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短,更顯得時光匆匆,轉眼就到了周末,上次周末,秦致遠本來就要安排兩家父母見麵的,雖然他和顧眉的婚姻千瘡百孔,但有一些約定俗成的事情是沒法避免的,他們結婚的時候,他不敢告訴父母,就撒謊說老人病了沒來,顧眉爸媽老大的不高興,這次老人到濟南來了,應該第一時間安排見麵才對,但因為曉葦生病,致遠媽給推遲了,所以這個周末,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件事情給辦了。
秦致遠和父母商量怎麽把這個事情給辦了,他的意思是在酒店定個包間,請雙方父母吃個飯,算是給兩家親家正式認識創造機會,可致遠媽想了一下說:“算了,我看還是在家吃吧,飯店的飯菜貴不說,一盤就那麽一點點,幾個人還沒吃呢就沒了,同樣的錢,我在家能把分量弄得足一點,再說顧眉的父母又不是外人,出去吃就見外了。”
秦致遠急忙說:“媽,在家吃太麻煩了,你腰不好,忙活這一場,估計幾天歇不過來。”
致遠媽很堅決:“就這麽說定了,你開車帶我去買菜就行了,實在忙不過來,就讓顧眉幫幫忙。”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顧眉通知父母,顧眉媽也欣然答應,於是這個周日,鳴鳴被曉葦接走了,致遠媽正好可以大顯身手,她一大早就起床收拾那些昨天和秦致遠一起出去買的雞鴨魚肉,她雖然對顧眉不滿意,可是生米煮成熟飯,她和顧眉父母已經成了親家,人們最注重的就是這樣的禮節,所以她也不能失了禮,昨天去市場買了菜,生熟葷素,整整準備了十幾樣菜。
致遠媽這樣做的心理很矛盾,一方麵因為不喜歡父母,對她的父母也就沒有太多的熱情,想著稍微做幾個菜就得了,可是回頭再想想致遠,顧眉父母是他的嶽父母,他跑前跑後操心這事,就是為了把事情做好,她又不能給兒子失了麵子,所以她左右為難,就像人在十字路口不知該走哪條路一樣,最後隻能憑著自己的本性做,她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這件事情就做得有些鄭重其事。
可是正因為這樣鄭重其事,致遠媽才生了一肚子氣。
首先,盡管事前她已經說過了,忙不過來就讓顧眉幫忙,可今天她一大早就起來忙活,顧眉居然不起來幫忙,和致遠一樣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致遠她可以理解,男人嘛,辛辛苦苦忙了一周,好不容易睡個懶覺,況且他昨天晚上已經在廚房幫她忙活了半晚上,顧眉一個女孩子,明明知道今天家裏有事,還跟著睡到那麽晚,實在太不應該了,她想這要是放在曉葦身上,根本不用她說甚至不用她插手就可以獨立完成,所以她一大早就憋了一肚子氣,把案板剁得噔噔響,就是這樣,也沒能把顧眉給震起來。
顧眉其實早就醒了,她躺在**聽著廚房裏震天響的聲音,知道致遠媽不高興,可她不能起床去幫忙,因為就在她前幾天回家商量父母見麵的時候,無意中說出秦致遠父母第一天來時她的表現和致遠爸媽的表現,顧眉媽就告誡她:“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都是一些欺軟怕硬的人,和公公婆婆相處也一樣,你軟他們就硬,把你當個軟柿子捏,你看看,剛來第一天,你忙忙活活、跑前跑後,還不如那個林曉葦一句話,我告訴你,少在他們麵前獻殷勤,我嬌生慣養的女兒,跑去給他們當使喚丫頭,傳出去讓人笑話死,所以這次,老太太想在家吃想省錢讓她自己幹,你別插手,我一個大姑娘送給他家,連頓飯都不舍得出去吃,這不是看不起人嗎?”
顧眉躺在**不動,秦致遠卻很快被吵起來,他睡眼惺忪地看到顧眉還躺在**,不高興地說:“顧眉,你醒了怎麽不趕緊出去幫忙啊,我媽腰不好,要是累出毛病來就麻煩了。”
一邊是媽媽的告誡,一邊是秦致遠的催促,顧眉沒辦法,隻好弓著身子,裝作難受的樣子對秦致遠說:“我本來想起來去幫忙的,可是這肚子不知怎麽回事突然疼起來,估計是快來那個了,你去給我衝杯紅糖水吧。”
秦致遠知道顧眉有痛經的毛病,隻好不再說什麽,起床給顧眉衝了紅糖水就去廚房幫忙,秦致遠和母親說了顧眉的情況,致遠媽的臉色總算舒展了一些,接著就把秦致遠給推了出來:“不用你幫忙了,昨天晚上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廚房向來是女人呆的地方,你一個大男人,以後少到廚房來。”最後一句話,她是說給正在衛生間刷牙的顧眉聽的。
接下來,致遠十點鍾和顧眉出門去接嶽父母,想著早點把顧眉爸媽接過來,兩親家見麵可以好好聊聊,可是致遠媽準備好了飯菜,一等不來,再等不來,直到飯菜涼的沒有一絲熱氣,致遠爸媽心裏開始冒火了,秦致遠才和顧眉帶著嶽父母到來。
當然,這也是顧眉媽設計好的,其實十點鍾,顧眉爸就穿戴整齊,讓顧眉媽趕緊準備,等致遠的車一到就走,可顧眉媽說:“急什麽,好飯不怕晚,就她一個農村老太太做的飯,有什麽好吃的,我看明白了,這個老太太還是向著以前的兒媳婦,第一天來就住到那邊去,這次去就要去教育教育她,她以前的兒媳婦怎麽做,那是以前的事情,少拿以前的標準來要求我女兒。”
顧眉媽故意磨磨蹭蹭,等到秦致遠進門了才手忙腳亂地洗臉穿衣服,出門了又說這頭發亂糟糟的,想到樓下吹吹頭發,這一折騰,就折騰到十一點多。
雖然致遠爸媽對顧眉父母的遲到很惱火,可是人來了就是客,他們隻能堆起笑臉迎客,顧眉媽一進門,就對著客廳裏那張紮眼的大床皺了皺眉頭,飯菜放在客廳的茶幾上,讓人看上去就沒有食欲,但她轉過身,還是對著致遠媽熱情地說:“哎呀,老嫂子,我早就說要見見你,致遠都說家裏忙過不來,這不好不容易來了,還讓你操持做飯,真是辛苦了。”
致遠媽看到顧眉媽新做了頭發,穿了一件今年流行的帶水鑽的毛衣,整個人看上去金光閃閃,再對比自己過時的衣著,心裏就有了距離感,於是客氣地說:“不辛苦,不辛苦,隻要不嫌飯菜做得不好就行。”
大家進門,致遠爸和顧眉爸坐到茶幾邊上喝茶說話,致遠媽就和顧眉媽在屋裏轉了一圈,一邊說話:“老嫂子,我聽顧眉說了,你對她可好了,你來的這些日子,顧眉下班回家就吃現成的,你真是能幹啊,不像我,不會做飯,我們家都是顧眉她爸做。”
