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曉葦很早就起床了,因為培訓的地方是在另一個城市,所以她要做好早飯讓鳴鳴吃完,然後讓秦致遠把他接回他們家裏,才能趕到長途車站坐車去報到。
糯香的米在鍋裏翻滾,升騰出一陣陣香氣,等到米熬得差不多了,就把準備好的蝦仁和波菜倒進鍋裏,用勺子輕輕攪拌,鍋裏的蝦仁慢慢變紅,波菜變得更加碧綠,一種波菜、鮮蝦混和米的香味在廚房裏彌漫開來,讓人一大早就很有食欲。
粥在鍋裏慢慢地熬,曉葦站在灶邊看著色香味俱全的粥,心中忍不住隱隱作痛,秦致遠以前是最喜歡吃她做的波菜蝦仁粥的,剛剛結婚的時候,他們不舍得買上好的蝦仁,曉葦就在下班的時候買小販最後處理的蝦仁,回家洗好放在冰箱裏,早晨給秦致遠做粥,就是這樣的蝦仁粥也不舍得每天都吃,所以秦致遠每次都吃得意猶未盡,眼巴巴盼著下次吃蝦仁粥的日子,可是等他們的生活條件好了,再鮮的波菜蝦仁粥也留不住他的心了,人心真是最難以琢磨的東西。
曉葦想到這裏搖搖頭,她已經習慣了這種思想的遊走,雖然無數次告誡自己秦致遠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他的衣食住行、喜怒哀樂已經跟她沒有太大的關係,可是還是會在無意中想起他,看來七年的婚姻對她的影響真是很難磨滅的。
粥熬好了,曉葦停了火,把粥放在鍋裏保溫,然後匆匆衝進洗手間。
窗外的天色漸漸亮起來,曉葦沒有開燈,鏡子中映現出一個齊耳短發的女人,這讓她一時有點恍然,自從認識秦致遠,十年了,她一直保持長發飄飄的樣子,因為秦致遠說他喜歡長發的女人,她就十年如一日地堅持一樣的發型,即使自己對累贅的長發厭煩透頂。
曉葦真正下定決心剪掉長發是在上個周末,那天她趁著鳴鳴在鄰居家和小朋友一塊畫畫,到商場給鳴鳴買一套幼兒園規定要帶的畫筆,周末的商場人聲鼎沸,到處都是一家三口上演的其樂融融秀和情侶們你儂我儂的浪漫秀,這讓形單影隻的她有點承受不住,仿佛自己臉上寫著離婚女人的字眼,於是她買了畫筆就匆忙往商場外走去。
下電梯的時候,她無意中一轉頭,正好看到秦致遠和顧眉在商場倘佯,他們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秦致遠拎著,顧眉兩手空空,親熱地挽著他的胳膊,中間顧眉的皮鞋被人踩了一腳,她就嘟起嘴唇和秦致遠說了些什麽,隻見秦致遠將兩隻手裏東西收到一隻手裏,拿出紙巾俯下身去擦了一下,兩個人才又形影相隨地離去。
曉葦站在電梯上一直轉著頭看著這一幕,直到電梯降到最低層,險些將她絆倒才回過神來,她落荒而逃般離開商場,心裏有一種想要大哭一場的衝動,多少年來,她愛秦致遠愛到沒有自我,秦致遠工作忙,她就家裏家外一手操持,自己能去商場買回來的東西決不會勞煩他,即使兩個人一起到商場買東西,她也會搶著拎東西,她甚至有很多年沒有對他撒嬌了,她一步一步把他慣成了一個大孩子,讓他忘記了她是一個需要被嗬護的女人。
現在,看著曾經的愛人那樣細心地嗬護另一個女人,曉葦內心的挫敗感是無法言喻的,特別是見到顧眉,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顧眉,雖然早就知道這是一個青春無敵的女孩子,但是真正見了麵,她的年輕和濃鬱的小女人氣息讓曉葦的挫敗感更甚一層。
曉葦因為從小的成長環境不好,所以一直保持著省吃儉用的習慣,她舍得給秦致遠和孩子買上好衣服和生活用品,對自己卻從來都很苛刻,僅有的幾套好衣服都是在商場打折的時候買的,從來不去美容院和一些健身場所,雖然她因為身材比較苗條,看上去整體感覺還不錯,但是已經是可遠觀而不可近瞧了,歲月不饒人,細微的皺紋已經在眼角和鼻溝處顯現,蘇黎常常告誡她:如果一個女人不愛自己,那就很難保證一個男人永遠愛她,因為你連自己都不愛了,還能指望誰能一如既往地愛你呢?
曉葦從前一直覺得蘇黎的話是小資女人的論調,是商家鼓動女人消費的借口,可是現在看來是不無道理的。
晚上,曉葦到美發店剪掉了自己留了十幾年的長發,看著長發落英繽紛般落在地上,她心裏苦澀的同時也掠過一陣輕鬆,愛已不在,她也該換一種生活方式,真正為自己活一回了,她還計劃去辦張美容卡和健身卡,既然生活會繼續下去,快樂也是過,難過也是過,她幹嘛和自己過不去,整天過得慘兮兮的呢?
