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的路燈比街上的昏暗一些,東學潮感覺自己的眼睛又近視了一些,看什麽都更加模糊,特別是晚上,那麽大的一棵樹,竟看成了一個人。進入樓門,突然一個黑影撲上來,緊緊地抱住他的腰,嚇得他倒退一步,差點叫出聲來。看清楚是女兒團團時,東學潮那驚恐的心一下又溫暖成一攤溫水,一下奮力將她抱起,緊緊地抱在懷裏。
左右看看沒有萬蘭,估計是女兒偷偷跑來的。女兒真懂事,到底是自己親生的骨肉,已經懂得想爹親爹了。東學潮親親女兒的臉,問等了多長時間。女兒不說話,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將臉貼在他的臉上,眼淚卻像泉水,流淌在了他的臉上,順著他的脖子,一直滾到他的胸腔。東學潮急忙間怎麽了,女兒一聲不吭,盡情地讓眼淚流淌。東學潮覺得女兒沒什麽大事,隻是受了很大的委屈。這一陣子,萬蘭已經打過幾次電話,每次都是罵他騙子,罵他言而無信,騙女兒的感情,又一點不負責任,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還說要把女兒送到他家。也許今天就是把女兒送來後,萬蘭就轉身走了。女兒成了兩人的皮球,這樣踢來踢去,女兒當然覺得自己成了多餘的累贅,當然要傷心痛苦。
不過萬蘭罵得也沒有錯,他也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他更後悔當時一時衝動,答應每周二四六輔導女兒學習。其實他並不想違約,他更想天天輔導女兒,可時間卻對他越來越苛刻。中校長棄用南功後,把科研的擔子全壓在了他的身上,他不可能辜負中校長的信任。中校長調走後,擔子又完全壓在了他的身上,他不僅要去做,還要去操心,他感覺每天都在拚命,眼一睜就是衝鋒,還是有幹不完的事情,每天都累得渾身無力,頭發都快脫光了。更糟糕的是時間往往不由他來支配,今天開會,明天出差,後天又不知突然有什麽事要出去。他有時也恨恨地想,像他這樣做教授搞科研,要想做出點成果來,就不該有孩子,也不該有家庭。
昨天他和萬蘭爭吵了幾句,萬蘭今天就把女兒送到了這裏。女兒長大了,明年就要上初中,女兒什麽事都懂了,這樣把女兒當戰鬥的武器,拋過來拋過去打擊對方,你解氣了,女兒怎麽想,對女兒的傷害誰承擔。可憐的女兒,也許棄兒和累贅這塊石頭,已經嚴重地壓傷了女兒的心,讓她的心變得沉重而畸形。這樣的心理折磨,女兒如何能承受得了,如何能有勇氣再活下去,活著又有什麽意義,更別說怎麽用心學習了。東學潮不由得恨得咬牙:萬蘭的水平也太低了,心也太狠了,這樣低水平的人,沒人要也是活該,離婚也是應該。如果她在麵前,他要狠狠給她一個耳光。
女兒一直不停地哭,悲傷得渾身抽搐。東學潮一手拍女兒的背,一手撫摸女兒的頭,他動情地說:“爸爸是愛你的,爸爸也想你,以後,再也不讓你離開了。”
話出口,東學潮心裏就虛。白玉婷是不歡迎他把女兒帶回來的,為此已經爭吵過多次,有次當著女兒的麵摔摔打打使臉色,將女兒嚇得縮在沙發上一動不敢動。而且就要離婚了,這個時候更不能帶女兒回來,而且和胡悅悅結婚後,胡悅悅能不能接受團團,他更沒一點把握。論性格,胡悅悅比白玉婷更強勢,懂不懂道理,講不講道理,也不好說,弄不好,也許還不如白玉婷。可憐的隻能是女兒。
當然,萬蘭也不允許女兒離開她,女兒是她的心頭肉,她決不會把女兒讓給他來撫養。她讓女兒來,也是逼他信守承諾,隔天去輔導女兒,也把女兒培養成知識分子。這樣的願望,他應該滿足她。這也是他的願望,當初他很愉快地答應了,現在做不到,是他自己的問題,應該請求她原諒,然後勸她好好把女兒撫養好,教育好。
將女兒抱進屋,女兒仍然摟著他的脖子不放。想抱著女兒坐在沙發上,給女兒找點好吃的。剛走到沙發前,白玉婷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惡狠狠地說:“東學潮,你究竟想幹什麽!”
