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湖畔最近有一個新傳說,說的是曾經西湖湖畔一大家人女兒,竟然成了鄰國付文國王子的王妃!
這消息的源頭,必然是翠花樓的黃媽媽,她一如既往打扮得花枝招展,將手中的絲綢紗往客人頭上輕輕一丟,用著甜膩的聲音笑道:“怎麽,你們這還是不信我的消息了?”
客人一聽黃媽媽要生氣了,連忙笑著圍了過來:“怎麽可能呢!”眾人笑著打哈哈,“黃媽媽是誰?黃媽媽說的話,怎麽可能會是假的?”
黃媽媽一聽,跟著一哼:“你們最好是這般想的,我黃媽媽是誰,我說出的消息,怎麽可能會是假的?”
黃媽媽說著,作勢就要將手中絲綢紗一收,扭著圓滾的腰就要往外走,客人一看她生氣了,連忙伸手將黃媽媽拉回,笑嘻嘻地一手摟住她的腰:“大家隻是說著玩玩的,黃媽媽別生氣呀。”客人笑著,從腰中掏出一個銀子,硬是要塞進黃媽媽的手中,“黃媽媽,好媽媽,你就快告訴我們,這嫁入付文國王宮的厲害女子,究竟是誰家的姑娘呀?”
黃媽媽看著眾客人急切的表情,跟著微微一偷笑,這表情在這些客人眼裏來說簡直是嫵媚至極,他們哪裏還顧得去問什麽嫁入付文國王宮的西湖傳奇女子,直接拉住黃媽媽的手,將她往**一扯,一倒。
而與此同時,付文國王宮之中,書坊殿裏,原本在吃著點心的蘇小荷突然覺得鼻子一癢,跟著一個“哈秋”打了個噴嚏。
這一噴嚏本是沒什麽,可沒想到她口中含著的點心碎片,跟著這個噴嚏,“呼呼”地向前飛,蘇小荷瞪大了眼睛,眼看著這點心碎片就要飛到麵前鏤花的房門之上了,房門突然被打開,沒見著人進來,倒是先聽到了聲音:“小荷姐姐,小荷姐姐--啊!”
蘇小荷倒吸一口氣閉上了眼,再睜開時,卻見伽洋子頭頂著一臉點心碎片,目瞪口呆地看著麵前,她的身後,木司南也呲著嘴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接著便是伽洋子“哇”地一聲回頭哭著朝木司南懷裏鑽:“木司南!你快去幫我收拾小荷姐姐!她就這樣欺負我!!”
伽洋子哭得喊得煞是傷心,木司南手上雖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可臉上的表情卻煞是尷尬,他嘿嘿一笑,朝著伽洋子聳了聳肩:“伽洋子你也知道的,我也想替你報仇,可是蘇小荷是耶律王子的小荷小姐,而我隻是耶律王子的貼身侍衛總領呀。我......”他頓了頓,朝著伽洋子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惋惜表情,這表情不露還好,一露,更是讓伽洋子“哇”地一聲哭得更大,伽洋子一臉痛心痛恨的樣子,她的身後,黃二丫無語地張了張嘴,然後跟著翻了個白眼。
黃二丫身後侍女手中還抱著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嬰兒,蘇小荷探過腦袋,一猜便知道那是黃二丫新生的小女兒。
蘇小荷的心情跟著好了起來,她最喜歡這種乖巧的小嬰兒了,她剛想站起身,去抱抱這小嬰兒,不料小嬰兒卻突然跟著“哇”地哭出聲,那聲音的頻率和幅度,竟然像極了伽洋子。果然,黃二丫的臉色瞬間就青了下來:“伽洋子!”她惡狠狠地吼著,“我一路說了多少遍了!要你不要在我家女兒麵前哭,不要在我家女兒麵前哭,小孩子的模仿力是很厲害的,包括哭的模仿力!”
伽洋子被黃二丫這麽一罵,雖然是不哭了,可還是不斷地聳著肩,樣子看著無比委屈:“我......我不哭就是了.......你,你不要凶人家嘛......”