致遠媽楞了一下,怪不得顧眉不會做飯呢,原來都是和她媽媽學的,男人做飯,女人在家裏擎等著吃,這樣的風俗雖然現在在農村也有,但是少,也是她不能接受的,最讓她難受的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致遠和曉葦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一直過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現在付出那麽大的代價離婚再婚,應該越換越好才對,誰想到越換越差,這讓她很不甘心,所以話裏有話地說:“哎呀,我身體也不好,整天不是這裏疼就是那裏疼,可是為了孩子,有什麽辦法呢?我以前到濟南,都是兒媳婦做飯,現在既然顧眉和致遠成了一家子,希望以後也能吃上顧眉做的飯。”
顧眉媽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這樣的日子,她居然把以前的兒媳婦抬出來,還想讓顧眉做飯,什麽意思嘛,所以她有點無奈地說:“老嫂子,這我就對不住你了,我們家不比農村的那些孩子,我們家顧眉從小就讓我給慣了,在家的時候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現在改估計也改不過來了,致遠比顧眉年齡大,以後可要多讓著她。”
致遠媽不示弱地說:“年輕人,腦子好使,沒有什麽學不會的,顧眉要不會我教教她,你不知道我們家致遠那個忙啊,周末都要加班,這要不是你們來,他估計又要加班去了,男人嘛,工作忙,女人就要多分擔一點。”
顧眉媽聽到這裏,知道女兒在這樣婆婆手底下沒有好日子過了,但表麵還是客氣地說:“老嫂子,咱們老了,一輩子不管兩輩子的事,他們年輕人的生活願意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好了,他們年輕人,都有工作,實在不行就找個鍾點工,咱們不管那麽多了,隨他們去吧。”
致遠媽聽著顧眉媽的話,心裏想著找個鍾點工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致遠的壓力本來就夠大了,你閨女掙多少錢啊擺那麽大的架子?但是她沒有說出來,也沒有心思和顧眉媽繼續逗嘴皮子,隻說時間不早了,該熱菜吃飯了。
十二點多,致遠媽才熱好飯菜,大家坐下來吃飯,因為空間局促,顧眉和秦致遠隻好坐在馬紮上,因為有了先前的較量,致遠媽就不太願意說話,而顧眉媽的話卻多了起來,先是東拉西扯說顧眉從小多麽多麽優秀,然後說和顧眉從小一起長大的同學有的事業發展的多麽好,有的嫁給了外國人,探親給父母塞的都是美金什麽的。反正整個吃飯的時間就聽她自說自話在那裏誇閨女了,順帶言外之意是顧眉嫁給秦致遠虧了,這讓致遠媽很是無趣。
好不容易等吃完飯,打發顧眉和秦致遠開車送他們回去,致遠媽才對著一桌子的杯盤狼藉痛苦地說:“老頭子,我現在終於知道什麽叫有其母必有其女了,你看顧眉她媽,那麽大年紀了,還穿得花裏胡哨的,見麵不冷不熱地,話裏有話,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看她把顧眉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也不看看那麽大的閨女了,什麽都不會做不說,吃飯遇到自己喜歡吃的菜,就轉到自己跟前吃個不停,一點也不知道照顧老人,真是讓人看不慣。”
致遠爸也不住地搖頭:“顧眉爸也是的,男人沒有個男人樣,被顧眉媽指使得團團轉,還是曉葦爸媽和我們投脾氣,雖然沒見過幾次麵,但是每次見麵,我們兩個人都能絮絮叨叨說半天話,致遠這個臭小子,把那麽好的親戚也弄丟了,我這張老臉,這輩子是沒法見曉葦父母了。”
“唉,你就別考慮那麽多了,還是先顧眼前吧,兩家人正式見了麵,就是真正的親家了,也不管咱們怎麽看,致遠和顧眉結了婚,這個媳婦就不能不承認,咱們就別老是想以前的事情了,還是想想以後怎麽過吧,聽顧眉媽那個意思,顧眉從小嬌生慣養,指望她做家務是不可能。”致遠媽想起顧眉媽的話胸口就堵得慌,也為致遠以後的生活發愁。
“什麽不可能?她嫁到咱們家,就是咱家的媳婦,不管她在娘家怎麽嬌生慣養,也要像老秦家的媳婦一樣,別的不說,總不能比曉葦差吧?你明天開始讓她做家務,不會做就教她,我就不信還有學不會的事。”致遠爸有點生氣了,睜大酒後發紅的眼珠對著致遠媽說。
“話是這麽說,可畢竟是城市的女孩子,咱們也不好多說~~”致遠媽有點為難。
“城市的女孩子怎麽了?還不是上趕著要跟著咱們致遠?要不是她,咱們致遠還和曉葦過得好好的呢,鳴鳴也不至於遭這樣的罪~~”致遠爸終於忍不住說出壓在心底的話。
“老頭子,這話可不能亂說,這事,咱們致遠也是有責任的,咱們還是就事論事吧,教顧眉做家務倒是不成問題,隻要她願意學我就願意教,可要是顧眉就是不按照我們的意思做,怎麽辦呢?”致遠媽急忙打斷致遠爸,岔開話題。
致遠爸深深吸了口煙,然後使勁摁在煙灰缸裏說:“那好,你告訴她,願意做秦家的媳婦,按照老秦家的規矩辦,不願意做秦家的媳婦,那就離婚,我就不信我這個當老子的管不了致遠這個小兔崽子。”
“你說得容易,婚姻又不是買衣服,買回來相不中就再換一件,咱們致遠已經離過一次婚了,估計就很多人說閑話,如果再離一次,讓別人怎麽看他?”致遠媽對老伴的話不能苟同,兒子離婚再婚已經讓人大跌眼鏡了,她無法想象,如果再次離婚,周圍的人會用什麽樣的眼光看他。
“唉,你怎麽那麽死腦筋呢,我就是想著,他們要是真過不到一塊,還不如趁著曉葦沒找好人家,讓他們複婚呢。”致遠爸終於說出心底的願望。
“唉,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即使致遠和顧眉真的過不下去,也不能保證致遠離了婚,曉葦還願意跟他,你可要記住當初離婚是曉葦提出來的。”致遠媽也同樣說出自己的想法。
“是啊,這也是我擔心的,我也希望致遠能過好,不想讓他再離婚,才讓你教教顧眉,可是有時候爛泥扶不上牆,我們也要做好兩手準備,如果致遠和顧眉不合適,以後再離了婚,而到時曉葦已經嫁人了,不是雞飛蛋打嗎?”致遠爸吸一口煙,說出自己的擔心。
“他爸,這事我也想過,可是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婚姻不是兒戲,咱不能讓致遠再犯錯了,還是再努力一把,看能不能把顧眉改造好吧。”致遠媽小心翼翼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在心裏盤算著改造兒媳的計劃。
“好,為了兒子,我來唱白臉,你來唱紅臉,我就不信我們兩個人還馴服不了一個小丫頭。”致遠爸說著,又點上一支煙,致遠媽見狀急忙說:“你還是少抽點煙吧,你沒看到顧眉一回來,聞到煙味臉就拉得老長?”