想幹什麽,以後也和你沒關係了,你能忍受就忍受幾天,不能忍受現在就滾。東學潮還是把這些話咽回到肚裏,這些話還不能說,也沒到說的時候,胡悅悅留校的事,還沒最後批下來。看著白玉婷仍然惡狠狠地盯著他,他隻好說:“你想幹什麽,這是我的女兒,我有權將她抱回來。”
白玉婷說:“女兒是你的女兒,和我有什麽關係,在你眼裏,我是你的什麽人,你抱回來,和我商量過嗎?你不覺得應該先和我商量一下嗎?不商量也算了,女兒確實是你的女兒,你有權把她領回來,但女兒的媽又是你的什麽人,你有權整天和她在一起嗎?你有權想去就去,去了就不回來嗎?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是皇帝,可以三妻四妾。”
說起來確實有點理虧,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他故意要這樣的,在某種程度上說,是迫不得已。東學潮感覺更加無奈。東學潮放低聲音說:“我隻是為了女兒,和她媽沒一點關係。一個孩子,也沒讓你領也沒讓你抱,你忍一忍,又能怎麽樣。”
白玉婷說:“問題是你有多麽大的本事,你有沒有精力同時愛兩個孩子,有沒有能力同時照顧兩個孩子。”
東學潮不明白她什麽意思,他等待她解釋。白玉婷說:“你是不是以為你撒下的種子就是汙水,撒出來就進了下水道。”
感覺是她懷上孩子了。東學潮一下愣在那裏,半天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想進一步證實時,白玉婷轉身走進了臥室,啪的一聲,很響地將門關上。
毫無疑問,她的意思是懷孕了。白玉婷從不說謊,懷孩子的事她更沒必要說謊,如果沒有確實的證據,她也不會輕易說。東學潮止不住一陣發慌,感覺老天爺在有意捉弄他,想要孩子時,她堅持不要,也從沒懷上。要離婚時,卻突然有了孩子。
有了孩子也得離,不離已經由不得他,不是胡悅悅會賴著他,而是他的心裏,已經離不開胡悅悅。這樣看來,還得快離,晚了孩子出來了,麻煩就更大了。
現在提出離婚,如果她不想要孩子,正好人工流掉;如果她想要孩子,那就是她的事情,她一個人也完全可以帶一個孩子,她有一個人帶孩子的能力。
如果她真的要孩子,他又多了一個孩子,而且兩個都是親生的,以後,說不定胡悅悅還能生一個。有三個孩子,累是累,麻煩也麻煩,但想想也有點成就感,怎麽說也是男人中的佼佼者。老了,有能力了,就把三個孩子都認下來,子孫繞膝,享受天倫之樂。
女兒搖晃一下他的身子,輕聲說:“爸爸,咱們回吧。”
女兒仍然摟著他的脖子,脖子都有點疼了。是該送女兒回去了,也許女兒還有作業。東學潮無聲地轉身,抱著女兒默默地出了門。
走出樓門,前麵一個黑影一下快步走開。他一眼就認出是萬蘭。她竟然一直在守護著女兒沒有離開。可憐天下父母心。東學潮心裏一陣感動,感覺真正的受害者,應該是女兒和萬蘭。他,不知不覺卻成了加害者,也不知不覺害了幾個人。以後,決不能再這麽放任,和悅悅結婚後,不管怎麽樣,都不再離開,如果她拋棄他,他就一個人過,再不談婚姻。
他決定不開車,就這麽抱著女兒走,雖然有四五站路,他覺得他能抱得動,也應該承擔一點痛苦,來懲罰自己,來彌補過失,來增進親情。
