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破曉,方暉慢慢停下腳步,這幾近兩個時辰的奔馳,如依在九華山上,無路如何是無法堅持的,此時吃了悶虧,胸中有氣,疾馳之下,尚不覺得。天既已亮,方暉心中凜然,腳步也自逐步慢了下來,令牌被搶之事,也便慢慢平和了下來。

但自舊約盟近十年來,自己武功初有所成,想起那一列長長名單,喪生自己手下,或許不下十數,此時想來,哪有那許多國恨家仇,不過都是替所謂“朱姓血裔”賣命罷了。有念及此,心中默念的那乾坤挪移心法似是字字句句,便欲跳出來一般。

方暉心中尋思,這一路行來,當有二三十裏路,錦衣衛搜尋範圍再大,隻要自己泯然眾人,當無掛礙。想通了此節,緩緩行到一家客棧,問店家要了客房住下,叫小二送了酒菜,幾杯酒下肚,石洞之中親曆,字字句句,石刻鏤明的一般。

這般想想吃吃,天色漸暗,方暉心漸寧靜,回思師門及江湖傳言,當初明教張教主如何大展神威,光明頂上挑戰六大派,一戰成名,便是依仗了這乾坤大挪移心法,此時心法在手,自己能否為繼,一顆心不禁熱了起來。

方暉心但有所定,當即寧下心來,略一默誦這心法字句,但覺一句之中寥寥十餘字,難懂者甚多。自己盤膝打坐,寧靜內息,先依第一層之法,欲通手少陽三焦之脈,這手少陽,是稱為三焦手少陽之脈,起於小指次指之端,上出兩指之間、循手表腕,出臂外兩骨之間,上貫肘,循臑外,上肩,而交出足少陽之後,入缺盆,布膻中,散絡心包,下膈,循屬三焦;其支者,從膻中上出缺盆,上項,係耳後直上,出耳上角,以屈下頰至其支者,從耳後入耳中。出走耳前,過客主人前,交頰,至目銳眥。方暉此時身兼陰陽內力,雖火候尚淺,但周身穴道脈絡,雖非所通,皆有相扣之相,但依照這心法口訣最粗淺之式,知覺毫無道理。

回思江湖傳言,這乾坤大挪移心法,幾是武林中無敵之功,但寥寥數百字,實難相信。方暉自幼自師門也好,舊約盟也罷,提及明教張教主無忌之名,幾已神明,此時酒上後腦,不禁懷疑起來,這等功法,幾無可能,當下罵了一句,喃喃睡去。

方暉這一日,奔波勞碌,自石洞出來之後,乾坤大挪移的字字句句,更怕忘記半分,熟記於心,一旦睡去,體內真氣,隨心想所流,酣睡之中,在少陽三焦之脈,真氣竟有緩緩流動跡象。

這乾坤挪移心法,原是使力之法,如人之負重百斤情急之中可顯千鈞之力,原本與本身內力無涉,便隻是如何使運。期間分一二三層者,便是十斤如何使,百斤如何使,千斤如何使,以此類推。昔年張無忌身具九陽神功,習練這乾坤挪移之法,便是以萬斤之力,用運此法便了。若是力不能及,如三歲頑童之使用萬斤鐵錘,招數越是複雜奧妙,越有傷及自身之虞。昔年楊逍已己之功,窺至乾坤大挪移心法三層之力,已是震鑠古今的奇才,此時方暉,又何以堪?是以覺得個中心法,雖非艱深難懂,但幾是奇談了。

方暉疲累已極,這一覺,自旭日東升,直睡到夕陽西斜,及至將醒之際,半夢半醒之間,隻覺體內真氣緩緩流動,自小指經行兩指及至表腕,正是言順著三焦之路而行。表腕之中,真氣滯澀,方暉忽覺手腕大痛,便即醒來,甩甩手腕,不明其理。

殊不知陰陽萬理,人眾武功,必是擇一而修,明教張無忌無非當年是將陽和內功練至及至,方有練乾坤挪移破竹之成,此時的方暉,陰陽內力並修,而自幼習練之法,又另辟蹊徑,不論其脈卻鮮有其功,若論乾坤挪移心法的運使之力,卻又較之當年的張無忌,高明的多了。

當時韋一笑弟子以極隱含內力封在方暉體內,方暉自幼熟習純陽內力,所幸通脈不依原法,否則已立斃當場,此時因禍得福,陰陽相濟之餘,竟然絲絲入扣,將原本畸出內息,以乾坤挪移之法導入正途,方暉雖覺這乾坤大挪移不可思議,但一脈之通,卻慢慢踏入正途了。隻不過此時方暉體內,雖是陰陽相互為用,正合這乾坤大挪移的用力法理,但終是太過渺小,便如雙手推車,方法雖是強過單手,單兩隻螻蟻雙側來推,無論如何,比不過一隻巨熊的單手了。

方暉一連五日之中,不出這小鎮客棧之門半步,細細揣摩這心法的個中巧妙,此處甚是偏僻,五日之來,來往之人甚少,並無半

個江湖人物。五日來,方暉用盡心思慢慢揣摩,大致明了了這心法前幾三層的思路,不過是陰陽互用之內息運行之法。雖是感覺這心法極盡奇思妙想,出人意表,確為曠世神功,但也隻是道理上,實際運使調息之中,卻覺得這等內息走法,是絕無可能之事,無法相信這世上誰有如此高深內功能按此法行走內息,莫非故老相傳的那位明教張教主,真的是神人不成?

道理雖是不通,白日練也是不通,但這五日入夜,內息不停遊走,方暉清晨醒來都覺這功法似有進境,始終莫名其妙。

到得第八日之上,方暉隻覺內息一直行到耳後,便再無動靜了。再此後兩日清晨,方暉但覺雙耳後內息一熱一冷,時而左熱右冷,時而左冷右熱,在少陽三焦之內急速遊走交換,始終不能突破麵頰之前的迎香、頰車諸穴而匯,陰陽轉換之際,極是難受,不能合而為一。方暉此時思之周從彪所言“三重之後,臉色忽青忽紅”,不知是否突破了這一玄關便可達到。但這年頭轉瞬即過,自己也即啞然失笑,自己於第一層心法之中各穴道,尚未琢磨明白,如何能到這種境界,異想天開,自己這點微末道行,未免也將這聞名天下的功夫,瞧得也忒小了。

這一日,清澈之際,方暉覺得自身內息雖是阻於雙耳耳後,但周身少陽諸穴的內息遊走,卻是極為迅速順暢了,幾日前的那種不適之感,也已大大減輕了。

正當此時,聽得小二敲門之聲,卻是按照方暉的吩咐,按時送早點來了。方暉接了碗麵條,正吃之間,卻見小二不走,詫異問道:“這幾天麻煩小二哥了,想是我忘記打賞你了。”

那小二約莫十六七歲,極是精幹,一雙眼睛咕嚕嚕地轉,此時見問,便說道:“大爺說哪裏話來,伺候大爺,是小的福分,但今日掌櫃來說,明兒有官爺來,本店雖小,這鎮上卻是首屈一指,因此上想請大爺搬、搬了出去。”

方暉這幾日本為心法琢磨不靈,不知如何白日苦思不明的內息,在睡夢之中卻有長進,此時心不所屬,聞言怒氣上湧,說道:“焉有是理!”順手在桌上一拍,那厚重的花梨木桌子被他一擊,喀喇一聲,竟自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