曉葦當然知道這一切要建立在良好的收入基礎上,所以她決定好好接受培訓,本來她把鳴鳴交給秦致遠帶是很不放心的,他們兩個人一個是沒有帶孩子的經驗,一個自己本身就是孩子,再說後媽的反麵故事和狼外婆一樣深入人心,她也擔心鳴鳴受委屈。
但是,曉葦也同時知道如果她錯過了機會,讓自己一直在單位混下去,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結局是很淒慘的,再說“知識就是力量”,如果她沒有這種力量,等到生活入不敷出的時候整天追著秦致遠因為孩子撫養費的問題斤斤計較、糾纏不休,不說秦致遠,她自己就看不起自己。
曉葦還考慮到鳴鳴作為一個孩子,老是把他緊緊地籠罩在自己的羽翼下是長不大的,他終究要學會如何和別人相處,尤其是如何和爸爸的新媽相處,血緣的關係是割不斷的,既然爸爸已經再婚,他就必須要麵對和爸爸一起生活的女人,而且這樣的關係說不定是需要維係一生的,這是曉葦很不能釋然的,想起來就覺得什麽地方堵得慌,可是為了生活,她沒有別的辦法。
現在,經過了離婚後幾個月的掙紮,曉葦發現離婚就是一個在傾斜的天空下不斷調整的過程,婚姻就像你身體的一部分,比如左右手,左手受傷了,經過不斷的調整,你會試著用右手完成很多事情,右手受傷了,你會試著用左手做很多事情,雖然會有一些疼痛和不方便,但是不至於活不下去。
曉葦覺得自己已經適應了離婚後的生活,相同的是她每天早晨起來送孩子、上班、接孩子、做家務,和從前一模一樣,身邊的同事和鄰居沒有知道她離婚的事情,偶爾見麵還問“孩子的爸爸出差了吧?”,曉葦對此含糊其詞,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離婚的消息,雖然離婚在現在的社會算不上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她不想讓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和孩子。
太陽已經冉冉升起,陽光透過窗子透進來,曉葦看著鏡中的自己,經過潔麵和化妝,鏡子裏映現出一張還算生動的臉龐,其實她在剪了短發之後才發現,因為她的臉型比較長,留長發反而更加重了這種感覺,所以還是短發更適合她,她希望自己的生活也能像頭發一樣,經過嚐試,經過改變,經過鳳凰涅槃一樣的痛苦,能活出另一種風采。
“叮咚。”曉葦正在胡思亂想,門鈴響了,她搖搖頭急忙去開門。
門開了,秦致遠帶著深秋的一絲涼意站在門口,他看到曉葦的樣子明顯愣了一下,曉葦急忙招呼說:“致遠,你來得挺早啊,鳴鳴還沒有起床呢,好不容易到周末,我想讓他多睡一會,你先進來,我去叫他起床。”
秦致遠進屋,熟悉地去換拖鞋,屋裏彌漫著熟悉的波菜蝦仁粥的味道,他的鼻子忍不住吸了一下,久違了的味道。
曉葦到臥室叫鳴鳴起床,鳴鳴沒有睡醒,賴在**不肯起,秦致遠見狀也來到臥室,雙手撐在床邊對賴在**的鳴鳴說:“這是誰家的小懶蟲啊,太陽要曬到屁股了還不起床。”
鳴鳴聽到爸爸的聲音,立刻精神起來,他急忙掀開被子從**一躍而起,摟著秦致遠的脖子驚喜地說:“爸爸,你來接我了?我剛才做夢還夢到和你在一起呢,我們一起坐在摩天輪上,和你在一起我一點都不害怕。”
秦致遠被鳴鳴的熱情感染,他一邊拿過曉葦遞過來的衣服一邊對鳴鳴說:“是真的嗎?看來咱們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爸爸剛才來的時候還想帶你去坐摩天輪呢,你趕緊穿上衣服,我們吃完飯就去坐摩天輪。”
“噢,太好了,爸爸要帶我去坐摩天輪了。”鳴鳴一邊歡呼一邊把衣服往頭上套,隨即又突然想起什麽來,從衣服裏露出兩隻眼睛看著秦致遠問道:“爸爸,你剛才說那個心有什麽一點通是什麽意思?”
“哦,你說的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秦致遠知道鳴鳴最近對成語特別感興趣,別人說一個成語,他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非要搞明白不可,於是繼續解釋道:“心有靈犀一點通就是兩個人關係很好,這個人心裏想什麽那個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哦,心有靈犀一點通原來是這個意思啊。”鳴鳴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繼而看著爸爸饒有興趣地繼續問道:“爸爸,你和我心有靈犀一點通,和媽媽通嗎?