黃二丫被這丫頭搞得腦子發暈,她直接甩門朝著身後侍女一喊,帶著女兒就朝偏房裏頭走去,而伽洋子卻還在因為黃二丫生她的氣而傷心,她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引得木司南滿滿是心疼,不用多說,木司南拉著她的手,也朝著自己的府上走去。
而這偌大的書坊殿,獨留下為了迎接這幾位老朋友,而盛裝打扮了一上午的蘇小荷。蘇小荷呆呆地坐在桌邊,還沒反應過來這短短五分鍾內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直到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然後無語地看了看桌上的點心:“我暈啊......”她小聲地抱怨著,一旁原本端著盤子的侍女一聽,手中的果盤跟著一摔,她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然後一手扶著蘇小荷喊:“小荷小姐,你沒事吧?你怎麽暈了?”一邊還對著外麵大喊,“太醫啊!來太醫啊!”
蘇小荷一聽這話,原本還沒彎的腿,跟著就往下彎了,她隻覺得腦袋發暈,心想著明明她幻想了一份和諧美好的舊朋友相聚之景,怎麽到頭來竟然成了這一鬧劇?
這後來也成了付文國王宮中的一場傳說,說是小荷小姐在成婚的頭三天,早上因見到親朋舊友,而激動得暈倒,硬是臥床了三天。與其同日成婚的靜王妃,在這三日帶家眷舊友遊遍了付文國王宮,而小荷小姐的家眷舊友,隻能站在床頭照顧著小荷小姐。
後來還有人說,這小荷小姐身子這麽弱,會不會是因為到過異世界的原因?導致其身體不適,時常暈倒。
然後又有人說,這小荷小姐雖然身體不好,但但耶律王子卻還是愛小荷小姐愛得死去活來,想必耶律王子定是喜愛柔弱女子之人。
接著又有人說,大家肯定是想多了,想想前兩日見到小荷小姐,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活潑開朗,還連連爬上三棵大樹,怎麽看都不像是按照大家所說的柔弱之人,搞不好其實是小荷小姐懷孕了,但是因有說“三月懷孕不外露”之言,所以大家都將這個秘密保護了起來。
可是又有人反問了,這小荷小姐還未與耶律王子成婚,之前也是拜堂都沒拜完便消失不見,兩人從未同房,何來懷孕之說呢?
這時候就有人冒了出來說,大家可都別忘了啊,這小荷小姐可是之前跑到過異世界的人啊!
這人話音剛落,瞬間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大家的臉上都露出“這可是一個不能多說,不能多問,不能多想的秘密啊”,然後再一哄而散。
而這之後,當蘇小荷得知這個所謂“三不能”的秘密時,這個秘密儼然變成了如此版本--小荷小姐在異世界有了身孕,回到付王國王宮後,愛她如命的耶律王子寬宏大量,絲毫不在乎她已有身孕的事實,毅然繼續娶她為妻。
這段故事,不僅僅感動了付文國王宮之人,更是讓整個付文國的人都津津樂道,蘇小荷知道後,直直朝著外頭大吼:“不是說秘密嗎?為什麽不僅僅付文國王宮之人知道,連整個付文國的人也知道?!不是說秘密的嗎?秘密的嗎!”
蘇小荷隻覺得滿心的不爽,一旁侍女見狀,齊齊跪下身:“小荷小姐息怒,小心肚中孩子。”
蘇小荷一團火就這般在心中無法發泄,她抱著胳膊,跺著腳打算去找罪魁禍首伽洋子好好審訊一翻,卻見在後花園之中,伽洋子正擺了一桌酒菜,招待著這滿園的小侍女侍從,講這她從離國來的故事。
伽洋子說,她是離國鼎鼎有名的梁氏布料鋪家侍女,從小生長在西湖。
一旁有付文國王宮的侍女好奇了:“離國西湖?”然後扭頭看著別人,“誒,聽說耶律王子小時候就在離國西湖湖畔,還與那兒的一個一戶黃姓人家做了拜把子兄弟。”
伽洋子一聽,跟著點點頭:“是的,我來的這家梁氏布料鋪家的少夫人,就是這黃氏人家的小姐,而且,這小姐,還是我們小荷小姐的好閨蜜呢!”
