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曉葦家出來,秦致遠先找到那個貨車司機,塞給他二百塊錢,讓他幫曉葦把煤球拉回來,然後搬到樓上去,他以前也考慮過這個辦法,但想著自己還是像以前一樣親自去運,可以省點錢,也是一種贖罪的方式,可是沒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卻給曉葦帶來這樣的傷害。
安排好貨車司機,秦致遠就把顧眉塞進車裏開車上路,一路他把車開得飛快,嚇得顧眉在旁邊一個勁地讓他開慢一點,他並不理會,眼睛望著前方,腦海裏卻全是曉葦和顧眉剛才的樣子。
人和人的差別怎麽那麽大呢?
秦致遠一邊開車一邊想著剛才的一幕,曉葦的忍辱負重和顧眉的咄咄逼人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他不僅想起當初曉葦發現他和顧眉的事情的時候,雖然她痛苦、痛恨,但是從來沒有找到單位或者顧眉的家裏大鬧。
相形之下,顧眉的行為讓他終於明白了什麽叫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作為新一代的年輕人,她怎麽像個市井婦女一樣不通情理呢?明明是她先介入了別人的婚姻,現在怎麽可以那麽理直氣壯地羞辱別人呢?
秦致遠想著顧眉剛才的樣子,生氣地握緊了拳頭,顧眉這樣做不但傷害了曉葦,也傷害了他的自尊,他是不會原諒她的。
車一路疾馳到樓下,秦致遠打開車門,把顧眉從車裏拉下來,顧眉看著他臉色鐵青的樣子,掙紮著不願意和他一起上樓,秦致遠卻不由分說,拉著她就走。
秦致遠的手像把大鉗子,顧眉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掙脫不開,隻好跟著他上了電梯,電梯關上,然後緩緩上行,兩個人在一個相對閉塞的空間,空氣更加緊張起來,顧眉看看秦致遠,他隻盯著電梯屏幕上不斷變換的數字,看也不看她一眼。
顧眉看著秦致遠冷峻的眼神,心裏十分害怕,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太過分了,可是在那樣的情景下,哪一個女人不會抓狂呢?她不知道秦致遠把她生拉硬拽弄回家幹什麽,但是她知道他的脾氣,倔得像一頭牛,在氣頭上的時候最好不要和他硬來,於是她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看著秦致遠說:“致遠,你放開我,你把我弄痛了。”
秦致遠轉過頭看了她一眼,但還是不說話,等到電梯一停,他就拉著顧眉下了電梯,一隻手稀裏嘩啦地拿鑰匙開門,另一隻手還是抓著顧眉的的手,好像生怕她跑了。
門打開,昔日溫馨的家讓顧眉有一點害怕,她不知道秦致遠在氣頭上會不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所以用手撐在門框上不肯進門,可她的力氣畢竟抵不過秦致遠,沒堅持兩下就被他拎到屋裏。
到了屋裏,顧眉被狠狠地拋到沙發上,沙發扶手把她的腰撞得生疼,她終於忍不住了,站起來一邊揉著腰一邊對著秦致遠大聲說:“秦致遠,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想幹什麽?我還想問問你想幹什麽呢?顧眉,我真沒有想到你居然跟蹤我,還對曉葦說出那麽惡毒的話,你還是我認識的顧眉嗎?”秦致遠看著顧眉就像變臉一樣由柔弱無助變回咄咄逼人的樣子,不由得苦笑起來,當初他和她越走越近,就是因為她善解人意、通情達理,可是現在事實證明,他看走眼了,這看走眼的代價是慘重的,他傷害了曉葦,傷害了鳴鳴,還把自己置於一種極度尷尬的境地,他想到這些,就覺得人生真是一場鬧劇。
“哼,我要是不跟蹤你,你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呢?你們弄出的那個場麵,我說那些都是輕了。”顧眉對秦致遠的質問並不當一回事,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的理由。
“那你既然不相信我,幹嘛還要和我結婚啊?”
“我和你結婚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你會和前妻這麽黏黏糊糊、藕斷絲連。”
“誰藕斷絲連了?難道離了婚,兩個人就非得像仇人一樣老死不相往來嗎?況且我們還有孩子,我和她離婚了,但孩子是無辜的,父親管孩子總是天經地義的吧?”
“孩子、孩子,你少拿孩子說事,誰不知道你們十幾年的感情了,你恐怕最想見的是孩子的媽媽吧?你和我素昧平生都可以重重關防不攻自破,何況你們一對老情人,有那麽深的感情基礎,一起呆在生活了那麽多年的房子裏,什麽事不可能發生?”
“~~”秦致遠不僅氣結,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現在看來,顧眉對他根本就沒有半點信任,一樁婚姻,信任是婚姻的基石,他們缺失了這一點,過下去還有什麽意思呢?於是他對著顧眉痛心地說:“你既然這麽不相信我,那這日子還過個什麽勁呢,幹脆離婚算了。”
“離婚?你說得輕巧,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媽,嫁給你才半年,要是離了婚,我怎麽向父母和親朋好友交代?大家都會怎麽看我?我不會和你離婚的。”顧眉沒想到秦致遠居然輕輕鬆鬆就說出離婚,看來二婚男人真是不能嫁,於是她也惡狠狠地亮出自己的底牌,既然他都撕破臉皮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顧眉的話讓秦致遠一時不知所措,他還以為如果他說出離婚,顧眉會像他想象的那樣瞬間淚流滿麵,然後不顧一切地收拾衣物離開,或許那樣他會心軟,畢竟在他最苦悶的時候,顧眉曾經帶給他短暫的快樂,後來又義無反顧地嫁給他,這一切表明她是愛他的,如果那樣,他會挽留她,然後兩個人敞開心扉好好談一談,哪怕取得最基本的諒解。
可是顧眉不是林曉葦,秦致遠實在沒有想到現在的女孩子這麽精明,她們的心中似乎有一台計算器,可以在瞬間算出一件事情的利和弊,可以不顧自己的感受和自尊抓住事情的本質。
秦致遠覺得自己像落入別人口袋裏的獵物一樣,他不甘心就這樣束手就擒,於是也對著顧眉惡狠狠地說:“那好,我們就法庭上見吧。”
顧眉做夢也沒想到秦致遠會說出這樣的話,剛才他提到離婚,她還以為他隻是氣頭上的話,現在他居然說要告上法庭,難道她所有的付出以及為愛所做出的讓步他都沒有看在眼裏?難道她傾注了全部感情愛著他,可在他的生命裏連錦上添花也算不上?
顧眉決不允許自己就這樣一敗塗地,她想到這裏,聲音空洞地說:“秦致遠,你無情也別怪我無義,如果你非要離婚的話,我就到林曉葦的單位去鬧,甚至到你們的家鄉去鬧,你們讓我過不好,我就讓你們身敗名裂。”
“顧眉,請你搞清楚,我們離婚和林曉葦有什麽關係?”秦致遠聽到顧眉的話簡直哭笑不得。
“怎麽沒有關係?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雖然你和她離婚和我結婚了,可是這麽長時間,你從來沒有忘記過她,你心裏愛的人還是她,她就是我們之間的第三者,你和我離婚還不是為了和她複婚,我告訴你,你做不到。”顧眉說到這裏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一直以來,她是真心愛秦致遠的,她頂著壓力義無反顧地嫁給他,還想著為他生兒育女過一輩子,可是結婚那麽長時間,她隻擁有他的軀殼,他的心根本不在這裏。
顧眉的話讓秦致遠心裏一震,一語驚醒夢中人,難道說他每天都想回去看看鳴鳴,潛意識裏是想見到曉葦?難道說他現在和曉葦分開以後,反而對她的很多行為從理解到支持是愛的複蘇?難道說他和顧眉提出離婚,潛意識是想和曉葦複婚?
一瞬間有很多想法在秦致遠的腦海掠過,但是此時他顧不上那麽多,顧眉居然為了不讓他離婚,拿曉葦來要挾他,不管她那樣做出於什麽目的,他都不能原諒她,此時顧眉年輕光潔的臉龐在他看來猶如魔鬼,他看著她痛心地說:“顧眉,我真沒有想到你是這樣一個不講道理的人。”
顧眉反唇相譏:“我也沒想到你是這麽不負責任的一個人,先是背叛自己的妻子和我在一起,現在和我結婚了,又和前妻眉來眼去,我看你就是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那好,我既然在你的眼裏一無是處,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又不幸福,分開或許對兩個人都有好處。”秦致遠的眼裏升騰起一線希望。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為你付出了那麽多,你不但不買賬,還處處挑我的毛病,你不讓我過好,我也不會讓你痛快,還有,女人離了婚就變成二婚女人了,這二婚女人就像過季商品一樣,打折處理都沒有人要,你以為我會像那個死要麵子活受罪的林曉葦一樣傻嗎?”顧眉被秦致遠的態度徹底激怒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們一起生活了這麽長時間,他居然一點也不留戀地提出離婚,既然她已經在他的眼裏一無是處,也就不用顧忌他的情緒而委曲求全了。
顧眉的話讓秦致遠感到無語,和顧眉結婚的這半年,他們的確過得不和諧,可是他一直在努力,甚至為了顧眉的感受故意忽略鳴鳴的情緒,他並沒有真正考慮過再次離婚,今天和顧眉的對話完全是話趕話,可是話趕話的結果是嚴重的,現在他才知道,顧眉之所以不和他離婚,不是因為愛他,也不是因為離不開他,而是因為怕變成二婚女人,這讓他感到不寒而栗。
婚姻的溫情麵紗就這樣被無情地揭開,兩個人就像一絲不掛的透明人一樣展現在對方麵前,這種**裸的感覺讓他感到無法麵對,這日子還怎麽過下去?
秦致遠不得不嚴肅地考慮離婚的問題了,可是這個問題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他了解顧眉的脾氣,她說到做到,如果他堅決起訴離婚,她肯定會到曉葦的單位去鬧,曉葦是個愛麵子的人,要是事情鬧開了,她恐怕在單位都呆不下去了,她是無辜的,他不能讓她受到傷害,可是不離婚,他也無法想象自己該怎麽和眼前這個感覺完全陌生的女人過下去,他們的未來會走向何方?
秦致遠絞盡腦汁地想著,他覺得頭特別疼,太陽穴一跳一跳的,他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未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他揉著太陽穴慢慢地往臥室走去。
身後的顧眉看著秦致遠的樣子,本來想說些什麽,可是想到自己的丈夫對自己冷漠的態度,終究什麽也沒有說,而是重重地哼了一聲坐在沙發上。
窗外的陽光依然燦爛,可是已經沒有了溫度,風從窗戶裏吹進來,是徹骨的寒冷,冬天,真的來了。
冬天說來就來,讓人有點猝不及防,街上的行人都穿上厚重的棉衣,縮著脖子匆匆趕路,沒有人留意路邊的變化,不過也沒有什麽可留意的,冬天的街道,除了幹枯的樹幹,就是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冬青,看上去讓人感覺更加淒冷。
冬天雖然寒冷,卻是吃涮火鍋的好季節,想一想外麵天寒地凍,屋裏卻溫暖如春,坐在一鍋滾燙鮮美的熱湯前,涮幾盤愛吃的菜肴,身體因為吸取了熱量不再寒冷,心也就不再寒冷了,所以在這個北方的城市,每到吃飯的時候,各大火鍋店都是食客雲集,人聲鼎沸。
這天中午,天氣有一點陰冷,快到吃飯的時候,曉葦走進一家火鍋店,她今天約了蘇黎,因為兩個人平時都忙,她們有一陣子沒見了。
火鍋店裏已經上了一些客人,熙熙攘攘地點菜、上菜,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曉葦找一個比較僻靜的角落坐下,蘇黎還沒來,曉葦萬般無聊拿起餐桌上的宣傳單看起來。
宣傳單上是這樣介紹的:傳說成吉思汗的孫子忽必烈率蒙古鐵騎征戰途中,人困馬乏,糧草中斷,大將軍哈密史命士兵捉得幾隻小肥羊,準備戰飯,不料忽報敵軍逼近,為速熟,忽必烈命廚師將羊肉切成薄片,撒入用頭盔燒沸的水中,迅即撈出吃下,味極鮮美,而後奮勇迎戰,大獲全勝。忽必烈稱帝後,美酒佳肴吃膩,想起戰時吃的羊肉片,即命廚師照當年的方法涮食,並且在沸水中加入調料,味道更佳,一時風靡大江南北,流傳至今,即成了現在的雲亭火鍋。
曉葦看著餐單上關於火鍋的介紹,嘴角忍不住輕輕一抿,現在的廣告真是無孔不入、深入人心,連火鍋都可以讓你吃出帝王的享受,豈不是讓人趨之若鶩?
