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荷想過好幾個她與席易王子再次見麵的場景,但從未想過竟然會是在邊疆之地與他相見;她更是沒想到,再見他時,她會是一襲女裝,用著蘇小荷的名字,但她更沒想到,她與他相見,竟然是在這光景,為了這事!
蘇小荷半彎腰站在書坊殿,伽洋子端著厚厚一匹紅布站在她的後頭,過了好一會兒,木司南從裏麵走出來,原本高舉著紅布的伽洋子臉色一變,將端著紅布的手不滿地放下,冷冷撇了撇嘴:“分明就是你們主子請我們來送布,現在倒好,落得我們在這裏瞎等。”
木司南微微一笑,安慰性地揉了揉伽洋子的頭發:“小丫頭,你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伽洋子冷冷一哼,木司南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婚姻大事不可掉以輕心,更別說是席易王子的婚禮,必定要更加謹慎小心。”
伽洋子雖然是不吭聲了,可她臉上的表情卻是鄙視和不屑。蘇小荷抿了抿嘴,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問出口:“木公子,不知是否方便透露下新娘子家的來曆?”
木司南的臉上寫滿了驕傲,他晃了晃腦袋,自豪地開口:“黃聖國紫荊郡主,貌若天仙,高貴大方,素有‘紫荊仙’之稱。”
木司南說得搖頭晃腦,伽洋子還想開口問什麽,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木司南,又在本王子背後說什麽話了。”
伽洋子的臉色立刻變得慌張,木司南連忙抱拳彎腰,原本背對著的蘇小荷連忙轉身,隻見裏麵帷帳之後突然露出一雙白靴,席易王子背著手從裏麵走出,而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身著一襲淡紫色高腰紗擺裙的女子,她淡棕色的長發一半成雲髻一半散下,上好玉質釵成扇形倒扣在女子發髻一側。她的五官很有異國味道,卻又不突兀張揚,她的氣質很內斂平靜,站在席易王子身邊,兩人正真是應了一句成語--金童玉女。
木司南率先開口:“席易王子,紫荊郡主。”
伽洋子連忙也慌張開口:“席易王子,紫荊郡主。”
蘇小荷一直沒吭聲,知道了席易王子與紫荊郡主的視線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才淡淡開口:“在下蘇小荷,給席易王子與紫荊郡主請安。”
紫荊郡主看著蘇小荷微微歪頭,雙眼一挑:“這就是梁家布料鋪的蘇小姐吧?”她的聲音柔柔的卻不膩人,臉上的笑容也很是溫和,“母上非常喜歡你們家的布料,遂這次喜服,說什麽也要用你們家的。”她頓了頓,見蘇小荷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太多變化,又輕輕一點頭,“有勞了。”
伽洋子被帶下去幫紫荊郡主量身測數,蘇小荷便與席易王子坐在正屋等兩人。席易王子一如既往地麵無表情,他的視線落在角落一個盆栽之上,這盆栽是青瓷底座,與這屋子滿滿木質雕刻的盆栽相差甚多,而這盆栽之上,更是隻有一根枯枝,實在是難看至極。
“暖春之時,竟有花葉會枯幹至此。”蘇小荷用杯蓋輕刮茶沫,席易王子收回眼。
“那本就是一死枝,又怎會發芽?”他說在,蘇小荷拿著杯蓋的手一頓,又斂瞎眼。
席易王子也不再說話了,蘇小荷將茶杯拿起,輕抿一口,意料之外,這茶竟不是什麽好茶,卻有一股老舊成苦的味道。
或許是件倒蘇小荷皺眉了,席易王子也跟著放下手中的杯子:“這是舊茶再次曬幹,用冬日收藏的雪水泡製,味苦,卻香。”
這倒是一個稀奇的泡茶法子。蘇小荷挑挑眉,突然想到曾經的一幕,那還是在離國的安凝樓,平安公主神神秘秘地端來一杯茶,悄悄放在她手邊。
蘇小荷的瞳孔瞬間瞪得老大,滿眼防備地瞪著平安公主:“你給我親手泡的茶?”蘇小荷的話裏滿是不可思議。
平安公主狠狠一瞪:“怎麽?”
蘇小荷倒吸一口氣:“下毒了?!”
平安公主把手中的茶杯一丟,惡狠狠地開口:“怎麽?公主之令?蘇嘯夏你膽敢不從!”
蘇小荷真是用命去將這杯茶給喝下,意料之中,這茶的味道又苦又澀,還帶著一股成舊的發黴味,蘇小荷糾結地看著平安公主:“公主你可是用發黴的茶葉泡給我的?”
平安公主狠狠砸了砸她的腦袋:“沒品位。”她冷冷地撇了撇嘴,“這可是舊茶再次曬幹,再用冬日收藏的雪水衝泡而成。味苦卻濃厚,味澀卻不纏嘴。”
蘇小荷將這個比做“平安公主的黑暗料理”,卻沒想到今天在這邊境,竟然也能再一次喝到這茶。她下意識地抬起眼,對麵席易王子依舊望著那顆枯死的盆栽,臉上表情依舊冷若冰霜。
席易王子是記得平安公主的吧,不然這平安公主的習慣,他怎麽會記得?
蘇小荷想自己的表情肯定不是很好看,又過了一會兒,伽洋子扶著紫荊郡主從裏麵走出,席易王子放下手中的茶杯:“測好了?”
伽洋子連忙點頭:“是的。”
席易王子抿了抿嘴,朝蘇小荷招了招手:“好,那你隨我下去吧。”
蘇小荷點頭應許,接過伽洋子手中的尺子,與席易王子走進了裏屋。蘇小荷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讓自己保持專業地測量尺寸,可當她的手拉著尺子圍到席易王子的腰時,她的腦海裏再一次蹦出那日桃花林的場景,蘇小荷手中的尺子一緊,勒得席易王子一疼。
蘇小荷腦子短路了突然開口:“席易王子,你當真是愛紫荊郡主?”
席易王子轉過身,一臉漠然地看著蘇小荷。蘇小荷後悔得隻想咬自己舌頭--她問的這是什麽問題?
可話既然已經出口,便是無法收回,蘇小荷咬咬牙,幹脆再繼續問下去:“席易王子可有心愛的人?”
窗外天色黑了又亮,門外人們走了又來,伽洋子敲著二郎腿坐在樓下,她伸了伸懶腰,一腳攔截住一個想走進來的客人:“喂!小子,今兒個這梁家布料鋪打烊!”