眾侍女一聽,便更加來勁了:“啊!那小荷小姐與耶律王子是不是小時候就認識呢?真可是天賜良緣啊!”
伽洋子歪著腦袋想了想:“他們小時候認不認識我倒是不知道,但是現在大家的關係都很好啦。”
伽洋子笑嗬嗬地說著,一旁又有一個粉衣侍女好奇地探了探腦袋,八卦道:“那小荷小姐,究竟是什麽家底來頭呢?伽洋子姑娘可知道?”
這侍女的話一下子引起了好幾個人的起哄,蘇小荷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搖搖頭表示不知道:“這個我還真沒聽他們提過。”她道,然後頓了頓,“但我總覺得,小荷姐姐的家世不簡單呢。”伽洋子自言自語地喃喃著,一旁站在樹枝後的蘇小荷輕輕捂住想笑的嘴,蘇小荷的身後,她的貼身侍女不滿地望著前麵在胡言亂語的伽洋子。
蘇小荷的侍女不滿地撇撇嘴:“看看這個伽洋子,什麽話都敢亂說,還有這一群不懂禮節的畜生們,小荷小姐別急,看我怎麽去把她們的嘴撕爛!”
蘇小荷一聽,連忙拉住自己的侍女:“唉唉唉!別去別去。”蘇小荷笑著道,“挺好玩的,讓她們去說說,別激動啊。”
蘇小荷的侍女見蘇小荷都這麽大度不在意,便也不好發作,隻是乖乖地點點頭,然後扶著蘇小荷就要走,直到那邊談話的侍女間不知誰突然開口問:“伽洋子姑娘,我聽人說,離國西湖最著名的是絲綢,那兒有好幾個著名的絲綢世家,其中就有一家姓蘇。”然後侍女頓了頓,一臉神秘地看著伽洋子,“伽洋子姑娘,你說,這小荷小姐,會不會就是蘇氏絲綢的後人?”
這侍女的話讓蘇小荷瞬間停住了腳,蘇小荷的心莫名一緊,跟在她身後的貼身侍女也好奇地停下了腳步:“小荷小姐怎麽了?”貼身侍女問。
蘇小荷撇撇嘴,隻是揮揮手示意她下去:“你先走,我再在這站站。”蘇小荷說著,她的貼身侍女還想說什麽,可最後還是被蘇小荷的眼神給壓了下去。
蘇小荷站在樹杆後麵,而樹杆前,伽洋子正好奇地撐著下巴,重複著剛剛粉衣侍女的話:“你是說,絲綢蘇氏?”她頓了頓,隨即又搖搖頭,“我聽人說過,說絲綢蘇氏有一兒一女,但最後絲綢蘇氏被封之時,兩名幼子也沒幸免其難,所以小荷小姐,定不會是絲綢蘇氏的後代。”伽洋子推理得頭頭是道,一旁聽故事的侍女們跟著點點頭。
樹枝後的蘇小荷輕輕低下了頭,她暗自笑話伽洋子的傻乎乎,不料一旁又有侍女開口問伽洋子:“伽洋子姑娘可知道西湖絲綢世家之間的故事?聽說蘇氏的被封,與何氏有很大關係?”
伽洋子一愣,然後扭頭看著問話的侍女:“如果說蘇氏的被封與何氏有很大的關係的話,那麽之前呢,蘇氏之前的絲綢世家月樓,月樓的滅亡,也與蘇氏是脫離不了關係的呀。”伽洋子的話,讓樹杆後麵的蘇小荷猛然抬起眼,蘇小荷下意識地看著對麵不遠處的伽洋子,伽洋子扭了扭腦袋,繼續開口道,“你要說,西湖曾經三大巨頭,月樓、何與蘇,這淵源可不隻是現在這一代,要追上去,可謂有百年多的曆史,它們時而和,時而分,又時而對立,這其中的門道,也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說完的。”伽洋子說得好是深沉的樣子,蘇小荷聽著輕輕歎了口氣。
蘇小荷的思緒跟著回到了八年前,蘇氏一夜被封時的情形,還有有人告訴她,這一切都是何氏大少爺的計謀所致。
蘇小荷本以為,現在再想起這些,心會如止水一般,沒有絲毫漣漪,可沒想到,再一次聽到想到這一段往事時,心裏還是如針刺一般疼得難受。
蘇小荷不想去多想,她慌忙扭過頭,跌跌撞撞地隻想離開這兒,不料伽洋子的聲音再一次從後麵傳來:“而且,你們不知道,外麵都傳說蘇氏絲綢的被封,是因為何氏人家的告密,其實不是的,這一件事情,何氏是幫著蘇氏不少的。”
蘇小荷被伽洋子的話說得一愣,她猛然回頭,伽洋子身旁,粉衣的侍女也跟著好奇地問出口:“什麽意思?為什麽何氏幫了蘇氏不少?”