“有什麽不能抽的?兒子的家就是我的家,我抽支煙還要看誰的臉色?”致遠爸不服氣地說。
“行了,你就別背後使勁了,咱們改造顧眉,是為了她和致遠能好好過日子,可不是給他們添亂的,你也要改改你的臭脾氣,別讓你兒子左右為難。”致遠媽囑咐著,開始動手收拾杯盤狼藉的桌子。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兒女不管到了多大,父母也忍不住為兒女操心,就在致遠媽和致遠爸對致遠和顧眉的婚姻進行深刻解剖的時候,顧眉媽和顧眉爸也在為今天的事情爭論。
“老婆子,你今天抽的什麽瘋哪?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什麽眉眉的同學嫁到國外,什麽探親給父母送美金,好好地你扯這些幹什麽?”致遠和顧眉將顧眉媽和顧眉爸送回家,顧眉爸一進門就抱怨,他對顧眉媽今天的表現很失望,又不好當麵說她,隻好一進門就大聲說,他實在不明白老伴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怎麽了?我說錯了嗎?這是真的嘛,就是眉眉的那個同學張玲,上中學的時候還到咱們家來過的,以前還沒顧眉學習好呢,畢業後到外企工作,認識了個加拿大來的小夥子,前段時間結婚了,郎才女貌不說,人家親家還請張玲父母出國旅遊呢,這哪裏像咱們這親家,來了連頓像樣的飯都不請,自己做幾樣菜就把咱們打發了,我就要震一震他們,老虎不發威,還以為咱們是病貓呢。”顧眉媽說起今天的事情就生氣,她一輩子好強,而顧眉的婚事是最讓她沒有底氣的事情,先是婚姻出事,再是顧眉和秦致遠不斷地鬧別扭,現在連親家也讓她不痛快。
“那你也不能那麽說,況且咱們和親家第一次見麵,你這麽說,讓親家兩口子聽著,還以為咱們貪圖他們什麽呢,畢竟這樁婚姻是眉眉自己選的,你亂七八糟說一通痛快了,可咱顧眉還要在那裏生活呢。”顧眉爸到底考慮得比較長遠,耐心給老伴解釋。
“這婚姻是眉眉選的又怎麽樣?你別覺得眉眉嫁給離了婚的男人就要委曲求全,那秦致遠比眉眉大那麽多,選了他就是讓她照顧眉眉的,我今天是故意那麽說的,那個農村老太太,看著慈眉善眼的,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她口口聲聲說以前的兒媳婦怎麽怎麽好,什麽意思嘛,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想讓我女兒像以前的媳婦一樣給她洗衣服做飯,想也別想,不行,我還得打電話告誡一下眉眉,要是她敢聽老太太的話給他們洗衣服做飯,她就等著吧,這一輩子也翻不了身。”顧眉媽說著拿起電話。
顧眉爸見說服不了老伴,反而又激起了她的火,見狀急忙摁住電話說:“行了,行了,你別來勁了,我就是想告訴你,眉眉是大人了,她有自己的生活,你就別在這裏指手畫腳了,畢竟她現在是人家的媳婦,你又不能代替她生活。”
顧眉媽聽了顧眉爸的話,第一次沒有反唇相譏,而是輕輕歎了口氣,通過今天和致遠媽的交鋒,她為女兒以後的生活感到難過,嫁給二手男人真是麻煩,什麽公公婆婆、前妻後子的關係複雜不說,什麽事情都有了前車之鑒,你做得好是應該,但凡有點做不到的地方,別人就有了挑剔的理由,而顧眉那個孩子,看上去聰明機靈,為人處世卻像瞎驢一樣不會拐彎,而她有勁使不上,隻能在一邊幹著急,不過這樣打電話過去也不行,電話裏一句兩句說不清楚,要是讓別人聽到了也不好,看來等顧眉下次來,還要好好和她說道說道。
顧眉爸的擔心沒有錯,顧眉媽今天的表現不但沒有給她掙回麵子,反而讓所有的人都很反感,最反感的當然非秦致遠莫屬,他本來就對這個嶽母不敢恭維,這次為了緩和和顧眉的關係,也為了顧眉能對他父母好一點,才這麽殷勤地張羅兩家相聚的事情,本想讓父母看到自己過得很好,讓他們不要擔心。
可秦致遠沒想到,這個嶽母給她點陽光就燦爛,不但話裏有話和她母親明爭暗鬥,還大談特談什麽出國的同學,讓父母都很尷尬,所以他今天中午憋了一肚子氣,一出顧眉的家門就忍不住說:“顧眉,你媽今天怎麽回事,先是拖拖拉拉遲到,後來又對我媽冷嘲熱諷,還說什麽你的同學嫁給外國人,回來探親給父母塞美金,我說你怎麽不嫁給外國人去,逢年過節也給你媽送點美金什麽的。”
顧眉今天也不開心,本來父母見麵應該是很開心的事情,大家到飯店裏吃一頓,熱熱鬧鬧清清爽爽,心情好、氛圍好,又不用他們出錢,又不用忙得一身油汗、叫苦不迭,也能顯得他們對她父母的重視,可她搞不懂致遠爸媽為什麽非要把簡單的事情弄複雜了,非要在家裏吃並且大包大攬,可到了節骨眼上又抱怨她不幫忙,真是多此一舉。
現在顧眉聽到秦致遠的話,火突突地往上竄,忍不住說:“我媽怎麽回事?她那個人刀子嘴豆腐心,向來說話沒遮沒攔,你又不是不知道,倒是你媽,我早就說過出去吃,錢我出,可你媽大包大攬,說她能做,可飯還沒做完就又捶胳膊又捶腰的,就因為我沒幫忙,那臉拉得有二尺長,真搞不懂幹嘛這麽多此一舉。”
“什麽?我媽多此一舉?你以為她六十多歲的人了吃飽了撐的,跑前跑後伺候你們一家老小,還要看你們的臉色,她還不是看著我們買房貸款,消費這麽高想幫我們省一點是一點,我真後悔搞什麽見麵,不是一家人,就不該進一家門。”秦致遠賭氣地說。
“秦致遠,你說話注意點,什麽叫不是一家人,就不該進一家門?你別太沒良心了,你爸媽來,我打掃衛生,鋪床疊被,跑前跑後,沒有一句怨言,你媽說接鳴鳴來,招呼也不打,接來一住就是一星期,我說什麽了?還有你爸,冬天屋裏不好開窗透氣,他還在屋裏吸煙,你知道我是最聞不得煙味的,可是我都忍了,你還要我怎麽樣?”