不過曉葦是很喜歡吃火鍋的,不是因為廣告,她之所以約蘇黎到這個地方吃火鍋,不但想溫暖自己的胃,也想溫暖冰冷的心,自從上次顧眉到她的家裏大鬧之後,她一直處在一種說不清的情緒當中。
以前的時候,雖然她和秦致遠離婚了,不管他們有著怎樣的恩怨,曉葦都覺得那是她和秦致遠之間的事情,因為即使離婚了,他還是鳴鳴的爸爸,她也還是鳴鳴的媽媽,所以他們的見麵天經地義。
可是,那天顧眉到家裏大鬧之後,曉葦忽然意識到她和秦致遠的交往是不正常的,雖然她在心裏知道秦致遠已經屬於別的女人,可是那些想法都隻是表麵的,她的內心、她的情感還是停留在秦致遠的身上,她會琢磨秦致遠每次見到她的想法,她會在乎每次見到秦致遠時自己的打扮,她甚至一再抗拒父母和蘇黎提出的再婚的想法,難道在她內心深處,還在期許什麽嗎?
這樣的想法把曉葦嚇了一跳,她和秦致遠早已經是滄海桑田,即使重新走到一起也找不回當初的感覺,看顧眉對秦致遠的緊張勁,秦致遠要是想離開她,不死也得脫三層皮。
那天,秦致遠和顧眉走了以後,她坐在房間裏想了很久,她始終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麽會落到被奪去丈夫的女人找上門痛罵的地步,卻想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顧眉為什麽可以趾高氣揚地到家裏來鬧,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誡別的女人離自己的丈夫遠一點呢?
其實說到底,不是秦致遠愛她比愛自己更多一點,而是作為一個女人,顧眉知道一紙婚書的效力,而且知道用一紙婚書去捍衛自己的婚姻,雖然曉葦對她捍衛婚姻的做法不能苟同,但是她也終於想明白了,在婚姻中,意氣用事是最要不得的。
靜下心來的時候,曉葦仔細思考了自己的處境,她已經三十五了,女人最好的年華已經一去不複返,但是生活還要繼續,她是一個女人,她的內心是脆弱的,而且孩子也需要一個正常的、完整的家庭,因為每當華燈初上的時候,鳴鳴常常看著別人家傳出的歡聲笑語發呆,而且越來越不愛說話,這讓曉葦很擔心,長此以往,孩子的性格將會受到很大的影響,所以她今天想好好和蘇黎談談,看看自己下一步究竟怎麽走。
曉葦想到這裏,盡管告訴自己要堅強,還是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蘇黎就是這個時候風風火火地走進火鍋店的,她今天一身短打扮,長靴、短裙、短款羽絨服,三十多歲的女人了,青春像小鳥一樣一去不複返,不抓住青春的尾巴臭美一下實在對不起自己。
火鍋店裏人聲鼎沸,人人吃得汗流浹背,從寒冷的外麵乍一進來,還以為來到另一個世界。
蘇黎一進門,就看到林曉葦落寞的身影坐在角落裏,她無奈地搖搖頭,出於職業習慣,她對人的狀態有著天然的洞察力,大凡離婚女人,身上都帶著一種沉重愁苦和落寞,這讓她對曉葦有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婚姻是可怕的,可以完全改變一個人的精神麵貌,可是對於一個習慣婚姻的女人來說,難道離開男人就沒法活了?
“嗨,曉葦,對不起,我來晚了,臨時有個會員到辦公室找我,囉嗦了半天。”蘇黎一見到曉葦就忙不迭道歉,這幾乎成了每次她們見麵的開場白。
“哦,蘇黎,你來了,沒事的,快坐吧。”曉葦正在想著心事,聽到蘇黎的聲音急忙抬起頭來,她早就習慣了蘇黎的遲到和風風火火,就像從前習慣秦致遠對她的忽視一樣,隻是友情會像愛情一樣溜走嗎?
“你說這個鬼天氣,說冷就冷,我今天幸虧穿了高筒靴,不然這樣的天穿裙子,存心讓我得關節炎啊,對了,你們家該燒土暖氣了吧,煤球買了嗎?”蘇黎一邊脫外套一邊抱怨,抱怨的時候突然想起曉葦家的暖氣問題,她知道曉葦前幾天還在犯愁這件事情,自己去買吃不消,花錢請人去買一是費用太高,再者也不太放心,因為煤球的質量需要現場檢查,買到不好的煤球會經常熄火,而點煤球爐子是個很艱巨的任務,她當時就建議讓秦致遠回來辦,曉葦說已經離婚了怎麽好指使人家幹活,她對這樣的女人實在無語,到底是生活重要還是麵子重要啊?
“買好了。”蘇黎不提煤球還好,一提就讓曉葦感到心酸,臉色也忍不住陰鬱起來,那天的煤球到底還是運回來了,是貨車司機幫忙運的,然後幫她搬到頂樓、碼好,今年的取暖問題算是解決了,隻是她的心境,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冬天。
“秦致遠買的?總算他還有點良心,不過他買好了你還有什麽不高興的?”蘇黎看著曉葦落寞的表情不解地問。
“沒事,等吃完再說吧,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先點東西。”曉葦看著蘇黎關切地樣子,知道現在不是談話的時候,於是忙催促她點菜。
曉葦這麽一說,蘇黎也餓了,特別是聞到四周飄過來的香味,肚子都咕咕叫了起來,她輕車熟路地點了羊肉卷、毛肚、金針菇等平常愛吃的東西,侍應生應聲而去,很快就有服務員推著小車送來洗淨碼好的菜品。
或許因為期待了太久,也或許是周圍食客的情緒感染了她,曉葦急不可耐地拋開那些思緒,菜品上來,她表現得格外活躍,和蘇黎一起手忙腳亂地把菜品放進火鍋裏,然後看著火鍋慢慢沸騰起來。
人的欲望是無窮的,肚量卻是有限的,蘇黎在開吃的時候覺得自己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可是很快她就發現,她所點的東西吃了一半就吃不動了,這是她一貫的特點。
曉葦看著桌子上還沒來得及下鍋的東西,一邊放慢吃的速度一邊說:“你看看,你又點多了,每次都這樣,告訴你,浪費是極大的犯罪。”
蘇黎看到曉葦教訓她,放下筷子歎口氣說:“你說咱們上學那會,食堂的飯那麽難吃,我都能一次吃一飯盒米飯,現在飯量怎麽那麽小了呢?”
“這有什麽奇怪的,咱們那時候正在長身體,吃飯多當然正常,現在長什麽呢,長皺紋啊。”林曉葦對蘇黎的話不以為然,這個在生意上冷靜睿智的女人,在生活中卻永遠感覺自己十八歲,估計她就是典型的雙重性格吧。
“好了,你別打擊我了,每次見麵都像老大媽一樣教育我,是不是希望我和你一樣變成老大媽你才高興啊?”蘇黎反唇相譏。
曉葦聞言想起那天的一幕,情緒很快低落下來,那件事情她一直憋在心裏,是她心底一塊無法回避的傷疤,她本來是打定主意不和蘇黎提起這件事的,可是麵對她關切的目光,她還是有一種傾吐的欲望。
所謂心有靈犀就是這樣,蘇黎很快覺察出曉葦有心事,於是將胳膊撐在桌子上,看著曉葦說:“你到底怎麽了嘛,說吧,我現在吃飽喝足了,有精力做你的精神垃圾桶了。”
有一種關切是沒有任何條件的,總在最需要的時候投來看似輕描淡寫的安慰,曉葦忍不住眼圈紅了,顫抖著聲音講述那天心有餘悸的一幕,可是事情還沒有講完就被蘇黎打斷了:“曉葦,不是我說你,你太傻了,你根本就不應該讓她進門,她算幹嘛的啊,居然敢跑到你的門上去鬧,要是讓我碰上這事,我非大棍子伺候不可,新仇舊恨一塊報~~。”
“哎呀,你不知道,當時我都懵了,一愣神的功夫她就進來了,我就是想不明白,她怎麽一點愧疚都沒有,就那麽理直氣壯,我真是想不明白~~”曉葦一邊說一邊搖頭。
“有什麽想不明白的,現在不是有一個說法叫無恥者無畏嗎?我發現她就是這麽一個典型,不過這個秦致遠也是夠差勁了,平時挺正統的一個人,好不容易出一次軌,他也找個像模像樣的啊,居然找這麽一個極品,估計也夠他受的。”蘇黎說話向來毫不留情,而且一針見血。
“是啊,我發現他也挺不容易的,現在不但學會了做家務,那衣服都穿得皺巴巴的,你說他以前哪裏穿過起皺的褲子襯衣?”曉葦忍不住附和道。
“行了,你別去同情人家了,還是多想想自己吧,我早就和你說過,你這個人從身體到心理都不適合一個人過,還是考慮重新成個家吧,我上次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蘇黎就是見不得曉葦對秦致遠念念不忘的樣子,一聽到她說秦致遠就來氣,他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了,穿成什麽樣子那是別人的事,她最痛心的是一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都變得麵目全非了,卻還是心心念念在他身上。
曉葦聽了蘇黎的話有點不自然,蘇黎的問題是讓她考慮再婚的事情,如果她考慮再婚,她可以在公司的會員中給她選擇一下,可是她考慮了很長時間,心裏一直接受不了,因為在她看來,婚姻應該是在愛情的前提下,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因為婚姻而去相親,她無法想象兩個人已屆中年的陌生人因為婚姻的目的坐到一起,會是多麽尷尬。
曉葦想了一會,吞吞吐吐地對蘇黎說:“你說的問題我考慮過,我也知道這樣過下去我非崩潰不可,可是我怕鳴鳴接受不了,上次他從致遠那裏回來之後性格變化很大,動不動就發脾氣,也不像從前那麽盼望爸爸來看他了,如果我要重新成家的話,他會不會覺得爸爸媽媽都不要他了,他成了一個多餘的人呢?”
蘇黎聽到曉葦的話沉吟了一下說:“這也確實是一個問題,但是這事早晚都要麵對,除非你真的決定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過完下半生,再說我覺得孩子現在還小,也比較容易培養感情,隻要你事先和他溝通好了,應該問題不大,不過我告訴你啊,如果考慮再婚,時間越早越好,畢竟對女人來說,年齡越大,選擇的範圍就越窄。”
曉葦低著頭不說話,腦子卻像沸騰的水一樣不能平息,很多問題像雨後春筍一樣破土而出,真的要邁出這一步嗎?把所有的愛情、夢想、恩怨放下,去和一個陌生的男人交往,隻為尋找一個看似正常的家。
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一個讓她甘心情願為其付出一切的男人嗎?對於秦致遠,她因為愛而包容,最後還是走到慢慢疏遠的結果,而現在,她感覺自己很難再去愛上一個人,僅靠找個伴的心理,兩個人能過到一塊去嗎?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他會對我和鳴鳴好嗎?她再次成家,是想給自己一個心靈的歸宿,但更多的是考慮給孩子一個正常的成長環境,讓他感覺像其他的孩子一樣有爸爸、有媽媽,不會產生與眾不同的感覺,可是一個陌生的男人,會因為喜歡一個女人而對她的孩子視如己出嗎?