伽洋子抿抿嘴,歪了歪腦袋:“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聽人家說的,都說蘇氏其實是拖了何氏的福的。”
蘇小荷深吸一口氣,有些不可置信地聽到伽洋子的話,她一直隻道這蘇氏被封的一切過錯,都是何氏所陷害,而如今,竟然聽到了一個完全相反的版本傳言,蘇小荷的臉色有些難看,但她也隻當是伽洋子聽錯的傳言,或者是理解錯了什麽東西,並沒有多想,連忙定了定神,然後慌慌張張地跑出了後花園。
第二天就該是成親禮了,蘇小荷站在前椒殿的門口,拚命地對著自己喊著:“蘇小荷,你不能多想,你不要多想,你一定不能在現在退縮,一定不能!”
蘇小荷不斷地對著自己小聲喊著,直到她緊緊握拳的手掌心都捏出了汗,她才鬆了口氣,順著欄杆,跌坐在地上。
是啊!蘇小荷對著自己心裏喊著,什麽時候都可以退縮,唯獨現在不能退縮。蘇小荷反複地問著自己,還想不想回到曾經那種慌亂複雜的生活之中。
一個內心的聲音告訴她,她不想,非常非常地不想。所以蘇小荷拚命地搖搖頭,然後強迫自己淡定下來--蘇小荷隻想,現在的生活很好,非常的好,平靜又安定,不管過去的真相究竟是如何,她已經沒有必要再去知曉了。
如果蘇氏真的是何氏所害,那麽很好,她蘇小荷已經報仇了;如果蘇氏不是何氏所害,那麽無所謂了,就當她蘇小荷報錯仇了。
她蘇小荷是誰?還會怕報仇報錯了人嗎?不怕的!蘇小荷在心裏吐槽著自己,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再怎麽寬慰自己,可想到何氏,她的心還是會跟著撕心裂肺般地疼。
但是她已經疼夠了,徹底地疼夠了。蘇小荷在心裏想著,她已經不想再去嚐試這種感覺了,所以她堅定地站起來,然後滿臉笑意地看著麵前的前椒殿--管他什麽何氏,管他什麽何爾翎,那都已經是過去了,現在的蘇小荷,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安安定定地做好荷王妃,平平靜靜地過完這一生。
蘇小荷滿意地點點頭,對自己現在這個上進狀態是非常的滿意。這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的完美,也必定會這般完美的繼續下去......如果,是說,如果。
如果,蘇小荷,沒有遇到接下來的這些事情般。
聽說離皇也應邀來參加付文國兩位王子的成親禮,還聽說,離皇這一次包了一大份彩禮送給兩名王子,說是要好好祝福他們在經曆了千辛萬苦之後,終於找到了真愛。
當離皇帶著彩禮,親自送去前椒殿之時,蘇小荷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因為她在想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那就是她蘇小荷,到底該不該去給離皇請安。
論禮儀,她是必須要向離皇親自拜謝的;可是論腦袋的安穩性,蘇小荷有著強烈直覺告訴她,她絕對不能去與離皇見麵。