顧眉說著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這些日子,為了求得一時的安靜,她強烈壓抑自己的個性,對自己的家變得麵目全非充耳不聞,可是還是沒有換來一家人的滿意,她真不知道自己怎麽做才能皆大歡喜。
秦致遠見顧眉流了眼淚,心忍不住軟了下來,這些日子,顧眉確實改變了很多,雖然這些改變並不能讓他和父母滿意,但是他知道她在努力,所以麵對她的委屈,他不能無動於衷,現在看到顧眉的樣子口氣軟了一些說:“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可你也要為老人考慮一下,老人最在乎的是天倫之樂,他們都快一年不見他們的孫子了,接過來玩幾天是應該的,還有我爸,他一輩子的抽煙習慣了,一時半會也改不了,你當初不是信誓旦旦說要做個好媳婦嗎?我們還是互相諒解吧。”
吵架就是這樣,隻要有一方先緩和下來,這架就吵不下去了,顧眉見秦致遠態度緩和,也順坡下驢地說:“我能理解老人的心情,可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他們在這裏住,起碼要尊重一下我的意見啊。”
“好,我知道你的想法,有些事情我盡量和老人解釋,可是你要記住,老人年紀大了,我不想讓他們擔心,更不想讓他們生氣,所以你要多體諒他們,你怎麽樣對我都可以,但是絕對不能惹他們生氣,你別忘了我爸媽可是我們婚姻的評審員啊,知道嗎?”秦致遠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對顧眉說。
顧眉一聽這話,就像孫悟空被師傅念了緊箍咒一樣難受卻又無可奈何,她把頭轉向窗外不再說話,但是內心像沸騰的開水一樣翻騰不息,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她的忍耐究竟能不能撐到解放的那一天?
顧眉對著窗外搖搖頭,有什麽辦法呢,她選擇了這樣的婚姻,就注定要受這樣的磨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是考驗馬上就來了。
顧眉和秦致遠回到家,剛進門,致遠爸就對準備換衣服的秦致遠說:“致遠啊,你也別換衣服了,先把鳴鳴接過來吧,曉葦明天上班,鳴鳴又不願意上幼兒園,早接過來早省心。”
鳴鳴是昨天剛被曉葦接走的,他在這裏的這一個禮拜,整個家幾乎被他翻過來了,顧眉使勁忍著,本以為鳴鳴走了可以清靜一段時間了,可才離開一天,就要回來了,真是讓她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還有讓她不舒服的是,不管怎麽說,她是這個家裏的主人,致遠爸讓秦致遠去接鳴鳴,怎麽也要爭取一下她的意見,可致遠爸就是能把她這個兒媳完全視而不見,這讓她實在氣不平。
顧眉站在一旁不說話,臉色十分難看,她用眼睛死死地盯著秦致遠,剛才在路上,他可是親口答應會在中間協調的。
此時的秦致遠也有點為難,一邊是父親的命令,一邊是妻子無聲的抗議,他聽從誰的意見都會引來一陣討伐,他權衡了一下,用商量的口氣對父親說:“爸,這幾天天氣比較好,要不讓鳴鳴去上一陣幼兒園吧,孩子老是不和小朋友接觸也不好,等天氣不好再接過來?”
致遠爸一聽就不願意了:“致遠,鳴鳴可是你的親生兒子,這大冷的天,每天一早起來送到幼兒園,你也忍心,什麽孩子老是不和小朋友接觸不好,你去看看幼兒園還有幾個孩子,你們是不是嫌孩子整天在這裏煩?”
致遠爸最後一句話是說秦致遠的,目光卻凜凜地看顧眉一眼,顧眉也不好說什麽,她知道自己一開口,就成了眾矢之的,隻好眼睜睜看著秦致遠出門去接鳴鳴。
秦致遠一出門,顧眉回到房間換上家居服,正要在**躺一會,今天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居然不能睡懶覺,陪著四位老人在飯店吃飯多無聊啊,一上午她吃得雙眼無神、昏昏欲睡,現在回家了,晚飯有婆婆做,她正好可以補補早上缺的覺。
可是還沒等她上床,致遠媽就推開門說:“顧眉,晚上吃什麽啊?”
