謂紙裏包不住火,曉葦離婚的事情最終被同事們知道了,開始的時候她還沒有知覺,隻是經常看到一切同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地說著什麽,等她走過去,大家又不說了,她也沒有在意,直到她因為工作中表現比較突出,被升職為策劃部主任,流言蜚語才更加明目張膽地流傳起來,有人說她是因為和單位領導關係曖昧才被升職,有人說是領導看她一個離婚女人比較可憐才給她一點好處~~
曉葦剛聽到這些流言蜚語的時候幾乎崩潰,她一直是一個潔身自愛的女人,把名聲看得比什麽都重,單位的勾心鬥角她是了解的,深知其中的溝溝坎坎,但是她覺得要憑自己的真本事做事,所以一直置身事外,而現在,她覺得被卷入了漩渦,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這讓她深深感覺到一個離婚女人的艱難。
所謂寡婦門前是非多,離婚女人也一樣,隨著你的社會角色的不同,人們看待你的眼光就不一樣了,同樣的事情會生出不同的看法,而這種看法你還無從辯駁,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除此以外,還有其他的事情發生,父母最終知道了她離婚的事情,兩位老人一夜未眠,天不亮就往濟南趕,母親見到她就抱住她泣不成聲,父親則在一旁一個勁的抽煙,抽了一會站起來要去找秦致遠算賬,這個小子當初娶曉葦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說一輩子都會對曉葦好,可是結婚才幾年啊,就做出這種讓人失望的事情。
曉葦急忙攔住父親,告訴父親她和秦致遠的婚姻她也有責任,不懂得經營和體諒,現在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他已經結婚了,找他又有什麽用呢?父親不去找秦致遠,反過來又責怪她離婚這麽大的事情也不和家裏商量,一個女孩子,怎麽能這麽意氣用事呢?
曉葦看著父母無言以對,父親的意思很明確,就是秦致遠雖然犯了錯,但是罪不至死,她不應該那麽快就給他們的婚姻判了死刑,可是老人不明白,對於一個視婚姻的神聖高於生命的人來說,背叛是多麽大的打擊,她是後悔過和秦致遠離婚,覺得應該再給彼此一次機會,但更多的時候她是知道的,即使她和秦致遠維持貌合神離的婚姻,也再也找不到原來的感覺的,因為婚姻中有些事情可為,有些不可為,這件事情是婚姻的致命傷。
曉葦本來想和父母就這個問題討論一番,但是看著父母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很多,於是咽下了想說的話,她知道父母操勞了一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她和曉天成家立業,然後兩個人安度晚年,可是現在曉天還沒有畢業,她又離了婚,一切都回到起點,這對老人是很大的打擊。
父母在濟南住了幾天,曉葦竭力向父母演示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能過得很好,可是父母還是不放心,在要離開的時候,父母終於忍不住說:找個合適的男人趕緊再婚吧。
父母的觀點是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今天,已經無法挽回,她還年輕,總不能一個人過一輩子,所以再婚是必然的選擇,既然要選擇,事情就宜快不宜遲,因為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年齡是個坎,早一點選擇,選擇麵就會大一些,而且她的事情早一點解決,對父母也是一種解脫,他們年齡大了幫不上什麽忙,活著是一份牽掛,就是死了也閉不上眼睛,總而言之一句話,再婚越早越好。
曉葦理解父母的心情,他們是心疼自己的女兒,於是她口頭答應父母一定慎重考慮這件事情,再三保證盡早完成父母交給的任務,所以父母回家以後,三天兩頭來電話問她事情辦得怎麽樣了,她隻能支支吾吾地推脫。
其實父母回去以後,她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可是人海茫茫,她到哪裏去找一個合適的人結婚呢?別的男人能接受鳴鳴嗎?能把鳴鳴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嗎?即使真有這麽一個人,經過她和秦致遠七年的婚姻,她還能再對一個男人產生唇齒相依的感情嗎?
