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煙抬起眼看向男人,他深沉的眼中倒映著自己,臉上溫柔的帶著笑。若是沒有自己,他現在應該過得很好吧。雲煙想著。

“這麽深情的盯著我,怎麽,迷上本王了?”男人湊到雲煙麵前,一臉寵溺的說著。

雲煙微微有些無措的轉開臉,佯怒道:“王爺若是再說這樣的話,我以後可就不理王爺了。”

“行行行,我不說了。”男人說著,便又規矩起來。隻是看著雲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雲煙見著,沒有開口問。有些時候,不知道才是最好的逃避方式,所以雲煙不會刻意去問,那樣隻是徒增煩惱。

“聽說……闌書身邊有個侍衛和你很親近。”男人猶豫著,轉開眼小心翼翼的問著。

雲煙聽著,心下一沉,什麽事能瞞的過他呢?這世上,怕是也隻有他不想知道的事吧。

“是,若是可以,請柬到時也給王爺您一封。”

月兒說著,低下眼。什麽感情呢?自己本以沒有多少時日,又怎能在繼續耽擱他,這麽些年,欠他的越發多了。本是想過,餘生陪他一起,可惜自己早已沒有了餘生。

男人聽著,沉默著不說話了。他看著雲煙,小丫頭臉上的笑很是幸福,想來很是喜愛那人。

“行,那我提前恭喜你了。”男人說著,話語越來越低。

“時候不早了,要走了。”男人看了看窗外,隨意的說著。

“月兒,送送王爺。”雲煙聽著,她輕聲說著,她低眉淺笑著,溫柔至極。他不在說話,站起身來,低眼看了她許久。

“小丫頭,若是後悔了,記得同我說一聲。”

他說著,轉身走了出去。月兒見著,抬眼看了雲煙一眼,便低著頭跟在男子身後走了出去。

雲煙聽著離開的腳步聲,她抬起眼看著男人的背影,紅了眼眶。

“丫頭的身體……”

“大夫說,隻是染了風寒。”月兒微微愣了一下才緩緩回著。

他聽著,停下腳步,回過身冷眼看著月兒,沉聲說道:

“風寒?若真是風寒,何必瞞著本王?”

月兒聞言,踉蹌著跪倒地上,一言不敢發。

“跟在丫頭身邊久了,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屬下沒有,屬下不敢。”

“若是丫頭出了一點意外,你也沒必要活著了。”他說著,話落後,便消失在了原地。月兒微微顫抖著身體,久久跪於地上,不敢起身。

夜晚,雪還未停,月光透過窗照進屋內,院落裏寂靜無聲。

月兒將從藥鋪拿來的藥熬好端到房間,看著已經睡下的雲煙,她輕聲的將藥碗端到雲煙床旁。點燃燭火,才看到雲煙蒼白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

“小姐,小姐,小姐!。”月兒見著不應自己的雲煙,心裏慌了起來,她顫著伸手撫向雲煙,才發現雲煙的身上冷的凍人。心裏不好的預感立刻襲來上來,伸手探向鼻息,沒有了一點呼吸。

“小姐!您醒醒,小姐,小姐……”

雁都皇城裏,燈火通明,眾臣跪在大殿下,誠惶誠恐。

太妃披頭散發坐在殿內,聽著停下的腳步聲,她抬起眼,看向來人。

“明明應該是你才是,怎會成了她呢?”太妃低下眼,頹然的喃喃說著。現在在她的眼裏,蕭瑤似乎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蕭瑤不說話,她看著這個本是端莊威嚴的太妃,此時竟覺得她也有些可伶了。

“我第一次見她,正是大哥及冠時,她就如雲煙剛到雁都時一般,一身青衣,跟在洛大人身邊,那時她才七歲不到吧。她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在四處看著……她總是會在我身邊甜甜的叫著姐姐,她會把甜甜的糖果藏起來,帶給我。她很喜歡桃酥,但是也會等我一起,她那麽好,卻從未嫌棄我隻是低賤婢女所生。”

太妃說著,回憶著那時的她。

“滾遠點,惡心。”十一歲的沈香憐蜷縮著身子躺在荒院的角落裏,破爛的衣衫上滲透著血跡,髒兮兮的臉上映著青紫的巴掌印,緊緊環抱著自己身體的雙臂也在微微發著抖。她緊緊閉著眼,咬緊了嘴唇,血液順著嘴角溢出,雙眼也失去了聚焦。

這樣的生活什麽時候會結束呢,沈香憐問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結束吧。她想著閉上了眼。

“姐姐,你怎麽啦?”