為什麽呢?原因很簡單,其一,蘇小荷曾經是離國西湖蘇氏絲綢的大小姐,蘇小荷本該被貶為軍妾,倘若她被發現掉包了,那麽必定是砍頭之罪。
當然,蘇小荷也僥幸地想,離國一生貶人無數,怎麽可能會還記得八年前一個小小的蘇氏絲綢世家的大小姐蘇小荷,甚至於,就算他記得,這麽八年過後,再次見她,也未必能將她認出。
可是原因還有其二,那就是在上一次席易王子與紫荊郡主的成親禮之上,蘇小荷還以“刺客”的名義在婚禮上大出風頭,最後,還是傅傾聖站出來以“自家未婚妻”的名義將她保護住。蘇小荷還記得那時候離皇看著她與傅傾聖的表情,她實在是不想以“付文國耶律王子王妃”的身份再一次見到離皇,她似乎都能幻想離皇若是見到她時的表情,即是複雜,又滿滿是疑惑。蘇小荷想到此,便覺得雞皮疙瘩瞬間全起,她連忙哆嗦地抖了抖,然後躲到一旁。
眼看著離皇帶著貼身侍衛走進了前椒殿的大門,躲在樹後的蘇小荷終於鬆了口氣,她趁著巡邏的侍衛不注意,躡手躡腳地偷溜出殿門。
蘇小荷遊晃在付文國王宮,她知道現在前椒殿肯定是派出了不少人到處找她回去見離皇,可她必然是不能被這些人給找到的。蘇小荷半蹲在牆角,啃著指頭,想了好一會兒,一個地名突然竄出她的腦子裏,她猛然打了一個響指。
對啊!蘇小荷一愣,書!坊!殿!
今日的書坊殿也是人來人往,若蘇小荷在書坊殿中,那必然是會有人主動通知前椒殿的。就衝著這一點,找人心急的前椒殿,肯定會自動忽略來書坊殿尋人以節約更多時間,更快找到她。
所以蘇小荷興衝衝地朝著書坊殿衝去,順利躲過所有巡邏的侍衛,閃過書坊殿門口站著的下人,直接麻利地翻上牆邊的大樹,然後滿意地窩在樹上,悄悄躲著。
蘇小荷對自己這應急處理能力是非常的滿意,滿意到她在不知不覺之中,眯著眼睡著了都不知道。而當她再一次醒來之時,天已然漸漸變黑,書坊殿內靜悄悄的,哪裏還有半個客人的身影?
蘇小荷心裏一驚,大叫不好,她連忙一個跟鬥翻下樹,剛想悄悄離開,不料書坊殿門口竟慢慢走進一個人影,蘇小荷定睛一看,呀!這不是離皇嗎?
真是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怎麽到哪兒都躲不開離皇啊!蘇小荷在內心呐喊著,然後在離皇發現她的前一秒,再一次溜回了樹上。隻是這一次,蘇小荷不敢睡覺了,她緊緊地拽著樹枝,趴在樹上,透著樹葉的縫隙密切地觀察著下麵人的一舉一動。
奇怪的很,不同去前椒殿的興師動眾,離皇來書坊殿隻帶了一名貼身侍衛,甚至他在進書坊殿正堂之時,還揮手示意這名貼身侍衛退下。蘇小荷瞪大了眼睛看著離皇這動作,突然覺得他這樣子,不像是來送成親禮,倒更是像來探親的。蘇小荷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笑到了,她隻當是自己瞎想,畢竟離皇怎麽會和書坊殿裏麵有什麽人是親戚。
隻是蘇小荷沒有想到,這瞎想,竟然成了一半的事實。
透著鏤空的窗戶,蘇小荷親眼看到月樓鈺靜笑嘻嘻地從裏屋走出,她隻是朝離皇簡單地俯了俯身,然後兩人便坐下,像是朋友一般,不知講著什麽。但蘇小荷很明白,他們講的,肯定不是朋友之間的寒暄話,因為月樓鈺靜的臉色是如此的嚴肅,而離皇緊緊皺著的眉頭都要可以壓死飛過的小蟲了!