秦致遠沒有想到鳴鳴會問這樣的問題,但是鳴鳴的話提醒了他,他和曉葦剛剛戀愛的時候,最喜歡和曉葦說的話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那時候他們各種習慣、愛好出奇地一致,有時候他剛想說什麽,她張口就說了出來,他都奇怪兩個人怎麽會那麽心靈相通,覺得是上天冥冥中賜於他們的緣份,可是他們都沒有想到,再心靈相通的兩個人,長時間不注意交流,心靈的通道也會堵塞。
秦致遠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不由自主地回頭看曉葦,卻發現曉葦很快垂下眼瞼,他知道她也想起了過去,於是他急忙幫鳴鳴把衣服從頭上拉下來,催促地說:“臭小子,你就不要管那麽多了,快點穿上衣服吃飯吧,要不然你媽媽上課要遲到了。”
鳴鳴穿好衣服,秦致遠到衛生間幫著鳴鳴洗臉刷牙,曉葦到廚房把波菜蝦仁粥盛出來,溫潤的細瓷碗配著顏色相得益彰的粥,看上去賞心悅目。
秦致遠幫鳴鳴刷完牙、洗完臉,從衛生間走出來的時候,曉葦已經把早飯在桌上擺好了,看到父子倆出來,一邊拿筷子一邊對秦致遠說:“我今天熬了點波菜蝦仁粥,你也一起吃點吧。”
秦致遠看著桌上誘人的粥,搓搓手說:“好啊,好久沒有吃到這麽誘人的粥了。”
三個人坐下來吃飯,粥熬得恰到好處,入口綿軟,味道鮮美,秦致遠吃得特別香,他無意中抬頭看到坐在對麵的曉葦,她剪了短發,看上去很幹練,他從認識曉葦開始,曉葦就是長發飄飄的樣子,他也一直認為她留長發好看,沒想到剪了短發的曉葦精神幹練,煥發出另一種風采,看來人生中有一些轉變嚐試也是必要的。
秦致遠還注意到曉葦化了淡妝,雖然皮膚不像顧眉那樣吹彈可破,但是眉目之間的那種成熟韻味也是顧眉所不可比的,秦致遠這麽一想就有點出神,正在這時,曉葦抬起頭看到了他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麽?是不是什麽地方不合適?”
秦致遠急忙收回目光,慌亂地說:“沒有,沒有,我發現你剪短發挺好看的。”
曉葦聽到這話有點傷感,但還是很客氣地說了一句:“謝謝。”
兩個人不再說話,各自匆忙地扒完碗裏的粥,曉葦去洗碗,秦致遠忙著把曉葦要給鳴鳴帶的東西又檢查一遍。
一切收拾完畢,三個人一起下樓,樓道裏遇上晨練回來的鄰居,鄰居不明就裏,看著秦致遠親熱地打招呼:“出差回來了呀?你整天出差,孩子媽一個人又帶孩子又上班,可真夠辛苦的。”
“是呀,是呀,以後還請你們多照應。”秦致遠不置可否地答應著,心裏的內疚更甚一層。
曉葦將鳴鳴送上車,一邊給鳴鳴係上安全帶一邊對鳴鳴說:“鳴鳴,媽媽去學習,很快就回來去接你,你在爸爸那裏要聽爸爸的話,要聽顧眉阿姨的話,要有禮貌,不能亂懂東西,知道嗎?”
因為曉葦早就把自己要去培訓的事情和鳴鳴說過,而且鳴鳴也很願意和爸爸在一起,所以對於離開媽媽沒有太多的傷感,他聽話地看著曉葦說:“媽媽你就放心吧,我保證聽爸爸的話。”
“鳴鳴真是好孩子,我等著看你的表現。”曉葦和鳴鳴說完,又轉身對秦致遠說:“鳴鳴就交給你了,你要讓他按時吃飯、睡覺,少吃零食,少看電視,有事給我打電話吧。”
“好的,你就放心吧。”秦致遠看著曉葦不放心的樣子,急忙答應著。
“那好,你們趕緊先走吧,我也該去坐車了。”曉葦看著鳴鳴坐在爸爸的車上高興的樣子,心裏有點安慰,同時也有點失落。
“時間不早了,我和鳴鳴先送你到汽車站再回去吧。”秦致遠整理好曉葦給鳴鳴帶的日常用品,打開後車門對曉葦說。
“不用了,我坐公交車很快就到了。”曉葦說著,秦致遠已經不由分說把她的背包放在了後座上,鳴鳴也在幫腔說:“媽媽快上車,我和爸爸一起送你。”
曉葦見狀隻好坐到車上,秦致遠關上車門,快步走到另一邊坐進車裏,熟練地啟動。
因為是周末,路上的車不是很多,秦致遠一邊開車一邊和曉葦說培訓時的注意事項,因為他是做技術的,經常給一些員工培訓或者到外麵接受培訓,所以很有經驗,他告訴曉葦,老師上課的時候不要急著吸收課程知識,做好筆記,回過頭來實踐的時候多翻翻,很快就掌握了。