外頭來的客人兩眼一橫,不滿地抱著胳膊:“小屁孩快閃開,別惹得老爺們生氣,倒時候不給你們家做生意。”
伽洋子一哼,說話更是霸道了:“本小姐說了不做生意就是不做生意!你快閃遠點,看得我眼煩!”
“嘿!小丫頭,哪裏有開著大門不做生意的啊?”
“哼!我就是樂意開著門,我就是想曬太陽,怎麽?不行了?你咬我呀!”
伽洋子和人鬥嘴的聲音再一次從樓下響起,蘇小荷無奈地搖搖頭,走到房門口,“咯吱”一聲將房門關上。她的視線落在麵前架起的衣服之上,這是紅色的布鳳衣,上樣式是她設計了幾個晚上才定下的,而上麵的花紋圖案,更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繡上去的。
龍鳳戲珠代表了席易王子與紫荊郡主高貴的地位;盛開牡丹預示著付文與黃聖兩國國泰安康;玫瑰金線盤絲紐扣象征兩人夫妻生活美滿,而現在,蘇小荷繡著的雙圓圖案,則是她這個手工者對兩位心人最誠摯的祝福,祝福二位圓圓滿滿。
雙圓圖案就差一針,蘇小荷的手再一次頓了頓,她深吸一口氣,平安公主蒼白著臉,跪在地上與離皇說:“我已經有了身孕”的樣子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蘇小荷承認,她真的無法把這個雙圓圖案繡完。
嫁衣是伽洋子與木司南連夜送到付文國皇宮裏的,伽洋子回來後,不斷地和蘇小荷說紫荊郡主見到嫁衣時激動的表情:“蘇姐姐,紫荊郡主說這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嫁衣。”
“是麽?”蘇小荷一挑眉,“難道她之前還見過其他嫁衣不成?”
“誒?”伽洋子沒聽出蘇小荷的話裏帶刺。
“嗬嗬,好吧,承蒙紫荊郡主的厚愛,她要真喜歡,下次她的嫁衣,我還幫她做。”
蘇小荷的話音剛落,木司南正好從外頭走進來,他詫異的表情很明顯是聽到了蘇小荷的話,他愣了愣,好一會兒才開口:“蘇小姐真是說話愛開玩笑。”
蘇小荷懶得搭理她,隻是冷冷一哼,木司南知趣地摸了摸鼻子,然後又開口:“席易王子與紫荊郡主為感謝二位,特請兩位參加他們的喜宴。”
“好啊好啊!”
“我不去。”
伽洋子與蘇小荷的聲音同時響起,木司南與伽洋子都好奇地回頭看著厲聲開口的蘇小荷,她煩躁地甩袖子扭頭就想走,伽洋子連忙拉住了她。
伽洋子可憐兮兮地看著蘇小荷,蘇小荷更加煩躁了:“付文國王子與黃聖國郡主的成親裏,關我這個離國小老百姓什麽事情?我想睡覺!”
“蘇小姐,紫荊郡主可是再三叮囑我一定要帶你去,她非常喜歡你做的鳳衣。”
“所以呢?”蘇小荷一下搶過木司南的話,“謝謝紫荊郡主的厚愛,小的無福消受。”
蘇小荷離開的步伐異常堅定,她的氣場嚇到了柔聲的木司南,木司南愣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趴在伽洋子身邊問道:“伽洋子,蘇小姐是不是暗戀席易王子啊?”
“我覺得很有可能誒,我和蘇姐姐在一起這麽久了,從來沒見過她有太大情緒波動,可是自從見了席易王子之後,姐姐就一直鬱鬱寡歡的,會不會是姐姐喜歡席易王子,可是席易王子已經有了婚約,所以她就難受了啊?”伽洋子跟著小聲說著,接著,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又深深歎了口氣,滿臉可憐地看著蘇小荷的背影......
最後的最後,蘇小荷還是來到了席易王子與紫荊郡主的婚禮。而且,她還特意穿著一件大紅的衣裳,帶著最華麗的魚尾釵,畫著淡妝,昂首挺胸地走上轎子。坐在她對麵的伽洋子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手:“蘇姐姐,我們這可是去參加喜宴不是自己去拜堂,你穿成這樣......”她頓了頓,“哎,算了,姐姐你可千萬要克製住自己,別搶婚啊。”
蘇小荷冷冷一哼,故意不去解釋,果然,等在城門口的木司南看到蘇小荷時,跟著倒吸一口氣。伽洋子焦急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他跟著無奈地聳聳肩,看著兩人焦慮又不敢開口的樣子,蘇小荷的心裏沒由得開心。
想和她蘇小荷鬥?你們還嫩了點!
轎子一路來到付文國皇宮,蘇小荷與伽洋子見過席易王子與紫荊郡主後,鑒於婚禮在三天後舉行,兩人便被安排住到瀏月閣小住,而四周住著的,則同是前來參加喜宴的其他國家的權貴們。
伽洋子已經一天沒見人影了,蘇小荷用腳趾頭來想,也知道是和木司南去鬼混了。聽木司南說,離皇也來參加喜宴了,已經到了,被安排在了明英殿,靠近席易王子住的書坊殿。
伽洋子一聽到這話時,便死活要木司南帶她去見識見識離皇,說是難得可以距離離皇這麽近。
蘇小荷對離皇可是一丟丟的興趣都沒有,用不舒服的借口打發走了兩人,她便又無所事事地坐在瀏月閣門口,她猶猶豫豫的,最後目光還是落在了遠處。
蘇小荷鼓起勇氣跑到紫凝樓,這是紫荊郡主在付文皇宮住的地方,此時紫荊郡主正與席易王子在書坊殿,這裏空空如也,下人們都在幹自己的事情。她深吸一口氣,推開正屋大門,果然,裏麵一件繁華紅色嫁衣正靜靜掛在正中央,上麵是她親手手工一針一線繡製出的圖案。
魚尾釵被蘇小荷從頭上取下,她緊握著發釵,對準了這嫁衣。蘇小荷很清楚,如果她狠心一用力,這嫁衣便會被她手中尖銳的釵尾給刺破。
蘇小荷此時滿心都是恨,平安公主的樣子不斷在她心裏冒出,她與席易王子在桃花林擁吻的樣子;她被離皇訓斥脆弱的樣子;她提到席易王子甜蜜卻又痛苦的樣子,蘇小荷的手落在這嫁衣上,剛想狠狠戳下,接著一個身影突然從門外闖進,一把把她撲倒在一旁。
蘇小荷手中的魚尾釵尾戳進了來人的胳膊裏,來人倒吸一口氣,一抹鮮紅色從傷口中流出,終於換回了蘇小荷的一點理智。
天啊!蘇小荷搖了搖頭,她剛剛在做什麽?這可是要砍頭的死罪啊!
