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黎休蹲在地上,像個被遺棄的孩子一樣,頓時生出了憐憫之情,就過去把他給扶了起來。把黎休安置在沙發上,我歎了口氣,看向了君溯塵,現在這個屋子裏,虞老伯,黎休,君溯塵,包括我,甚至包括剛剛的虞斐雅,可都不是等閑之輩啊,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君溯塵則坐在了黎休的對麵,正色道:“既然你等不及了,我們也不一定是什麽時候便會離開,那我們的調查就即可開始吧。你先將你父母遇害的往事與本王說一說,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出什麽破綻。”
我心說,這個方法好啊,不但能夠了解一下黎休的往事,知道我們到底應該往那個方向調查,還能夠通過這件事情,先穩定住他的情緒。我不由得朝君溯塵豎了豎大拇指,可君溯塵卻並沒有理我。
黎休思索了片刻,似乎已經打算開口說了,嘴巴都張開了,卻還是生生的停了下來,隨後把頭轉向了坐在一旁不知道正在想些什麽的虞老伯。
我明白了,他是忌諱虞老伯呢。
畢竟也不好趕虞老伯走,我連忙安慰他:“虞老伯是自己人,而且,他現在自己也有自己煩惱的事情,沒有閑工夫扌喿心你的事情……”
我還沒說完,虞老伯便後知後覺的站了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拖著長腔說道:“你這臭丫頭,還知道我心裏煩啊……也不想想我是為了誰……算了算了,你們說你們的,老頭子不參與了,我啊,我去看看我親孫女兒去!”
說著,虞老伯就走出了房間,走廊上傳來了一串輕微的腳步聲。
直到那陣腳步聲走遠了,我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跟君溯塵抱怨道:“天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想到,虞老伯也這麽難搞……”
君溯塵安慰似的摸了摸我的頭,繼續對黎休說道:“好了,現在這裏隻剩我們三個了,你可以說了吧。”
黎休撓了撓頭,終於止住了哭聲。
“我的父母,在十幾年前都是我們組織裏麵數一數二的驅邪者,地位非常高,那時候,我才剛剛開始記事……我記得,那天他們正在陪我過生日,可是,生日歌唱著唱著,父親卻出去接了個電話……”
那時候,手機並沒有那麽普及,黎休家的座機在客廳裏放著,分機則在父母的臥室。
“我父親看了一眼客廳裏的來電顯示,沒有接,就走進了臥室,過了好一會兒,我記得,我媽媽一直陪我唱完了生日快樂歌,電話還在響。等我媽媽走近臥室,不知道跟我父親嘀咕了什麽,鈴聲才停了下來。”
那時候的座機,我的印象還是挺深刻的,因為我家裏沒有,我卻在同學家裏看見過。一個座機可以分出幾個同一號碼的分機,無論接起哪一個,其他的都會停止鈴聲,而且,我記得小時候,我和小順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用村長家的分機偷聽村長跟別人的對話。
就是用這種方法,黎休拿起了客廳裏的座機,聽到了電話那頭的神秘人跟他父母的對話。
“那時候太小了,具體的內容我記不清了,可是,我還記得,他們說的是,組織裏有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任務失敗,被困住了,可是,那人似乎是個重要人物,手裏掌握著什麽東西,所以,一定要救出來才行……”
黎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地麵,眼眶潮濕,眼淚卻沒有流出來,他的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似乎光是想起這段回憶,就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我從小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自然知道這些話意味著什麽,果然,電話那頭提出了要我父母去救人的要求。起初,我母親非常反對,找了很多借口來推脫,可是,我聽得出來,她根本就不是因為我過生日而不想出去,而是有其他的擔憂,隻是,我那時候實在是太小了,根本就聽不出他們話裏的含義。”
黎休的母親雖然拒絕,父親卻是一根筋。聽黎休說,他的父親一直剛正不阿,是個很正直的人,所以,一聽說組織裏來任務了,就馬上打算去執行。被黎休的母親製止的時候,還在說著什麽,企圖說服他的妻子跟他一起去。
“畢竟他們都在組織裏麵,有些事情,自然是身不由己的,知道他們已經下定了決心之後,我也就沒再阻攔,而是隨著他們去了。我還記得,我母親臨走的時候,看我的眼神裏充滿了不舍,就好像……就好像我們再也見不到了一樣……”
黎休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不過,他克製的很好,他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又吸了吸鼻子,很快就控製住了自己。
黎休那時候年紀小,根本就不懂他母親眼神裏的含義,更不知道他憨厚的父親在這段時間裏到底錯過了什麽,不過,組織裏那些微妙的變化,想必他母親盡收眼底了。
“他們走的時候,我還衝他們招手,我說,我一定會等著他們回來,再吃蛋糕,可是我母親卻一直勸我,趕緊吃吧,吃飽了快睡覺……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黎休無法接受自己父母已經回不來了的消息,小小的年紀,他卻一下子變得成熟了很多。在消極了大概半年的時間之後,他終於從悲傷中走了出來,主動去找到了他的師傅,想要跟他的父母一樣,做一個正氣凜然的驅邪者。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這一舉動,正是他噩夢的開始……
“在那之後,因為我已經沒有家了,所以,我整天都待在組織裏,可是慢慢的,我發現每天在我四周的人,已經不是半年前那些我所熟悉的人們了,我開始對這件事感到好奇,也就開始留意了起來……”
可以看出來,黎休此刻變得非常緊張,他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渾身都在顫抖,似乎接下來的事情,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我有些為難的看了君溯塵一眼,君溯塵明白了我的意思,便主動開口道:“你的意思是,你所在的組織,在你一蹶不振的這段時間裏,幾乎進行了一場覆蓋整個組織的洗牌?而你的父母……”
君溯塵還沒說完,黎休就開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他緊緊握著的手上青筋暴起,骨節泛白,看得出來,他還在盡力的克製自己:“對,我漸漸的發現,組織內部的骨幹人員已經被以最快的速度幾乎全都換掉了,而這,恰好引起了我的好奇,因為我隱約覺得,這件事情跟我父母的死有關……”
從那時候開始,黎休便開始偷偷著手調查組織大洗牌的原因和過程,而黎休醉心於調查,根本就沒反應過來,他的舉動已經驚動了組織。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變成了可以人人欺負的對象,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麽時候被封印的,更不知道我到底哪裏做得不對,這才被人發覺了我的動機……”
一想到黎休從那麽小的年紀開始,就過上了每天生不如死的生活,我心裏確實很不是滋味。
黎休抹了一把眼淚,抬起頭來,硬是拉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對我們說道:“不過還好,我遇到了你們,我求你們,無論如何,也要幫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