曉葦的心中有很多很多問題,可是這些問題沒有人能回答,她曾經和蘇黎就這些問題做過很多次探討,但是蘇黎的觀點都是停留在理論上的,她沒有站在自己的角度,沒法體會自己的心情,而且這件事情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所以何去何從她隻能自己選擇,而且這個選擇所帶來的後果,也隻能是她自己承受。
曉葦感覺自己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她不知該走向何方,也沒有人可以給她一個正確的方向,她就像獨自一人呆在一座孤島上,現在腳下停留著一艘小船,這艘小船可以載她離開孤獨寂寞的孤島,但卻不知要把她帶到什麽地方去,她到底要不要踏上這艘小船呢?
蘇黎看曉葦猶豫不決的樣子,安慰她說:“其實你也不用想得那麽複雜,相親隻是認識的一種方式,具體的相處還是要靠兩個人的感覺,再婚也沒有那麽可怕,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是經過一些感情的波折了,所以很多事情反而看開了,行就相處,不行就一拍兩散,你就當多認識一些人,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好了。”
曉葦聽到蘇黎的話有了一些安慰,她決定邁出這一步,給自己一個機會,也讓秦致遠看一看,離開他,她一樣可以活得豐富多彩,想到這裏,她對蘇黎鄭重地點點頭。
蘇黎看著曉葦終於點頭,於是拿出公事公辦的態度說:“好,終於把你說服了,你真是比我接待的任何一個會員都難攻克,現在說說你的條件吧。”
“條件,什麽條件?”曉葦有點不明就裏。
蘇黎一撇嘴,不滿意地說:“虧你還到我公司去過那麽多次,連這點都不懂,我還指望你在廣告公司混不下去的時候,可以去我那裏當紅娘呢,現在看來,你去那麽多次,根本就沒往心裏去,條件,就是你想要找什麽樣的人啊。”
曉葦恍然大悟,她是到過蘇黎的婚介公司很多次,每次都會看到新加入的會員要填一張表格,上麵羅列了各種自己的條件和要求對方的條件,這些條件大到房子、車子、票子,小到相貌、身高、愛好都會有不同的要求,她以前看到這些男女為了尋找生命中的另一半而填這些東西很是憐憫,愛情難道能夠是這樣明碼標價一樣尋覓來的嗎?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加入到這個行列。
“我沒有什麽條件啊,隻要兩個人看著順眼,他能夠接受鳴鳴、對鳴鳴好就行。”曉葦轉動著手裏的杯子,無可奈何地說道。
“得了吧,依照我的經驗,越說自己沒有條件的人,條件越高,你還是說說你對對方有什麽要求吧,什麽車子、房子、工作、年齡、相貌、愛好等等有什麽要求你趕緊說說,不然的話我還真不好給你張羅。”蘇黎說服了曉葦,又開始大吃起來,她是屬於那種能吃不長肉的類型,因為沒有生育過,身材勻稱得讓人嫉妒。
“那好,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和你說說心裏的想法吧,你知道我這個人是沒有野心的,就喜歡家常過日子,你給我找個大款我也伺候不了,所以車不車的無所謂,但是房子一定要有,一個男人混到不惑之年了,如果沒有房子,怎麽也說不過去吧?”曉葦想了想,說出自己的第一個想法。
蘇黎對此深表同意,一邊吃一邊點頭,曉葦得到鼓勵,喝口茶繼續說:“至於工作,我前麵說過也不指望嫁個大款,但是一個男人,一定要有事業心,這種事業心當然不是誇誇其談的口頭表達,而是實實在在的工作表現,我想在這一點上怎麽也不能比秦致遠差吧?”
蘇黎繼續點頭,吃東西的速度慢了很多,而此時的曉葦說出第二個想法,思路漸漸開闊起來,她不等蘇黎示意就繼續說:“至於年齡,你還記得我們兩個曾經一起探討過吧,我的觀點是兩個人一起生活,最合適歲數是男人比女人大兩三歲,我知道現在的男人都喜歡年輕一點的女人,那就放寬到五歲的範圍吧,不能再大了,我不想每天看到一張老氣橫秋的臉。”
“還有呢?”蘇黎聽到這裏放下筷子,用手托著下巴看著曉葦,像一個聽故事聽到入迷的孩子。
“至於相貌,我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隻要看著不討厭就行,但是我覺得一個男人一定要整潔,這是最基本的素養。”曉葦按照蘇黎的要求一條一條羅列,心中的形象漸漸清晰起來。
“還有呢?你幹脆一口氣說完吧。”蘇黎聽著,知道曉葦意猶未盡,於是繼續讓曉葦說下去。
“其他就都是小事情了,我希望男人不要有不良嗜好,什麽吸煙、喝酒、打麻將,這根本都是玩物喪誌的事情,男人,一定要有兩種愛好,一個是運動,一個是看書,運動可以強身健體,看書可以陶冶情操,當然最重要的是要負責任、顧家,如果這兩點做不到,其他的也就全部不成立了。”曉葦一邊思索一邊說出自己的想法,她覺得很奇怪,對於再次選擇,她以為是沒有條件的,隻要對她和孩子好就行,可是仔細想一想,居然想出這麽多。
“你說完了嗎?”蘇黎聽到這裏,如夢初醒地看著曉葦。
“說完了。”曉葦老老實實地回答。
“我就說嘛,這個世界上,除非父母對孩子,否則根本沒有無條件的愛,我遇到過很多會員,一開始的時候都說自己沒有條件,隨緣,可是她們往往是要求最多的人,我覺得選擇人生的另一半,不能要求過高,但也不能妄自菲薄,因為這是雙向選擇的,你要求過高了,往往會錯失很多機會,要求過低了,就委屈自己了。”蘇黎不愧為專業人士,一說起這些就頭頭是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我的要求高是嗎?可這不是最基本的嗎?”曉葦看著蘇黎,聽著她的專業理論,立刻敏感起來,她剛才羅列的條件根本不高啊,這不都是在一起生活最基本的嗎?
蘇黎看到曉葦的樣子急忙擺擺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覺得在這件事上隻有給自己一個合理的定位,才更容易找到幸福~~”
曉葦還是有點迷惑,蘇黎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想了一下,索性對曉葦敞開說:“曉葦,我一直鼓勵你走出來,開始新的生活,但是我也必須和你說一下現在的社會形式,你別以為現在的女性社會地位提高了,可以和男人一樣在社會上打拚,可是對於離婚女人來說,是很不公平的,別的不說,就說你剛才說的擇偶條件,你說的條件高嗎?不高,你的為人處世、人品性格我最了解,誰娶了你都是福氣,可是男人都是很現實的,尤其是再婚的男人,現在很多女人都是因為男人有了新的感情而離婚的,所以再婚人士男女比例失調,這就造成了男人的選擇標準比女人優越很多,所以女人再婚並不容易。”
曉葦聽到這裏忍不住有點失落,雖然她早就預料到重新開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這話從蘇黎的嘴裏說出來,她心裏還是很不是滋味的,於是有點訕訕地說:“是啊,你說的這些問題我也考慮過,一個女人,三十多了,還帶著個孩子,本身就有數不清的麻煩,誰會沒事給自己找一堆麻煩背在身上呢?”
“你又極端了,我說這些的意思不是打擊你,是讓你充分地認識形勢,然後給自己一個定位,我了解你,你這個人非常念舊,你之所以做出決定重新選擇,是想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氛圍,所以人的品質很重要,你要求一個人的軟件好,就要忽略一個人的硬件,或者說有些男人品質好,能夠接受孩子,但是其他方麵不盡如人意,而有些男人事業各方麵都不錯,但是不能接受你的孩子,這都有可能,因為這中間有很大的不確定性,我隻是想讓你心裏有個數。”蘇黎盡量簡潔地給曉葦把事情講清楚,讓她心裏有個底。
因為工作的原因,對於離婚女人的問題,蘇黎一直是很有感觸的,很多離婚女人,她們本身是無可挑剔的,一心一意撲在家庭、孩子身上,為了家庭磨光了**、憔悴了紅顏,可最終常常會落得被背叛的下場,男人輕飄飄一句我不愛你了就將懷抱向別的女人敞開,可這些一直安分守己的女人怎麽辦呢?
再婚,或許是離婚女人重新尋找幸福的最佳選擇,但是再婚的情況卻不容樂觀,人都很現實,而經曆過一次婚姻的男人更是如此,曉葦是個好女人,如果兩情相悅,男人是很願意將她娶回家做老婆的,但是帶著孩子,這種願望就被打了折扣,她隻能在心裏祈禱她能遇到一個好男人,能夠將鳴鳴視如己出,給曉葦一個安定的家。
人們常說女人是群居動物,這話不假,這個冬日,在曉葦和蘇黎相聚談心的時候,顧眉和陳芸也在邊吃邊談。
自從那天從林曉葦那裏回來以後,秦致遠因為吵架而提出離婚,顧眉也因為生氣而要挾秦致遠如果離婚就讓他和林曉葦身敗名裂,兩個人不歡而散,顧眉以為秦致遠提出離婚隻是一時氣話,可是從那以後,他一直對她不理不睬,她曾經幾次三番主動示好,甚至痛哭流涕地向他道歉,表示她錯了,但秦致遠一直無動於衷,她後悔當時為了逞口舌之快惹出這些事情,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最後弄得自己這麽被動。
“陳芸,你說我該怎麽辦呢?該做的事情我已經做了,該道的歉我也已經道了,可是已經十多天了,秦致遠一直對我不理不睬,你說他是不是打定主意要離婚呀?”顧眉拿著筷子麵對一桌子菜,卻食不知味,給陳芸講完那天的經過後憂心忡忡地說。
此時的陳芸是幸福的,就像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載之後終於迎來了天大的好消息一樣,她和張謙經過不懈的努力加上平時的省吃儉用,終於用他們的積蓄支付了一套兩室一廳按揭房首付,她的父母也終於被他們的感情打動,不但同意他們結婚,還主動要求承擔新房的裝修費用,這讓陳芸很開心,隻等著冬去春來,新房裝修好,她就可以和張謙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越是因為自己要走進結婚的殿堂,陳芸越是對顧眉曾經的做法不能苟同,婚姻是神聖的,尤其是現代人,誰結婚不是因為情到深處、想著一輩子白頭到老?但是人生那麽長,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久了,都會有個平淡期,如果沒有外力,平淡期並沒有那麽可怕,兩個人吵吵鬧鬧也就過去了,可是正因為有了顧眉這樣的人,明知道別人結婚了還和他們來往,婚姻就有了很多不安定的因素。
現在聽到顧眉的哭訴,陳芸並不能感同身受,隻是礙於兩個人是多年的好友,還是不失偏頗地說:“顧眉,你讓我說什麽好呢?你這個人平時挺聰明的,怎麽一到事情上就不用腦子想事啊?你怎麽能跑到他前妻那裏鬧呢,這不是明擺著要和秦致遠撕破臉皮、自取其辱嗎?”