顧眉楞了一下,自從婆婆到這裏來以後,對於家裏吃什麽是不問她的,而是問秦致遠,秦致遠說吃什麽就吃什麽,婆婆做飯,一般也不支使她,這讓她對婆婆很滿意,而因為他們來的第一天的事情,對公公反而頗有微詞,現在,婆婆居然問她吃什麽,這讓她有點受寵若驚,還以為婆婆經過今天和父母的見麵,開始把她當成真正的兒媳婦,開始在乎自己的感覺了呢,於是客氣地說:“媽,我吃什麽都行,您看看冰箱裏有什麽就做什麽,我無所謂的。”
致遠媽知道顧眉會錯了意,但還是看著顧眉和藹地說:“那怎麽行,一家人吃飯就要吃得舒服,我來的這段時間,你們很少在家吃飯,我也一直不知道你的口味,今天有空,不如咱們一起做飯,互相適應一下。”
顧眉聽到婆婆這麽說,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媽,不好意思,我不太會做飯,那天的飯菜是我從飯店要的。”
“沒事,不會做可以學嘛,誰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會的,關鍵是用心,曉葦以前也不會做飯,可我和她說了沒兩次,就會做了,現在比我做得好吃呢。”致遠媽對著顧眉熱烈地說著,一說到曉葦,顧眉的表情有點不自然起來,既然婆婆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也隻好跟著下廚了。
廚房裏,顧眉在致遠媽的指揮下笨手笨腳地擇菜、洗菜,廚房沒有暖氣,洗菜的水冰涼刺骨,如果在平常,她寧願吃泡麵也不願意到廚房來受這份罪,可是麵對婆婆,她隻能顫抖著手,一咬牙一閉眼,硬起心腸把自己的纖纖玉手伸進冷水裏。
好不容易做好飯,秦致遠帶著鳴鳴回來了,致遠爸媽的注意力馬上就像鐵釘遇到磁鐵一樣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他們圍著鳴鳴噓寒問暖,問鳴鳴想吃什麽,馬上去給他夾,完全沒有人注意到顧眉的辛苦,這讓顧眉很鬱悶,可是轉而一想,正因為大家認為她是這個家的主人了,才不會過多關注她,哪有客人對主人客氣的,也就釋然了。
吃完飯,問題又出來了,這次的問題是洗碗,以前吃完飯,致遠媽自己就把碗洗了,可今天吃完飯,致遠媽和致遠爸放下飯碗就和鳴鳴一起去看電視去了,剩下顧眉和秦致遠看著一大堆碗發愁,顧眉用眼神示意秦致遠去洗,因為按照以前的慣例,秦致遠做飯,顧眉就洗碗,今天她做的飯,就該秦致遠洗碗了,可是還沒等秦致遠拿起碗,致遠媽就說:“致遠,你怎麽能洗碗呢,在老家,男人洗碗是要被人笑話的,你把碗放在那裏,讓顧眉洗,要不是我這兩天關節不好,手指一沾冷水就疼,我隨手就給洗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顧眉覺得今天這碗她要不洗,就罪不可恕了,而公婆的手裏,還握著她婚姻的生殺大權,隻好捧著碗走進廚房。
顧眉去洗碗,秦致遠看看沒事可做,就做到沙發**陪著父母孩子看電視,廚房沒有暖氣,顧眉穿著家居服很冷,水管裏的水冰涼入骨,這讓她看著溫暖的客廳裏坐在一起看電視的一家人,心理十分不平衡,可是不平衡也沒辦法,誰讓她現在是人家的兒媳婦呢,而且還是一個有標杆的兒媳婦。
通過上次生病,曉葦終於明白了蘇黎的話,如果不想在生病的時候一個人無助地躺在黑暗裏,那就不要單身,如果不要單身,想嫁人就要趁早,所以病好以後,鳴鳴又和奶奶在一起,曉葦就再次投進了相親的滾滾紅塵。
說真的,幾個月的相親經曆下來,曉葦感覺很疲憊,雖說婚介所是一個為那些條件相當的人提供的相識平台,一見鍾情、相見恨晚的事情也常有發生,但那是對未婚男女而言的,兩個人選擇了工作、學曆、家庭背景相當的人見麵,如果感覺可以,婚姻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而對於再婚人士來說,相親絕對是一場不知道鹿死誰手的激烈角逐,因為再婚的人,心智早已趨於成熟,一顆千瘡百孔的心也不像年輕人那麽容易打動,並且人為地加入了很多現實因素,什麽孩子問題、房子問題、養老問題,都考慮在內,所以每個人都在比較、選擇,曉葦就在這樣的比較中很受傷,因為孩子,在婚介所,離婚女人的選擇餘地本來就小,再帶著孩子,而且是男孩子,這無疑讓她失去很多機會。
當然,相親也有收獲,那就是曉葦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對相親排斥,在麵對陌生的男人的時候也不再像從前那樣不知所措,她也開始注重相親時的妝容和衣著搭配,因為尊重別人的同時也是尊重自己,而相親中,有些人不適合做夫妻,但是做朋友還是不錯的,她還遇到兩個對她印象很好的人,給她介紹了兩筆業務,她的朋友圈子也擴大了很多,蘇黎對她目前的狀態很滿意,用她的話說:曉葦失去了婚姻,卻找回了自己。
現在,雖然曉葦在閑下來的時候,還會想起秦致遠,在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在心裏暗暗拿秦致遠做比較,但是,滾滾紅塵,人總要往前看的,她也感覺自己比剛離婚的時候狀態好了很多,所以那天聽到致遠媽提出有沒有可能和秦致遠複婚的時候,她沒有做出熱烈的回應。
這天下午,曉葦風風火火地走進蘇黎的婚介所,上午的時候蘇黎給她電話,說晚上給她約了一位喪偶的男士,在婚介所裏,喪偶的男士絕對是再婚女士的首選,因為這種被動的結束婚姻,男人的情感要單純一些,沒有前妻後妻的牽扯,也因為經曆過生離死別而更知道珍惜,所以曉葦很有興趣,一下班就跑來見麵。
婚介所裏,蘇黎有事出去了,曉葦對約見的程序已經輕車熟路,她在約見處簽了自己的名字,就在服務人員的引導下走進約見室,一推開約見室的門,就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正背對著門,將頭湊在牆上看上麵的風景畫,此時聽到開門的聲音回過頭來,兩個人同時愣住了。
如果說要把人世間最尷尬的事情列成一本世界大全的話,婚介所相親遇到熟人絕對可以入選並名列榜首,因為在現實生活中,誰都想被人愛、被人追,最好還不止一個,可以有挑挑揀揀的餘地,也可以向別人證明自己的魅力,好像隻有沒人愛、沒人追的人才去婚介所相親,所以曉葦很怕別人知道她去婚介所相親,更怕遇到熟人,可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她這次就遇到了熟人。
“林小姐,你好,真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在片刻驚訝的對視以後,還是對方先反應過來,看著曉葦點頭微笑著說。