走不遠,女兒堅決要求下來自己走。女兒當然是知道爸爸累了。女兒真的是太懂事了。東學潮再次止不住熱淚盈眶。他緊緊地拉住女兒的小手,感覺像拉著自己火熱的那顆心,渾身都是那麽的溫暖,那麽的親切。昂首挺胸默默無言在人群中走一陣,東學潮突然覺得應該給女兒買點什麽。問女兒想吃什麽,想要什麽。女兒撒嬌說:“我想吃肯德基。”
就吃肯德基!突然感覺女兒還沒吃晚飯。問女兒,果然沒有吃。東學潮覺得自己真是該死,女兒今晚等他回來,肯定等了很長時間。今天學院女教工排球隊得了冠軍,女隊員要吃一頓慶賀,他當然得去,好在吃完飯她們要去唱歌時,他謊稱有事堅決地回來了。東學潮再次將女兒抱起來,看眼表,快晚上十點了,說不定肯德基已經關門了。東學潮決定打車快去。還好,店裏還有客人,店員也還在服務。東學潮決定給女兒買兩份,吃一份,給萬蘭帶一份。
東學潮決定看著女兒吃,一個父親能夠給自己的女兒買她喜歡吃的東西,而且看著她吃得香甜,應該是世界上最大的滿足,最大的幸福,最大的快樂,最大的成就感。東學潮的眼睛再一次濕潤,他知道這是幸福,好像以前從來沒有如此幸福。東學潮不由得握緊了拳頭:還應該好好努力,創造更好的條件,讓女兒在幸福中生活,幸福中成長。
女兒卻突然哭了,而且強壓悲痛哭泣,努力用清晰的語言說:“爸爸,你也回家吧,再不要離開,我們一起過日子,和媽媽再結一次婚吧。”
這樣的請求無疑是在撕掉他的心。他無法拒絕女兒,當然更無法答應女兒。他無法回答,他隻有眼淚奪眶而出。但女兒卻哭得更傷心,她站起來抱住他的肩,搖晃著要他回答,而且一連問他為什麽,為什麽不回來,為什麽不答應。他一句都無法回答。他想將女兒抱在懷裏,女兒卻掙紮拒絕,而且以更大的哭聲問他為什麽。
全店的人都在注視他們,一個負責人模樣的女服務員走了過來,問發生了什麽,要不要幫忙。東學潮知道該走了。他擦幹眼淚,搖頭表示不需要什麽,然後收拾起食物,抱起女兒往外走。
回到家,萬蘭已經在家等著。但看到東學潮仍然抱著女兒,女兒也緊緊摟著東學潮的脖子,萬蘭立即上前,要將女兒從東學潮懷裏奪過來,說:“你別假裝好人收買人心,你多少天都不露麵,女兒的事也不管不問,好像根本沒有女兒。現在你又裝好人,想親熱就親熱,想不管就不管,什麽都由著你,美死你!世界上沒那麽好的事!過來,不讓他一切都這麽如意,不讓他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萬蘭抓住女兒的腰用力拉扯,女兒牢牢抱住東學潮的脖子不放。這像什麽事!東學潮吼著說:“你幹什麽?有氣就衝我來,拿孩子撒什麽氣。”
萬蘭放開女兒。東學潮將女兒抱到沙發前,將女兒放在沙發上,問女兒吃飽了沒有,再吃不吃。女兒搖頭表示不吃後,東學潮把飲料放在女兒麵前,再給女兒倒一杯開水。然後問女兒有沒有作業。女兒點頭後,東學潮找出女兒的書包,把女兒抱到書房,要女兒好好做作業,有不會的先放下,等一會兒一起解決。
萬蘭端坐在沙發上,茶幾上已經擺好了兩杯咖啡,另一杯顯然是給他的。看來她是要好好談的,而且她仍然是愛他的。被女人愛當然是幸福的,東學潮的心情一下好了許多。他離萬蘭一尺坐下,默默地端起那杯咖啡。
萬蘭說:“你先把手放在胸口,摸一摸你的良心,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這一點他是清楚的,他一直也是問心有愧的,提起這些,他心裏就難受。他隻能反問:“那麽你說我該怎麽辦?”