“我就是氣不過秦致遠騙我嘛,明明是去他前妻那裏,還騙我說去加班,我就是要讓他顯出原形,順便警告一下林曉葦,明明知道我和秦致遠已經結婚了還來往,你不知道秦致遠在她家換衣服的樣子,還當秦致遠是她老公呢。”顧眉想起那天看到的一幕還是心中不平,她覺得自己的懷疑是沒錯的,秦致遠和林曉葦就是不正常,她就是要把這種不正常扼殺在萌芽狀態。
陳芸看著顧眉一點也不為自己的行為檢討的樣子,不由地說:“就算他們兩個人還有感情,也情有可原,你想想,他們兩個都那麽多年的夫妻了,沒有愛情也有親情,再說還有孩子,想一刀兩斷也不可能,如果秦致遠真像你希望的那樣,對前妻孩子不聞不問,我倒覺得他薄情寡義,根本不值得依靠。”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有感情反而正常了,我就應該看著他們眉來眼去、暗度陳倉,還要慶幸自己找的老公真博愛?”陳芸的話讓顧眉很不滿,她是個藏不住話的人,這種不滿很快就表現出來。
陳芸畢竟了解顧眉,也不去和她計較,還是慢條斯理地說:“我隻是幫你分析這種現象,你別著急,不過就算你的感覺是正確的,你也不能這麽鬧啊,這不是明擺著把秦致遠往外推嗎?唉,我早和你說過,二手男人很麻煩的,你偏不聽~~”
“行了行了,我已經夠難過的了,你就不要再給我添堵了,事情已經這樣了,你還是幫我想想下一步到底該怎麽做吧?”顧眉抬手打斷陳芸的長篇大論,那些話她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如果她知道這樣的婚姻是如此讓人疲憊、二手男人是如此難以**,她打死都不會做一個第三者,更不會嫁給二手男人,像陳芸一樣找個未婚的男朋友,兩個人年齡相當,有什麽事情也好溝通,何苦像現在這樣騎虎難下、進退兩難?可是人生不能重來,她那天和秦致遠說的話是氣話,但也是實話,一個女人離了婚,再年輕漂亮也是離婚女人,選擇範圍一下子就縮小很多,再說她要是離了婚,也沒法向親戚朋友交代呀!
陳芸看著顧眉,她比從前憔悴了很多,原本白裏透紅的小臉現在看上去蒼白,於是有點不忍心地說:“你也別太著急,夫妻吵架,很多氣頭上的話其實並不能當真的,秦致遠當時說那些話,可能真是氣壞了,現在氣還沒有消,所以對你的表現不理不睬,不過時間長了,估計也就慢慢淡忘了,隻是你要記住不要再做這種傷害夫妻根本的事情了,夫妻之間,本來就應該給對方留一些空間的。”
顧眉低下頭去,過了一會抬起頭看著陳芸苦笑一下說:“是,陳芸,你說得很有道理,夫妻之間要給對方留一些空間,可是我覺得很難做到,秦致遠原來和他老婆關係也不錯,他老婆也給他留了一定的空間,可最後,他不還是和我上床了嗎?上床這種事情,又不是別人能夠逼著的,所以男人都是經不住**的,他和前妻曾經有那麽深的感情,一旦舊情複燃,什麽事不會發生呢?我現在很矛盾,我愛他,我所做的事情也全是出於對他的愛,卻換來這樣的結果,你說男人怎麽這麽難把握呢?”
“顧眉,我了解你對秦致遠的感情,可是你這個人最大的缺點是往往隻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事情,你覺得你為秦致遠做出了很多讓步,可是你站在他的立場上想一想,他是你的丈夫,但他也是那個男孩的爸爸,孩子和父母的血緣關係是永遠不會改變的,這種關係甚至比你和他的感情還要牢固,所以你不要試圖讓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你身上,知道嗎?”所謂旁觀者清,陳芸對事情的分析頭頭是道,這讓顧眉無話可說,隻好不住地點頭。
陳芸看到顧眉點頭,接著說:“另外,夫妻間最重要的是信任,你愛秦致遠,就應該信任他,其實每個人都有感情遊移的時候,這要看個人的定力,在一些事情沒有發生之前,我們要選擇信任,因為如果沒有信任,兩個人整天生活在互相猜疑當中,這日子肯定是沒法過下去的。”
“是,你說得這些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是在生活中,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而且需要兩個人的共同努力,問題是我現在越來越不了解秦致遠是怎麽想的,他現在怎麽看我怎麽不順眼,我該怎麽做才能改變這樣的局麵呢?”顧眉聽著陳芸的分析受到鼓舞,但是一想到秦致遠冷冰冰的麵孔就不知所措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和秦致遠之間的問題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解釋清的,所以你現在能做的就是多關心關心他,讓他感覺到你是愛他的就可以了,暫時不要期待太多。”陳芸不愧學過心理學,對事情的分析井井有條。
“唉,也隻能這樣了,可是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形同陌路的日子實在太難過了。”顧眉皺著眉頭,雙手抱頭將頭發緊緊的攏在腦後,這是她煩惱至極的招牌動作。
陳芸看著她的樣子沒忍心說出最後的話:她和秦致遠的這樁婚姻,本來就先天不足,後天又不注意培養,想要起死回生隻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下午,顧眉和陳芸分手後頂著寒風回到公司,本來經過陳芸的分析和安慰,她的心情已經沒那麽沮喪了,但是一回到公司,她的心情又壓抑起來。
因為是冬天,公司取消了午休,外麵又天寒地凍,所以大家吃完飯就回到自己的座位,工作緊的趕趕工作,工作不緊的就忍不住隔著座位說幾句閑話,顧眉回到她所在的美工組的時候,老遠就看到美工組的幾個女孩子正在眉飛色舞地說著什麽,但是等她一靠近,幾個女孩子立刻住了嘴,各自轉身坐回自己的座位,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這讓顧眉有點尷尬。
以前的時候,她在美工組是很受歡迎的,人緣好,色彩感覺好,女孩子有什麽事情都喜歡找她幫忙,而公司的男孩子更喜歡拿一些美工方麵的問題和她探討,那時候她感覺自己像一個公主,可是自從她和秦致遠結婚以後,她發現所有的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那眼神有鄙夷、有不屑,雖然有些人礙著秦致遠的麵子不得不和她打交道,但是再也找不回從前的感覺,她在公司裏無疑是孤獨的。
如果這一切後果,可以換來秦致遠的一片深情也就罷了,她可以瀟灑地說一句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可是現在事與願違,她和秦致遠比普通同事還要疏遠,那些人肯定在背地裏嘲笑她,如果有一天她和秦致遠離了婚,她不但在這個公司再也呆不下去了,還會成了全公司的笑料,她是不會讓那樣的情況發生的。
究竟要怎麽樣改變現在的狀況呢?
顧眉苦苦思索,她無意中看到總經理吳桐的辦公室門半掩著,知道這位很少到公司來的老總今天來了,她知道吳桐和秦致遠是無話不談的,在國企都有工會專門處理單位職工的婚姻感情問題,現在雖然是私營企業,老總也應該關心職員的感情生活吧,隻有感情穩定了,才能更好地為公司創造效益啊。
顧眉想到這裏,毅然站起來往吳桐的辦公室走去。
吳桐辦公室的門半開著,顧眉走過去,一眼就看到吳桐正斜靠在寬大的老板桌上打電話,無意中抬頭看到顧眉站在門口猶豫不決的樣子,就抬手招呼她進去,指指沙發讓她坐,又指指話筒表示電話很快打完。
顧眉點點頭,悄悄地走到沙發旁邊坐下,吳桐熱情的態度讓她緊張的情緒得到緩解,其實她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有點猶豫,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家醜不可外揚,自己這樣把夫妻兩個人的事情拿到單位來說,到底會怎麽樣她心裏也沒有數,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隻能到這裏碰碰運氣。
吳桐和秦致遠年齡相當,但是因為事業比較順利,從眼神到行為都透著舒暢,加上他渾身上下都是名牌,相比之下,秦致遠像是大了幾歲,此時他正拿著話筒對著裏麵熱烈地說: “張總,我和你說,我們的資源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都是國營單位出來的IT精英,而且價格也是有優勢的。”
顧眉坐在鬆軟的皮沙發上,看著吳桐說到公司資源,心裏有一點驕傲,同時也明白秦致遠這樣的人才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說她和秦致遠的婚姻,對她而言是一張內容不太豐富但表麵華麗的王牌,她不能失去它。
在這樣的情緒驅使下,顧眉耐心地等吳桐打完電話,然後很自然地對吳桐把自己的苦惱說了,情真意切,連吳桐在她的訴說下都唏噓不已,最後吳桐答應她好好和秦致遠談談,她才禮貌地退出他的辦公室。
下午,下班了,大家紛紛走到衣架旁邊,用大衣、羽絨服將自己武裝起來,然後毫不留戀地踏上回家的路,在人群中,顧眉也隨著同事慢慢走出公司,她不時回頭看看仍在埋頭工作的秦致遠和總經理辦公室虛掩的門,心神不定地走出公司。
背後的秦致遠,一直到公司的人全部走完了,才停下敲打鍵盤,茫然地盯著電腦屏幕。
在醫學上,有一種生命狀態叫“植物人”,秦致遠想,如果婚姻也有生命的話,那他和顧眉的婚姻狀態就是“植物婚姻”了。
自從上次從曉葦那裏回來以後,他就一直對顧眉不理不睬,這不是他故意做出姿態對她的懲罰,而是他根本無法原諒她說出的那些話、做出的那些事,他也無法接受被人要挾的婚姻,他對顧眉的排斥,是從心理到生理的排斥。
如果對一個人的不滿可以用吵架來表達的話,秦致遠覺得自己對顧眉的不滿已經病入膏肓了,因為他現在根本不屑於和她吵架,顧眉曾經幾次三番主動示好,甚至痛哭流涕地向他道歉,表示她錯了,可是以前曾經無數次打動他的梨花帶雨的臉龐,此時再也無法在他心裏**起漣漪。
久而久之,顧眉也對秦致遠這樣不痛不癢、不死不活的狀態麻木了,她不再看他的臉色,不再在乎他的感覺,下了班該去聚會聚會、該去泡吧泡吧,反正回到家也是誰也不理誰,兩個人就像住在同一間旅館的陌生人一樣,不,比陌生人還要疏遠,所以她索性不回家,玩到半夜直接回家睡覺,也省得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尷尬。
說實話,這樣的日子很難受,秦致遠是非常不適應這樣的生活,他從走出校門就和曉葦相依相伴,即使後來遊移在她和顧眉的感情之間,他也是心有歸屬的,現在,他因為失望而不理顧眉,而曉葦又因為顧眉的大鬧而不理他,就連他去看鳴鳴,曉葦都擋在門口讓他有空到幼兒園去看,連門都不讓他進,外麵天寒地凍,他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想著世人所說的雞飛蛋打,也就是他這個樣子吧?
現在,秦致遠感覺說不出來的苦惱,他終於相信人世間是有因果報應的,他曾經背叛曉葦,給她帶來難以彌補的傷害,所以他和顧眉注定不幸福,他本來打算如果能和顧眉離婚,他就把鳴鳴接在身邊,用自己的行動去撫平孩子受傷的心靈,至於曉葦,他不期望能得到她的原諒,但是那樣可以沒有任何牽絆地幫助她做一些事情,這起碼讓他心安。
可是,顧眉堅決不離婚,並揚言如果離婚就讓他和曉葦身敗名裂,他不敢拿曉葦的名聲冒險,所以連這個願望也成了奢望。
今天下午,秦致遠看到顧眉到吳桐的辦公室去了,大概猜到顧眉是因為受不了兩個人冷戰的局麵,去找吳桐說合去了,他在心裏忍不住冷笑一下,顧眉還以為現在的公司是國營大廠呢,專門有部門管著職工的生老病死、吃喝拉撒,再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和顧眉之間的矛盾,是任何人都無法調和的。
辦公室的燈忽然亮起來,秦致遠抬起頭,看到吳桐向他這邊走來,他有點自嘲地看著他說:“我看咱們公司也該設立一個工會部門了,專門調解兩口子吵架,你兼任工會主席,怎麽樣?”
