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城聽到周姨娘口中竟然說出如此不堪的話,終於也動了怒:“周姨娘,還希望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這是一個妾侍對正方夫人該有的態度嗎?”

到了這種境況,周姨娘也什麽都顧不得了:“奶奶還知道‘身份’兩個字嗎?你是定遠侯府夫人,卻在這跟花鳳涼鬼混,你將侯爺的臉麵置於何地!你讓侯爺如何去見人!”

她扭轉過頭,麵對著看熱鬧的人群,興奮道:“大家都來評評理,我們侯府的大奶奶背著侯爺偷人,卻還敢拿她夫人的名頭來壓我!如果不是我今日碰巧來了太白樓,又正好遇到小偷,我又怎麽知道道貌岸然的大奶奶竟然如此下作!”

人群中激**起來,不少群眾都暗暗嘲笑定遠侯爺綠雲罩頂,還有人要叫囂著將林婉城浸豬籠。

周姨娘罵的越發難聽,包間裏終於有人再也忍不住,一顆花生米極速飛出來,以一個刁鑽的角度打到周姨娘的嘴裏,周姨娘捂著嘴“啊”的一聲叫出來,伸手一看,滿手都是血。

周姨娘怒火衝天,她一下子轉過頭,朝著包間裏罵道:“是誰?是哪個混蛋暗箭傷人?”

“哼哼——”雅間裏傳來冷笑聲,雅間廂房裏崔叔明一身湖藍色錦袍、鐵青著臉走出來。

花鳳涼暗自冷笑,卻當先一步彎腰行禮:“崔侯爺!”

林婉城也趕忙從座位上站起來屈膝行禮道:“侯爺!”

周姨娘看到崔叔明走出來,簡直嚇得目瞪口呆:侯爺怎麽會在這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藍蝶剛剛明明說雅間裏隻有林婉城和花鳳涼兩個人的!

在場的官差和百姓見到花鳳涼和林婉城行禮,再聯係到他們兩人的稱呼,就都明白過來:這就是那個被戴了綠帽子的定遠侯爺嗎?長得如此俊俏,怎麽也會遇上這種事?……不對,定遠侯爺在雅間裏,哪有男人帶著媳婦給自己帶綠帽子的?

大家才一下子反應過來:看來這事情蹊蹺的很啊!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給侯爺請安!”

大家就呼呼啦啦全都跪下去磕頭。

周姨娘耳聽得山呼海嘯的行禮聲音,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她顧不得嘴角鮮血噴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整個人都嚇得瑟瑟發抖。

崔叔明冷著臉一步一步走到門口,周姨娘隻覺得身前光影一暗,她從微微抬起的眼光中看到早白色的官靴底板。

崔叔明背手站立,一種無形的氣壓撲麵而來,在場諸人都能感受到他帶來的高壓。崔叔明薄唇輕啟,語氣中聽不出一絲喜怒:“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周姨娘早嚇得失了魂,她勉強壓抑著自己將要噴發的哭聲,一坑也不敢吭。

崔叔明慢慢跺兩步,又在那幾個官差麵前站定:“竊賊……抓到了嗎?”

官差們當了幾十年的差,可是哪裏見過這麽高的官?他們早就嚇得渾身發軟,哆哆嗦嗦道:“回……回侯爺,沒有!”

崔叔明冷冷一笑,忽然叫道:“餘慶!”

守在樓下的餘慶答應一聲一躍就飛上二樓:“餘慶在!”

崔叔明道:“去找幾個弟兄給他們幫忙,抓到那個小偷為止!”餘慶答應一聲,招呼一聲,樓下立刻就衝上來五六個身穿盔甲的衛兵。餘慶一招手,幾人就將天字號雅間旁邊的地字號雅間團團包圍起來。

餘慶的這個動作不大,就連跪著看熱鬧的百姓都察覺到什麽:這件事吵得沸沸揚揚,就連隔壁幾個雅間的客人都出來看熱鬧,可是地字號雅間始終門窗緊閉,就連頭也沒有露過一次。

餘慶閃身進屋,一把就將一個猥瑣的青年提著領子抓出來。

那個青年早被這陣仗嚇傻了,他被餘慶隨手丟在地上,爬了兩次才勉強爬著跪好,就趕忙哭道:“侯爺,不關我的事,是這個姨娘——”他一指周姨娘,鼻涕眼淚都流出來了,“都是她支使小人偷她的錢袋,然後,又讓小人藏在這個房間的!”

崔叔明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顧走進雅間裏,餘慶早就搬出一把交椅給他坐。崔叔明撩袍坐下,順手端過桌上的一杯茶,大家這才看到,原來雅間的圓桌上擺著三福餐具,林婉城和花鳳涼各自站在自己的餐具旁,崔叔明端的那個杯子明顯就是自己用過的,看來這位侯爺自始自終都在雅間裏。

侯爺兩口子請一位公子吃個便飯有什麽要緊?人們恍然大悟,再聯想到那個小偷剛剛說的話,看著周姨娘的眼神就有點不一樣。

崔叔明慢慢抿一口茶,淡淡道:“你怎麽說?”

崔叔明說話的時候分明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周姨娘就是知道他是在問自己。周姨娘趕忙膝行過去,抓住崔叔明的袍角道:“侯爺,不是的!這個人是竊賊,是他冤枉我!他偷了妾身的錢袋,現在還敢冤枉妾身!侯爺你一定要為我做主!”

那個被抓的小偷就也趕忙往前爬兩步,不要錢一樣拚命磕頭:“侯爺,不是的!是這個姨娘,是這個姨娘!”