萬蘭一下提高了聲音:“怎麽辦難道你不知道嗎?當初你要認女兒時你是怎麽說的,而且還具體到了一三五二四六,紅口白牙說出來,怎麽就不算數了,怎麽就這麽快就忘了?你整天記得什麽?你有沒有一點點責任感?男子漢大丈夫,說了不做,招搖撞騙,有意欺負我們母女,害得我們人不人鬼不鬼,而你,由著你的性子,想怎麽就怎麽,怎麽好你就怎麽做。就像我們母女都是你的玩具,你想想,你算什麽東西。”
句句都是炮彈,句句都砸在他的心上,他確實不是人,但造成這樣的局麵,是他一個人的過失嗎?這一點她應該更清楚,想當年,為了離婚,她竟然把他領到情夫家裏,讓他目睹出軌強戴綠帽子。東學潮一下怒火中燒,也有了反擊的力氣,他幾乎喊著說:“這一切都怨我嗎?當年,你為了擺脫我,為了撲進那個老嫖客懷裏,你毅然決然,你當時考慮過我嗎,你考慮過女兒嗎?你考慮過是人不是人嗎?現在你被人家甩了,你又說這種人話,當初你幹什麽去了?”
萬蘭一下哭了,她痛哭著說:“我就知道你要報複我。你認女兒,就是要報複我,就是要故意給我看,就是要我後悔,就是要氣死我。你以為我容易嗎?和你結婚時,你窮得叮當亂響,就一張床兩個破被子,自己穿的衣服還袖口磨破了,差不多就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懷上女兒時,為了保住大堂經理的職位,為了多掙幾個錢,我到臨產時,都沒請一天假,整天挺個大肚子在大廳裏跑來跑去。每個顧客我都迎進來,每個顧客我都送出去,一天8小時跑多少路,誰又能算得清楚。一天跑下來,腿腫得像吹了氣,讓你給揉一揉,你都不耐煩。你說說,我為了誰,我掙的錢又哪裏去了。今天你發達了,有本事了,你就反過來又欺負我。”
東學潮又感到了理虧,心裏也感覺難受。往事不堪回首,萬蘭訴起苦來,大概要三天三夜。他不想再聽這些,也不想再爭吵下去。東學潮緩和了語氣說:“我理解你,你也應該理解我的心,也應該理解我的工作。我不是不想管女兒,我恨不得把我的心挖出來給女兒,但我實在是沒有時間,就是我們不離婚,我也沒時間。沒辦法,選擇了這個職業,就得為這個職業拚命掙紮。這也不隻是我,你也清楚,隻要是有事業心的男人,哪個不忙得和我一樣,哪個又有時間來管孩子,比如中校長,孩子十幾歲了,才從姥姥家接回來,現在都沒一點感情。對家庭,對女兒,我欠你的太多,我也向你道歉,也希望你原諒,更希望你照顧好女兒,不要再這麽斤斤計較。為了女兒的成長,我求求你了。”
萬蘭說:“你看看,又是我的不是,如果今天我不讓女兒去找你,你早把女兒忘到大洋洲了。說吧,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一周能來幾次,什麽時間能來?”
如果和胡悅悅結婚,隻能偷偷摸摸來,說不定什麽時候都不能來了。東學潮歎口氣,說:“你知道,我的時間不能確定,我有空肯定會來。”萬蘭說:“又是這種鬼都捉不住的話,你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女兒的學習怎麽辦,總不能想學就學,不想學就不學。女兒的學習是係統性的,一天落下,就步步落下。而且現在的題,我也輔導不了。你說吧,怎麽辦?”