來人歪著腦袋看著還在發呆中的蘇小荷,然後起身,也跟著把她拉起,他的聲音充滿了玩笑:“果然,我就猜到,到紫凝樓來能看到好戲。”來人笑了笑,“姑娘,你這是想毀了這嫁衣嗎?”
蘇小荷隻覺得這聲音是無比的耳熟,她猛然回頭,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正笑嘻嘻地看著她,她隻覺得全身血液在一瞬間都沸騰了,她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而對麵人隻當她是被當場幹壞事抓包不知道怎麽開口,便繼續逗趣著:“剛剛我在路上聽到一男一女對話,說是有一個女的喜歡席易王子喜歡得發瘋,還說怕這女子會做出什麽出格的瘋狂事情來。果然,我才是一到紫凝樓,便見到了你。”他說著,頓了頓,“姑娘,你就是他們口中,那個喜歡席易王子喜歡得發瘋了的女子吧?”
對方滔滔不絕地講著,蘇小荷依舊處於呆愣中沒有回答,對麵人無奈地搖搖頭,繼續說:“姑娘別緊張,我是不會說出去的,畢竟是為愛所困,也不羞恥。”他頓了頓,繼續說,“不過姑娘,席易王子馬上就要成親了,你這麽喜歡他也無濟於事,不如你換個目標?喜歡喜歡我?我現在可是還沒有家室的哦。”
這說話的人有一雙好看的丹鳳眼,這麽一笑,眼睛更是像帶了電般,閃得要命。蘇小荷無奈地撇撇嘴:“傅傾聖,你是不是見到每一個女的,都要這麽調情一番?”
“哎呀!姑娘,你竟然認識我,你叫什麽名字?”
傅傾聖驚訝地看著蘇小荷,蘇小荷這才想起如今自己穿的是女裝,傅傾聖並不認識,她頓了頓,輕輕一咳:“傅大將軍久負盛名,人間早已流傳各種將軍的畫冊,所以小女子知道大將軍,也不為奇怪。”她解釋道,然後想了想,繼續開口,“在下小荷。”
蘇小荷和傅傾聖並肩坐在瀏月閣的屋頂,接著便見木司南帶著伽洋子從外頭走進來,又過了幾秒,伽洋子瘋一般衝出門,對著站在門口的木司南大喊:“啊啊啊啊!姐姐不見了!姐姐不見了!救命啊!!!”然後又見原本悠然自得的木司南臉色一下變得難看驚悚,他跟著發瘋了般抓著伽洋子的胳膊就往外跑:“完了完了,你姐姐會不會想不開,跑去向席易王子表白,或者向紫荊郡主攤牌啥的吧?完了完了,我們一定要在她幹出這傻逼事情之前阻止她啊!”
才是三秒鍾,兩人飛奔的身影瞬間在蘇小荷的視線中消失不見,蘇小荷無語地咽了咽口水,一旁傅傾聖卻哈哈大笑出聲:“你的朋友都這麽逗嗎?”
蘇小荷撇撇嘴,反擊道:“隨身保護離皇的工作都這麽輕鬆嗎?”
傅傾聖聳聳肩,伸手指著遠處,蘇小荷好奇地湊過腦袋,隻見前麵一片參差不齊的都是皇宮的屋頂,實在沒什麽特別。
見蘇小荷還沒有明白,傅傾聖無奈地歎了口氣,抓著她的手往前一指:“看到那片黃色屋頂沒?”他頓了頓,“那就是明英殿,離皇住的地方。”蘇小荷還是不明白地看著傅傾聖,傅傾聖用手狠狠敲了敲她的腦袋。
“小荷你怎麽這麽笨?我現在坐在這裏,就可以看到明英殿,就可以隨時掌握離皇安全問題。”他說著,接著朝著蘇小荷嘿嘿一笑,“所以,我可是在堅守崗位之中喲!”
蘇小荷簡直要朝他身上潑涼水了,她無語地哼了哼,爬下屋頂,想回屋去睡個回籠覺,不料傅傾聖跟著也跳了下來,還跟著她往屋子裏走,蘇小荷懊惱地回頭看著他,一臉地不明白,傅傾聖聳聳肩攤攤手。
“小荷,我是怕你一激動,又去幹什麽不該幹的事情,所以我要跟著你。”他說著,順便又晃了晃自己受傷的手背,“而且吧,我這手是你坑的,你得負責。”
“負責?”蘇小荷一挑眉,“你要我怎麽負責?娶你了?”她故意嗆傅傾聖,卻沒想到他竟然樂在其中。
“你要想娶我我倒是不介意。”傅傾聖笑得好不開心,“可我還是要跟著你,我怕你做傻事。”
這人還真是一根死腦筋到底,之前的她怎麽沒發現?
蘇小荷無奈地撇撇嘴,繼續說:“我現在要去睡覺。”
傅傾聖連忙點點頭:“我跟你一起睡。”
蘇小荷倒吸一口氣:“我要去洗澡。”
傅傾聖繼續點頭:“一起,我正好昨晚也沒洗。”
蘇小荷撇撇嘴:“那如果我要如廁呢?”
傅傾聖一挑眉:“我好像也有點想了。”
......
......
蘇小荷要收回之前的那句話,傅傾聖不是這麽死腦筋,而是怎麽這麽沒臉皮。她氣急敗壞地抓著傅傾聖的胳膊:“你這人,是不是對誰說話都這麽調戲?”她分明是要生氣的,可不知道為什麽,話說出口,竟然帶著一股撒嬌抱怨的味道。
傅傾聖看著她的眼神寓意深長,蘇小荷還想解釋,卻越解釋越亂,末了,傅傾聖往後退一步,一臉正經地看著她:“我覺得,小荷姑娘,你對我有意思。”
他說著,陽光逆著射進屋子,傅傾聖說著這欠扁的話,而又嚴肅認真的神情,竟然讓蘇小荷覺得熟悉,像極了小時候一個所謂的“好師兄”,每次和她說話的樣子。傅傾聖見蘇小荷沒有開口,繼續說道:“小荷姑娘,你不能這樣。姑娘應當潔身自好。”他頓了頓,突然嘴巴咧開老大,“但是如果你要堅持,那小的隻好從了。”傅傾聖說著閉上眼睛,一幅要上火場,任君處理的樣子,
蘇小荷氣得牙癢癢,接著隻聽見屋內傳來一聲慘叫聲,再接著,蘇小荷一臉開心地走出大門,她的身後,傅傾聖紅腫著一隻眼,氣急敗壞地吼著她的名字。
蘇小荷被傅傾聖抓著去請客吃飯,說是要當什麽醫療費用。吝嗇如蘇小荷,竟然絲毫不惱,她雙手一揮,直接灑下重金請傅傾聖去最貴的酒樓吃黑紅三剁。
她心情好,尤其是看到傅傾聖這一臉憋屈小媳婦樣,蘇小荷沒由地開心起來,請吃一盤黑紅三剁算什麽?就算是讓她請吃十盤,她也樂意。
蘇小荷樂嗬嗬地看著傅傾聖紅腫的眼睛,接著,隻見傅傾聖突然臉色一白,跟著捂著嘴衝了出去,蘇小荷驚訝地看著隻動了一筷子的黑紅三剁,她連忙衝出去,傅傾聖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激動地大喊:“水,水水!我要水!!”他的眼珠瞪大老大,蘇小荷從來沒見過他這麽驚慌的樣子,哪怕是麵對離皇,或者是站在沙場上,“小荷快給我水啊!辣死我了!!”