曉葦坐在床邊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著,眼淚不知什麽時候流了出來,直到敲門聲猛地響起來把她嚇了一跳,她趕緊放下衣服去開門,打開門,她看到秦致遠站在門口。
在看到秦致遠熟悉的臉龐的那一刻她有一點恍惚,他還是老樣子,短而粗的黑發,堅挺的鼻梁,曉葦還沒有從剛才的思緒中走出來,她看著秦致遠,仿佛他們之間不曾發生過這一切,這渾渾噩噩的半年是一場噩夢,現在他經過漫長的出差歸來,身上還帶著路途中的風塵,她和他還是最平淡平實的夫妻,她眼中剛剛退去的淚花又湧上來,一瞬間想要投進眼前這個人的懷抱,向他訴說自己的委屈。
“曉葦,你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不舒服嗎?”秦致遠看著來開門的曉葦神情不對,忍不住關切地問。
曉葦聽到秦致遠的話才從思緒中回到現實,她想起今天是和秦致遠約好買煤球的日子,那天秦致遠打電話說起這件事,她心潮澎湃好久,她沒想到離婚了他還能想著這件事情,這讓她心裏暖暖的。
現在看到秦致遠,她很為剛才的失態感到不好意思,趕快調整情緒,搖搖頭笑一下說:“我沒事,可能是昨晚沒有睡好,陽台放煤球的地方我已經收拾出來了,今天你要受累了。”
“曉葦,你不要這麽客氣。”秦致遠對曉葦刻意的客氣十分反感,她一客氣他就感覺很不自在,幾次三番提醒她還是這樣,這讓他有點生氣。
“好,不客氣了,這本來就是你的任務,要是不買就讓你兒子挨凍吧,對了,你約的貨車司機是幾點鍾?該下去了吧?”曉葦看著秦致遠發急的樣子急忙糾正,她知道她這樣說話讓秦致遠受不了,可是有時候還是忍不住這樣說,她說不清這是一種刻意的疏遠還是故意的刺激,再說他們現在的關係讓她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口氣和他說話。
“約的時間是十點半,馬上就下去,我先上來看看鳴鳴,鳴鳴呢?”秦致遠一邊說一邊四處尋找鳴鳴的影子,不知為什麽,他現在越來越在乎鳴鳴對他的態度。
“哦,鳴鳴到樓下找小朋友玩了,他現在越來越內向,我希望他多和同齡的孩子在一起玩玩,你先去運煤球,等回來就可以看到他了。”曉葦說著,找出早就準備好的手套等用品遞給秦致遠。
秦致遠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有點不好意思地對曉葦說:“我今天穿這一套衣服去運煤球有點浪費,你給我找一身以前的舊衣服換上吧。”
曉葦點點頭到臥室去找衣服,秦致遠急忙跟過去,曉葦打開衣櫥,很快就從裏麵找出一套休閑裝遞給他,這是前幾年曉葦陪他買的,他每次穿曉葦都熨得整整齊齊,現在衣服雖然舊了,曉葦還是收拾得幹幹淨淨掛在衣櫥裏,這讓秦致遠有點感動於她的細心。
舊衣服帶著淡淡的薰衣草味道,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秦致遠接過去就脫下自己的衣服要換,曉葦看到急忙低下頭往外走,他才想起今非昔比,他和曉葦已經不是夫妻了,所以直到曉葦走出去,他才繼續換衣服。
曉葦剛走出臥室,就聽到門口傳來砰砰的敲門聲,她一邊想著這是誰啊,敲門就像和門有仇似的,一邊去開門。
門一打開,她愣住了。
敲門的是顧眉,這張臉是曉葦無比熟悉的,是她破壞了自己原本平靜的生活,是她讓自己陷入痛苦的深淵,她曾經在夢裏打她、罵她,歇斯底裏地發泄自己的痛恨,可這一切隻是停留在夢中.