東學潮歎一陣氣,說:“那就這樣吧,我讓我的研究生來,我找兩個研究生,他們每天都可以來,而且輔導起來效果可能比我好。”
萬蘭不再作聲,但表情並不高興。沉默一陣,萬蘭哭了,說:“我就知道你的良心壞了,你就知道把自己推脫得一幹二淨,你就知道自己享清閑享幸福,哪管別人是死是活。我去年就檢查出子宮肌瘤,還不定期出血,月經也不正常,估計離癌症也不遠了。我怕的是我死了,女兒怎麽辦,遇上你這麽個黑心的父親,我怎麽能閉上眼睛。”
萬蘭哭得更加傷心。東學潮鼻子也止不住發酸。他擦把眼睛,說:“明天我帶你到省人民醫院檢查一下,我估計不會有什麽事。”
萬蘭說:“我也希望不會有事,但疙瘩那麽大,我隔著肚皮都能摸到,不信你摸一下。”
萬蘭雖然看著不胖,但肚子還是圓鼓鼓的,這個圓鼓鼓的肚子他曾經是那麽熟悉,現在看一眼,卻還是那麽讓他心裏一動。東學潮一下拿不準要不要摸一下。感覺還是不能。他能夠感覺到,萬蘭還是愛他的,讓他來,一方麵是輔導女兒,更重要的是想讓他來,想和他在一起,甚至破鏡重圓,至少能像半個丈夫一樣照顧一個她。這一切,都不可能了,他已經害了幾個女人,再不能害誰了。萬蘭還不算老,完全可以再找一個丈夫。東學潮將眼光移到別處,說:“時間不早了,我明天還有課要上,我得回去早點睡。”
萬蘭一下有點惱羞成怒,立即惡狠狠地說:“我就知道你想逃避,女兒的輔導你可以派學生來,別的怎麽辦?女兒鋼琴要考級,奧數班也要學費,需要錢的地方越來越多,我一個人不吃不喝也供不起。這些你想過沒想過,你就沒有一點責任了?”
想當初,她撲進那個老頭的懷裏,就以為傍上了大款,就以為要成為富婆,就以為今後的一切都是花團錦簇,就什麽都不顧了,撫養費也不要,一切財產都不要,而且還不讓他見女兒。現在她終於清楚了,她隻是做了一場白日夢。東學潮毫不猶豫問:“你每月需要多少,我隻能每月給。”
萬蘭說:“你是父親,給多少看你的心。”
東學潮想想,說:“我現在隻能每月給一千,以後情況好了,我會增加一些。”
東學潮起身往外走,萬蘭也再沒說什麽。出了門,東學潮又覺得應該和女兒打個招呼。站了猶豫一下,還是覺得悄悄走好,既然沒本事管女兒,就再別**騷擾她。
外麵的風不小,衣角不時被風吹起,東學潮雙手抱住肚子,將衣服緊緊地壓住。他決定步行回去,也好好想一想眼前的事情。
和萬蘭的感情,必須得了結清。女兒的事就是女兒的事,再不能和萬蘭有半點情感瓜葛。這樣雖然有點狠心絕情,但也隻能這樣。男人太多情,和女人太多情一樣,不是件輕鬆的事。感覺今晚他做得不錯,沒摸萬蘭的肚子,果斷斬斷了情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雖然心裏空****的,但也隻能克製忍受。
糟糕的是白玉婷懷孕了,好像老天專門和他作對:要她懷時,她不想懷,也懷不上;不要她懷時,十天半月上床一次,竟然就懷上了。
最好的辦法還是讓白玉婷人流掉,如果有個孩子,那就是一條紐帶,離了婚,也剪不斷,也少不了麻煩。沒有孩子,離婚後,就什麽關係也沒有了,什麽牽掛也沒有了。兒女多又能怎麽樣,自己的父母倒是兒女不少,好不容易都拉扯大,現在仍然過苦日子,誰也指望不上,還添不少牽掛,更別說讓他過好日子,就像老話說的那樣:“母牛生九犢,並駕五張犁,母牛回頭看,誰也替不了誰。”
但流掉自己的孩子,失去自己的骨肉,那就失去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也失去了這一段曆史;如果生下來,那就是自己的兒女,即使再吃苦再受累,那也是在撫養自己的孩子,澆灌自己的莊稼。長大了,看一眼,那也是成果,也是結晶,也是幸福。