曉葦聽著秦致遠的話不住地點頭,她側身看著旁邊熟悉的臉龐,忽然想起她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用崇拜的眼神看他了,以前他是學計算機的,而她學中文,對電腦的接觸很少,所以她的電腦知識基本全是他傳授的,那時她每當看著他熟練操作電腦的樣子,就用很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可是結婚以後,她一心撲在家庭上,要照顧孩子又要做家務,而秦致遠又對家務不擅長,所以她覺得他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總是毫無表情地教訓他,以致於兩個人的話題越來越少。
車在路上平穩地滑行,兩個人一路說著話,偶爾應付一下鳴鳴看到路上新奇事物的大呼小叫,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因為是周末,車站的人很多,售票口排著長長的隊伍,秦致遠把車停在停車場上,吩咐曉葦帶好鳴鳴,拎起行李就往售票口走去,曉葦看著他高大的身影站在擁擠的人群裏,心裏湧上一陣莫名的酸楚。
她記得以前談戀愛的時候,每次出差秦致遠都會來送她,給她買票、買水果,反複叮囑在外麵一定要注意安全,而秦致遠出差的時候,她每次也都會送他,給他寫纏綿的紙條讓他在路上看,可是結婚以後,隨著夫妻生活的日漸長久,他們彼此的出差都成了家常便飯,除了打聲招呼,連一聲親切的問候也不再有,由此看來,忽視是婚姻中可怕的隱形殺手。
秦致遠經過幾十分鍾的排隊終於買到票,他拿著票快步往曉葦身邊走去,無意中看到售票廳旁有一個賣零食的亭子,他走上前去買了一瓶飲料和幾包零食,連車票一起送到曉葦手裏說:“曉葦,票買到了,一會就發車,你趕緊找到自己的座位休息一下吧,這點零食帶著路上吃,我可是知道坐長途車是最沒有意思的。”
“致遠,謝謝你。”曉葦接過車票和零食,感激地看了秦致遠一眼,四目相對,他們不約而同想起往日的時光,可是物是人非,他們很快又像燙到了一般快速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車站上人來人往,秦致遠和曉葦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三個人尷尬地站著,鳴鳴看到爸爸媽媽不說話,他記得以前爸爸媽媽不說話就是快要吵架的表現,於是害怕地拉著曉葦的衣角說:“媽媽,你路上坐車要小心,記得每天晚上都要給我打電話哦。”
曉葦蹲下身,親親鳴鳴的臉蛋說:“好的,鳴鳴,媽媽會每天晚上給你打電話,但是你一定要答應媽媽聽爸爸的話,不能惹顧眉阿姨生氣。”
“媽媽,我會的,我們拉鉤。”鳴鳴伸出小手指,和媽媽的手指鉤在一起,秦致遠看著母子兩個親熱的樣子,心裏十分慚愧,作為一個父親,他沒有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這不能不讓他感到慚愧。
時間已經到了,售票廳的廣播已經通知旅客上車,秦致遠看著鳴鳴對曉葦戀戀不舍的樣子,提起行李對鳴鳴說:“好了鳴鳴,媽媽該上車了,咱們兩個一起送媽媽上車好不好?”
“好。”鳴鳴答應著,拉起媽媽的手就跟著爸爸走,這一刻他忘記了爸爸媽媽離婚的現實,他覺得他們就是一家人,他喜歡看到爸爸媽媽在一起的樣子。
曉葦很順利地坐上車,秦致遠抱著鳴鳴在車下揮手再見,早晨的陽光從天空中傾瀉下來,曉葦和秦致遠看著對方,忽然想起他們曾經擁有無數個這樣平淡無奇的早晨,可是那時他們總是用挑剔和抱怨的眼光去看生活、去看彼此,世界在他們的眼中不再美好。
可是現在,當這一切重新出現在他們的麵前,他們才知道曾經的平淡如水也是一種難得的幸福,他們沒有珍惜、沒有及時去溝通,而人生,並不是會給每個人亡羊補牢的機會。
對顧眉來說,秦致遠去接鳴鳴的這段時間可以算是度日如年,因為她知道從他們現在住的地方到秦致遠以前的家,平常開車二十分鍾就到了,就算他上樓接鳴鳴要二十分鍾,來回一個小時也足夠了,可是現在已經快兩個小時了,秦致遠還沒有回來。
顧眉煩躁地在家裏走來走去,每當走到陽台的時候就從窗戶裏往下看一看,樓下始終沒有秦致遠的身影,她終於忍不住了,拿起電話就撥打秦致遠的手機,可是很快,手機就在家裏響起來,看來他出門匆忙,連手機也忘記帶了。
顧眉坐在沙發上,這一刻她很後悔答應秦致遠接鳴鳴到家裏來,家裏多一個孩子會有很多麻煩不說,最讓人擔心的是秦致遠的感情天平的傾向,她和秦致遠當初重重關防都能逾越雷池,秦致遠和前妻曾經有著那麽深厚的感情基礎,一旦舊情複燃,什麽事情不會發生呢?她提供這樣的機會讓他們單獨接觸,不是作繭自縛、引狼入室嗎?
