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姐姐幹嘛要走嘛。”嵐月一把抹去了不自覺流出的淚水,頗為不甘的撇了撇嘴。
“我必須要回去弄婉一些事……如果月兒不嫌棄我,等我辦好了事,我就定居在月兒這裏好嗎?”她輕咬著唇瓣,神色卻是無比堅定。
嵐月點了點頭,又垂下了泛著水光的眸子。“那姐姐你可得快點來陪月兒,我們拉鉤。”
林夏婉也伸出了小拇指,衝她莞爾一笑:“我一定來。”
她本想直接爬起身子的,卻沒料到雙腿已被方才的動靜嚇軟了,坐在地上休息了好一會兒,才在嵐月攙扶下站起了身來,衝著她再三的道過了別,才堪堪踏上了下山的路。
看著林夏婉漸行漸遠的背影,嵐月輕歎了一口氣,那細微至不可察的哀愁旋即埋沒在了竹林間呼嘯的風聲中。
用力地拍拍臉頰,重新掛上了甜美可人的笑容,她邁著輕快的步子朝著竹林深處走去,在不偏不倚的越過重重機關後,走進了那隱蔽至極的木屋中。
“閣主啊--外邊那個機關不小心被我給打壞了,但你不能怪我啊!那上麵的尖刺都鏽了,毒性也不行了,早都該換換了。”人未到,聲先至,屋中的兩人對她這冒失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
洛祁隻挑眉一笑,緩緩道:“誰弄壞的,誰負責。”
嵐月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徑直走到了郝申英身旁,諂媚一笑道:“閣主大人,林姐姐已啟程了,不過她同屬下約定好了,過幾日她定會回來的,你說你要怎麽謝我?”
郝申英隻淡淡瞥了她一眼,複又繼續埋頭看著手中的小冊子。
他這態度窘得讓嵐月不禁摸了摸鼻子,洛祁倒是在一旁笑出聲來,“你呀,還是等林姑娘歸來時再得瑟吧,小心閃著了腰。”
郝申英又是一陣低吟,半晌,才道:“你說的……是有幾分道理。”
“對對,閣主啊,您就得親自去植,要親曆親勞,絕對不能雇人啊,咱們這裏可不能暴露了出去不是?”嵐月雙手叉腰,振振有詞道。
洛祁聽了她這話還沒什麽反應,看到那點頭起身離去的人,剛入口的一口茶水差點沒全噴了出去,忙用衣袖揩了揩嘴,瞥了嵐月一眼,道:“可真是服了你了……”
嵐月撇撇嘴,徑直坐到了洛祁對麵的木凳上:“你要佩服的地方多了去了,我是誰呀?那大魔頭真讓我去植桃樹,就我這小身板,我還不得累死在那山頭上……讓暗音暗韻她們去也不合適啊,多傷我們之間的友誼啊。”說著,她半靠在桌上,雙手托腮,目光渙散,不知神遊到了哪去。
洛祁頗為無奈地聳了聳肩,道:“我瞧你不過是想偷懶罷了,你說,倘若我去稟報閣主……”
見他欲言又止,嵐月便衝著他無辜地眨了眨眼,複又狡黠一笑,道:“不曉得你是喜歡蛻皮散,還是更愛錐骨膏呢,反正都會讓人生不如死麽是了……哎喲好難選哦,你說是不是?”她掐著嗓子,用一口柔軟的嗓音訴說著可怖的事跡。
見識過那些場麵的洛祁直接泛起了渾身雞皮疙瘩,待緩過了勁兒來,又輕笑著搖了搖頭,道:“你讓他去栽桃樹,亦不過是你自己想喝桃花釀罷了,我可要先說了,我是絕不會為你多釀的。”
“你懂什麽?這天底下,沒有哪個女子,會拒絕一片桃林中的告白的……”她雙手環臂作神往狀,複又收起了認真的姿態,可憐巴巴的望向了他:“就釀一壇!半壇都不行嗎?”
早在嵐月開口時洛祁便收斂了笑容,見她說完了,神情冷冽的看向了她:“不行。”說完,他便起身越出了木屋。
嵐月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直到再也望不到他的背影,才淒然一笑,呢喃道:“還真是個小氣鬼啊……”
……
三日,已經三日了……
在京都內搜尋林夏婉的身影,嚴湘不眠不休的搜尋已經進行了三日。
嚴湘不斷提醒自己,他隻是為了不受丞相的遷怒才會去尋她的,自己並不擔心她的安危,她是生是死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自己要離開自己的……
從又一間的民房中走了出來,伸手擋住了刺眼的陽光,疲勞使得他昏昏欲睡,他卻撐著眼皮,轉身步入了另一旁的民屋之中。
他偉岸的背影透著說不盡的落寞,古銅色的肌膚都掩不住他臉上的蒼白,青黑的眼圈,布滿血絲的眼白,沒有什麽血色的薄唇,尋不到那抹身影而失落的神情,讓一旁的隨從都忍不住心疼起來。
隨從之一的李大狗幹脆低下了頭去,他不知道將軍在尋找什麽,更不理解將軍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的身體,他隻知道,哪怕是罪孽滔天的通緝犯也犯不著將軍這樣沒日沒夜的苦苦尋找吧……
“將軍!”一名士兵猛地一喚,沙啞的聲音中透著幾分驚慌失措。
李大狗聞聲抬頭,卻看見了那位曾在戰場上迎著亂箭殺敵,眼皮也不動一下的將軍,就那麽直挺挺的倒下了……
那一刻,李大狗的心中仿佛有什麽東西碎裂,卻又在下一瞬重新複原,變得比從前更加堅定。
將軍那為了能捉拿住通犯而甘願犧牲自己的勇氣,讓李大狗不禁紅了眼眶,他也要學習將軍的精神,拋頭顱灑熱血,誓死保衛國家!