半個時辰後,在整條街上的人都被吼叫聲震得好奇探出腦袋後;在酒樓老板嚇得直接賠償蘇小荷與傅傾聖十盤黑紅三剁後;當這十盤黑紅三剁都被傅傾聖直接倒垃圾桶後,傅傾聖一臉青紫地抱著胳膊走出酒樓大門,蘇小荷憋著笑跟在他的身後。
路邊還有人不斷地朝著傅傾聖指指點點,他劍眉一橫,目光冷冷掃過一行人,最後落在身旁一臉淡然的蘇小荷身上:“想笑你就笑,憋著小心內傷。”
蘇小荷“爽朗”的爆笑聲震徹街道,導致付文國有很長一段時間流傳著一個故事,是關於黑紅三剁的--說是一天街上來了一男一女兩個怪人,男子吃了一口黑紅三剁,接著猛然衝出酒樓,連連大吼,聲音雄厚無比;而那女子,則跟在男子身後大聲哈哈笑,聲音銀鈴悅耳,中氣十足。所以黑紅三剁,不但好吃,而且還能長人力氣。而這個傳說,在千年後,流傳到國外,演變成了一個水手吃菠菜能變得力大無窮的故事,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自從傅傾聖被蘇小荷辣得半死後,他似乎更賴上了蘇小荷。至少伽洋子是這麽想的,她每天出瀏月閣,便能見到傅傾聖一臉陽光燦爛地朝她揮揮手:“伽姑娘早上好。”
“傅大將軍。”伽洋子禮節性地朝他俯身萬福,“又來等姐姐嗎?”
傅傾聖點點頭:“姑娘是去見木司將領嗎?”
伽洋子也點點頭,再次俯了俯身萬福道:“在下先行一步。”
傅傾聖連忙側身讓伽洋子走去,伽洋子滿臉感歎地搖搖頭,心裏隻想這傅大將軍是多麽的苦命。他每日定時站在瀏月閣門口等蘇小荷,卻不知蘇小荷的心裏隻有席易王子。隻是伽洋子不知道的是,傅傾聖也每日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歎息,心想這女子是多麽的可憐,年紀輕輕,竟然就喜歡上比她大一輪的木司南......
傅傾聖還在傷感伽洋子的未來之中,蘇小荷正好從裏麵走出,伸手敲了敲他的腦袋:“在發呆做什麽?”
“傷感伽姑娘的未來。”傅傾聖想都沒想便接到。
“傷感她的未來做什麽?”蘇小荷無語地撇撇嘴,“你要是實在閑得無聊,不如去守著離皇,你這樣天天玩忽職守,也不怕離皇一生氣,撤了你大將軍的名號?”
傅傾聖一聽這話,竟然馬上來了興致:“若我真被撤了這名號,倒也落了個清淨。我便可以天天遊山玩水,以海為靠,以山為家,不再穿這金盔厚甲,不再揮這銀鋒利劍,兩袖輕**,悠閑自得,豈不美哉?”他玩笑卻又認真的表情讓蘇小荷久久呆愣,傅傾聖嘴角翹起一個淡淡的弧度,挑挑眉,“若我一日真如此,小荷姑娘可願拋下這布料鋪的生意,與我遊山玩水,以海為靠,以山為家?”
傅傾聖的眼裏閃爍著蘇小荷從未見過的光芒,竟然她覺得一直喧鬧的心在這一刻莫名地沉寂了下來,她的心裏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對她喊著什麽,蘇小荷聽不見,隻覺得心弦突然被撥動了一下,隻能用傻笑來掩蓋。
“傅大將軍這是在向小女子求婚嗎?”
“如果你這麽想,在下也不會否定的。”
傅傾聖的話半開玩笑半認真,嘴邊的笑容映著這滿園春色甚是好看,蘇小荷扭過頭,看著遠處開得正好的花朵,忽而莞爾一笑:“若有一日,傅大將軍真如所說,拋下名利盔甲,放浪一生與山水之間,那小荷必定舍身相赴,且不說是大海高山,就是火海刀山,也在所不辭。”
“小荷姑娘,這可是你說的哦。”
“誒?”
傅傾聖的音調突然變得玩味,整個溫柔纏綿的氣氛一瞬間變得充滿了陰謀感,蘇小荷錯愕地抬頭,她呆萌的雙眼對上了他壞笑的眸子,一種不好的預感在蘇小荷心裏蔓延開來。
果然,傅傾聖自動把蘇小荷說的“舍身相赴”,與“有福共享、有難同當”劃上了等號,當然,如果要細說的話,是蘇小荷的“福”,可與他同享;而他的“難”,蘇小荷得同當。
就像此時,四月十六,是席易王子與紫荊郡主大婚的大喜日子。
傅傾聖作為離皇的貼身保護大將軍,被安排在靠近離皇坐席旁的圓桌之上,以方便保護離皇的安全,而蘇小荷,不但大清早就被人從被子裏拖起,此時也被安排坐在了傅傾聖的身邊。
蘇小荷就不高興了,她向來不是愛出風頭的人,此時做得離離皇這麽近,先不說萬一她被認出來了怎麽辦,就算她沒被認出,她必須坐有坐相、吃有吃相。
“傅傾聖,你把我拉到這裏坐,是在逗我玩的對吧?”蘇小荷挑挑眉,一臉地不可置信。
不料傅傾聖卻大方地點點頭:“確實,逗你玩。”他抿抿嘴,“我一個人坐這多無聊,沒有你在這裏逗逗,我都快要睡著了。”
“喂,這是你的職責所在好麽。”
“可是,小荷姑娘不是也親口答應,‘舍身相赴’於在下嗎?”傅傾聖一挑眉,蘇小荷語澀。
好吧,陪就陪吧,隻是現在,明明是蘇小荷的大雞腿,怎麽落到傅傾聖的碗裏了?