但不管是生還是流,他都做不了主,隻能由白玉婷自己決定。而且懷孕期間提出離婚,怎麽說也不厚道,怎麽說也是壞良心,怎麽說也難以張口。
已經害了幾個女人了,就再不要造孽了。那就早點提出離婚,要不要孩子,讓白玉婷也早點有個決斷。
和胡悅悅的事,也要慎重。幾次婚姻,都是不成功的。都說人不會在同一個溝裏跌倒兩次,他已經兩次了,再跌倒,那就是傻瓜不正常,而且這一次結婚,就一定要能白頭偕老。在提出離婚前,還得再要胡悅悅說一句準話,必須是真愛他,還得再和她好好談談,而且要推心置腹地談,把他的缺點講清楚,把他的劣勢講清楚,把以後可能遇到的問題講清楚,如果她有一點猶豫,如果她要有一點勉強,那就算了,讓她自己去尋找她的幸福去吧,分手,他也算對得起她了。然後,就和白玉婷好好過日子。
其實白玉婷也還算可以,一切矛盾,都不能怪在她的身上。他自己就沒有投入全部的感情,感情問題,必須雙方都要投入,都要維護,特別是男人,更應該主動一些。他相信,如果他主動了,如果他以真情對待她了,她也會轉變好的,至少是會被感化的。然後再要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孩子,一家三口,日子也算甜甜美美。
來到樓下,抬眼望一下窗口,屋裏燈是黑的,開門進去,果然黑洞洞的沒有一點人聲。東學潮將燈打開,先到廚房看看,沒有做飯的痕跡,再到臥室,被子折得整整齊齊。東學潮看眼表,都晚上十一點了,白玉婷不知又到哪裏去了,她現在是副部長兼任處長,應酬比他還多,不想回來隨便就可以住賓館,今晚回來不回來睡,也難說。東學潮坐到**,又不想一個人睡。他決定到胡悅悅那裏,今晚就和胡悅悅好好談談。
半天胡悅悅才接聽,東學潮開口大聲問:“你在幹什麽,怎麽半天不接電話。”
胡悅悅說:“同學來了,我們幾個小聚一下。”
電話裏很吵,很像在那種嘈雜的飯館或者茶樓。東學潮不客氣地說:“這麽晚了,也該回來了,我在家裏等你,趕快回來。”
掛了電話,東學潮真的有點生氣。同學來要出去,也不給他打個電話,和白玉婷一個毛病。不能再慣她這樣的毛病!這麽晚不回,不知是什麽樣的同學,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而且同學,就意味著是同類,就表示一家親,如果是男同學,聚到一起,那就什麽都能說,什麽都能做。他突然想起那天看到狗的一幕。那天一條母狗**,後麵那麽多公狗跟著,母狗就是坐在地上不讓,當一條品種和毛色一樣的公狗跑來時,母狗立即跑過去迎接。同學當然是品種和毛色一樣的,而自己無疑是那些不同品種的,而且還是年老的。這樣的情況,不小心也得小心,以後可能還得更加操心。
憑他對她的了解,感覺胡悅悅還算是踏實安分的女孩,在同齡人中,也算穩重,也不嬌氣,更沒有整天狐朋狗友夜不歸宿,總的說來,還是一個有責任心的知識青年。但畢竟今晚她沒告訴他一聲就出去聚會了,東學潮決定今天要嚴厲一點,也正好考驗一下她,考驗一下她的心,考驗一下他們愛情的牢固程度。
很快胡悅悅就回來了,感覺急急忙忙,說明她還是在乎他的,也是聽他話的。東學潮板著臉,等待她的解釋。胡悅悅脫去外衣,然後坐在東學潮的懷裏,說:“古小南來了,你也認識,她跑到廣東在一家公司幹了半年,感覺不行,又跑回來了。一個縣規劃局要她,她決定去縣城工作。”