一種莫名不安的感覺從蘇小荷的心裏慢慢劃過,她直覺這兩人有事瞞著大家。
所以,蘇小荷便在這漆黑的書坊殿上空上演了一場她的拿手好戲--“空中跳樹”,為了躲避侍衛視線,她直接從一顆樹上,跳到另一顆樹上,最後又跳到書坊殿的屋頂之上。
蘇小荷在屋頂上找到了一個最佳的位置,她輕輕移開一片磚瓦,正好可以看到裏麵月樓鈺靜與離皇的動作,也可以清楚地聽到兩人的對話。
月樓鈺靜微微低著頭:“蘇氏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蘇小荷明日就要嫁於耶律王子為妻。”
對麵離皇點點頭:“朕今日去了前椒殿,竟然是沒見到她。”
月樓鈺靜輕輕一笑:“想必是她怕了,不敢見皇上吧。”
離皇冷冷一哼:“確實,當初她竟然能想到用掉包的法子,讓自家侍女頂替她嫁作軍妾,若這筆賬朕與她細細算了,怕是她幾個腦袋都抵不住。”離皇說著,端起茶杯,輕輕一抿,“她也算聰明了,知道不要來見朕。”
“離皇英明。”月樓鈺靜嫵媚地一笑,伸手又替離皇添上了些茶,“何氏那一邊,我也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她笑著,“蘇小荷至今都以為當初害到蘇氏的,完完全全是何氏何爾翎所為,她痛恨何爾翎入骨,根本沒用絲毫懷疑。”
離皇聽她這麽一說,滿意地點點頭:“所以,何氏絲綢與蘇氏絲綢現在算是狗咬狗,互相咬得不可開交咯?”離皇冷冷一笑,“月樓鈺靜啊月樓鈺靜,你可真有你的。”
月樓鈺靜跟著一笑:“那還是離皇信任奴婢。”
離皇搖搖頭,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推開:“月樓絲綢現在是離國皇室禦用絲綢商了,月樓鈺靜,你也算是完成心願了。”
月樓鈺靜莞爾一笑:“可離皇呢,不也是去除了一個眼中釘嗎?”
離皇眯著眼看著月樓鈺靜,月樓鈺靜低下頭,接著道:“離皇是好手段,傅傾聖這個居心撥測的人,早該被如此處置。”
離皇跟著站起:“月樓鈺靜,你怎麽讓朕相信,你當初給朕的那一些所謂‘傅傾聖密謀造反’的證據都是真的?你就不怕撒謊被朕發現,而掉腦袋嗎?”
月樓鈺靜一聽,連忙也從椅子上站起,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低著頭:“可是傅大將軍傅傾聖已然為國捐軀。”她頓了頓,“離皇,不早信了奴婢嗎?”
一瞬間,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下來,隻有一旁蠟燭火光輕輕搖動,離皇背著手站立著背對月樓鈺靜,月樓鈺靜還低著頭,她而緊抓著的雙手,泄露出她此時的緊張。
接著,離皇幽幽開口:“月樓鈺靜,你知道不知道,女子無才便是德,自古女人都不能太聰明。”
月樓鈺靜沒有回答,隻是將緊握地雙手鬆開,高舉過頭,然後再慢慢地朝著離皇磕了一個響頭:“月樓鈺靜明日便將嫁於席易王子為妃,便將終日在此相夫教子,不再踏入離國半步。此後,世上隻有靜王妃,不再有月樓鈺靜。”她說得字字分明,也字字清晰。
離皇沒有回答,隻是點點頭,然後頭也不回地背著手,踏出了書坊殿的大門,而他伸手,月樓鈺靜深深了鬆了口氣,她跌坐在椅子上,呆愣了好久,才緩過神來。
月樓鈺靜的手輕輕地摸在一旁的鳳冠之上,那是她明日成親要戴在頭發之上的。月樓鈺靜的眼裏滿滿是笑意,充滿了釋然與輕鬆,還有一種得意洋洋的笑,頗有小人得誌的味道。
而她卻不知,在她這書坊殿的屋頂之上,還有一蘇小荷正不可思議地坐在那兒。蘇小荷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從這一番月樓鈺靜與離皇的對話之中,提煉出了幾個重要信息。
其一,離皇與月樓鈺靜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利益關係。
其二,傅傾聖的死,與月樓鈺靜有很大的關係。
其三......蘇小荷一愣,八年前,蘇氏絲綢的滅亡,並非全部都是何氏絲綢的錯,甚至說,很有可能,與他們的關係並不大。
蘇小荷一愣,被自己這最後一點推斷狠狠驚住,她不可思議地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摸了摸心髒的位置,接著,一股疼痛朝著她手的位置處襲來,蘇小荷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
蘇小荷在思考,她在想,這個謎團,她要不要去解開。她在想,蘇氏絲綢與何氏絲綢八年前的真相,她究竟要不要去知道。
如果她去解開了這個謎團,那麽真相帶給她的,又將會是一個怎樣的結局?會是另一場腥風血雨,還是說會是一場意料之外的平和安詳。
蘇小荷不知道,這將會是一個賭,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賭贏。明天就是她大婚的日子,而她能做的,要不是逃婚去賭,要不就乖乖做荷王妃。
她要怎麽選擇?她不知道。
夜晚的風越發得深了,蘇小荷閉上眼,雙手並攏,她要將這一個決定交給老天,她在心裏默默地念著,她要數三下。
“一、二、三......”