李大狗揮淚看著就要被抬回府中嚴湘,在心中銘記了他今日的所見所聞,抹去了兩行婉淚,堅定的邁出步伐,向著遠方的校場跑去。
……
嚴湘撫上額頭,那上麵還溫熱著的錦巾,讓他本就不婉醒的腦袋瞬間一愣。
“夫君,你醒啦。”柔軟的女聲在他耳畔響起。
看婉了坐在他床邊之人的絕美麵容,嚴湘竟是有些恍惚,半晌,才啞然道:“你……這幾日,你去了哪裏?”
“夫君,妾身去了寺廟為夫君祈福。”她甜甜一笑,眸中閃爍著無盡愛慕,“這是妾身求來的平安符,喜歡嗎。”她不由分說的抬起嚴湘的腦袋,將它套在了嚴湘的脖頸上。
這才是林城的一貫作派,看著仿佛恢複成那個深愛著自己的人,嚴湘心底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苦澀。忙收回了目光,坐直了身子,“為何不……”
嚴湘一開口林夏婉便知道了他大約要說些什麽,連忙搖晃起他的胳膊,道:“是妾身錯了!妾身下次會一定向夫君通報一聲的,夫君就原諒妾身這次吧……”
“你,怎地又變回去了。”嚴湘緊盯著那隻纖纖素手,沒來由的懷念起了她曾直呼他名諱的模樣。
林夏婉身子一僵,訕訕收回了手,又學著林城那樣嬌笑一聲,道:“那個呀,寺廟裏的方丈說,前幾日妾身是中邪了,才會性情大變的,夫君可是被城兒前幾日的失態給嚇著了?”
嚴湘深深凝望了她一眼,複又撇過了頭去:“還好。”
他這個人……
林夏婉沒忍住,指關節被她壓的啪嘰一聲,見嚴湘注視過來,忙訕訕的笑了笑,靈光一閃,又扯開了話題:“夫君呀,妾身聽他們說,你在外邊搜尋了三天三夜都沒闔眼了,莫不是為了找妾身才昏……”看到嚴湘似是緊張的轉過頭去,她便也不再往下說下去。
看向她狀似囂張跋扈的背影,嚴湘摩挲上那道平安符,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著。
……
半個時辰後,看著一手叉著腰、一手指揮著的仆從們的紅衣女子,嚴湘一陣心底惆悵,卻又不禁期待起她下一步的動作來。
“夫君,這是妾身新學的菜式,還望夫君能賞臉與妾身一同用膳啊。”林夏婉眨巴著一雙大眼,不由他分說的推搡著嚴湘坐到了桌旁。
林夏婉自顧自的坐到了嚴湘身旁的凳上,夾了一筷子菜卻不放進嘴裏,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一圈,又衝他諂媚一笑,道:“來,夫君,你先吃一口,啊--”
嚴湘忙向後仰了仰,堪堪躲過了那直衝自己臉上呼來的筷子,看著她躍躍欲試的模樣,忍不住瞥了一眼筷尖:“你下藥了?”
這明明是她該擔心的好嗎……
她嘴角一抽,僵在那裏的手就要抽回,卻被眼前的男人一口咬掉了筷子上的肉絲,看著空空如也的筷尖,林夏婉欣慰一笑,這下就能吃這盤肉了。
神速地將半盤肉拌入了飯中,才扒拉了幾口,眼神卻又飄到了一旁的豆腐上,看了一眼隻坐著不動筷子的嚴湘,林夏婉又是一笑,柔聲道:“好吃嗎夫君?肯定好吃吧,你再嚐嚐這個吧。”
不知道今夜她抽的什麽風,他的嘴愣是沒停下來過,看著那個還要往自己嘴裏塞菜的人,嚴湘在半推半就間,恍惚生出一種這樣下去也不錯的錯覺。
他如此順從自己的喂食,反倒讓林夏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停下了對他的試毒,埋下頭吃起飯來,心裏卻開始懷疑起他是不是提前服了解藥,才會顯得這樣泰然自若。
見她不再搭理自己,嚴湘的心底仿佛像失去了什麽似的,幹脆擱下了筷子,隻專注的盯著她的舉動。
她用膳的姿勢一點都不矯揉造作,那一筷子夾去了半碗米飯的氣勢,可以稱得上比他這個男子還要豪邁幾分,就這副狼吞虎咽的模樣,嚴湘卻覺得怎麽看都格外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