傅傾聖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蘇小荷,好像是她做了什麽大壞事一般:“你在說什麽?我們不是說好了,有福同享的嗎?我不過就吃了一個大雞腿啊!”他搖搖頭,看著蘇小荷一臉不滿的樣子,又把雞腿往她碗裏一丟,“好了好了,你要不高興,這雞腿你拿回去就是了。”他歎了口氣,聲音充滿了無奈何歎息,“哎......還說什麽舍身相赴呢,真是傷透了我的心啊......”
傅傾聖還在一旁感歎著,蘇小荷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盤中的雞腿,這雞腿不僅個大,皮更是炸得金黃,上麵有一層薄油而又不膩,一看味道肯定很好。但這一切美好,都被這一個咬了大口的缺口給硬生生抹殺,而這罪魁禍首竟然還撐著腦袋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傅!傾!聖!”蘇小荷咬牙切齒地低吼著。
“啊!參見付文王。”蘇小荷話音還沒落,傅傾聖便輕喊出聲,他一本正經地站起,畢恭畢敬地朝著前麵抱拳鞠躬,蘇小荷也連忙回頭,隻見席易王子正一身紅袍地站在她的身後,居高臨下地看著還在呆愣中的她。
蘇小荷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傅傾聖連忙拽著她的衣領將她提起:“還請付文王諒解,小荷姑娘精神不是很好,總是慢半拍。”他解釋著,蘇小荷杏眼大瞪,剛想解釋,席易王子卻接著開口。
“無妨。”付文王微微一笑。
“恭喜付文王,今日可是付文國的大喜日子。”傅傾聖接著舉起酒杯,先敬了付文王一杯。
“多謝傅大將軍吉言。”付文王的杯中酒隻喝了一半。
而與此同時,紫凝樓前,圍觀的人群中突然響起了**聲,接著隻見穿著鳳冠紅衣的紫荊郡主婷婷而立,由喜娘扶著,走出紫凝樓。
喜娘的嘴角都是笑,她扶著紫荊郡主上了花轎,再大聲喊了一句“起轎”,席易王子騎上紅花馬,“籲”地一聲,朝著書坊殿走去。
而當一隊人馬走到書坊殿門口時,蘇小荷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景象,紫荊郡主被紅蓋頭遮著,精致的紅衣完美地勾勒出了她的身材,她纖纖玉手提著紅花綢緞的一頭,另一頭,席易王子緊緊拽著紅綢,背對著眾人,望著麵前的紫荊郡主。
蘇小荷見不到席易王子的臉,隻覺得這兩人在此時,看上去是如此般配,如此深愛對方。她都沒注意到,她的手已然將椅背上的紅布摳破,若不是傅傾聖悄悄抓住了她的手指,她定要將這木質的椅背,也給扣出一個大窟窿。
傅傾聖打趣的聲音從蘇小荷頭頂傳來:“小荷姑娘看上去很不喜歡這場大婚喜宴。”他頓了頓,聲音突然變得嚴肅,“難道伽姑娘與木司將領的話是真的,小荷姑娘喜歡席易王子?”
“本姑娘的眼光沒有那麽差。”蘇小荷冷冷一哼,見著席易王子拉著紅綢,帶著紫荊郡主慢慢走進書坊殿,裏麵付文國王與付文皇後正微笑地正襟危坐在椅子之上,接著便是“一拜天地”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都是欣喜的樣子,唯獨蘇小荷,她用盡了所有力氣,也無法真心給這兩位新人送上祝福。蘇小荷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抱著眼不見為淨的態度,與傅傾聖打了個招呼,以“上茅廁”為由,悄悄溜了出去,跑到後院吹風。
夜晚的風涼颼颼的,蘇小荷歎了口氣,接著幹脆往草地上一躺,看著天空,數著滿天繁星玩。
她隻在想,席易王子今晚抱著滿懷軟玉之時,會不會想到平安公主,哪怕隻有一絲一毫。可她轉念又想,即使席易王子想了平安公主,那又如何?他們兩此生已然是不可能了。蘇小荷突然覺得滿心的不平,為平安公主不平。
夜晚的空氣明明是涼,她卻莫名覺得透不過氣。她站起身,回頭看著書坊殿一片喜悅的紅,轉身想繼續往深處走一點,卻突然一個身影從黑暗中冒出,狠狠將她撞到在地,那個身影慌慌張張的,卻在這零星的燭光中,讓蘇小荷覺得異常的熟悉。一個大膽的念頭從她心裏默默竄起,她想都沒想,拔開腿就往黑影消失的方向衝去。
可奇怪的是,黑影跑到禦花園後便突然不見,蘇小荷迷茫地站在禦花園中四周張望,再過幾秒,一片喧鬧聲從四周傳來,一群士兵悉悉索索地從大堂衝出來,再接著,一束光打在蘇小荷的臉上,蘇小荷下意識地往裏麵躲了躲,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抓到刺客了!”再接著,一群人猛然撲向蘇小荷。
幾把劍在燭光的照射下閃著明晃晃的銀色在蘇小荷眼前晃悠,她連忙站定不敢動,任憑士兵們將她抓住,接著,隻見紫荊郡主被人扶著顫巍巍地從外麵走進,她的紅蓋頭已然被摘去,臉色蒼白像是受到了巨大驚訝的樣子,她的胳膊處還包著簡單的白紗,上麵已然被鮮血浸透。
紫荊郡主看著蘇小荷的樣子盯了許久,然後搖搖頭:“我不確定是不是她,我剛剛沒看清,太可怕了。”紫荊郡主的聲音糯糯的。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蘇小荷的身上。蘇小荷跟著就明白了什麽事情--紫荊郡主在拜堂時遭刺客暗算,被傷到了胳膊,而刺客逃亡的方向又正好是禦花園,所以眾人追到禦花園,見到在這裏休息的蘇小荷,便直接把她抓住,誤當成刺客了。
原來一些都是誤會,蘇小荷下意識地鬆了口氣:“我不是刺客。”她說著,剛想指向右後方黑影逃跑的方向,可她的手一頓,突然想到那個黑影熟悉的身影......