吳桐沒有說話,中午的時候,顧眉走到他的辦公室,痛哭流涕地向他訴說了和秦致遠婚姻中的一些事情以及他們現在的狀態,並且一再表示她當時氣急攻心說錯了話,她還是很珍惜和秦致遠的婚姻的,讓他無論如何好好勸勸秦致遠。
吳桐當時很吃驚,他雖然和秦致遠在一個公司,但是因為他經常在外麵,平時不大到公司來,沒想到秦致遠再婚後發生了那麽多事情,他能理解一個男人夾在前妻、孩子、妻子之間是非常辛苦的事情,也能理解秦致遠一向是不屈不撓的性格,絕對不會接受這樣被要挾的婚姻,可是麵對別人的婚姻,他也不好說什麽,隻好安慰顧眉他會好好和秦致遠談談。
但是,秦致遠這個樣子是吳桐始料未及的,以前的他踏實認真、有板有眼,什麽事情交給他都是一百個放心,可是眼前,秦致遠麵容憔悴、眼睛裏布滿血絲,而且還玩世不恭地笑著,怪不得有人說婚姻是改變一個男人最好的武器。
吳桐對秦致遠的自嘲不置可否地笑笑,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走吧,咱們兩個出去喝一杯。”
秦致遠默默地關機,穿上外套跟著吳桐出門,吳桐知道他心情不好,於是沒讓他開車,自己開車到公司附近的一家飯店,因為天氣寒冷,加之又不是鬧市,飯店裏就餐的人比較少。
吳桐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隨便點了幾樣家常下酒菜,服務員很快到廚房下單去了,留下兩個人麵麵相窺,吳桐一時不知道說點什麽,隻好拿起茶壺說:“來,喝點水,這天越來越冷了,先喝點水暖暖身子。”
秦致遠看著吳桐小心翼翼的樣子,有點破罐子破摔地說:“老吳,說讓你做工會主席你還真像那麽回事,還懂得拐彎抹角了,不過咱們兩個用不著那套,快點說吧,顧眉究竟和你說什麽了?”
吳桐停住手,關切地看著秦致遠說:“老秦,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呢?”
秦致遠看著吳桐關切到近乎憐憫的表情,臉上偽裝的堅強迅速坍塌了,他頹然地將後背靠在椅子上,喃喃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麽會弄成這樣,可能是我一開始就做錯了事情,老天在懲罰我吧。”
“致遠,別這樣自責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隻是覺得,你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而且,婚姻不是兒戲,你不能說離婚就離婚啊,你考慮過影響嗎?”吳桐看著秦致遠頹廢的樣子無奈地勸著,連他自己都感覺這麽勸人蒼白無力。
“我不這樣又能怎麽樣呢?我也知道結婚離婚,再結婚再離婚對我不好,認識的人都快把我當怪物看了,可是你說這日子還有辦法過下去嗎?顧眉,她居然跑到曉葦家裏去鬧,還說什麽我要和她離婚的話就讓我和曉葦身敗名裂,這太可怕了,我絕對沒法和這樣惡毒的女人一起生活。”秦致遠說著,想起顧眉冷冰冰的聲音依然不寒而栗。
“致遠,你太偏激了,顧眉之所以說出那些話,是在氣頭上話趕話的結果,你不能以偏概全,這不公平,再說你和曉葦、和顧眉的溝通也有問題,因為愛情是自私的,婚姻也一樣,你當初決定和顧眉結婚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一點。”吳桐喝口水看著秦致遠說,雖然他也覺得顧眉做得過分了,但是寧拆十座廟、不破一門婚是中國的古訓。
“我就是因為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麽複雜,才把事情弄得一團糟,老吳,說實話,我現在覺得特別失敗,我對不起曉葦、對不起鳴鳴、也對不起顧眉,如果我和她離婚,她就從一個小姑媽變成離婚女人,可是我真的沒法和她過下去了,除了剛剛發生的事情不說,我們從成長背景到興趣愛好以及人生觀都不一樣,兩個人生活在一起隻能是折磨,你也不用勸我了,我對現在的婚姻是徹底死心了。”秦致遠皺著眉頭,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這時,服務員正好把酒菜端上來,秦致遠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杯中的二鍋頭就喝了一大口,強烈的辛辣味道讓他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可是你也不能這個樣子下去啊,你打算怎麽辦呢?”吳桐看著秦致遠痛苦的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擔憂地看著。
秦致遠一邊咳嗽一邊說:“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就這樣湊合著過吧,說不定哪一天,顧眉忽然想通了答應離婚,我也就解脫了。”
“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吳桐也端起酒杯喝一口,感歎著說。
“是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可是人生沒有經曆的話,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你不也是時常和我抱怨婚姻的乏味嗎?這是男人的通病,結果是我體驗了、頭破血流,你沒有體驗、隔岸觀火,所以,哥們,好好珍惜現在的生活吧。”秦致遠說著又給自己倒杯酒,一飲而盡。
吳桐聽著秦致遠的話有點不自然,男人在社會上混,難免有些逢場作戲的事情,隻是他不像秦致遠那麽傻,弄得後院失火,現在看來,他是幸運的,夫妻就像任何機器配件一樣,還是原裝的好。
兩個大男人邊斟邊飲,一瓶二鍋頭很快就喝完了,秦致遠抬手讓服務員再上一瓶,吳桐急忙拉住他:“致遠,你不能再喝了。”
秦致遠紅著眼睛看著吳桐說:“老吳,你是不是哥們,是哥們就再陪著我喝一杯。”
吳桐見狀,隻好對站在旁邊的服務員說:“上吧,上吧。”
上酒的結果就是秦致遠喝醉了,他用筷子敲打著盤子,聲嘶力竭地唱著: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願意等待
當懂得珍惜以後回來卻不知那份愛會不會還在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當愛情已經桑田滄海是否還有勇氣去愛
那聲音沙啞、滄桑,讓飯店的服務員為之側目,吳桐隻好指著秦致遠不好意思地說:“這哥們有點不開心,喝醉了。”說完,結賬,扶著秦致遠逃也似地離開酒店。
一路上,吳桐開著車,秦致遠就坐在副駕駛座上聲嘶力竭地唱著《有多少愛可以重來》,唱夠了,他就拉著吳桐說:“哥們,你兄弟我這輩子太失敗了,我對不起曉葦、對不起鳴鳴、對不起顧眉、對不起父母,我簡直是白活到三十多歲,如果我死了,你要幫我把孩子撫養大知道嗎?那可是你大侄子~~”
吳桐看著秦致遠的樣子推開他,低吼著說:“你胡說什麽呀,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你還像個男人嗎?你照照鏡子看看,你還是從前的秦致遠嗎?”
秦致遠聽到吳桐的話沒有繼續鬧騰,而是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看著他說:“老吳,我還是從前的秦致遠嗎?連你也看不起我了是嗎?是不是公司所有的人都看不起我了、都在背地裏嘲笑我,是嗎?”
吳桐被秦致遠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鐵錚錚的漢子也會這麽脆弱,隻好安慰他說:“致遠,你想到哪裏去了,我隻是想讓你振作起來,別忘了,咱們公司的技術可全靠你撐著呢,還有鳴鳴,還有你的父母,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你的擔子還很重啊。”
秦致遠聽到這裏無力地靠在靠背上嘟噥著說:“是啊,我是父親,也是兒子,我連死的權利都沒有~~”
路燈一盞一盞從車窗掠過,吳桐看著秦致遠痛苦的麵孔一明一暗,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冒出那句話:人啊,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生活中,事情壞到最壞,就會向好的方向發展,顧眉沒有想到,就在她對自己的婚姻絕望的時候,秦致遠竟然改變了離婚的想法,而真正改變秦致遠離婚的決心的,不是吳桐的勸說,而是秦致遠的父母駕臨。
這天,快下班的時候,秦致遠接到父親的電話,父親在電話裏說這幾天要和母親一起到濟南來一趟,以前的時候,每到冬天,父母忙完了地裏的農活就會到濟南來,因為老家沒有暖氣,冬天特別冷,而他這裏冬天暖和,來這裏還可以給他們帶帶孩子做做飯,也算是一舉兩得吧。
秦致遠最近因為顧眉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完全把往年的慣例給忘了,等接到父母的電話,立刻陷入了慌亂之中。
父母要來,該怎麽辦呢?他從小就是父母的希望、父母的驕傲,特別是他結婚生子以後,父母對他更加信任,一般不會對他的生活指手畫腳,即使在這裏住也是整天圍著孫子轉,他一直很享受父母對他的這種信任,不想看到父母失望的眼神,所以他一直不敢把和曉葦離婚的事情告訴父母,他想著在不久的將來,他和顧眉過得很好,而且也能處理好和曉葦以及鳴鳴的關係,到時父母知道了,生氣歸生氣,畢竟他已經是成年人了,父母也不好幹涉太多。
可是現在,父母都要來了,事情卻變得越來越糟糕,他和曉葦離婚的事情紙裏包不住火,而他和顧眉又過得水火不相容,父母是傳統的人,知道他和曉葦離婚的事打擊就夠大了,如果再知道他和顧眉走到離婚的邊緣,還不得把老人家氣死?
秦致遠坐在座位上,腦子裏飛速旋轉,父母要來已成定局,他和曉葦離婚也已成定局,那怎麽能讓父母安心呢?
秦致遠想來想去,唯一辦法就是和顧眉和好,這些日子他也想了很多,婚姻就是兩個人搭夥過日子,即使他和顧眉離了婚,日子也並不會好過,他和曉葦離婚後、同顧眉結婚前的那段單身漢生活現在想來並沒有過多的留戀之處,既然顧眉死活不肯離婚,那就湊合著過吧,說不定父母看著他和顧眉過得還可以,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也就不會多說什麽了。
但是真的要和顧眉和好嗎?