顧眉煩惱地將頭靠在沙發上,腦袋裏想著他們現在在幹什麽呢?在他們一起生活過的房子裏,他們會有怎麽的感慨?和秦致遠結婚以後,秦致遠居然再也沒有對她說過前妻的一句壞話,是不是說明他還一直愛著她?
很多問題在顧眉的腦海裏閃現,顧眉突然發現,雖然她現在是秦致遠的妻子,可是她永遠無法真正溶入他的生活,以前的生活給了他太多的烙印,她需要一直與他從前的生活做鬥爭、與現在的親人做鬥爭,而爭來的愛,也不會像初婚男女那樣的完整,這樣的想法讓顧眉很疲憊,一大早的好心情也被破壞了,她本來還想早點起來做次早餐給秦致遠一個驚喜呢,可是現在一點心思也沒有了。
他的前妻現在還恨他嗎?他們會相逢一笑泯恩仇嗎?顧眉知道她和秦致遠雖然已經結婚了,可是他的前妻卻還一直是一個人,是不是在心裏還愛著他,還在等待著秦致遠有一天能回心轉意?
顧眉心裏亂糟糟的,她仿佛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樣子,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門鈴響了,她聽到秦致遠和孩子在樓道的聲音,不知為什麽,她心裏很抗拒讓這個孩子進來,她真希望秦致遠就是秦致遠,他沒有結過婚、沒有孩子,他們深深相愛,結了婚就過自己的日子,不用在乎別人的情緒、別人的感情,可是門鈴很快把她拉回現實,秦致遠就帶著孩子站在門外,她樂意也好,不樂意也罷,她必須接受眼前的現實。
顧眉懶洋洋地去開門,門打開,秦致遠帶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拎著兩個大包站在門口,看到顧眉懶洋洋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他那麽早回到以前的家,曉葦已經做好飯收拾好一切,可都快中午了,顧眉還是這個懶洋洋的樣子,於是不高興地說:“你幹什麽呢?怎麽這麽久才來開門?”
顧眉沒想到盼星星盼月亮一樣把秦致遠盼回來,他不但一句溫情的話也沒有,還是這麽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於是雙手一挽抱在胸前,用後背抵住門說:“你自己出門不帶鑰匙,別人來給你開門還這個態度,你什麽意思?”
秦致遠看到顧眉橫眉冷對的樣子,心裏想著這個女人又怎麽了,早晨出門時還好好的,怎麽一回來就換成這個模樣?古人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真是不錯,女人心海底針,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生出狀況,而且讓你猜也猜不明白,秦致遠此時顧不上猜顧眉的心思,她堵在門口,他和鳴鳴沒法進門,他也不想當著鳴鳴的麵和顧眉爭論,隻好咽下一口氣解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我按了半天門鈴也沒人開,我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情呢。”
顧眉聽到這話心裏的氣消了一些,而且她發現眼前的秦致遠和出門的時候一樣,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於是說了一句:“我能出什麽事情,是不是你希望我出什麽事情啊?”就讓開路讓秦致遠進來。
秦致遠急忙拉著鳴鳴進門,一邊進門一邊對鳴鳴說:“鳴鳴,這就是爸爸以前和你說過的顧眉阿姨,快叫阿姨。”
顧眉看著鳴鳴,這個孩子和秦致遠長得太像了,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烏黑的頭發,簡直就是一個縮小版的秦致遠,顧眉在心裏想著這是秦致遠的孩子,她要和秦致遠一起生活,這個孩子就會一生與她的生活息息相關,於是她很希望孩子能甜甜地叫她一聲阿姨,孩子叫聲阿姨是很平常的事情,有時候她在樓道裏遇到鄰居的孩子,給孩子一塊巧克力或者一個甜甜的微笑,孩子就會很有禮貌地叫聲阿姨。
而此時的鳴鳴正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顧眉,雖然他來這裏之前媽媽反複叮囑他到了爸爸家裏要聽爸爸的話,要聽顧眉阿姨的話,要有禮貌,可是他看著眼前的女人,想到爸爸就是因為她才離開了他們的家,不要他和媽媽了,而且她居然剛才對自己的爸爸那麽凶,他才不要叫她阿姨呢。
鳴鳴一直不說話,顧眉的麵子有點拉不下來,以為孩子有點認生,就彎下腰溫和地對鳴鳴說:“你就是鳴鳴吧?我可是經常聽你爸爸提起你哦,你爸爸一直誇你是個聰明懂事的好孩子呢,歡迎你到這裏來。”
顧眉沒有想到鳴鳴根本沒有對她的話做出反應,反而把目光轉向別處,小嘴巴緊緊抿著,堅決不叫,她看著孩子倔強的樣子,滿心的熱情像兜頭澆了一盆涼水,誰說孩子是最純潔透明的?你對他好他就會加倍對你好?