“是啊,張先生,真巧啊。”曉葦也微笑著向張旭點點頭,張旭是她在廣告公司的客戶,是一家服裝公司的經理,他們公司每年的新品服裝畫冊和戶外廣告牌都是交給她所在的廣告公司來做,也是曉葦所負責的重要客戶,隻是她一般和公司負責宣傳的人員聯係,和張旭打交道的機會並不多,也不知道他家庭的變故,現在猛然在這樣的場合見到他,曉葦的驚訝和局促是不言而喻的。
“原來你們認識啊,真是很巧,人生何處不相逢,緣分無處不在,既然認識,彼此也有一定的了解,就更應該坐下來好好聊聊,你們聊吧,我先出去了。”服務人員在婚介所久了,難免會遇到這樣的情況,所以恰到好處地說著退了出去。
“是啊,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在這裏遇到也是緣分,還是坐下來聊聊吧。”服務人員這樣一說,讓曉葦和張旭輕鬆了很多,張旭拉開椅子請曉葦坐下,她也不好拒絕,隻好別別扭扭坐下來,想等到禮貌允許的時間再走。
雖然和張旭接觸不多,但畢竟是曉葦他們公司的廣告合作夥伴,對他還是有一些了解的,張旭是屬於那種白手起家的類型,他從外地來到濟南,一開始打工,有點積蓄了就自己開了一家服裝店,然後從一家小服裝店開始,因為敏銳的眼光和良好的服務,店麵一點一點擴大,後來成立了服裝公司,現在已經擁有了全省十幾家連鎖店,因為知道創業的艱難,所以張旭一直腳踏實地,在公司從來都是身先士卒、一絲不苟,這一點在商業圈是很難得的。
因為近在咫尺,曉葦不得不注意到麵前的這個男人,也不得不拿他和秦致遠相比,他和秦致遠差不多,都是身材魁梧、棱角分明的山東大漢類型,但仔細看,兩個人又是完全不一樣的,張旭因為在商海裏拚搏,眼神是掩飾不了的睿智,而秦致遠因為一直埋頭技術,所以相對來說單純一些,總之兩個人的外形是各有所長、旗鼓相當,這讓曉葦的心裏升起一絲好感,因為從相親的角度來說,第一印象是至關重要的。
可是盡管印象不錯,曉葦並沒有和他發展的想法,兩個人是工作關係,又是在這樣的場景下認識,再說張旭雖然是再婚,個人條件還是不錯的,也未必能看上她的條件,她還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將來發展失敗,怕是連客戶都做不成。
曉葦三三兩兩地想著,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倒是張旭畢竟是生意人,比較放得開,他見對麵的曉葦沉吟不語,於是打破沉默說:“林小姐,看來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我們早就認識,真沒想到有一天會一起坐在這裏。”
曉葦點點頭,想起蘇黎說今晚約的是喪偶的男士,忍不住感歎道:“是啊,人生何處不相逢嘛,隻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張總平時看上去那麽平靜、平和,居然遭受過這樣的打擊。”
張旭楞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曉葦所說的打擊,於是說:“我也沒想到平時看上去賢惠能幹的你居然是單身呢,看來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麵啊。”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有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傷感,也正是這種傷感把兩個人的距離拉近了很多,他們聊起婚姻、聊起孩子,像老朋友一樣揭開了在工作中不曾展現的一麵。通過聊天,曉葦知道張旭的妻子兩年前在一次車禍中去世,留下一個五歲的女兒,現在女兒已經七歲了,因為他工作太忙,孩子隻好跟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曉葦也說了自己的遭遇,言語中難免流露出對生活和感情的失望,張旭就安慰她,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人活一輩子,有些遭遇未必是壞事,說不定前麵有更值得珍惜的人等著她呢。張旭說出這話,曉葦忍不住看他一眼,兩個人有點不自然起來,好在兩個人聊多了,已經沒有那麽局促,曉葦忍不住問張旭:“你說你現在有車有房,也有自己的事業,應該是鑽石王老五,身邊肯定圍著不少喜歡你的女孩子,怎麽會想起到婚介所來征婚呢?”
“說實話,我這兩年,還真見了不少女孩子,親戚給牽線的,朋友給介紹的,高矮胖瘦、各行各業,可是就是找不到感覺,後來看到這家婚介的廣告,就想著來試試呢,這不剛來,就遇到你了。”張旭倒也爽快。
“你見了那麽多女孩子,都沒有看上眼的,那是因為你太挑了,我告訴你,不要太苛刻,差不多就行了,相親也會疲勞的,一顆心越打磨越找不到感覺,所以你還是見好就收吧。”曉葦對再婚的相親深有感觸,所以提前給他打預防針。
“也不是條件高,就是找不到感覺,你也知道,我們再婚的人,經不起折騰了,就想找個能對孩子好、對老人好的人好好過日子,可是你看現在的女孩子,都心比天高,一見麵就惦記著你是什麽車什麽房,哪裏有什麽愛心和孝順啊,所以我堅決不找小姑娘,找就找有過生活經曆,知道珍惜的人。”張旭說完看著曉葦,說實話,他以前並沒有特別在意她,可是現在,在這樣特殊的環境遇到她,又通過兩個人的交流發現特別談得來,他才發現燈光下的她是楚楚動人的,經過歲月洗禮的臉龐有著不動聲色的平靜,這讓他心裏一動。
兩個人不知不覺聊了很久,直到婚介中心下班他們還意猶未盡,張旭提議送曉葦回去,她知道相親就是這樣的,如果感覺不錯,就會進一步發展,這時候最要不得的是矜持,有時候兩個人擦肩而過就因為一個猶豫的眼神,可是她還是有點猶豫,就像站在十字路口不知該怎麽走,好在已經下班了,大家都要一起走,於是就不置可否地一起出門。
從約見室出來,曉葦看到蘇黎還在辦公室,就讓張旭在門口等一會過去打個招呼,蘇黎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曉葦輕輕推開門,看到蘇黎坐在大班台後麵發呆,搏殺了一天,她沒有了白天的精神和銳氣,寬大的大班台把她襯托得那麽孱弱,曉葦忽然覺得,自從秦致遠背叛以來,她一直把蘇黎當成生命中的依靠,有什麽事都找她商量,而現在看來,蘇黎其實並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麽強大和堅不可摧,她是一個女人,她也有一顆柔軟的心,曉葦甚至覺得蘇黎其實一直是渴望婚姻的,隻是她看到太多,現實讓她害怕,她也沒有遇到那個真正能把她帶進婚姻的人。
曉葦這樣想著有點心酸,而這時蘇黎聽到門響抬起頭來,看到她就站起來高興地說:“曉葦,約見完了?我聽負責約見的小張說你們今晚聊了很長時間啊,是不是感覺不錯?”