兩方正在爭執不下,餘慶忽然走上前拱手道:“侯爺,我們抓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丫頭!他躲在地字號包間裏!”

餘慶一擺手,兩個衛兵就拉著一個小丫鬟拖上來。林婉城麵上急道:“這不是周姨娘身邊的倚翠嗎?怎麽會在隔壁的雅間?”

倚翠也是相當無辜,本來她是跟在周姨娘身邊上樓來抓賊的,可是不知怎麽就與周姨娘走散。她一個不察,還被人打暈了塞在隔壁雅間的立櫃裏,直到剛才餘慶才把她抓出來。

崔叔明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杯碗茶碟”乒乓作響。在場的人嚇得渾身打顫,都不敢整個酒樓都寂靜無聲,咳痰不聞。

崔叔明一腳把周姨娘踢開,鐵青著臉道:“你還敢說這個竊賊不是你雇來的!倚翠從他的雅間裏搜出來,擺明了就是跟你串通好的!你將陣仗鬧得這麽大,究竟想做什麽?”他略微一頓,忽然想到什麽:“難道今天這場捉奸的戲碼是子自導自演?”

大家經崔叔明一提醒,立刻就明白過來:怪不得她一上二樓就要進侯爺夫人的雅間搜人,原來是她早有預謀。這個姨娘怕是早就聽說崔夫人中午會在這裏與花公子吃飯,所以才大張旗鼓地抓賊,其實抓賊是假,抓奸才是真!隻是,這位姨娘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崔夫人是陪著侯爺一起來赴宴的!

在場的大多都是尋常百姓,但是也多多少少聽說過大宅門裏妻妾之間的明爭暗鬥,所以大家心下了然,這個姨娘恐怕是要設計崔夫人,不曾想人家技高一籌,反倒讓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周姨娘還要狡辯,崔叔明卻厭煩地揮手:“全部帶回去!查明實情之後再做決斷!”

崔叔明鐵青著臉跟花鳳涼作別,林婉城也臉色不好地跟著離開。

崔叔明和林婉城怒氣衝衝回到街角,找到自家的馬車,一掀簾子就坐進去。

安蘭從車外將車簾子放下來,崔叔明就一把摟住林婉城的肩膀:“婉婉,剛剛我演的怎麽樣?”

林婉城看著剛剛還一臉怒氣的崔叔明轉眼之間就笑得像一個小痞子,不由好笑道:“你真是屈才了!如果生在我們那個時代,以你的條件,絕對是娛樂圈巨星啊!”

崔叔明不由皺眉道:“什麽星?”

林婉城眉頭一跳,自知失言,趕忙笑著遮過去:“這件事很快就會傳的沸沸揚揚,到了明日,大家就都知道你的那個姨娘設計陷害正室,還公然對正室無禮了!”

崔叔明知道她在轉移話題,隻眯著眼默默看著她,也不回答她的話。

林婉城被看的十分心虛,不由紅著臉道:“你看著我幹什麽?”

崔叔明道:“你有事瞞著我!”

林婉城不敢看他的眼睛,裝作整理衣角的樣子避開了,尷尬笑道:“你少神經了,我有什麽事瞞著你?不相信,你就去查啊!你不是很厲害的嘛?”

崔叔明也不過是與她開一個玩笑。林婉城的為人崔叔明自是相信的。此時,又聽到她誇自己厲害,不由挑眉一笑:“婉婉是在誇我厲害?不怕我驕傲嗎?”

林婉城知道他又在耍寶,冷哼一聲,靠在車廂壁上閉目養神去了。

兩人坐著馬車趕回府,周姨娘主仆也很快被押了回來。崔叔明帶著林婉城一起去了陽春院。崔叔明麵對著身前的周姨娘冷冷道:“你還有什麽話說?”

周姨娘依舊不依不饒:“侯爺,妾身是冤枉的!您一定要為妾身做主!”

相反,倚翠看的十分明白:崔叔明夫婦大概早就識破了周姨娘的計謀,早就張好了網等著她們往裏麵鑽。周姨娘也是癡傻的,到了現在還看不明白!隻是,倚翠至今無法理解的是兩件事:第一冷蝶傳回來的消息明明是花鳳涼和林婉城獨處一室,崔叔明又是怎樣進去的?第二,冷蝶呢?她去哪裏了!

其實,崔叔明突兀出現是有原因的。林婉城知道身後有人跟蹤,雅間外有人監視,所以,崔叔明下了早朝就已經進到雅間裏等著了。後來,花鳳涼匆匆趕到,他又故作不知崔叔明的存在,一個人在雅間等林婉城到來。至於冷蝶,在崔叔明從雅間裏出來的那一刻,冷蝶就知道計劃失敗,也意識到自己處境不妙。

冷蝶剛想轉身逃跑,身後突然有人在她勃頸上劈了一下,冷蝶感覺到身後有掌風,正要轉頭,可是那人出手如電,根本不給冷蝶反應的機會。

冷蝶脖子一痛,就昏倒在地。

崔叔明看著苦苦哀求的周姨娘,心裏一點波瀾也沒有:“從今日起,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陽春院。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但是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天日!”

崔叔明說完這句話拉著林婉城抽身就走。林婉城看著周姨娘那一副可憐模樣,心裏微微有些不忍。可是,她又十分明白,自己不能心軟,否則,今日跪在腳下的就會是崔叔明和自己!

林婉城長歎一聲,轉身就離開了陽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