顧眉沒想到她很熱情地對孩子伸出橄欖枝,希望孩子能夠接納她,可是孩子的表現無疑是在表示他討厭她,這不管是孩子自發的感覺也好,大人的傳授也好,結果說明不管她以後怎麽對待這個孩子,都很難顛覆她在他幼小心靈中的形象,她看到孩子的樣子訕訕地站起來。
秦致遠見狀,急忙蹲下身來有點嚴肅地對鳴鳴說:“鳴鳴,你是個好孩子,最有禮貌了,媽媽在路上是怎麽囑咐你的,快點叫阿姨。”
鳴鳴聽到秦致遠嚴肅的口氣,小嘴一撇開始哭起來,嘴裏說著:“媽媽,我要找媽媽。”
顧眉見狀無趣地說:“算了,算了,先讓孩子進屋再說吧。”
“這孩子,平時挺懂事的,今天可能有點認生。”秦致遠聽到顧眉的話,愛憐地撫摸一下鳴鳴的頭讓他進屋,不好意思地看著顧眉說。
鳴鳴一進屋,秦致遠就前前後後地忙開了,他給鳴鳴脫去外套,換上早就準備好的拖鞋,又打開從超市裏帶回來的袋子,拿出他精挑細選的玩具,挨個打開,像獻寶一樣向兒子展示。
對於秦致遠來說,這次接鳴鳴到家裏來,是一次全力以赴的贖罪機會,雖然在此前的六年,他知道鳴鳴是他生命的延續、是他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一部分,但是那隻是一種下意識的感覺,那種感覺因為與生俱來、天經地義而得不到足夠的重視,所以他平時忙於工作,鳴鳴一般是由曉葦來照顧,他也沒有任何不妥的感覺。
可是自從離婚以後,秦致遠忽然意識到有些東西不是永恒的,就像鳴鳴,雖然鳴鳴是他的兒子,他是鳴鳴的爸爸,這種血緣關係永遠不可改變,但是人的感情是會變化的,孩子的感覺其實是最敏銳的,他結婚後第一次去看鳴鳴,他從他抗拒的眼神忽然意識到如果自己處理不好和鳴鳴的關係,鳴鳴就很有可能因為情感的缺失而對他產生是一種敵視情緒,這種情緒一旦建立起來,想要消除是沒那麽容易的。
有人說妻子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這句話真的沒錯,如果說他和曉葦走到今天是因為感情經過歲月的洗滌而失去了色彩,就像衣服穿破了有必要換一件一樣,可是孩子不一樣,不管以後他和顧眉會不會再有孩子,鳴鳴在他生命中都是無可替代的,而且通過最近的幾次接觸,鳴鳴對他的依賴讓他感覺到自己的責任,甚至感覺到被需要的自豪,所以他決定借此機會好好表達對鳴鳴的感情。
秦致遠把氣球吹滿氣,把可以亂真的仿真槍安裝起來,把電動遙控車裝上電池,整個客廳幾乎變成了兒童遊樂場,鳴鳴到底是男孩子,剛剛進門的時候還有點拘束,坐在沙發上冷眼旁觀地看著爸爸忙活,可是過了不一會,他就忍不出跳下沙發,一會蹦著跳著拍氣球,一會拿著仿真槍噠噠地掃射,讓顧眉在一邊看著暗暗為她的裝修成果擔心。
顧眉看著秦致遠,他從進門就埋頭忙活,連看她一眼也顧不上,終於忍不住提醒他:“致遠,我們早飯吃什麽啊?”
“哦,你還沒吃早飯啊?我去接鳴鳴的時候,他媽媽已經把早飯做好了,我和鳴鳴已經吃過了,你自己隨便弄點東西吃吧。”秦致遠頭也不抬地說道。
顧眉看著秦致遠沒有表情的後腦勺,想象著曾經的一家三口坐在桌旁吃早飯的情景,內心忍不住醋意翻騰,於是生氣地說:“你吃過早飯怎麽不說一聲啊?虧我這麽晚還在等著你吃早飯。”
秦致遠看看顧眉穿著睡衣慵懶的樣子,想起曉葦早晨準備好的豐盛的早餐,對顧眉揶揄地說:“你等我吃早飯,你給我預備了什麽豐盛的早飯啊?”
顧眉聽到秦致遠話裏有話,一早晨的不快立刻找到了突破口,她把手中的靠墊一下子扔到沙發上,對著他大聲說:“秦致遠,我說你怎麽一去半天,連電話也不帶,原來是早有預謀的啊,我告訴你,你不要太過分了,你要是覺得和我在一起過日子委屈你了你就直說,用不著這麽拐彎抹角~~”
秦致遠看著顧眉怒不可遏的樣子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回以前的家接孩子,又沒有瞞著她,碰巧了吃頓飯又能怎麽樣呢?他們雖然離婚了,可還是孩子的父母,難道就要像仇人一樣互不理睬才能讓她滿意?他看一眼本來在興致勃勃地玩玩具、現在被顧眉大聲一嚷嚇得發呆的鳴鳴,也忍不住發火道:“顧眉你什麽意思?有話不能好好說嗎?你看看現在把孩子嚇成什麽樣了?”