“我剛剛看到了一個黑影往這個方向跑去!這邊--我確定!”蘇小荷指著左後方,麵前付文國國王滿眼的疑慮,朝身後揮了揮手,接著一群士兵整齊地朝著蘇小荷指的方向搜查過去。
蘇小荷在心裏默默祈禱刺客不要被抓住,果然,過了小半個時辰後,一個士兵從遠處跑回來,雙拳一抱:“回報國王,四周都查過了,沒有刺客的影子。”
蘇小荷下意識地鬆了口氣,卻不料架在她脖子上的銀劍靠著她脖子更近了:“賊喊捉賊!”付文國國王厲聲喝道,“抓起來!”
“喂!我是席易王子與紫荊郡主的喜服師傅啊!我怎麽可能是刺客!”蘇小荷氣急敗壞地吼著,可付文國國王絲毫不聽她的解釋,眼看著她就要被拖走了,跟著來看熱鬧的木司南和伽洋子連忙喊住了她。
見木司南也認識蘇小荷,付文王的表情鬆了一點,蘇小荷跟著鬆了一口氣,心想木司南和伽洋子如此了解自己,肯定會替自己說話。可不料,木司南看著蘇小荷的眼神很是奇怪,蘇小荷心裏申請一個不好的預感,果然伽洋子驚訝又焦急地開口:“姐姐,你當真去和紫荊郡主搶親了?”
蘇小荷大張著嘴,一下子不知道怎麽開口,木司南更急著道:“姑娘,我們都知道你喜歡席易王子,可是這......這天意不可違呀!哎!”
這樣可好,原本隻是眾人的猜測,如今經過木司南與伽洋子的話,瞬間成了鐵證。蘇小荷隻能在心底大喊:這兩個豬一樣的隊員,而麵前,付文國王想都沒想直接大吼一聲:“押走!”
眼看著蘇小荷就要被士兵們押送得越走越遠了,眼前突然出現一個身影,攔截下了押送她的軍隊。
“傅傾聖!”蘇小荷激動地大叫,“救星啊!”
傅傾聖耍酷地扭了扭腦袋,用手輕挑額前的劉海:“娘子別叫,為夫這就要救你。”他湊過腦袋,趴在蘇小荷耳邊輕說著。接著,就隻見他拿出腰間的將軍令牌:“在下離國大將軍傅傾聖。”他對著押著蘇小荷的士兵們說著,士兵們連忙齊齊單膝跪下。
“參加傅大將軍。”看著士兵們畢恭畢敬的樣子,別提傅傾聖笑得多得意。
蘇小荷也很配合地表現出一幅小媳婦樣,可憐兮兮地看著傅傾聖向他求助,他果然很霸氣地朝著蘇小荷走過去,當著所有士兵的麵,一把將她摟住:“你們認錯人了,這姑娘是我賤內,你們是否抓錯人了?”
傅傾聖摟著蘇小荷的腰,樣子熟練又享受。蘇小荷隻覺得臉上一陣火燒,傅傾聖摟著她的胳膊讓她很是心跳加速。可她表麵上還維持著淡定享受的樣子,並且還把腦袋歪著故意斜靠在他的肩膀上,在外人看來,他兩可真是一對恩愛夫妻。
士兵們看著兩人的樣子麵麵相覷,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抓著蘇小荷的手鬆了一鬆。蘇小荷心裏立刻喜悅了起來,可沒想到,再下一秒,一個黑色紗網從天而降,她與傅傾聖的尖叫聲同時響起......
五分鍾前,蘇小荷還站在寬廣的草坪之上;而這五分鍾之後,她便被關在了地牢之中,蘇小荷抱著腿一臉無表情地看著麵前,她身邊傅傾聖歎了口氣,撞了撞她的胳膊:“喂,你怎麽不說話啊。”
蘇小荷挑挑眉:“傅大將軍,我真以為你可以把我救出去的。”
傅傾聖點點頭:“我也以為。”
蘇小荷懊惱地歎了口氣:“可為什麽現在我們成這樣了?”
傅傾聖抿抿嘴:“也許是他們把我當成同謀了?”
“你確定是也許是?”
“......好吧,他們就是把我當同謀了。”
傅傾聖一臉小媳婦委屈樣坐在蘇小荷的身邊,蘇小荷在十分鍾內歎息第一百次後,傅傾聖終於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跟著歎息起來。
“要不,我們逃吧?”傅傾聖突然開口,蘇小荷一愣。
“怎麽逃?”蘇小荷奇怪地問,傅傾聖神秘一笑。
付文國皇宮的監牢從沒現在這個熱鬧,重犯傅傾聖突然鬧肚子疼,臉色蒼白,口吐白沫。一旁的蘇小荷哭得撕心裂肺,不斷地喊著看守大人的大名。看守大人這下犯難了,他要是放這重犯出去尋醫,自己肯定死罪難逃;可這重犯又是離國的大將軍,若在付文王正式下旨之前他有什麽好歹,自己肯定依舊是死罪難逃。
看守大人猶猶豫豫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蘇小荷哭得眼睛都紅腫了,她纖細的手緊緊扣著看守大人的胳膊:“你沒看到他都要疼死了嗎?萬一傅大將軍有什麽好歹,你這小命擔當的起碼?!”
看守大人被蘇小荷這氣勢嚇到了,連忙招呼了一行士兵來架起傅傾聖就往外走。傅傾聖“哎喲哎喲”的掙脫開眾人的手,順勢一溜靠在蘇小荷的胳膊上,旁人見著就要來扶,蘇小荷連忙厲聲製止:“你們這些粗手粗腳的家夥,萬一碰壞了傅大將軍怎麽辦?”
“傅大將軍又不是泥人,還怕這麽碰壞?”看守大人小聲嘀咕道,“再說不拉著你們,萬一你們跑了怎麽辦?”
“大人,你這是不相信我們的人品了?”
“當然不信了。”
看守大人想都沒想就反駁,蘇小荷一聽這話,立馬來氣了:“大人!說話要有證據啊!先不說我們想不想逃,就算我們想逃,大人您看看傅大將軍這樣子,他能逃得了嗎?您在看看我這樣子,我這麽柔弱女子,能扛得了傅大將軍一起逃嗎?”蘇小荷邊說邊裝出一副柔弱的樣子,看守大人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過了好一會兒,看守大人才艱難地吞了吞口水。
“姑娘,你剛說的,可是柔弱二字?”
傅傾聖發誓,他真的是憋著氣不讓自己笑的,可到最後,他還是沒能忍住。蘇小荷架著他的胳膊開始發抖,她竭盡全力想按住他不讓他笑得顫抖被發現,可最後,她還是沒能成功。
眼看著看守大人就要發現傅傾聖的異常了,蘇小荷心裏一慌,傅傾聖低沉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小荷你聽我的,我數三下,你撒腿就跑。”
蘇小荷錯愕地抬起眼看著傅傾聖,他的雙眸在銀色月光下異常的好看。蘇小荷莫名覺得心安,在堅定地點點頭,抱著與傅傾聖一起“逃跑浪跡天涯”的心情......