在生活中,她從來沒有找過她,因為她一直覺得不管別人怎麽樣,秦致遠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是秦致遠的錯,而且她出於自尊,也是不屑於和顧眉這樣的角色糾纏,事情的最後結果是顧眉最終取代了她的位置,也就是說她所有的離婚的痛苦都是拜她所賜,隻是後來她已經沒有了去找她算賬的籌碼,隻能怪自己失策,沒想到現在她居然找上門來了。
“你怎麽會知道這裏?你來幹什麽?”曉葦看著門口的顧眉,忍不住自己的厭惡,很不友好地說。
顧眉看著林曉葦和她身後的家,雖然是先入為主地帶著挑剔的眼光,但是也感覺無話可說,她目光所及的擺設樸素但整潔,毫無一絲雜亂,這是她自歎不如的。
顧眉再看看林曉葦,雖然麵前的她衣著樸素,但是掩飾不住她身上濃濃的女人味,她是第一次見林曉葦,這個女人最讓她不可思議的是不管事情發展到哪一步,她從未像很多女人一樣找到她威脅利誘或者大打出手,這讓她慶幸的同時也直覺這個女人很不簡單,是一個強有力的對手。
俗話說做賊心虛,顧眉見到曉葦還是有點理虧,但是她很快想到自己現在是秦致遠的妻子,於是竭力讓自己顯得理直氣壯,她踩著高跟鞋,如入無人之境一樣走進屋裏,四處打量著說:“我怎麽會來這裏?這要問你嘍,我老公整天偷偷摸摸往這裏跑,如果我不來,還不一定發生什麽事情呢。”
曉葦聽顧眉的口氣才知道顧眉是尾隨秦致遠而來,她一時間有點痛恨秦致遠的眼光,你出軌也要找個素質高一點的啊,她和他做了七年的夫妻,都一直很尊重對方,可眼前這位,才結婚半年就開始玩跟蹤的把戲了。
曉葦看著顧眉不耐煩地說:“我和秦致遠是離婚了,但是兒子永遠是他的,他偶爾回來看看兒子也是應該的,你不要血口噴人。”
“你說得好聽,致遠來看孩子我不反對,可是現在你們的兒子在哪裏呢?看孩子不會看到臥室去了吧?”顧眉對曉葦的話不屑一顧,她知道秦致遠就在這套房子裏,現在客廳裏沒有,肯定就在臥室裏,而家裏沒有孩子的聲音,那小子平時哪裏會安靜一會,於是胸有成竹地對曉葦說,她今天來的目的就是揭開秦致遠撒謊的真麵目,順便給曉葦一個下馬威,讓她離自己的老公遠一點,所以一點都不肯示弱。
顧眉說著就要往臥室走,曉葦本來不願意搭理顧眉的無理糾纏,可是現在看到她往臥室裏闖,於是攔住她厲聲說:“你幹什麽?你這樣闖到別人的家裏是侵犯別人隱私的,我告訴你,你們的問題最好到你們自己的家裏解決,我這裏不歡迎你,請你出去吧。”
顧眉見曉葦阻止她到臥室查看,更加重了疑心,她一邊推開曉葦一邊說:“我倒是想在我們自己的家解決,可是他的人現在在你這裏,怎麽解決?”
“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我管不著。”曉葦嘴裏說著,但有點心虛,秦致遠正在她的臥室裏換衣服,這樣的事情好說不好聽,傳出去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顧眉見曉葦有點猶豫,知道秦致遠肯定就在臥室,難道說兩個人真的藕斷絲連、舊情複燃?那樣的話她今天真的要大鬧一場了,她想到這裏一邊甩開林曉葦的手,一邊推開臥室的門大喊著:“秦致遠,你給我出來~~”
在門被推開的一瞬,曉葦在心裏祈禱秦致遠已經換好了衣服,可是她失望了,臥室裏,秦致遠正坐在床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他顯然被突如其來的場麵驚呆了,就那麽一條腿伸進了褲子裏,一條腿還露在外麵愣在那裏。
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顧眉也被驚呆了,她對秦致遠和林曉葦做過最壞的設想,兩個人曾經是那麽多年的夫妻,可能再次相處會有一些異樣的感覺,也可能會後悔當初的草率離婚,可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擺在眼前的是這麽尷尬的一幕,她感覺胸膛裏像有一把火在燃燒,而且溫度已經達到頂峰,她要爆炸了。
秦致遠不知所措地坐在床邊,他剛才聽到外麵的聲音很像是顧眉的聲音,但是想著根本沒有可能,顧眉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雖然這樣安慰著自己,可是他還是想著快點穿完衣服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穿衣服這個活是最著急不來的,越著急越穿不上,腳不是伸錯了褲腿就是伸在外麵,他也不知道自己緊張什麽。
現在門被推開,秦致遠看著門口的兩個女人,居然真的是曉葦和顧眉,就像電視劇中發生的情節,秦致遠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他看著曉葦又看看顧眉,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結巴著說:“顧、顧眉,你、你怎麽來了?
