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婉這話一出,晉王甚是欣喜,可同時他心中又很是疑惑,“姑娘可不是貪生怕死之徒,此時卻為了活命於我合作,這怕是其中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意圖吧。”
“王爺聰明,我自然不隻是為了活著,”林夏婉看著杯子中還剩了的一些些酒,“我不懼生死倒不是我天生膽子大,隻是這世間已經無我可留戀的東西了,陳玉聰已死我大仇也算是報了,我苟且活著就是不想讓他如意讓陳家落在了陳佳瑜手中。”
晉王細細聽著,覺得這林夏婉說得也的確都是實話,隻是不知道與他有何幹係,“王爺,我活了十八年,隻做了八年的陳令儀,卻做了十年的林夏婉,王爺覺著我更想做林夏婉還是陳令儀呢?”
“你此話是什麽個意思,莫不是心中還放不下北陵王?”晉王是個明白人,林夏婉這話裏的意思怕是明白了的。
“原是以為他死了,我也沒有旁的指望,先皇看重我的身份,將我指婚給了七王爺,這我也便認了。”
晉王本細細聽著林夏婉的話,卻總覺著那裏不對,“原是以為他死了……”晉王反複說了這麽一句,林夏婉隻看著他,知道他心中有了猜想,“王爺想得對,那一日在宮外救我的,我想十之八九是他。”
晉王猛地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是的是的,這臨蘇我還在想出了他嚴湘誰人能那種氣魄,定是他了……可他不是死了嘛,遲暮之毒!”
林夏婉凝眉,“我自然也是這麽認為的,畢竟我是親眼看著靈堂大火,連同棺木一起燒了的,可那日是他,隻露了雙眼睛我也是知道的,就是他!”
林夏婉這般篤定,晉王自然也是信了七八分,“嚴湘未死,可他為何不現身呢!”
“我與他是何等的情分,如今他知道我與七王爺有了婚約,以他的脾氣秉性怕是再不現身了,向來幸虧我有此難,不然我想著他怕是此生都不會再露麵了。”
“可他對你,果真是情深義重,那一日那氣勢恨不得將我活剝生吞了……”晉王想起那一日的場景都覺著幾分後怕。
“可如今你瞧著,我被你關在此處他也不來救我,自然就是這個道理,他知道我是賢王的人,自然會由賢王來救……”
晉王凝眉,“姑娘與我說這番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與王爺來說,天下是一生所求,但是林夏婉所求的不過是與心愛之人廝守。”
林夏婉雙眸堅定地看著晉王,晉王那一刻是全然信了,若換做了旁人他定是覺得是胡言亂語,可是出自林夏婉之口,倒是可信那麽幾分。
“若是老七的人來了怎辦?”晉王心中也怕此時刺激了林炎,若是此時發動進宮他反抗起來也甚是吃力。
“首先,他的人不敢妄動的,賢王要趕來絕對不是三日之內可以趕到的。再者說,若是有人敢擅自妄動,你讓弓箭手埋伏在城樓之上,定然也是絕對不會吃虧的。”
“若是我放箭,你怕是也活不下去……”晉王自然不是舍不得林夏婉,隻是總得這麽說一句,不然若是嚴湘願意與他合作,此時不能顯得太無情無義。
“若是他不來,那我就死在這亂箭當中,他活著,我本就不會再另嫁他人,也算是懲罰他的軟弱猶豫。”林夏婉一臉將生死置之度的神情,晉王也未多勸說,他其實更願意的是嚴湘現身,隻要有了嚴湘他奪回江山便有如神助。
晉王的心情有些忐忑,但是他一直看著城樓下的林夏婉,她的神色卻那麽淡然,“陳家的女子,方是如此才配得上國之帝後的身份。”他不禁感慨一句,隨即轉頭看向旁邊的隨身士官,“給我盯緊了,若是一人單槍匹馬來的,便不要隨意亂動,若是那邊有異動,那便立即放箭。”
士官得令就立刻下去了,而此時的林夏婉已經被綁在了高台的柱子上。已然到了初夏,這拂麵而來的風已經沒有寒意,隻是今日沒有高照的豔陽,不然還略顯得有些曬人。
空有有烏鴉飛過,這不是什麽吉兆,而林夏婉的臉上沒有幾分不悅,她知道,此時盯著她的不止一雙眼睛。她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時間的流逝,而此時已經有人舉著火把從城裏出來了,時辰到了。
火把的火焰在風中顯得有絲絲跳躍,高台四側的侍衛都有些忐忑地看著四周,周遭竟然太過靜謐,這樣的靜謐會讓人有種不安感。
晉王此時也甚是緊張,他倒不是惋惜林夏婉的一條命,隻是覺著此時若是林夏婉真的死了,那麽他就真的失去了籠絡嚴湘的機會,嚴湘會來的吧?他心中也不確信了……
火,已經點燃,林夏婉卻突然開口:“他來了……”嘴角裂開一個小小的弧度,那是從心底展開的笑容,他來了。
一匹白色的戰馬,一身黑銅色的盔甲,隨風展開飄動的黑色的戰袍,手執一杆銀槍往這火堆處衝了過來,那氣勢煞有破城之風,高台下的士兵們不禁有些往後退縮著。
晉王站在高台上看的入了迷,心中歎道:是他!就是他!