顧眉沒有想到秦致遠這麽晚回來,連個解釋都沒有還衝著她發火,想起她為了他做出讓步同意孩子到家裏來住,還和他一起打掃衛生、去超市買東西,滿心期待自己的做法能換來秦致遠的一點溫情。
可現在看來,她所做的一切在他的眼裏都是應該的、並且還遠遠不夠,付出後沒有收獲的委屈和失望讓顧眉忍不住把自己的不滿全部表現出來:“秦致遠,你太讓人失望了,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你一點表示也沒有,你有沒有想過,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並且我還要告訴你,這是我的家,我有權利在這個家裏大聲說話還是小聲說話,我也有權利決定讓誰到家裏來住,我收養個小狗還知道搖尾巴逗我開心呢。”
顧眉最後一句話是指鳴鳴的,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秦致遠一直標榜孩子懂事,到頭來卻這個態度對她,這是一種抗議,是一種挑釁,這讓她受不了,既然秦致遠和孩子一樣不知道感恩圖報,她就有責任提醒他們,免得以後在社會上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顧眉的話像無數個耳光打在秦致遠的臉上,他可以忍受顧眉的霸道、驕橫,但是他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自己的兒子,鳴鳴才六歲,當然不能理解他離婚再婚的轉變,對顧眉有一些抵觸心理也是情有可原,而且一個六歲的孩子不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已經夠可憐了,顧眉怎麽能用那麽尖刻的話說一個孩子呢?難道這就是他背叛了家庭、傷害了孩子的選擇嗎?
秦致遠感覺渾身的血一下子湧到頭頂,他指著顧眉的鼻子厲聲說:“顧眉,你也要搞清楚,鳴鳴他不是一條小狗,他是我的兒子,雖然法律上判決孩子的撫養權歸母親,但作為父親,我同樣有責任撫養孩子,以後曉葦的工作會越來越忙,誰有時間誰多帶孩子,所以鳴鳴隨時都會到家裏來住,這一點你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也要接受。”
顧眉聽到秦致遠的話氣得臉色煞白,一時說不出話來,隻用顫抖的手指指著秦致遠說:“秦致遠,你~~你不要太過分。”
秦致遠卻不再理她,他轉過身拉著鳴鳴說:“鳴鳴,來,爸爸陪你去玩摩天輪。”
鳴鳴站起身,不安地看看顧眉,又看看秦致遠,低著頭跟著爸爸走了。
隨著砰的一聲關門聲,顧眉的眼淚不由自主掉下來,她沒有想到牆上的大紅喜字依然醒目,而她的婚姻已經千瘡百孔,那大紅喜字仿佛是一種無言的嘲笑,熟悉的空間慢慢變得壓抑起來,她衝進臥室拿起自己的包,逃也似的捂著臉跑出了家門。
深秋的周末,樹上的樹葉已經落得差不多了,偶爾有一兩片被風吹下來,讓人感覺莫名的傷感。
顧眉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她不想回母親家,因為媽媽一直告誡她不能對秦致遠心軟,一定要讓秦致遠少和前妻接觸,可是她不但沒聽,還弄得亂七八糟,讓媽媽知道了又該給她上課了,但是她不回家又能到哪裏去呢?她們這個年紀的朋友大都處在新婚燕爾或者濃情蜜意的生活當中,誰周末不和自己的愛人在一起,而會像她一樣流落街頭?
因為是周末,大街上人來人往,其中不乏手牽手的情侶和嬉鬧的一家三口,顧眉羨慕地看著他們,想起秦致遠剛才冷若冰霜的樣子,鼻子一陣發酸。
生活為什麽是這個樣子的?她愛秦致遠,也願意為他做出讓步,可是他怎麽能一點也不領她的情呢?養一條小狗也會取悅主人,她能答應鳴鳴到家裏來,會給自己的生活帶來很多不便,可是那麽大的孩子居然不知道知恩圖報,她不過是說出了事實,秦致遠卻因為這個大發雷霆,他還說以後會不時帶鳴鳴到家裏來住,那就說明她以後的生活要完全處在不能自己做主的局麵中了,自己到底該怎麽辦呢?
有人說,二手男人是一朵帶刺的玫瑰,看著好看,采到手之後卻要時刻提防不要被花刺紮傷了手,她當時不以為意,現在身在其中,才發現這話很有道理,可是真的要放棄這枝帶刺的玫瑰嗎?