“一、二----”
!!!
這什麽情況?傅傾聖隻喊了兩下,人就跑了?!先跑了?!飛奔而逃了?!
蘇小荷目瞪口呆地看著前麵頭也不回的身影,接著看守大人大喝一聲,士兵們氣勢衝衝地將蘇小荷撲倒在地,不過十秒鍾,蘇小荷如被捆的粽子般,被眾人抬回了監獄。
蘇小荷就懊惱了,怎麽她接觸的男人都這樣?她還記得小時候的何爾翎,也是這般有一個“偷跑計劃”,最後她做了“偷”,他做了“跑”。沒想到這個傅傾聖居然與何爾翎如出一轍,直接將她丟下,自己一個人倒先溜了。
天啊!蘇小荷鬱悶地看著黑乎乎的監獄,她蘇小荷逃過了黃二丫的溫柔鄉;閃過唐老先生的戒尺嚴規;拚過了無數次沙場惡戰;躲過了離國的無人地牢,最後竟然要在這莫名其妙的付文國監牢裏死去!
而且,不是嚇死的,不是黑死的,竟然是被餓死的!是的!她蘇小荷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唯一一個雞腿還被傅傾聖那個壞人給咬了一口,她真的好餓啊......蘇小荷覺得若千年後,世人要寫一個“千種奇特死法”,她必定能首當其衝。
蘇小荷苦笑了一下,隻覺得現在真的不是一個可以自己打趣自己的時候。她絕望地靠在牆上,心想著該如何讓自己不要這麽餓,眼前突然出現一道光芒。
這場景很熟悉,像極了當初她在離國地牢時,傅傾聖突然推開地牢大門,那個時候,清晨第一縷陽光灑進來也是如此的耀眼。
“喂!咱可以走了!”
外麵有人喊著蘇小荷的名字,硬生生地打斷了蘇小荷的回憶。她一愣,突然又想起,之前在地牢時,傅傾聖也是這麽喊著自己的--喂!蘇嘯夏,快走啦!
連這場景都這麽像!蘇小荷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隻是在感慨著自己這餓暈到都出幻覺了,她無奈地閉上眼睛,一幅絕望到死的表情,直到突然身下一空,一雙胳膊將她懸空抱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欠扁得不能再欠扁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姑娘,你這是愛上監獄,不想走了嗎?”
蘇小荷猛然睜開眼,傅傾聖一臉溫柔地看著她,蘇小荷的胳膊還下意識地勾著他的脖子,動作是說不清的曖昧。一瞬間,蘇小荷的心跳如沸騰了般不斷地跳躍,泡泡畫作心型在她心底不停翻滾,傅傾聖帥氣地抱著她大步走出監獄,而她則一直呆呆地看著他的下巴。
這是蘇小荷第一次發現,傅傾聖的下巴竟然是如此的好看,微瘦卻又不尖,棱角分明的,充滿了硬漢銳氣。蘇小荷不僅看得有些發呆,直到傅傾聖的聲音再次傳來:“怎麽這麽重啊…..小荷姑娘你確定你是一天沒吃飯嗎?”
蘇小荷突然覺得,傅傾聖的下巴又醜又難看,長在這個世界上,分明就是侮辱觀眾的眼睛,所以抱著“為民除害”的想法,她直接一個拳頭,狠狠砸向了這個惹人厭的下巴......
明英殿內,傅傾聖正拿著毛巾敷著下巴,他惡狠狠地看著麵前正對雞腿大快朵頤的蘇小荷,蘇小荷舉著雞腿裝傻嘿嘿一笑:“好吃!”她的嘴角都故意叼著一塊雞皮,傅傾聖惡心地扭過頭,不忍去看她的樣子。
當最後,蘇小荷“吧唧吧唧”地把盤子裏所有雞腿都吃完時,傅傾聖也已經離開了明英殿,蘇小荷放下盤子走出門,隻見伽洋子正站在門口看著自己:“蘇姐姐。”伽洋子一下子撲到了蘇小荷的懷裏。
“伽洋子,你竟然背叛我!”
“蘇姐姐,傅大將軍對你是真愛呀!”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蘇小荷瞬間呆愣在了原地。
“伽洋子,你腦子都裝了什麽東西?”
“姐姐,是傅大將軍親口說的呢!”
親口說的?不知怎麽,聽到這話後,蘇小荷竟然覺得心裏莫名地害羞了起來,伽洋子卻沒發現蘇小荷的異樣,她繼續說道:“傅大將軍可是站在所有人的麵前,大聲說,他打包票這事情一定不是你做的,說你肯定沒這麽聰明,做得出行刺這事情。”伽洋子歎了口氣,“姐姐你可知道,傅大將軍說這話的時候,那表情,堅定的樣子,他如此信任你,一定要將你保釋出來,簡直太感人了!”
蘇小荷僵硬著嘴角扯了扯,原本還欣喜的心情瞬間跌入穀底,她如一陣風般衝出去。
而與此同時,正騎著馬,率領大軍隊護著離皇回明英殿的傅傾聖突然打了一個大噴嚏。他下意識皺皺眉,用手擦了擦鼻子,接著,便聽見一個千裏傳音--傅傾聖,你這個賤人,老娘恨你!
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傅傾聖挑挑眉,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可四周的士兵們都低頭繼續往前走,好像沒人聽到這聲音般。難道是幻覺?傅傾聖奇怪地搖搖頭,繼續騎著馬往前。
一場好好的成婚喜宴因為一個莫名的刺客而毀掉,紫荊郡主胳膊受傷驚嚇過度直直喊著要回黃聖國,黃聖國國王大發雷霆,直喊著付文國太不尊重人,一氣之下,將紫荊郡主帶回,原本結誼的兩國瞬間成為陌路人。
白白失去了一個兒媳婦事小,少了一個結誼國事大,付文國國王一氣之下將矛頭直指離國,離皇跟著一怒,將所有責任全部推到寫下保證書,說“責任肯定不在小荷姑娘”從而放出蘇小荷這個疑似嫌疑犯的傅傾聖身上。
而此時,所有問題的核心傅傾聖正翹著二郎腿優哉遊哉地坐在瀏月閣的屋頂之上,他的一旁蘇小荷憂心忡忡地看著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傅傾聖,你當真不擔心刺客的事情嗎?現在付文國王和離皇可都盯著你呀。”她頓了頓,然後又開口,“這刺客一天不抓住,一天他們就不會放下對你的戒備。”
“小荷姑娘這可是在為我擔心?”傅傾聖突然說話,蘇小荷一愣。
“有小荷姑娘的擔心,在下就沒事啦!”傅傾聖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貧嘴,蘇小荷坐在屋頂上,看著他,有些失神。
之前在軍隊,她怎麽沒覺得傅傾聖是個如此愛耍寶的人?