顧眉看著眼前手足無措的秦致遠,更加堅信自己的猜疑,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秦致遠麵前,杏目圓睜地揪住他的衣領說:“秦致遠,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卑鄙的小人,你無恥,你下流,我跟你拚了。”
顧眉緊緊抓著秦致遠的衣領,讓他無法動彈,曉葦看著顧眉發瘋的樣子,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無法收拾的一幕,雖然她對顧眉沒有一絲好印象,根本不想理她,可是卻不忍心看著秦致遠被冤枉,況且這還關係著自己的名聲,於是上前拉住她好言勸道:“顧眉,你先不要生氣,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樣~~”
顧眉聽到林曉葦的話,一肚子氣正沒處撒,於是鬆開秦致遠,轉身看著林曉葦,甩開她的手說:“哼,你少在這裏充好人,我還沒有跟你算賬呢,我說你也真夠不要臉的,都和秦致遠離婚了,幹嘛還死纏著他不放啊?”
林曉葦聽到顧眉的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從來沒有被人這麽當麵搶白過,現在居然被一個奪去了幸福的女人搶白,她很想和她理論一番,可是眼前的情景讓她無從辯白,她也不想把事情弄大了讓左鄰右舍知道,於是繼續耐著性子解釋說:“顧眉,你聽我解釋,你真的是誤會了~~”
“你不用解釋,我隻相信自己的眼睛,人證物證俱在,你有什麽可解釋的?我告訴你,秦致遠現在是我的丈夫~~”
“顧眉,住口,你胡說八道什麽啊?”在林曉葦和顧眉說話的當口,秦致遠胡亂把褲子穿上,此時聽到顧眉的話忍不住喝道。
顧眉聽到秦致遠的吼聲一愣,她沒想到秦致遠做錯了事情還這麽理直氣壯,於是伸出手指著他的鼻子說:“秦致遠,我胡說八道?人證物證俱在,你還狡辯什麽呀?我說你最近怎麽整天鬼鬼祟祟的,原來是藕斷絲連啊。”
曉葦聽到顧眉的話,臉色由紅變白,由白變紅,她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充滿氣的氣球,馬上就要爆炸了,可她一直是一個口才不是特別好的人,為人處世向來信奉的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所以從來沒有和外人發生過什麽衝突,再加上她覺得秦致遠既然瞞著老婆來幫她,就給他一個麵子好了,於是忍而不發,可是這忍字是心頭上一把刀,太難受了。
顧眉看著林曉葦漲紅的臉龐,知道她確實生氣了,這讓她感到莫名的快感,這個女人像幽靈一樣在她的婚姻中陰魂不散,今天終於找到了報仇的機會。
可此時的秦致遠看著曉葦的樣子,知道她是個不善言辭又愛麵子的人,而且今天這事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很懊喪都是因為自己給她帶來這樣的委屈,於是大聲吼著對顧眉說:“夠了,顧眉,如果你要鬧,咱們回家去,我奉陪到底,再在這裏胡說八道我就不客氣了。”
顧眉看到秦致遠發火的樣子更加生氣,他對自己撒謊,不但一點歉意也沒有,還幫著別的女人教訓自己,她輕蔑地看著秦致遠說:“當然不夠,你做了虧心事還對我大喊大叫,今天這事你不給我一個明確的說法,我不走,我前麵說到藕斷絲連,我說和你藕斷絲連的人也真夠倒黴的,去找小姐還要付費呢,你這提上褲子就不認賬了,真是委屈人家了。”
“啪”地一聲,顧眉臉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她下意識地捂住臉龐,抬頭看到曉葦正漲紅了臉龐看著她。
“顧眉,你太過分了,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實話告訴你,秦致遠今天是來幫我運煤球的,你也看到了,這套房子沒有集中供暖,冬天孩子冷要燒土暖氣,這個活以前都是他的事,我不熟悉,所以他今天想來幫幫我,因為要弄煤球怕把衣服弄髒了,所以想換件衣服,這不正在換衣服呢,你就進來了,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的,請你不要血口噴人,至於你的老公為什麽會瞞著你到我這裏,那就要問你自己了,我相信一個男人不會瞞著他寬宏大量的妻子的,我這一巴掌就是要告訴你,做人不能欺人太甚。”曉葦聽到顧眉的話終於忍無可忍,她也顧不上裏子麵子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顧眉捂著臉看著發瘋一樣的林曉葦,她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人發起飆來那麽瘋狂,不過她聽了曉葦的話,覺得她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她和秦致遠前後腳進門,要做什麽事情也不會那麽快,可是她今天來的目的是揭開秦致遠騙她的事實和敲山震虎讓林曉葦有點自知之明的,現在居然被林曉葦打了一巴掌,傳出去還不被人笑掉大牙,她告訴自己決不能就這樣輸給林曉葦。
顧眉想到這裏,猛地伸出手推了曉葦一把,她知道林曉葦是個愛麵子的人,今天這事好說不好聽,她一定不希望自己的鄰居知道這件事情,於是使出自己的殺手鐧說:“真是惡人先告狀,你居然敢打我,我告訴你,你編的太精彩了,簡直是天衣無縫,你不去當電視編劇真是可惜了,但是我不相信你的話,隻相信自己的眼睛,秦致遠這個樣子呆在你的臥室裏,就是鐵證,我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要不讓你的左鄰右舍來幫忙評判一下?”