顧眉搖搖頭,她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才和秦致遠結婚,她不甘心放棄。
顧眉想到這裏拿出手機,把手機裏的電話薄調出來,想著給誰打個電話約出來一起逛街,有人說瘋狂購物是女人最好的療傷方式,她今天就要好好瘋狂瘋狂。
電話薄翻了一遍,最後落在陳芸的電話上,說實話,自從和秦致遠結婚以後,顧眉感覺自己成了一個另類,很多人對她和一個離婚的男人結婚很不理解,也有人知道秦致遠是因為她才和前妻離婚的,所以就主動斷了聯係,而一些有聯係的朋友更多的是對她結婚後的生活感興趣,而她又是個要強的人,在別人麵前總是表現出幸福的樣子,唯獨和陳芸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說一些不如意。
現在,顧眉沒有心情表現幸福,也就沒有心情和其他的朋友聯係了,能聯係的隻有陳芸,她知道陳芸每到周末都會和男朋友在一起,可是她看看滿大街三五成群的人,感覺自己是那樣地無聊無助,如果就這樣一個人遊**一天的話,她覺得自己會瘋掉,於是猶豫著按下陳芸的電話號碼。
陳芸在電話裏還是像從前一樣快樂,她告訴顧眉說她現在正在張謙新租的房子裏準備請張謙的同學吃飯,已經準備了很多菜,她今天要大顯身手,所以讓她過去一起吃飯。
顧眉想想也沒有什麽地方可去,隻好答應,她根據陳芸提供的地址,費了好大勁才找到位於城郊的一個城中村。所謂城中村,就是介於城市和農村之間的一些村莊,這裏所有的人家都把房子建成三層,一層往外出租當鋪麵,二樓三樓就建成一間一間的,像鴿子籠一樣往外出租,因為價格低廉而吸引了很多外地打工人員。
顧眉對城中村早有耳聞,隻是想不到張謙會到這種地方租房子,張謙是一名國企的技術員,國企雖然穩定,但是工資待遇也是比較低,當下房價一天比一天高,靠工資買房子是很難的,他以前住在單位的單身宿舍,陳芸曾帶她去玩過,筒子樓,好幾個大男孩擠在一間宿舍裏,到處散發著臭襪子的味道,現在他們搬出集體宿舍,想必也是陳芸厭倦了約會都沒有地方的日子,可是這個地方在顧眉看來也是同樣的糟糕。
因為快到中午吃飯的時間,城中村是想象不到的繁華,所有的鋪麵都大開著,裏麵琳琅滿目地賣著各種商品,有一元店、兩元店,一看就是假冒偽劣,各種小吃店一字排開,燒餅、米線、朝鮮麵一應俱全,街上油煙滾滾,飄著各種油膩膩的香味。
顧眉給陳芸打了好幾個電話才找到他們的小屋,她一路踮著腳躲避地上的汙水,等找到小屋的時候身上已經汗津津的了,小屋在二樓,房子雖然比較狹小,但是被陳芸一布置還是很溫馨的,格子窗簾、格子床單、格子桌布,一看就是陳芸的風格。
顧眉在公共廚房找到陳芸,她正圍著花圍裙做飯,看到她隻是滿臉是汗地笑笑,因為油燒熱了,她卻手忙腳亂地沒有切蔥花,等她切好蔥花,油已經冒煙了,她把蔥花扔進鍋裏,立刻騰起一股油煙,顧眉急忙跑到走廊上站著,看陳芸驚叫一聲拿起盆往鍋裏倒洗好的菜。
顧眉等廚房的油煙平息下來才再次走進廚房,看著陳芸一臉油汗不可思議地說:“陳芸,我記得咱們上中學的時候就討論過做飯的問題,你不是說過這一輩子絕不會像媽媽那樣活,堅決不下廚,不能把自己的人生耗費在廚房嗎?現在你不但做飯,還跑來這麽簡陋的地方,真搞不懂你。”
陳芸沒轉身看顧眉,她不回頭也能知道顧眉的表情,她一邊拿盤子把鍋裏炒好的菜盛出來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那隻能說明那時候咱們都太幼稚了,人哪裏能一下子就決定一生的事情呢,我那時確實是這麽想的,不能把自己的人生浪費在廚房裏,可是現在,我看著張謙為了早點買房子省吃儉用,而現在的物價又這麽高,我恨不得一天三頓呆在廚房給他弄東西吃呢。”
“哼,不是我說你,你現在也是夠幼稚的,我不能決定一生,但是我們應該決定現在,我媽可是和我說過兩個人過日子習慣很重要,你現在還沒和張謙結婚就這樣慣著他,小心他養成習慣,將來結了婚變成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懶蟲,你哭都找不到地方。”顧眉想起母親的話好心地提醒陳芸,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別的先不說,就看秦致遠從以前的婚姻中養成的習慣,她想要改變都是很難的事情,要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波折了。
“是,你說的這話也有一定的道理,可是愛情不是商品,不能放在付出和回報的天平上來衡量,其實愛一個人,能為他做點事情本來就是很幸福的事情,反正我看著張謙狼吞虎咽地吃著我給他做的飯就很幸福,你不覺得嗎?”鍋裏的菜炒好了,陳芸一邊盛菜一邊對顧眉說,顧眉看著陳芸笨拙地盛菜,實在想不到這個平常在家裏像她一樣倒了油瓶子不扶的家夥如今變成了賢惠的小女人,看來愛情的力量實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