此時,一個小兵的手有些顫抖,拉開的弓箭不小心就鬆了手,箭離弓而去,嚴湘的銀槍在空中一揮,那箭便被打在了地上,入土三分。
“北陵王……是北陵王……”突然一個士兵高叫著,“詐屍了,詐屍了……”丟了手中的長矛,他撒腿就往城門的方向去。
林夏婉站在高台上,透過已經熊熊的火焰,看著馬上那個一臉冷峻的男人,她很少看到他戎裝上陣的樣子,卻不想謠言不欺人,的確像是從地獄走出來的索命官,可她不懼怕他。
嚴湘身子一躍,腳在馬背上再一蹬,在高台即將傾倒的那一瞬間,他的手猛地攬過她的腰肢,口中哨子一吹,馬便調轉了身子,他抱著她,落在了馬背上,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笑得像是個傻子一般,眼角含著晶瑩。
而他臉上卻像是摸了一層冰霜,不曾看她一眼,隻凝眉,看著晉王打開城門,領著一眾兵馬從城內湧了出來,歎息一聲,望著被自己橫放在身前的這個小女子,“你說,現在如何辦?”
晉王朝著嚴湘喊道:“嚴湘,我林承懷誠心交你個朋友,你可願入城與我喝一杯薄酒!”
林夏婉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嚴湘,“我將你賣了,還未談價錢,你可要與他議價?”
“我不善與人議價,既然你已經將我賣了,那我便去吧,總不能失信於人。”嚴湘收了手中的銀槍,朝著晉王喊道:“這千軍萬馬的,可不是待客交友之道!”
晉王一擺手,眾將士立刻收了武器,一一肅然站好,而嚴湘也將手中的銀槍扔給晉王身側的侍衛,“既然王爺心誠,那便暢飲一番也是可以的。”
嚴湘隨著晉王入了徐州城,而就在一裏之外,赤義下了快馬,對麵疾馳而來的林炎也立刻拉住了馬,“她如何!”
“回皇上的話,姑娘無礙,”赤義這般說完之後,臉色還是有些暗沉,“北陵王……救了姑娘。”
林炎坐在馬上,他的手緊緊拽著韁繩,“他到底還是未曾放棄……”
可這個他,倒是是他還是她呢?
嚴湘沉默著不說話,也不去看她,林夏婉此時心中氣不過,猛地抬腳重重踩在了嚴湘的靴子上,可這嚴湘倒是能夠忍著疼,林夏婉卻真的用力過剩,一個站不穩的身子就向後到了過去。
嚴湘眼疾手快,一個彎腰伸手撈起了快要及地的林夏婉,林夏婉瞧著他一臉關切的神情更是怒火中燒,猛地推開他,就徑直一屁股坐在地上,兩行淚就這麽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你不要我便與我直說了,何苦裝死嚇我……”林夏婉哭得越來越委屈,而嚴湘俯下了身來,歎息一聲,一個橫抱就將她整個端起來,擱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自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不讓她再下地胡亂折騰。
“林夏婉,我也未曾想過我會活下來。”他終是開口了,林夏婉的淚珠子算是止住了,她看著嚴湘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放到了自己手中,“這是陳家的東西,我該物歸原主了。”
林夏婉看著手中的東西,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嚴湘,“我親眼看著這斷靈珠碎在我麵前的,怎麽會這樣,它怎麽會完好地在你手中……”
嚴湘回想起那一日,他抱著昏了的林夏婉從陳府往外走,半途被一個人攔住了,這個人就是陳佳瑜。
“她跟我說她手裏有斷靈珠,讓我第二日黃昏後去臨蘇河畔找她。”嚴湘想起那時候他幾乎是想要出手殺了陳佳瑜的,陳佳瑜說出他手裏有斷靈珠的時候,他很意外,卻也隻抱著半信半疑地想法去了。
“你把彌生給了我,卻連她手中的斷靈珠是真是假都不婉楚,嚴湘,你這是下了決心要拋棄我一個人了是吧?”林夏婉斜了他一眼,嚴湘開口想要解釋,卻知道自己是說不過她的,隻好沉默著,林夏婉問道:“她是不是早知道她爹要在斷靈珠上做手腳,所以才偷換下了真的斷靈珠。”
嚴湘點點頭,陳佳瑜告訴他的,她那一日在她爹書房外偷聽了他爹與晉王的對話,知道嚴湘中了遲暮之毒需要斷靈珠,其實本不知道她爹的計謀,隻是怕偷偷拿走被發現才找了一個假的換上去,陰差陽錯到底是保留下真的了。
“我找了你師兄,讓他幫的我,但是你師兄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隻能先試著,我在山洞裏昏睡了足足半月。”嚴湘細細說著,林夏婉聽得很是仔細,臉色也有些不對,“你醒來之後,為什麽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