曉葦看著顧眉近似猙獰的臉龐,一瞬間有殺人的衝動,世界上怎麽有這麽厚顏無恥的女人,搶了別人的丈夫,不說一個人偷著樂算了,現在居然上門公然挑釁,如果她的手頭有一把刀,她真恨不得插進她的心髒。
可是這所有的想法,曉葦隻能在腦海裏過過癮,麵對現實,她知道自己不能輕舉妄動,自己和鳴鳴以後還要在這棟樓房裏生活,如果事情鬧大了,即使鄰居可以站在她的這邊,相信她和秦致遠是清白的,但是人多嘴雜,總免不了會有一些好事之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她連離婚的消息都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何況是這種有嘴說不清的事情呢?
到底是進還是退?曉葦的心理拉鋸戰很快上升至白熱化,而此時的顧眉看著她猶疑不定的樣子有點洋洋自得,她知道自己戳到了林曉葦的痛處,所以她很有把握,其實她對這次出擊的要求也不高,就是抓住秦致遠的小辮子,讓他以後對她順從一點,順便讓林曉葦知道秦致遠現在是她的人,讓她自動離他遠一點就行了,隻是因為這事居然挨了一個耳光,想起來就有點不爽。
與此同時,秦致遠的心理拉鋸戰也上升到白熱化,剛才顧眉和林曉葦唇槍舌劍,根本沒有他插話的空,而且因為顧眉進門時的一幕,他有點有口難辯,於是想著讓曉葦解釋一下也好。
可是,事情的發展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秦致遠沒有想到顧眉會說出那麽沒有水準的話,曉葦會有那麽大的爆發力,兩個女人說著說著竟然動起手來,眼看著事情鬧得越來越大,他一時不知所措,一邊是前妻、一邊是現在的妻子,兩個都是他生命中不可忽略的人,他稍微不注意就會引起更大的糾紛,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秦致遠看著顧眉咄咄逼人的樣子,這是他曾經認識的那個善解人意的小女孩嗎?難道她以前所表現出來的修養都是假的?秦致遠心中升騰起濃濃的憤怒,今天不管是誰,隻要他站在這裏,他就不能讓她這樣顛倒黑白,不能就這樣看著她欺負曉葦。
秦致遠想到這裏,攥緊拳頭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顧眉身邊,低聲厲喝:“顧眉,你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就趕緊給我回家去。”
顧眉看著秦致遠的樣子,如果他現在低一低頭,和她說幾句軟話,這件事情也就過去了,畢竟她算是沒事找事,隻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了,可是這個秦致遠,明明有把柄落在別人的手裏,態度居然還這麽強硬,她的火氣也上來了,不屑地看著他說:“我鬧夠了怎麽樣?沒鬧夠又怎麽樣?秦致遠你膽子還越來越大了,你還想打我呀?”
