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請安怎麽就與禮數不合了?”陳佳瑜出聲問道。

“雖說日後我嫁給賢王殿下,的確還尊稱佳瑜妹妹一聲皇嫂,可如今我還未入府,這一切還得照著我閨閣的身份規矩來,自家姐妹本就沒有尊卑可言,但民女不才當年得皇上錯愛,封了淮南食邑,這從品階上論,民女乃一品,佳瑜妹妹乃晉王殿下平妻位列二品。”

林夏婉的話說到此處也就打住了,看著賢妃的臉色微變,她垂下頭也算是給她一個顏麵了,而陳佳瑜此時正欲開口在說些什麽,賢妃一個眼神過來製止了她,因為林夏婉句句在理。

陳佳瑜看了眼手裏的甜湯,“這是母妃特意為父皇熬製的甜湯,要是冷了便不好了,你既然伺候父皇起居膳食,那便由你拿去溫著吧。”

這陳佳瑜也是毫不客氣,走到林夏婉跟前,徑直將甜湯放在了林夏婉手上,小璃想要幫著接過去,奈何手上正端著點心,眼睜睜瞧著自己的主子被當作下人使喚,心裏覺得有些氣悶。

小全子眼力見快,一步上前,“姑娘事多,這等小事還是我去小廚房讓他們溫著。”

林夏婉看著陳佳瑜,嘴角閃過一絲笑容,而她的手一躲,並未讓小全子接受,她對著甜品,朝著賢妃娘娘說道:“娘娘與殿下真是心有靈犀,午膳時殿下說這幾日吃藥口中微苦沒有胃口,娘娘這就送了甜湯過來。娘娘親手燉的甜湯,自然是要我親自去溫著的,等皇上國事商議完畢,即刻給皇上送去。”

賢妃一怔,隨即臉上就**開了笑容,她自然知道林夏婉這話是恭維自己的,可聽著就是止不住開心,“你倒是個知輕重明事理的姑娘,難怪當初景寰對你刮目相看。”

“娘娘與十六公主抬愛,”林夏婉對小璃使了一個眼色,小璃端著點心一步上前,“皇上今日特別想念公主往日做的茶點,今日我讓小廚房學著做了一些,不知是否有公主的手藝一二,娘娘來了,鬥膽讓娘娘先為品嚐,若不好在皇上跟前定是要討罰的。”

說起景寰,賢妃自然多為感懷,小璃小心著上前,輕輕呈上,賢妃伸手取了一小塊,正細細地品嚐著,陳佳瑜看著賢妃娘娘似乎要動情落淚的樣子,她心中對林夏婉恨得牙緊緊的,“這公主的手藝,其實奴才們學著就能成的。”

賢妃卻似乎沒有聽到陳佳瑜的話,轉臉笑著對林夏婉說道:“有你這份心,皇上也甚是安慰,皇上向來喜歡甜一些,日後讓她們多加些糖就有八九分像了。”

林夏婉點點頭,“娘娘教誨得是,都記住了,日後定改了。那娘娘小坐一會兒,我將這甜湯先送去小廚房。”

“這跑腿的活讓他們底下人跑跑便是了,難得我來一趟芳華殿,你且陪我坐一會兒,與我說說皇上這近況如何。”賢妃娘娘此時發話了,小全子自然趕緊再次上前,林夏婉這次也沒有躲,將東西遞給了小全子,“囑托他們小火溫著,別壞了香氣。”

這一句賢妃更是覺得林夏婉這孩子很是細致,對她招了手,林夏婉走到她身邊,她牽著她的手,細聲說著,“這次皇上吃藥比往日時候都稍稍長了些,不是什麽要緊的吧?”

“皇上早年征戰有舊疾,這段時日憂傷過重,所以身子難免不適。”林夏婉細細地解釋著,這是早就備下的說辭,誰來問她也是這麽問,包括林炎。

賢妃歎息一聲,倒是也能理解。她再問了皇上這幾日都吃些什麽,休息如何,林夏婉自然有些瞞著有些騙著,也有有些是真的,這賢妃素日難得被召見,自然都是信的。

小全子來回稟賢妃娘娘,兩位大人已經走了,皇上有些乏不適合見太多人,賢妃自然明白這意思,便對佳瑜說道:“你且留下與你家姐好好敘敘舊。”

陳佳瑜自然心有不甘,可也不能怎樣,送走賢妃娘娘之後,她對林夏婉便不用再假笑幾分,“幾日不見,姐姐功力見長啊。”

“溜須拍馬,陽奉陰違,這不是隻有你這樣的人才會,我今日隻是告訴你,若是我想這麽做比你強個百倍,隻是往日不屑,可日後若是你不安分,我便對你也不客氣。”

林夏婉冷冷留下這些話,自然她是不願意與陳佳瑜待在一個屋子的,隨即領著小璃便出去了,陳佳瑜空留在那裏,即使怒氣滿懷,卻也無能為力。

“陳令儀,我日後定要你哭著求我!”