秦致遠腦子裏想起那天顧眉說的話和她尖利的聲音,不由得使勁閉了閉眼睛,可是他也同時想起了那天喝醉酒回家,吐得到處都是穢物,顧眉一晚上沒有睡覺,守在床邊照顧他,一個人的優點和缺點是並存的,有的時候就是需要在相處的時候睜一眼閉一隻眼,吳桐也說,顧眉對那天的行為很後悔,希望他給她一次機會,兩個人折騰個家不容易,所以那天之後,他雖然對顧眉還是冷冰冰的,但是已經不像以前那麽敵視了。
秦致遠想到這裏,不由得抬頭看看不遠處的顧眉,她正抿著嘴唇專注地盯著電腦,神情一絲不苟,想想她一個小姑媽也不容易,從小嬌生慣養,現在猛地要麵對那麽多複雜的人和事,難免任性和偏激,可是他當初既然選擇和她結婚,就有責任包容她,所以事情鬧到今天這個地步,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事已至此,兩害相權取其輕,秦致遠決定好好和顧眉談一談,如果她能接受自己的父母並且通過以往的事情得到一些教訓,處事不再那麽莽撞,說不定以後的日子能夠風平浪靜呢。
下午下班,秦致遠破天荒沒有留在辦公室加班,而是一邊穿外套一邊走到顧眉身邊輕描淡寫地說:“顧眉,今天天氣不太好,咱們一起回家吧。”
顧眉聽到秦致遠的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要知道自從他們提出離婚之後,她每天早晨都是坐秦致遠的車來上班,雖然坐車是風吹不著、凍不著,但那滋味也不好受,秦致遠緊繃著臉,一句話也不說,比外麵的北風還讓人心寒。
即使這樣,顧眉也厚著臉皮坐他的車,因為她不想讓同事看著他們兩口子兵分兩路說閑話,可是下班的時候,秦致遠一般都是留在辦公室加班,她可以堂而皇之地打車或坐公交車回去,好歹可以遮人耳目,讓人相信他們的婚姻並沒有瀕臨破裂。
今天秦致遠主動早回家而且邀請她一起,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顧眉受寵若驚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腦子裏同時湧上了好幾個問號:他今天是怎麽了?是想和好還是有什麽別的想法?這樣的改變是好的表示還是壞的開始?但是不管怎麽樣,這些日子的冷戰生活快把她壓抑瘋了,有改變就好。
“愣著幹什麽,趕緊穿上外套走吧。”秦致遠看著顧眉愣愣的樣子,不想讓同事看出什麽,隻好催促她說。
顧眉聽到聲音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穿上外套,裝作很自然地跟著秦致遠往外走,公司的同事熱情地和秦致遠道別,顧眉在旁邊友好地點頭,這是久違了的一幕。
兩個人開車回家,一路上,秦致遠專注地開著車,不說話,顧眉也就不說話,她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能靜觀其變。
兩個人就這麽各懷心事回到家,家裏因為連日冷戰,誰也沒有心思收拾,到處冷冷清清的,櫥櫃的台麵上落滿了灰塵,兩個人看著不成樣子的家,都有一點傷感,但顧眉預感到這樣的生活就要結束了,她雖然不知道秦致遠究竟要幹什麽,但是從他的表現可以看出事情有轉機,所以她回到家就用電水壺燒水,然後拿起抹布想把衛生打掃一下。
通過她這麽長時間和秦致遠的相處,她也總結出一些相處的對策,在關鍵時候,多幹活,少說話,以靜製動。
“顧眉,先別打掃了,我們先吃點東西談一談吧。”秦致遠走進廚房找出幾包方便麵,一邊熟練地放在碗裏用顧眉燒好的水泡上,一邊對忙碌的顧眉說。
顧眉住了手,和秦致遠一人端一碗方便麵來到餐廳,兩個人食不知味地吃完,顧眉拿起碗想去洗碗,這次她一改往日的風格,拿的是兩個人的。
秦致遠看在眼裏,心裏動了一下,他也說不清這種動是為什麽,他知道顧眉是愛他的,愛情是自私的,她做出那些事情也情有可原,他忽然覺得他和顧眉、曉葦都很可憐,他們想愛、想和平共處,卻一直不得要領,現在弄得三個人都痛苦不堪。
“顧眉,你等一下。”秦致遠看著顧眉拿著兩個碗往廚房走,幹巴巴喊了一聲,顧眉詫異地回過頭,秦致遠感到有點不自然,對她笑笑說:“碗先別洗了,放在池子裏,我想~~,和你談一談。”
“好。”顧眉麻利地走到廚房把碗放進池子裏,洗了把手,一邊擦手一邊走到客廳,她不知道他要談什麽,但是知道不管怎麽樣她都要麵對,隻好裝作自然地在秦致遠旁邊的沙發坐下。
“顧眉,我們結婚這麽長時間,我承認我的脾氣不太好,也不太會處理感情方麵的問題,所以很多事情做得不到位,生活弄得一團糟,你也受了不少委屈,我現在想說的是,以後,可能生活中還少不了這樣那樣的麻煩,你真願意這樣跟著我一直過下去嗎?”秦致遠看著顧眉,很小心地選擇自己的措辭,他們的關係現在就像繃緊的弦,一不注意就會繃斷。
顧眉沒想到秦致遠醞釀了半天,居然說出這麽一番感人肺腑的話,說真的,這些日子兩個人互不理睬,她壓抑得想要發瘋,也考慮過這樣的日子不是人過的,幹脆離婚算了,可最終因為不甘心而堅持著,沒想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她對自己的婚姻要徹底絕望的時候,轉機來了,而且還來得這麽溫情脈脈。
“致遠你怎麽這樣說呢?我當初選擇嫁給你,就是想和你白頭到老、相伴終生的,我也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那麽多事情,我也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對,你知道我這個人向來比較任性,所以我說的很多話你不要往心裏去,以後~~我會改。”顧眉聽到秦致遠的話一時間感慨萬千,人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所以她也動情地說。
人和人之間的溝通,真是很奇怪的事情,時機不對,兩個人像隔山打牛,話不投機半句多,時機對了,就像一層窗戶紙,捅開之後一切都好說了。
秦致遠也沒想到顧眉這麽通情達理,但她的話真切地響在耳邊,句句像涓涓細流流進他的心裏,一點一點融化他心中的堅冰,他想起這些日子對她的冷落,想起不知什麽書上說的:冷暴力是對一個配偶最大的懲罰,他一時有點自責,抬起頭看著顧眉說:“顧眉,對不起。”
顧眉現在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守得雲開見月明,什麽叫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就像一個人掉進水裏,感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飄來一隻小船,她不但得救了,還白撿一隻小船,這種失而複得的感覺讓她太開心了,她猛地從旁邊的沙發上跳到秦致遠身邊,將手撐在他的膝蓋上說:“對不起,致遠,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真正是喜極而泣,顧眉的淚不由得落下來,秦致遠看著,也感慨萬千,拍拍她的肩膀說:“都這麽大的人,怎麽還像個孩子似的。”
顧眉破涕為笑,氣氛很快輕鬆起來,秦致遠看時機已到,於是說了父母要來的事情,當然免不了提前給顧眉打預防針,說父母不知道他離婚再婚的事情,肯定一時不能接受,讓顧眉提前有個思想準備。
此時的顧眉,完全沉浸在失而複得的驚喜之中,這公婆駕到,在她眼裏簡直就是來拯救她的婚姻的活菩薩,所以沒等秦致遠說完,就打包票讓秦致遠放心,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她這個醜媳婦,絕對經得住考驗。
晚上,夫妻上床,冷戰的時候他們是各睡各的被窩,但是今晚,顧眉理所當然地撤掉了一床被子,很自然地鑽進秦致遠的被窩,相反的是秦致遠,他的手落在凹凸有致的顧眉的身上,卻怎麽也找不到興奮的感覺,看來夫妻之間,感情被傷了,是需要時間修複的,他隻好對顧眉說最近太累了,早點休息吧。
顧眉還沉浸在剛才的興奮當中,睡不著,於是絮絮叨叨地對秦致遠說公公婆婆要來的話,該準備什麽什麽、怎麽住等現實問題。
黑暗裏,秦致遠大睜著眼睛,一邊聽著顧眉的絮絮叨叨,一邊看著天花板暗暗地想:婚姻究竟是什麽呢?它看似堅強卻又脆弱,看似脆弱卻又柔韌,就像茫茫大海上一艘小船,有時眼看著要搖搖晃晃沉入海底,不一會又衝風破浪回到海麵,讓旁邊的人看著捏一把汗。
不過不管婚姻對別人而言像什麽,對他來說,婚姻就像一件衣服,有的人看到衣服破了就立刻扔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而有的人,破了,拿過來縫縫補補再穿在身上,反正有勝於無,外人又看不出裏麵的千瘡百孔。
他知道,在這一點上,他和顧眉無疑是同步的,因為他們同樣需要這件衣服。
快下班的時候,曉葦匆匆走進蘇黎的婚介公司所在的寫字樓,因為中午的時候蘇黎打電話告訴她,她給她物色了一位年齡、條件各方麵都相當的男士,讓她今天晚上來見麵。
蘇黎的婚介公司位於繁華地段的一棟寫字樓,隨著現代人對品牌效應的熱衷和婚介公司的良莠不齊,蘇黎的婚介公司開始走精品路線,公司的環境裝修考究,中央空調溫度宜人,公司的工作人員著統一工裝,每個人的工作台上一台電腦,全部辦公自動化,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實力非凡。
曉葦走到婚介公司門口,看著門口那燙金的大字,腳步卻猶豫起來,以前她無數次來過這裏,是作為蘇黎的朋友,每次看著那些來相親的人,心中好奇也充滿了優越感,她想象不出用這樣的方式尋找生命中的另一半是什麽感覺,同時覺得自己的婚姻雖然不盡如人意,但當初也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與因為結婚而相親的感覺是大相徑庭的。
曉葦不禁想起秦致遠,想起他們的相識、相知、相愛以及結婚的曆程,他們曾經一起走過那麽漫長的歲月,曾經一起經曆過那麽多事情,可是最終走到了分手的地步,而像相親這種萍水相逢的人,真的可以托付終身嗎?
曉葦猶豫著,真的要走出這一步嗎?蘇黎給約的人是什麽樣子?這個年齡的人,肯定都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情感經曆,他會對自己有好感嗎?他會在接受她的同時接受鳴鳴嗎?即使他能接受鳴鳴,但是想象和生活絕對不是一回事,他能對鳴鳴視如己出嗎?
很多很多問題湧上曉葦的心頭,卻全是未知的答案,這讓她感覺惶恐,她的腳站在門口似乎有千斤重。
就在曉葦正猶豫著要不要邁過那道門檻的時候,蘇黎匆匆忙忙從裏麵走出來,曉葦看到蘇黎,忽然有一種逃跑的衝動,她轉過身,正要往外走,蘇黎卻在身後喊住她:“咦?曉葦,你來了怎麽不進去啊?人家徐先生已經在等你了。”
曉葦轉過身,對著蘇黎不自然的笑一下說:“哦,蘇黎,我正想進去呢,可是我又想了一下,也不知道兩個人能不能談得來,還是不見了吧?”
“曉葦,你這是什麽邏輯?兩個人不見麵怎麽知道談不談得來?我這裏就是專門給大家提供見麵的契機的,如果大家都像你這麽扭扭捏捏,我這裏還不早就關門了?我告訴你,談得來就談,談不來就散,你有什麽好緊張的?既來之則安之,你還是快點進去吧,不然遲到了就不禮貌了。”蘇黎快言快語地說著,拉著曉葦就往裏走。
曉葦見狀,知道已經是箭在弦不得不發,隻好跟著蘇黎往裏走,蘇黎一邊走,嘴裏也不閑著:“我說你這個人,不說讓你打扮一下還好,今天特地讓你穿年輕一點,你卻穿這麽一身來,是不是存心啊?”
曉葦低下頭,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高領的毛衣,配駝色大衣,黑西褲,看上去是有點老氣,於是對蘇黎抱歉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一直就是這種打扮,本來就不年輕了,老氣點就老氣點吧。”
“話可不能這麽說,相親相親,憑的就是第一感覺,如果第一感覺不好,就沒有交往的必要了,所以對於第一次相見的人來說,形象是最重要的,這樣吧,你先到我辦公室,我給你找條絲巾配一下。”蘇黎辦事向來當機立斷,不由分說拉著曉葦往辦公室走。
蘇黎的辦公室在婚介公司的最裏麵,寬大的老板桌、舒適的老板椅,因為她上班隨時會有應酬,所以在牆角打了一個小巧的衣櫃,裏麵放一些簡單的外套和配飾,她拉著曉葦到辦公室,打開衣櫃,拿出一條桔色的長絲巾給她係上,左右看了看,才算滿意地點點頭。
打扮完畢,蘇黎匆匆拉著曉葦往約見室走,邊走邊告訴曉葦這個男士是離婚的,國企員工,孩子歸對方,雖然不是什麽有權有勢的人,但是工作比較穩定,感覺也比較踏實,過日子嘛,穩穩當當才是硬道理,如果曉葦覺得還可以,就好好聊聊,畢竟這個年齡有著這樣那樣的條件約束,遇到百分百滿意的人是很難的。
曉葦從大學時期就和秦致遠談戀愛,幾乎沒有單獨接觸過別的男人,本來就有點緊張,被蘇黎這麽一說,更加緊張起來,心裏就像揣了一隻小兔子,她拉著蘇黎說既然這樣,你也進去一起聊聊吧,反正一開始大家就當認識個朋友,蘇黎說那怎麽行,不管怎麽說,這種相親是比較私密的事情,當著第三個人大家都會覺得別扭。
曉葦還想再說點什麽,可是約見室到了,蘇黎推她一把,一邊說再磨蹭就遲到了一邊推開約見室的門,她隻好硬著頭皮走進去。
約見室裏,一個高大的男人看到她們從約見室的椅子上站起來,禮貌地點點頭,曉葦也急忙點點頭,蘇黎互相做了介紹,留下一句你們聊聊吧就走出去,臨出門時對曉葦使了一下眼色,並帶上了約見室的門。
約見室是那種用木板隔開的小房子,一間連著一間,裏麵雖然空間不大,但桌上有新鮮的玫瑰,牆上用綠色植物裝飾了一下,還是很有情調的,但是曉葦因為是第一次接觸這樣的相親方式,還是有點局促,她在對方的邀請下落座,卻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因為離得很近,曉葦不可避免地看到對方的樣子,他看上去三十七八歲,圓臉,整個人看上去胖乎乎的,曉葦不可避免地在心裏把眼前的人和秦致遠做了一下比較。
毋庸置疑,這個人比秦致遠差遠了,無論外貌還是氣度,而且她喜歡那種線條硬朗的男人,而眼前的男人和氣倒是和氣,隻是感覺沒有男子漢的氣概,曉葦心裏難免失望,但她很快告訴自己,秦致遠長得好有什麽用,最後還不是背叛了自己,再說她一個離婚女人,還帶著孩子,人家不嫌棄她就不錯了,曉葦這樣想著,心理平衡了很多。
“我聽說林小姐在廣告公司工作,這可是走在時代前沿的職業啊,不過現在各行各業競爭比較激烈,壓力也挺大的吧?”兩個人坐了一會,對方率先打破沉默。
曉葦點點頭:“是壓力挺大的,不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徐先生在國企應該會好一些吧?起碼旱澇保豐收。”
兩個人找到話題,漸漸放鬆下來,從社會的就業形式,談到物價飛漲,再談到人生在世的無奈,還算投機,曉葦對這樣的方式很反感也很無奈,她正想著對方的想法,對方的話題也繞了一圈,終於回到正題上:“林小姐,據我所知,你的孩子和你共同生活是嗎?”