“小荷姑娘莫不是看在下太帥,愛上在下了吧?”
“傅傾聖,你想多了。”蘇小荷說著扭過腦袋,傅傾聖輕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小荷你說實話,你當真不是刺客?”
蘇小荷聽到傅傾聖這麽一問,冷冷一笑:“我如某人所說的又笨又蠢,怎麽可能當得了刺客?”
傅傾聖一聽,知道她是在損自己,但他也不惱,依舊哈哈大笑:“那就是了,那我還怕什麽?我又沒有辦錯事,放的是好人。”
他話雖然是這麽說,但蘇小荷直覺覺得這事沒這麽簡單就能解決。一國之君如離皇和付文國國王,他們怎麽可能如此輕而易舉地就將傅傾聖給放了?
可看著傅傾聖這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蘇小荷輕輕歎了口氣,隻覺得當事人都不在乎,那麽她又在這裏瞎操心什麽。夜晚的風吹得有些冷,也不知道是真的風寒了還是她心情不算好。蘇小荷抱緊了雙臂,轉身就要跳下屋頂,傅傾聖的聲音突然又在身後響起,這一次,他的聲音嚴肅至極。
“小荷姑娘,刺客到底是誰。”
傅傾聖這話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蘇小荷下屋頂的腿一軟,差點摔了下去,但她還是保持著鎮定:“我不知道。”
傅傾聖沒有吭聲,隻是將嘴裏叼著的狗尾巴草往旁邊一放,繼續開口:“哦?你確定?”
蘇小荷“嗯”了一聲,隻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但她下樓梯的速度哪裏有傅傾聖快?蘇小荷還差兩隔樓梯沒能挨到地麵,傅傾聖一個轉眼,直接從屋頂上跳了下來,蘇小荷有些懊惱自己的腿怎麽沒他的長,而他這次眼神灼灼:“禦花園就隻有你一個人,你要看不到刺客,誰能看得到?”
“笑話!禦花園那麽大,刺客往哪兒不能跑,我怎麽就一定能看到了?”
“確實,但眾人分明見到刺客的方向往你那兒跑,到你的地方,就不見了。”
“所以呢?”蘇小荷冷冷一笑,“我躺在草地上好好的,看星星看月亮多麽愜意,怎麽會注意到什麽刺客?就算往我這邊跑了,我沒看到,難道不合理嗎?”
“所以你當真是沒看到刺客?”傅傾聖抱著胳膊,蘇小荷哼了哼。
“傅大將軍,這是在懷疑小女子嗎?”
“沒有懷疑。”傅傾聖鬆開抓著梯子的手,讓蘇小荷從梯子上跳下來,“我是肯定。”他突然道,蘇小荷瞪大了眼睛,“你在撒謊,你不但見到了刺客,還清楚地看到了他往哪個方向跑去,不僅如此,你還故意指了另一邊的方向來混淆眾人的視線。”他頓了頓,蘇小荷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腦子在瞬間高速旋轉,再一次開啟了各種搜刮解釋的模式。
但這一次,傅傾聖卻沒有給蘇小荷任何思考的機會,他伸手直接在她身上點了幾下:“眼睛會瞪大,眉毛回緊鎖,手會下意識地拉著頭發,腳還會不停地輕點。”他頓了頓,“這就是你在撒謊的痕跡。”
蘇小荷一愣,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拉著頭發的手和不斷點著的腳,然後又連忙眯了眯瞪大的眼睛。
“哼,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樣子?”
“那當然,我當然了解你。”
兩人的聲音在同時響起,蘇小荷倒吸一口氣,不可思議地看著麵前的傅傾聖,他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想問什麽,想質疑什麽。
傅傾聖的臉在此時,在這個角度,看上去是如此的蠱惑人心,他深邃的鳳眸緊緊盯著她的臉,接著猛然靠近,細細打量著她的表情,蘇小荷一下就懵了,雙臉跟在發燙,隻記得他的眼裏倒映著她慌張的表情,還有他突然開口的聲音。
“你就沒有一刻覺得,我很熟悉嗎?”他的話莫名其妙,卻戳中了蘇小荷心裏的一根心弦,“蘇、小、荷。”
蘇、小、荷。
天啊!他剛剛喊了她什麽?傅傾聖離著他越來越近,蘇小荷的心越來越亂。傅傾聖怎麽會知道她的名字?他怎麽會知道她的全名!
他的臉在這一刻變得萬分得陌生,然後臉漸漸得變小,五官也跟著縮小,這張臉緩緩推回近十年前,又成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可蘇小荷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她隻感到自己全身都在顫抖。
“你到底是誰?”蘇小荷倉皇地開口。
“刺客究竟是誰?竟然會讓你這麽去保護!”
傅傾聖的鼻尖就要碰到蘇小荷的鼻尖了,他的眼裏蘇小荷的倒影越來越清晰,蘇小荷隻覺得自己喘息聲越來越大,她的腦子再次飛速旋轉......
“要不打暈傅傾聖?不行,他比她力氣大得多。”
“或者裝傻,裝失憶?阿列,是不是要先摔倒地上或者撞到牆上受傷然後再裝失憶?”
“不行不行,幹脆直接裝暈好了!對對!!裝暈!!”
蘇小荷不斷在內心呐喊著:“裝暈該怎麽裝?先是左腳勾起?然後人往左邊一倒?”她跟著閉上眼,“啊啊!完了!暈錯了方向了,腰閃了!!!”
傅傾聖居高臨下地看著在地上裝暈的蘇小荷,他穿著靴子狠狠踹了踹她的腰,還故意踹著她扭閃了的左邊,見她還在裝死,直接拂了拂袖子,扭頭便轉身離開。
蘇小荷悄悄睜開眼看著傅傾聖越走越遠的背影,下意識地舒了口氣。但她並沒有起來,依舊趴在地上,腦海裏不斷地回放著前晚在禦花園裏,她見到的黑影。
那個黑影,真的,真的,好像她啊......蘇小荷的心口沒由得一緊。
如果被傅傾聖,發現了那個身影真的是她......蘇小荷不敢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