“你別以為我不敢打你。”秦致遠上前一步,高高地揮起了胳膊,顧眉看到他來真格的了,嚇得尖叫一聲閉上了眼睛。
可是顧眉等了一會,拳頭並沒有落到她的身上,她不可思議地睜開眼睛,看到林曉葦正緊緊抓住秦致遠的胳膊,堅定地說:“致遠,你不能這樣。”
“曉葦,你別攔我,我就不信治不了這個信口開河、顛倒黑白的女人。”秦致遠一邊掙脫曉葦的手一邊氣喘籲籲地說,他真的被激怒了。
“致遠,你真的想看到我和鳴鳴在別人的眼裏成為另類、讓別人對著脊梁骨指指點點過日子嗎?你真的想讓鳴鳴一輩子都帶著心靈的烙印成長嗎?我們給孩子造成的傷害還不夠嗎?”曉葦想起鳴鳴,眼角忍不住閃著淚花,此時她隻是一個母親,隻想用自己薄弱的羽翼為孩子撐起一片天空,即使為此受再大的委屈,她也願意。
秦致遠看著曉葦堅定的眼神,聽著她質問的話語,手臂無力地垂下去,他知道顧眉的脾氣,如果事情鬧大了,她說不定還會說出什麽更難聽的話,甚至引來鄰居們的圍觀,那肯定是曉葦所不願意看到的,也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所以他必須要忍住內心的火氣,先把顧眉哄回家再說。
秦致遠想到這裏,深吸一口氣對顧眉說:“顧眉,對不起,我剛才太衝動了,但是你怎麽可以這樣說話呢?我以我的人格保證,曉葦所說的話都是真的,這不是眼看著天氣冷了,我今天想來幫他們娘倆把煤球運回來,如果你不相信,樓下的貨車司機就在樓下等著,你可以去問貨車司機。”
顧眉看著秦致遠,知道他所說的話都是真的,她也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來,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如果剛才不是林曉葦拉著,他的拳頭說不定已經落在她身上了,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她還是見好就收算了,於是她裝作無辜地說:“是嗎?真是這樣的嗎?致遠,你既然這樣說,我就選擇相信你,但是你怎麽可以鬼鬼祟祟地瞞著我呢?害得我以為你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嗨,我能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來看孩子,你每次都反對,既然說出來弄得大家都不高興,還不如瞞著你來得清靜。”秦致遠耐著性子繼續解釋。
顧眉看著秦致遠的樣子暗暗得意,她今天來的目的顯然已經實現了,可是她看到秦致遠看曉葦的眼神和一個勁地維護她的樣子,內心十分不平衡,仍然不高興地說:“又是孩子,你以後最好少拿孩子說事,你看孩子我不反對,但是兩個人既然離婚了,就要有個離婚的樣子,別整天拿著孩子當幌子,孤男寡女,也不怕別人說閑話。”
顧眉最後一句話是說林曉葦的,通過剛才的交鋒她可以看出她是一個自尊心很強、死要麵子活受罪的女人,要想徹底把她和秦致遠分開,就要從她下手,她很清楚自己的話會帶給她的反應。
秦致遠對顧眉的話忍了又忍,今天的事情先平息了再說,他知道曉葦受了委屈,可是現在不是討伐和安慰的時候,於是他對著顧眉冷冷地說:“好了,事情已經弄清楚了,你先回去吧,我要去運煤球了,約好的司機估計都等急了。”
顧眉沒有動,她看著林曉葦,在等待著自己的話帶來的效果。
果然,林曉葦聽了秦致遠的話沒有任何表情,徑自走到床邊把他換下來的衣服一股腦地收拾起來,遞給秦致遠說:“致遠,運煤球的事情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會想辦法,你們趕緊回去吧,以後,也請你不要再來了,如果要看兒子,就請到幼兒園去看。”
“曉葦,沒事的,我都已經和顧眉解釋清楚了,今天既然都已經約好了,就讓我去吧,等以後你再想辦法,好嗎?”秦致遠看著曉葦的樣子有點擔心,急切地對她說。
“我說過不用了,你趕緊回去吧,你們一起走。”曉葦的態度很堅決。
“曉葦~~”秦致遠還想說點什麽。
“快點走吧,我說不用就不用。”曉葦忽然發火了,她臉色發青,怒目生輝,眼底有一絲讓人不易覺察的痛楚。
秦致遠看著曉葦堅決地樣子,知道她主意已定,隻好沮喪地接過自己的衣服往門口走去,顧眉見狀趕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