耳邊傳來稚嫩的聲音,沈香憐睜開眼,印如眼前的便是一個有著天使麵容的小女孩,她眨著大大的眼睛蹲在自己麵前,小小的手有些顫抖著撫上自己的臉,軟軟的,涼涼的。

“好燙!”女孩驚呼,將小手收了回來,然後就將自己上上的披肩解了下來,蓋在沈香憐的身上。

“要找大夫,爹爹說了,發熱就是生病了,要找大夫的。”女孩兒慌張的說著,站起身不停地渡著腳。然後又看著沈香憐,溫聲說著:

“姐姐,你好好在這兒待著哦,雪嫣去給你找大夫,馬上就回來哦。”

沈香憐無力的眨著眼,看著這個嬌豔的女孩匆匆忙忙跑遠。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不在荒院的角落了。柔軟的床,溫暖的房,這是自己從未體會過的。沈香憐微微動了下,身上的痛覺還是那麽的明顯。

“姐姐,你醒了。”身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沈香憐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著剛出地上爬起的那丫頭,一眼惺忪,小丫頭揉了揉,然後看著自己。

沈香憐不說話,她轉過身,用盡全力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環視著周圍的環境,一切都是那麽的陌生。

“這是我的房間,沒有別人的。”

小女孩說著,揚起天真無邪的笑容。

沈香憐什麽也沒有說,她低下頭,費力的要下床。

“大夫說了,要休息。”

小丫頭拉著她的衣袖,很是認真的說著。

後來小丫頭經常往沈家跑,一直到離開雁都。再見小丫頭時,那時自己已經入了宮了,小丫頭已經不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小丫頭了。隻是善良的性子到是還是沒有變。

那是沈香憐的父親去世時,聽說是病逝,可卻有人說是慢性中毒。

“姐姐,沈大哥說,沈伯伯是你害死的,這是真的嗎?”盛寵一時的自己,哪裏會想到她來見自己竟是為了這事?她應該很厭惡自己了吧。可是自己不想,是他們逼自己的啊。

“你信他,還是信我?”沈香憐問著眼前的洛雪嫣。別人怎麽看自己早已不在乎,可卻不願她與別人為伍。

“我想信姐姐。”洛雪嫣說著,她直直的看著沈香憐。希望沈香憐給自己一個理由,可是她什麽也沒有說,就像與自己無關一般。那時洛雪嫣在雁都住了半年。

洛雪嫣回固陽一年後,便傳出了未婚先孕的醜聞,聽說是在雁都的那段時間與何將軍互生情愫,所以那孩子應該是何將軍的。可沈香憐卻知道,洛雪嫣早已有了意中人,那便是將軍府的蕭二公子。而洛雪嫣卻也承認,孩子是何宸廉將軍的。也是從那時開始,洛雪嫣便性情大變。

之後何家便到洛家下了聘,原是挑好日子的,可孩子卻意外小產了,所以婚期便延了後。一直過了四年後,洛雪嫣懷上了蕭瑤,可卻不答成親這事。

孩子一出生便被送到雁都的何府,三年洛雪嫣從未見過一次,一直到有了雲煙,洛雪嫣才時不時的將孩子接回固陽幾日。

此時在想想,沈香憐也還是覺得可笑,若是那時自己沒有執意讓她留在雁都陪自己,她又怎麽會出了意外,又怎會自卑,避過他。

她說,她最大的遺憾就是未能好好照顧她,害怕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了,沒有人保護她,可是她最後也未能陪著她長大。

“小瑤,你一點也不像她,可惜我居然現在才明白她的意思。”

“我這一生,最後悔的就隻有兩件事,一是將她逼的太緊,二是,傷了她的雲煙。”太妃笑了笑,或許是喝下的藥起作用了吧,嘴角溢出鮮血,滴落在她衣裳。

“我啊,是沒有機會再見雲煙丫頭了……若是日後你見著雲煙那丫頭,請幫我對她說聲對不起。”沈香憐無力說著,身上就像突然卸了力一般,垂了下去。

“太妃薨了。”

大雪封了路,無法前行的馬車停在了城門口,幻善音聽著身邊侍衛的話,微微有些驚訝,今日自己離開時還好好的太妃,怎麽突然就薨了?可看完手中的信,心裏卻也明白了。

太妃守了洛雪嫣一輩子,最後不但未能完成她的遺願,還將那人扔入塵埃,如今幡然頓悟,卻也不能挽回,想來她也知道那丫頭離開不了雁都,隻是此時若說將她接回,又該以什麽理由?

“樂師大人,陛下讓臣來接您回去。”

幻善音沉默著,沒有反抗便跟著人踏上了歸途。

大雪映著月光,照亮著夜晚。街角的小貓,舔了舔身上的毛,喵喵的叫了幾聲,便去向了更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