這是林夏婉第一次聽小璃說起她自己的事,“姑娘,我想我爹娘了,我想我弟弟了,姑娘想家嗎?”小璃剛問完,整個人就倒在了酒桌上了。

“想,可是哪裏才是我的家呢?”林夏婉提了一壺子酒,自從這酒量練得越辣越好以後,她便很少再醉了,這是個愁人的事。

這芳華殿裏有一顆古樹,如今院子裏靜謐得很,正是五月夜,坐在樹下不涼不熱得,微風徐徐甚是舒服,林夏婉依著樹幹看著那一勾彎的月亮,指著那月兒說道:“連你都不給個圓滿。”

猛又喝了一壺子酒,林夏婉倚著樹幹覺得眼前的一片混沌更加恍惚了,漸漸她已經瞧不婉那屋裏的燈火了,終是有些醉了,真好,她閉上眼睛,這樣便能安睡一夜。

“若是再此處醒來,怕是爹爹知道了又要罰小陶了,我得回屋去,不能讓小陶被罰跪……”林夏婉嘀嘀咕咕地說著話,此時她將自己當做幼時貪涼喜歡在庭院夜睡的小四了。

林夏婉踉蹌著步子起了身,酒瓶子已經滾在了地上,她晃晃****地走著,那搖搖欲墜的身子勉強還能支撐著她朝前走著,隻是離自己的房門卻是越來越遠了。

因為地上的一塊石子,她腳下本就踩不穩,這下子更是身子失了重心,要搖搖欲墜就要落地的身子,她卻絲毫沒有察覺,臉就要落在地上了,一股子微風而過,她的腰肢被挽過,整個人一個翻轉,林夏婉隻覺得頭暈得厲害。

恍恍惚惚努力睜開了眼,她看著眼前這張臉,伸手想去除魔,可怎麽地也摸不到,悻悻說道:“北野,你如今成了鬼,我想捏一捏你的臉都不成了……”

沒有回應,隻是將林夏婉的身子扶正了,可林夏婉依舊站不住,卻也倒不下來了,“北野,他們都說成了鬼托夢也不能說話,你瞧你,生前就不會說好聽的,以為你死後定是有很多好聽的後悔沒說,可還是說不成了,是不?”

林夏婉的眉頭皺了起來,看著眼前這晃來晃去的白色衣裳,歎了一口氣,“明日我給你燒幾件衣服下去,你怎麽回回都是穿著白色的衣裳,你本就生得黑,最不適合穿白色衣裳,還不如我那師兄好看。”

林夏婉瞧見他皺眉了,噗嗤笑了,“莫生氣,你最是好看,最好看……”說著打了一個酒嗝,那梨花釀的香氣讓著酒嗝也不算煞風景,她迷迷糊糊的眼皮子一會兒張開一會兒落下的,“北野,你那處可好?可有狐媚地女鬼糾纏你……”

一陣風來,林夏婉隻覺得舒坦,心裏燒著呢,一隻手扯著白布條,“上回兒夢見你,還是在漠河城外,你是來接我的吧……可惜我終沒跟你走成,你可知道,我怨他們……”

醉酒了的林夏婉這情緒似乎也轉的有些快,方才還不甚開心有些傷懷,此時竟嗬嗬地笑著,“北野,我與你說件趣事,那暮狼先生倒是個有趣的人,給我找了一個白衣的暗衛,叫做曆城,他定是以為我有著喜白衣的癖好……”

終是說累了,終是說得沒有力氣再撐開眼皮子了,她許久都未再細細說話了,應是真的入睡了。

一聲林夏婉聽不見的歎息,她已經被猛地橫抱起,白色衣裳裏她睡得酣然,迷迷糊糊間還會小聲囈語些,湊近了的話能聽得見她在喊阿爹。

房門忽的就被推開了,桌上怕的小璃此時被這聲響有些驚醒了,正努力支撐起身子,隻見那白色的衣袖猛地一揮,小璃又重新倒在了桌案上。

將林夏婉輕輕放在**,給她蓋上薄毯子,她向來不喜熱,不到一刻就推開了,他又重新給她蓋上,坐在床頭,輕輕整理者那淩亂了的發絲,不讓它們在她的額前放肆。

此時屋外想起一聲鳥鳴,他俯身在她額上落下輕輕一吻,再輕輕拉了拉那毯子,倒是真的睡熟了,這樣便好,明日又是風風雨雨的一日,她還得一個人撐許久的日子。

出了屋,婉風徐麵,門外站著一白衣男子,他正是暮狼先生為林夏婉遣來的隨身暗衛曆城,嚴湘的臉上有些抽搐,看著自己的一身白衣,突然覺著林夏婉的醉話也甚是有理。

“以後莫讓她飲這些酒了。”嚴湘的聲音一如往昔,曆城也是一愣,這真真切切地站在這裏的,哪裏是什麽鬼魂,本就是活生生的北陵王嚴湘。

“喏,王爺……”曆城俯身,“主上吩咐了,王爺見完陛下,讓我護送王爺出宮。”

“不必了,你且護著這裏便是了,這皇宮我比你還熟上幾分,等會我自己出去。見了我的事,等她醒來自不必多言,我想你主上已然吩咐了。”

曆城點點頭,“王爺且放心,暗衛向來無言,隻是今日想替小姐說一句,王爺既還活著,為何不與小姐相認,小姐她……”

“你說暗衛無言,此時你便是言之太多了。”嚴湘沒有回答曆城的話,隻是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守著她,你確實比我更適合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