第三聲默念音才是剛落下,便聽見遠處傳來侍從與宮女們的叫喚聲:“小荷小姐,小荷小姐......”
這些人都是前椒殿的宮人們,他們各個都打著燈籠,拚命地喊著她的名字,而走在他們最前麵的,那一個穿著黑色衣服,光著腦袋的人,是即將成為她丈夫的男人--程天陽。
蘇小荷的這一個賭,老天爺已經替她做出了決定。蘇小荷輕輕一笑,趁著沒人注意,悄悄從樹上溜了下來。
她理了理頭發,拉了拉衣服,拍幹淨身上的樹葉,然後嘴角扯開一個笑容,在程天陽還滿心焦急地看著四周,查看是否有那一個熟悉人的身影之時,蘇小荷便從角落裏衝出,直接撲進了程天陽的懷裏。
程天陽先是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懷裏人是誰。他的心先是狂喜,隨即便是興奮,他緊緊地抱著蘇小荷,聲音裏滿滿是擔心:“蘇小荷,你跑哪裏去了?怎麽一整天都沒見人影?嚇死我了。”他說著,蘇小荷吸了吸鼻子,裝作萬般委屈地樣子嘟著嘴。
蘇小荷的眼裏都要溢出淚了!她撇了撇嘴:“人家是迷路了嘛......”她道,“你也不想想想,人家才來這付文國王宮幾日,哪裏知道這兒這麽大,連回前椒殿的路都找不到了。”
程天陽反問:“那你不會問宮人嗎?你隨便問一個,他們總是能帶你回來的。”
蘇小荷不滿地哼了哼:“我好歹也是要成為荷王妃的人,我哪裏能把這麽糗的事情到處告訴別人嘛。”
程天陽見蘇小荷滿臉不開心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那也罷,以後我就把你當成小人兒,拴在腰上,我去哪兒,你便去哪兒,這樣你也不會走丟了。可好?”
蘇小荷一聽,假裝變惱:“為什麽要我是小人兒?為什麽不你是小人兒,我天天把你裝在袖子裏,要是找不到路了,就拎你出來問問。”
程天陽一聽,無所謂地聳聳肩:“要我是小人兒也行,那你可不能隻把我放在袖子裏,你要把我放心裏,這樣迷路了,再問問心就好。”
“啊!程天陽,你好肉麻!”
“蘇小荷,這是你逼我的!”他道,一本正經地說著,“喂!你笑什麽?難道你迷路還很開心嗎?”
蘇小荷搖搖頭,主動用手勾上他的脖子:“不是,我在笑,我剛剛打了一個賭。”
“哦?什麽賭?”
“我在賭,我數了三下後,你會不會出現來找我。結果,我剛是數完三下,你果真就出現了誒!”
程天陽一聽,跟著挑挑眉:“那賭注是什麽?你數了三下我出現了,有什麽好處嗎?”
“好處?”蘇小荷彎了彎眉,“沒有!至於賭注嘛......”她頓了頓,然後趴在程天陽耳朵邊悄悄說著,接著程天陽的臉色跟著“唰”地變得慘白。
“好你個蘇小荷!你竟然耍我!”
“啊啊啊!程天陽你不要搔我啦,賭注真的是‘程天陽是個笨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