“是啊,一個兒子,今年六歲多了。”曉葦老老實實回答。
“那你對以後的生活有什麽期望或者說對未來的另一半有什麽要求?”對方對這個問題開門見山,這讓曉葦有點措手不及,她沒想到對方會問這樣的話題,但是腦子裏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鳴鳴,於是她說:“我覺得我們這個年齡,誰的感情經曆都不可能是一片空白,但是婚姻是嚴肅的,婚姻內的忠誠很重要,其次就是孩子,就我個人而言,孩子是最重要的,在接受我的同時首先要接受孩子,因為我是一個母親。”
曉葦說起孩子,眼睛有點濕潤,因為就在她決定改變現狀的時候,曾經問鳴鳴給他找個新爸爸好不好,鳴鳴聽到這個話題就抱著她哭了,他哭著說媽媽不要給我找新爸爸,我一定盡快長大,保護媽媽,曉葦當時抱著鳴鳴忍不住流淚,為孩子的抗拒,也為自己的無奈。
後來,曉葦曾就這個問題和蘇黎探討,想放棄再婚的打算,蘇黎卻給她分析孩子正是因為父母婚姻的變故,性格格外脆弱,隻有融入到正常家庭才能慢慢調整,現在就這個莫須有的問題來問孩子,孩子肯定本能地抗拒,還不如等她找到合適的再婚人選,帶到鳴鳴麵前,鳴鳴說不定就接受了,曉葦想了一下,別無他法,隻好按照蘇黎的思路來做,所以現在聽到別人問起,孩子的問題也自然湧了上來。
曉葦沒想到對方聽到她的回答沒有就這個話題展開討論,而是站起來看看表不好意思地說:“林小姐,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今天就談到這裏吧,我先走了。”
男士說完,沒等曉葦做出表示就拿起自己的大衣,道聲再見匆匆走了出去,隻留下曉葦一個人坐在那裏發呆。
“曉葦,怎麽回事?我覺得你們一直談得挺好的,怎麽說走就走了?”男士前腳剛走,蘇黎後腳就進來,可見她一直很關注這邊的情況。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問我對未來的另一半有什麽要求,我說一定要對孩子好,他就站起來走了。”曉葦還沒有從剛才急轉直下的情景中回過神來,茫然地看著蘇黎說。
“哦,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我剛才看著徐先生走得急匆匆的。”
“哼,雖然我是一個離婚女人,還帶著孩子,但也不會非要死皮賴臉嫁給他,至於一說到孩子就這樣嗎?真是不可思議。”曉葦突然發火了,心裏像堵著一團什麽。
“曉葦,我知道你的感覺,但是你聽我說,我們這個年紀,根本不像年輕的時候,兩個人隻要看著順眼,可以什麽都不顧,而且相親這種方式,也不像談戀愛似的,愛屋及烏,可以包容對方的一些缺點,相親,本來就是給大家提供一個機會,合適就交往,不合適就一拍兩散,這是很自然的事情,所以你不要在意,這樣也好,省得兩個人交往半天,表錯情,站錯隊,白浪費時間。”蘇黎努力給曉葦做出解釋。
“是,蘇黎,你說的我也明白,可是我咽不下這口氣,難道一個女人離了婚,真像過季商品一樣打折處理都沒有人要了嗎?”曉葦百思不得其解地問蘇黎。
“話不能這樣說,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緣分,隻是緣分未到罷了,不過我早就告訴過你,這個社會對離婚女人是不公平,你看,男人再婚,三十多的還可以找二十出頭的未婚小姑媽,可是三十多歲的女人,隻能往上找,你找個二十多歲的未婚小夥子看看,別說小夥子不願意,就是小夥子願意,人們的吐沫星子也會把你淹死。”蘇黎說起離婚女人的處境也是義憤填膺。
“那讓你這麽一說,離婚女人沒活路了,還來婚介幹什麽,幹脆都自力更生算了。”曉葦聽到這裏更加沮喪。
“也不完全是這樣的,我這裏也有很多離婚女人在這裏找到自己的另一半,過得很幸福,所以我想告訴你的是,相親也是有技巧的,就像你剛才吧,你知道徐先生為什麽匆匆走了嗎?因為你們才是第一次見麵,兩個人還沒怎麽著呢,你就提出對方要對孩子好,合著你這不是給自己找伴侶,而是給孩子找父親哪,誰會無緣無故對一個孩子好?而且養孩子也不是一項小工程,歸根結底,要讓對方接受孩子,首先要接受你。”蘇黎因地製宜,想給曉葦上一節相親培訓課。
“可是什麽技巧也改變不了我離婚帶著孩子的現實,不是嗎?一開始交往,人家問起來,我總不能撒謊說我沒有孩子吧?”曉葦還沉浸在剛才的打擊之中,對蘇黎的話不屑一顧。
“孩子,可以說,但是不能強調,要弱化,最好弱化到對方隻感覺你這個人的優點,等兩個人相處到一定的程度再提孩子的問題,還有就是你要正確看待相親的問題,不能情緒化,就像你今天晚上,一點都不打扮就來相親,本身就是對相親帶著一種情緒,你自己也感覺到了,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你一開始就亮出負麵,你覺得明智嗎?”蘇黎就事論事,說得口若懸河。
“蘇黎,不要再說了。”曉葦忽然抓住蘇黎的手,蘇黎抬頭,才發現她已經淚流滿麵,她急忙伸出手握住曉葦的手說:“曉葦,你不要難過,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們還有的是機會。”
曉葦搖頭,淚水隨著動作紛紛墜落,但她還是哽咽著說:“不是因為這個,蘇黎,我隻是感到悲哀,我現在才明白你當初勸我的話是苦口婆心。”
蘇黎歎口氣說:“是啊,一個人做事,特別是人生中的大事,在做出決定的時候一定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要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千萬不能意氣用事,知道嗎?”
曉葦點點頭,剛才的脆弱像一種舊疾一樣襲來,讓她突然失控,但這種舊疾現在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現在聽完蘇黎的話,已經平靜了很多,她用紙巾擦擦眼淚,不好意思地對蘇黎說:“知道了,我承認,在這一點上我不夠明智,才使自己陷進被動的局麵,但是成長總是要經過一些痛,我發泄一下就好了,你不用擔心。”
蘇黎見狀作痛苦狀對著曉葦說:“天啊,曉葦,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你什麽,這輩子讓我來做你的精神垃圾桶,整天看著你一會哭一會笑的,我都快神經了。”
“嗬嗬,你想公平是嗎?那就趕緊談場戀愛,如果失戀了,讓我陪著你一起哭一起笑好了。”曉葦看著蘇黎痛苦的樣子破涕為笑,對著她打趣地說。
“好啊,我還沒談戀愛呢,你就咒我失戀,要是我真的失戀了,就找你算賬啊。”蘇黎聽到這話不依不饒。
曉葦急忙站起來說:“好好好,都是我的錯,為了向你表示懺悔,今天晚上請你去吃火鍋安慰你受傷的心靈好不好?”
“好啊,我要化悲傷為食量,不吃到你傾家**產不罷休。”蘇黎說著也從椅子上站起來,曉葦不說吃飯還好,一說她真感覺餓了,但是她很快又想起一件事:“曉葦,咱們晚上一起吃飯,鳴鳴怎麽辦?”
曉葦不慌不忙地說:“沒事的,我最近老是加班,總是接鳴鳴很晚,所以找樓上退休的鄰居幫我接,我回去後到樓上接他就可以了。”
“好啊,曉葦,我以前無數次讓你找個人幫你接孩子,你不聽,非要親力親為,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現在終於想開了?”
曉葦看著蘇黎,若有所思地說:“是啊,我終於想開了,作為母親,我首先要自己生活得好,才能給孩子更好的生活,我以前活得太沒有自我了,現在要一點一點找回來。”
“顧眉,顧眉,起床了。”冬日的周末是睡懶覺的好時光,顧眉在暖洋洋的被窩裏睡得正香,突然被熟悉的聲音喊醒,她翻個身,嘟噥著說:“哎呀,困死了,讓我再睡一會嘛。”
秦致遠看著**的顧眉慵懶的樣子,歎口氣說:“顧眉,我一會去車站接我父母,你要是想多睡一會,就把鬧鍾定一下,盡量在我們回來之前起床,好嗎?”
顧眉聽到這話吃力地睜開眼,想起秦致遠昨天說過今天是公公婆婆駕到的日子,於是她一個鯉魚打挺從**坐起來,一邊睡眼惺忪地抓起衣服往身上套一邊說:“致遠,你看我都睡糊塗了,今天爸爸媽媽來,我和你一起去接站吧,接回來我們直接去飯店吃飯,吃完飯再回來,也省得折騰了。”
顧眉的舉動多少讓秦致遠有點感動,自從他決定為了父母和顧眉和好之後,他們兩個雖然表麵和了好,但再也沒有以前的親昵,他發現這樣挺好,兩個人搭夥過日子,因為沒有過高的期望而對對方放低要求,這反而有種相敬如賓的感覺。
現在,秦致遠聽到顧眉對父母的事這麽上心,於是客氣地說:“不用那麽麻煩了,外麵天氣冷,你還是在家等著吧,再說我父母向來節儉,也不太習慣在飯店吃飯,我自己去接他們就可以。”
顧眉聽到秦致遠這麽說,雖然客氣,但是不容置疑,她隻好放棄,她現在也學聰明了,隻要不是大是大非、關係到個人利益的問題,就不要去爭,爭來爭去對誰也沒有好處,她在心裏安慰自己秦致遠和父母很久不見了,也許有很多話和老人說,自己在旁邊反而很尷尬,於是很大度地說:“好,你去接吧,我正好趁著這個時間把家裏收拾一下。”
秦致遠正在穿衣鏡前對著鏡子打領帶,聽到顧眉的話想了一下,轉過身看著她一本正經地說:“顧眉,辛苦你了,以後父母來這裏,他們一輩子不容易,就希望看到兒子的婚姻和和美美的,所以你要給我點麵子,多遷就一下,以後,我會記住你這份情的。”
秦致遠這話讓顧眉有些不高興,她知道他們現在的婚姻已經非比尋常,可是有些事情,兩個人在心裏明白也就行了,真要拿到桌麵上說出來,隻會讓人感到尷尬,於是她推脫說:“致遠,你怎麽這麽說呢?既然我們結為夫妻,你的爸爸媽媽就是我的公公婆婆,我孝敬他們是應該的,你就不要多說什麽了,隻是我做飯的手藝不好,中午吃什麽呢?”