“噓,”曉葦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指指外麵表示那個人還在,蘇黎見狀伸伸舌頭,兩個人壓低聲音交談。
“到底怎麽樣嘛?兩個人聊這麽長時間,我感覺有戲。”蘇黎迫不及待想知道兩個人見麵的結果。
曉葦有點猶豫:“我覺得他對我的印象還可以,但是我們認識啊,還有業務往來,如果交往不成的話我怕以後不好相處,即使交往成了,讓人知道我們是通過這種方式認識的,還不讓人笑死。”
“曉葦,你這話我不愛聽,在婚介認識怎麽了?人的緣分不一定在什麽地方呢?你現在不要想那麽多,有了機會,就要抓住,即使不成也沒什麽,不見得兩個人不能做夫妻就非要做敵人,所以聽我的,交往交往看看吧。”蘇黎苦口婆心。
“好,我也是這麽想的,相親這麽長時間,能遇上一個比較談得來的人也不容易,那我先走了,回頭再向你匯報情況。”曉葦說著匆匆出門。
曉葦出門,看著張旭站在燈光昏黃的走廊裏等她,那魁梧的身影讓她心頭一動,他們一起出門,冬日的街頭行人寥落,下雪了,雪花紛紛揚揚從天上灑落下來,張旭看到下雪,緊跑幾步去開車門,這樣曉葦到車前就可以上車,這個細節讓曉葦一陣感動。
經過了那麽多,曉葦覺得她現在要並不多,就是這樣等待的身影和一點點細心耐心,有人說當你對幸福的期望值慢慢降低,你就可以找到幸福了,不知她現在的感覺是不是。
第二天,曉葦上班,一走進辦公室就發現桌上靜靜地躺著一束鮮花,在蕭瑟的冬天顯得特別嬌嫩芳香,引得同事們紛紛上來讚美,順便嬉鬧著打聽是誰送的,曉葦但笑不語,拿著辦公室公用的花瓶去接水插花,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靜,從她的臉上,誰也看不出什麽。
隻是,在閑下來的時候,曉葦看著被白雪覆蓋的大地,想著她的生活,也許要掀開新的篇章了。
顧眉就這樣開始了她的小主婦生活,每天早起做飯,下班回家學做菜,不是她自願要幹,是致遠媽的要求,因為自從致遠媽和她的父母見麵以後,算是真正把她當成了自家人,家裏有什麽活,開口就支使她,什麽洗衣、做飯、洗碗、拖地,口氣雖然慈祥,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顧眉一開始還覺得是婆婆不見外,但後來越來越覺得,婆婆這是故意的。
每天早晨,她在被窩裏睡得正想,致遠媽就來敲門,一邊敲門一邊壓低聲音說:“顧眉,快起來做早飯了,不然要遲到了。”
顧眉是酷愛睡懶覺的,為了睡懶覺,她寧願不吃早飯,這樣一來,婆婆的叫聲無疑成了她每天早上的噩夢,為了這事,她也曾睡眼惺忪地對婆婆抗議:“媽,這麽早起來做早飯太痛苦了,現在外麵什麽早點都有賣的,我們路上想吃什麽買什麽,就不要做了吧?”
致遠媽的態度溫柔而堅決:“那怎麽行呢,致遠最喜歡吃家裏的早點了,外麵賣的不衛生,再說你們光顧著睡懶覺,起晚了,顧得上就吃,顧不上就不吃了,這樣身體哪能吃得消?”
顧眉揉著眼睛,不高興地說:“既然致遠喜歡吃家裏的早點,讓他起來做好了。”
致遠媽臉一沉,也不高興起來:“致遠現在天天加班,還不趁著這個時候讓他多睡一會,以前曉葦都是早起來做飯,等飯涼好了才讓致遠和鳴鳴起來吃飯,現在我在這裏,本來我可以做飯的,但我就想讓你養成早起做飯的好習慣。”
顧眉一聽到致遠媽提起曉葦氣就不打一處來,按照往日的脾氣,她會表現得很不高興,可是現在,如果她和婆婆理論,就會犯了全家的眾怒,這樣一來,她勢單力薄,肯定不是對手,所以隻好一忍再忍,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到廚房做飯。
顧眉本來認為,公公婆婆來,自己的婚姻能夠穩定,而家裏隻不過是多了兩個免費的保姆、多兩副碗筷而已,可是沒想到公婆來後,她成了公婆的保姆,還是免費的,而且這還不算,讓她鬱悶的事情還有一大籮筐。
首先,她的小資之家徹底被擠占。因為當初買房的時候沒有選擇兩室一廳,公公婆婆來了之後,客廳成了他們的活動場所,再加上鳴鳴也隨之而來,客廳已經沒有她的立足之地,所以每當下班後回到家,忙完了自己該忙的事情,就隻能鑽進自己的房間。
其次,她感覺在自己家裏,自己卻完全像個局外人,自從公公婆婆來了之後,秦致遠像換了一個人,每天回到家就圍在父母身邊,用他們的家鄉話親熱地說話,因為從小耳濡目染,鳴鳴也會說一些家鄉話,這無疑就把顧眉孤立出來,所以在家的很多時間,顧眉常常茫然地看著秦致遠和父母兒子在一起親熱地說話,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多餘的人,就像油無法溶於水一樣無法溶進他們的氛圍。
如果這些都可以忍受的話,顧眉感覺最受不了的就是婆婆對她變本加厲的幹涉,她用洗衣機洗衣服,婆婆就挑出大部分衣服說那些衣服要用手洗,又省水又省電不說,還保護衣服;她去商場買衣服,婆婆就告訴她商場當季的衣服都是暴利,要等到打折換季的時候去買等等。
婆婆為了證明她的說法的正確性,每次都會搬出曉葦,說曉葦一直是這樣做,這樣做如何如何好,而隨著顧眉對她的抵製,她提起曉葦的次數越來越多,以至於顧眉聽到曉葦的名字,就像過敏一樣難受。
上麵這些,僅僅是說得出來的感覺,而婆媳之間,還有更多微妙的感覺是說不出來的,連門當戶對的婆媳之間都有無法逾越的鴻溝,何況她和致遠媽這種毫無共同點可言的兩代人。
當然,每一種付出都會有回報的,由於她在家裏忍辱負重,致遠媽除了嫌她嬌氣,沒挑出她什麽毛病,她和秦致遠的關係倒是緩和了很多,兩個人整天一起上班、下班,在路上,秦致遠也不像以前板著臉、一言不發,偶爾也聊聊天,說一些家長裏短的事情。
每當這時,顧眉心裏就感覺甜滋滋的,感覺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可是每當回到家裏,她又感到莫名的壓抑,感覺有一股無名火在心裏亂竄,她隻好拚命壓抑自己,生怕那股無名火跑出來,把她眼前的幸福化為灰燼,有時候實在感覺難受了,就回娘家散散心,當然更多時候是越散越火。
這天,顧眉又為了避免回家繼續接受婆婆的壓迫,和秦致遠要求回家看父母,秦致遠爽快地答應了,顧眉就高高興興地給父母打電話讓他們做一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準備回家大吃一頓,她對自己做飯的口味實在不敢恭維。
好不容易下了班,顧眉讓秦致遠送她回家,兩個人剛到門口,就聽到一起出門同事笑著說:“顧眉,怪不得你的皮膚那麽好,每天專車接送,風吹不著日曬不著,皮膚不好才怪呢。”
顧眉也笑著打趣:“是嗎?那說明我作為保護皮膚的試驗品成功了,大家為了皮膚好,趕緊有車的坐車,沒車的買車,咱們公司就可以申請美容專利了。”
“我們哪能和你比啊,即使有車,也沒有這麽好的司機啊。”同事們笑著,紛紛離去,顧眉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直到坐上車還咧著嘴笑,秦致遠開車倒車,等車平穩了才問她:“怎麽那麽高興,笑得像個孩子似的?”
顧眉對著秦致遠莞爾一笑,兩個人難得的溫情時刻,但她很快想起這段日子的辛苦,忍不住想訴訴苦,於是說:“我高興呀,是因為你現在對我好,而且我今天終於翻身不用做農奴,要回家做公主了。”
秦致遠聽到這話不高興地說:“什麽話,我以前對你不好,還有你這意思是我媽把你當農奴,壓迫你了?”
顧眉一看秦致遠不高興了,急忙自嘲地說:“沒有,沒有,我很高興你媽能對我這塊朽木鍥而不舍,一定要把我培養成美食大師才放心。”
秦致遠看著顧眉的樣子笑了一下,他現在成熟了很多,夫妻之間,隻要不涉及父母孩子的原則問題,能不計較的就不計較,他知道顧眉最近真的很努力在做一個好老婆,所以在花錢上也對顧眉很寬容,也算是對她一點補償吧,因為在內心裏,他對她已經沒有任何心動的感覺,他們之間有的隻是責任,說難聽一點就是交換,所以他對顧眉的自嘲也沒有什麽過激反應,隻是淡淡地說:“你是應該感謝我媽,女人多學點廚藝不是壞事。”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就會這樣說,我不和你理論了,你要知道,我這麽做全是為了你,不要沒良心就行了。”顧眉看到秦致遠又要對她進行洗腦,於是看著自己變得粗糙的雙手哀怨地說,她很為秦致遠這種和自己話不投機半句多的狀態無奈。
顧眉回到家,爸媽已經把飯菜擺上了桌子,久違的當公主的感覺,她歡呼著,來不及洗手就衝到桌子旁翹起蘭花指拈了一片紅燒牛肉放進嘴裏,顧眉媽忍不住打她一下手說:“快去洗手,怎麽像災民,幾輩子沒吃過好東西似的?”
顧眉一邊去洗手,一邊含著嘴裏的牛肉含糊地說:“不是沒吃過好東西,是我爸做的飯菜太好吃了,幾天不吃,簡直是魂牽夢縈啊。”
“吆,這是嘴上抹了蜂蜜了,今天說話怎麽那麽甜啊。”顧眉爸一邊開酒瓶一邊合不攏嘴地笑著說,他晚上喜歡喝兩杯。
顧眉媽則在一旁敏感地說:“怎麽?你婆婆在家不給你做好吃的,把你讒得像個小饞貓似的。”
“沒有,沒有,我婆婆很好,整天在家研究怎麽做菜,然後教給我,我現在都會做好幾個菜了。”顧眉拿著筷子一邊大嚼一邊搖頭,自從媽媽為她和秦致遠的關係支招,讓她和秦致遠的關係變得越來越差,她也意識到媽媽對付爸爸的那套功夫用在她身上不靈之後,她也就很少和媽媽說他們夫妻之間的事了,如果說經曆會使人成熟的話,這也是一種成熟。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家姑娘,在家裏油瓶倒了都不扶,竟然會做菜了。”顧眉爸聽到這個消息很高興。
“什麽呀,眉眉在家,我從來都舍不得她幹一點活,她婆婆居然讓她做菜,你有什麽好高興的?”顧眉媽聽到顧眉說做菜沒有一點高興,也不讓顧眉爸高興。
“怎麽不能高興?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就要有個過日子的樣。”顧眉爸不甘示弱。
“我們的孩子,在家裏哪裏幹過活,嫁到人家就得當牛做馬呀,你是不是孩子的親爸,怎麽看著孩子受苦一點也不心疼呢?”顧眉媽對著顧眉爸一陣搶白,弄得顧眉爸翻個白眼不理她,埋頭喝自己的悶酒去了。
顧眉媽沒了對手,隻好把矛頭對準顧眉:“眉眉,快說,你那個婆婆是不是欺負你了?上次我就看著她不是善茬,特意說了一些敲山震虎的話,她怎麽還是不把你當回事?快讓媽媽看看你的手是不是變粗糙了?”
顧眉媽說著就去拉顧眉的手,顧眉急忙躲開,轉移話題說:“媽,沒事的,我也是大人了,學做點菜到沒什麽,就是致遠前邊那個孩子,爺爺奶奶一來就呆在我家,煩都煩死了。”
“那是你的家,你不高興讓他來,就不要讓他來嘛。”
“那哪行呢?致遠爸媽拿著那個孫子當**,我要是不讓他來,一家人還不得把我吃了?”
顧眉媽不假思索:“那你就給他們生一個嘛,你又不是不能生,我早就和你說了,趁著我和你爸現在年輕,還能幫你帶帶,趕緊生一個,你生了孩子,也是他們的親孫子,老人來了,看小的還忙不過來呢,哪裏顧得上大的?反正你早晚都要生孩子,早生比晚生好,省得這樣給別人養孩子。”
顧眉爸聽到顧眉媽的話再次反對:“你怎麽能這麽教育孩子呢?”
“我教育孩子怎麽不對了?你不要雞蛋裏挑骨頭。”
“你怎麽能說眉眉是給別人養孩子呢?那是致遠的孩子,致遠是眉眉的老公,人心換人心,眉眉對人家的孩子好,人家才能對她好,你這樣教育孩子,不是擺明了讓眉眉和致遠越走越遠嗎?”顧眉爸耐著性子給老伴分析。
“我說的哪裏不對?那就是給別人養孩子,別人的孩子,你對他再好,他長大了也還是向著自己的親媽,有那個精力、時間,還不如養自己的孩子呢,你少給我胳膊肘往外拐,也不為自己的女兒好好打算打算。”顧眉媽的分析也頭頭是道。
顧眉爸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老夫妻倆又爭執起來,顧眉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麵,也不理他們,不過媽媽的話讓她靈機一動,生個孩子,不錯的想法,人家不是說孩子是婚姻最堅韌的紐帶嗎?有了孩子,看秦致遠還能動不動就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