秦致遠聽到這話,迅速掏出錢包從裏麵抽出兩張紅色的鈔票放在床頭櫃上對顧眉說:“這個你不用擔心,中午飯你就去樓下的飯店定幾個菜,你想吃什麽就點什麽,點好讓他們送上來,這樣我們回來就可以開飯了。”說完,秦致遠看了一下牆上的鍾表,接著說:“時間不早了,我要早點過去。”
沒等顧眉做出表示,秦致遠就匆匆拿著外套走了,顧眉看著他匆忙的身影和床頭櫃上的百元大鈔,忍不住歎口氣,秦致遠最終沒有按照她的要求把家裏的財政大權交給她打理,隻是每個月交給她兩千塊錢讓她零花,遇到突發事情再給,這樣她可以把自己的工資存起來或者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但是心底,總有幾分不甘心。
顧眉坐在**楞了一會,還是起床,客廳裏,因為迎接公公婆婆的到來,寬大的雙人沙發放下來,變成了雙人床,這樣一來,整個客廳就變得不倫不類,完全破壞了她當初追求的浪漫個性的效果,而且以後他們要在客廳裏看電視,就要坐在公婆的**。
顧眉看著不倫不類的客廳直皺眉頭,當初買房的時候,秦致遠執意要買兩室一廳,她當時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堅持要買一室一廳,她的本意就是不想讓別人住在家裏,可是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力量是完全不能左右秦致遠的決定的,就像現在公婆要來一樣,她不能拒絕,拒絕就表示她和秦致遠的徹底決裂。
雖然不情願,但該做的還是要做,眼下最重要的是怎麽能讓公婆接受自己才是正理,顧眉搖搖頭,從櫥櫃裏找出被褥和被單,硬著心腸將自己精挑細選的沙發全副武裝起來,然後拿起電話,給飯店打電話點菜,她希望公婆一進門就有一種到家的感覺,也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能讓公婆很快認可她,因為她看明白了,秦致遠是個孝子,隻有讓他的父母安心,才能重新讓他的心留在這裏。
有人說婚姻過程是一個不斷妥協的過程,顧眉收拾完畢,看著麵目全非的客廳,有點傷感,她不知道自己要妥協到什麽時候,能妥協到什麽地步,才能讓秦致遠從心裏接受她。
車站裏,秦致遠忐忑不安地等在出站口,他的忐忑,一半來自於對父母天生的敬畏和期盼,當然更多的是來自於對於婚姻變故的不好交代。
俗話說,每個男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一些父親的影子,秦致遠也不例外,他承認父親對他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的,父親雖然是農民,但在村裏,他一直是那種無所不能的能人,在包產到戶以前,他因為心靈手巧、幹活不惜力氣而被村裏人推選為生產隊隊長,負責百十口人的吃喝拉撒,改革開飯以後,他又因為腦子活絡,走南闖北做一點小生意,即使現在老了,在村裏也是很有威望的,所以秦致遠對他的敬畏與生俱來。
所謂嚴父慈母,這一點在秦致遠的家裏貫徹非常到位,母親是那種相夫教子的典型,曆來父親的意見就是她的意見。
對於秦致遠以前的婚姻,父母一直是比較滿意的,因為曉葦也出生在農村,對山東農村的一些風俗人情比較了解,加上她為人謙和,孝敬父母,又給三代單傳的秦家生了個繼承香火的男孩,所以她幾乎完全符合父母對兒媳的全部要求,秦致遠沒法想象,如果父母知道了他和曉葦已經離婚的消息,會是怎樣的震驚?
秦致遠正想著,一眼就看到父母隨著緩緩的人流從出站口出來,照例是父親走在前麵,母親走在後麵,照例是父母的手裏大包小包,包裏裝著給他們帶的土特產。
“爸,媽,我在這兒呢。”秦致遠一邊喊著一邊迎上去,他的口音,平時都是普通話,但一見到父母,立刻變成了家鄉話。
“致遠,等急了吧?咱們那裏下了點小雪,這車路上走得慢,我和你媽一路上擔心你等急了呢。”致遠爸和致遠媽一看到秦致遠,臉立刻就變成了正宗的山核桃,這兒子再大,在父母麵前也是孩子。
“爸,媽,你看看,又帶這麽多東西,不是說不讓你們帶嗎?怪沉的。”秦致遠一邊說著一邊把父母手裏的東西轉移到自己手裏,父母雖然健壯,但畢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歲月不饒人啊,這半年沒有見到父母,感覺父母又蒼老了很多。
“帶了點花生、板栗、山核桃、芋頭什麽的,曉葦和鳴鳴愛吃,這些東西城裏沒有。”致遠爸一邊把東西轉移到致遠手裏一邊解釋著,每次想要來兒子家的時候,兒子都叮囑他不要帶太多東西,可是每次到了城裏,看到他們吃這些土特產吃得特別香,他每次又後悔帶少了,所以這次索性多帶一些,農村人別的沒有,土特產和力氣還是有的。
秦致遠把能挎的包挎在肩膀上,把不能挎的拎在手裏,每個包都沉甸甸的,都是沉甸甸的愛,這讓秦致遠的心裏也沉甸甸的,父母帶著火熱的感情來看兒媳孫子,他卻把他們弄丟了,他真不知道該怎麽向父母解釋,於是繼續和父母嘮嗑:“以後這些東西還是不要帶了,這麽沉,現在城市什麽沒有啊,隻要有錢。”
“這不一樣,這是自己地裏種的,放心。”致遠爸顯然對這個話題沒了興趣,這時致遠媽發話了:“致遠,曉葦和鳴鳴怎麽沒來?你們是不是鬧別扭了?”
都說當媽的心細,這話不假,雖然兒媳不比閨女,總是隔著一層,但是以前,曉葦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家裏打個電話,問問老人的身體怎麽樣,匯報一下鳴鳴的情況,致遠媽也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婆婆,每次對兒媳噓寒問暖,婆媳關係一直不錯。
可是這次連著幾個月,曉葦一次也沒有往家裏打電話,每次致遠打電話的時候問起,他總是支支吾吾說忙,但是再忙,打個電話的時間總有吧?隻是對這樣的事情,他們也不好說什麽,他們想著兒媳婦真的工作忙或者小兩口鬧別扭了,電話裏說不清,等來到濟南好好說說他們,現在他們到濟南了,曉葦和鳴鳴也不來接,致遠媽當即覺得事情不對勁。
秦致遠一聽到母親問起曉葦,臉色立刻不自然起來,正好這時隊伍後麵的人等急了,大聲嚷著:“你們到底走不走啊?”
秦致遠急忙往前走,一邊對父母說著:“爸媽,快點吧,待在這裏把路都堵住了。”
不知是體力不如以前了還是父母帶的東西太多了,秦致遠背著挎著行李感覺氣喘籲籲、腿腳酸軟,他堅持著一路小跑來到停車場,把東西放在地上大口地喘氣,可是父母還是不放過他,一路小跑跟在他的身後,等他一停下,就目光如炬地看著他說:“致遠,快說,你和曉葦到底怎麽回事?”
“爸,媽,您別著急,讓我喘口氣。”秦致遠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對著父母擺擺手,然後慢騰騰轉身把行李放進行李箱,心裏想著該怎麽和父母說。
行李放好,秦致遠又打開後門讓父母上車,才慢騰騰地打開駕駛座坐進去,他知道現在是非說不可的時候了,可是說了,父母能承受得了嗎?萬一父母接受不了,他該怎麽辦?該怎麽勸說才讓父母接受這樣的現實?他甚至在腦子裏迅速想了一下車站周圍哪裏有急救醫院,因為他知道父親心髒不好~~
“致遠,你倒是說話啊,你到底和曉葦怎麽了?”沒等秦致遠在駕駛座上坐穩,坐在後排的致遠媽就欠起身,扒著車座看著秦致遠說,致遠爸聽到這話也直起了身子。
秦致遠看著父母關切的神情和蒼老的麵容,羞愧的心情無以複加,他真正明白了婚姻不是一個人的事情那句話,現在看來,他的離婚不但傷害了鳴鳴、曉葦,也會傷害父母,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隻有麵對,片刻,秦致遠嗓子幹幹地說:“爸,媽,我說了您二老不要生氣,我和曉葦,已經離婚了。”
“啥?你說啥?”致遠爸和媽不約而同睜大了眼睛,看著秦致遠大聲說。
“爸,是真的,我對不起曉葦。”秦致遠慚愧地低下頭。
片刻,秦致遠的肩膀上落下重重的一巴掌,回頭看著老父親青筋暴露的手指著他說:“你這個臭小子,現在翅膀硬了還是怎麽著?這麽大的事你居然敢擅自做主,不和家裏說,快說,你們到底怎麽回事?”致遠媽也在一邊附和著:“是呀,快點說,你想急死我們呀。”
秦致遠看著父母,心裏放心一大半,這就好,能打能罵就是好現象,接著他說起這些日子的變故以及他和曉葦的矛盾,總之,他的意思是他和曉葦的婚姻結局,是偶然中的必然,他們婚姻中存在的問題,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而顧眉,隻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這麽說讓他感覺有點對不起曉葦,可是他不這麽說,又怎麽能讓父母接受顧眉呢?
可是秦致遠沒說完,肩膀上又挨了父親一巴掌,這次父親沒有那麽和顏悅色了,他手指顫抖地指著秦致遠說:“致遠,你是存心想要氣死我是不是?你爸活了六十多,從沒有讓人戳過後脊梁,可是現在,我沒臉回去麵對父老鄉親了,也沒臉在村裏年輕人結婚的時候去做主婚人了,更沒臉見我那當親戚走了七八年的親家了,人家曉葦跟你這麽多年,她再不好,總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吧?還有孩子,你這是當的哪門子爸呀,這不是造孽嗎?我真讓你氣死了~~”
因為太激動,致遠爸說不下去,停下來劇烈地咳嗽,致遠媽一邊給他捋著後背一邊開始嘮叨:“致遠啊,不是媽說你,你在這件事上太站不住腳了,曉葦嫁到我們家七八年了,雖然脾氣有點倔,但是也是很不錯的媳婦了,操持了家裏操持外麵,慣得你橫草不捏豎草,你就這樣把人家撂在半道上,她一個女人家,你讓她今後怎麽辦啊?還有鳴鳴,你們離了婚,鳴鳴不是缺爸就是少媽,這可不是小事,一個家怎麽說散就散了呢?”
“爸,媽,你們不要再說了,我知道錯了,可是人生沒有賣後悔藥的,況且我已經和顧眉結婚了,不過經過那麽多事我也想明白了,婚姻不就是那麽回事嗎,兩個人搭夥過日子,你們放心好了,我會平衡好的,還有鳴鳴,我也會安排好的。”秦致遠說得鏗鏘有力,但是心裏沒底。
兩個老人坐在後車座上,致遠爸用手撐著額頭,致遠媽不住地抹眼淚,一切都成了定局,他們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
過了半天,致遠爸才歎口氣說:“唉,真是兒大不由爸啊,你這個孩子真是太讓我們失望了,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說什麽也沒用了,你年紀不小了,好自為之吧。”
致遠媽卻在關心另一個問題:“致遠,那個什麽眉對你怎麽樣啊?這麽大的事情你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即使你和曉葦過不下去了要離婚,也要再找個合適的啊,哪能匆匆忙忙就再結婚呢?”
秦致遠不願意再和父母討論這些讓他不堪回首的事情,也不想讓父母知道他離婚後和顧眉過得水深火熱,於是淡然地說:“挺好的,隻是城市裏的女孩子,肯定不如我們老家的女孩懂事,所以請你們以後多包容一點。”
父母不再說話,秦致遠見事情已經平息,就發動汽車往新家的方向開,路上,天陰沉沉的,他的心情也陰沉沉的,為曉葦,為鳴鳴,為父母,為顧眉,他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前所未有的沉重,而目前最關鍵的是:顧眉和父母能夠和平共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