東學潮說:“你雖然比我年輕,但也不是小姑娘了,整天風風火火,也不像個知識分子。科研上那麽多的事情,你應該多操點心,也應該多查查資料,閑下來也多思考一下,把自己的知識也豐富一下,爭取搞出點名堂。而且你馬上就要當老師了,更應該多讀點書。老師是一個嘩眾取寵的
職業,知識麵不寬廣,表達能力就差,理解能力也不強,更沒有聯係實際舉例論說的能力。隻照本宣科,學生會恥笑你的。”
胡悅悅吃驚地看著東學潮,然後揪住他的耳朵,說:“你今天是怎麽了,是不是喝醉了,是不是在哪裏受了氣,來我這裏出氣來了。”
東學潮說:“你看看,你還是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夜不歸宿,沒有事業心,還把自己當孩子。整天貪玩不思進取,這樣混下去怎麽辦。”
竟然說她夜不歸宿,而且突然這麽大的變化。感覺他今天就是拿她出氣,感覺他就是雞蛋裏挑骨頭。她並不是貪玩的人,偶爾同學來都不能出去,這樣苛刻的要求,誰能接受得了。胡悅悅一下坐到沙發上,帶著哭聲喊著說:“你不要這樣欺負人好不好,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幹嗎這麽侮辱人。我同學來了出去一下,你就說夜不歸宿,你整夜不回來,和那個白玉婷鬼混,我怎麽忍受,我說過你沒有!”
胡悅悅還是哭了,轉身肌在沙發靠背上哭。東學潮覺得自己確實有點過分,這麽考驗也考驗不出真假,隻能把感情烤焦。他將胡悅悅抱進懷裏,說:“悅悅,有些話我不得不和你說。我畢竟比你大十多歲,我不能不擔心。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感覺像和父親在一起?比如說,你和你們的同齡男生在一起,是不是特別的興奮,和我在一起,是不是特別的壓抑,或者是特別的平淡?如果有這種感覺,你就要慎重地考慮,免得將來你受委屈。”
胡悅悅睜大眼睛看他半天,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愛你,是有目的的,是為了留校?現在留校了,我就應該嫌棄你了,你覺得我是這種人嗎?你覺得我這麽無恥嗎?你沒感覺出我們之間的真愛嗎?我這麽愛你,把全部的愛都給了你,你還這麽懷疑我!你說真話,你是不是還有別的想法,你是不是不想離婚了,或者說她不同意離婚?”
感覺她說的是真心話,他感覺也是這樣。東學潮長出一口氣。東學潮說:“我各方麵畢竟不如你,再過幾年,我就老了,也許走在一起,你都覺得別扭,我也跟不上你的腳步。少年夫妻老來伴,我也怕我不能陪你到老。這些,你都要考慮。你還年輕,也許考慮問題還不成熟。我有兩次婚姻,這方麵已經考慮得不少,我不能再害了你。而且在愛情方麵,對你來說,不要有一點委屈,心裏有委屈。為了結婚而結婚,將來是不會有幸
福的。”
胡悅悅一下跳起來,將東學潮推倒在沙發上,很利索地解他的褲帶,說:“老家夥,倚老賣老,我倒要看看你是真老還是裝老。愛情就是愛情,哪來那麽多的道理。我第一個男朋友年輕,可我現在提起來就恨他。嫁給你,我就是要幸福,我就是愛你。”
三下五除二,胡悅悅將東學潮的褲子脫下,扔到一邊,雙手抓住他軟成一團的**,輕輕拍打幾下,猛地含到嘴裏,含糊不清地說:“你個老東西,你也別裝老,我就是治老吹牛的高手。我今天得把你吹成壯小夥,吹成小英雄,吹成變形金剛。”
東學潮立即感到一股暖流順著腹腔湧向全身,將他所有的理智和冷靜迅速擠得無影無蹤,整個身體也像充氣,迅速膨脹雄壯起來。夠了。他一下翻起身,將她壓到下麵,幾下將她脫光,然後顯得很威猛很有力很年輕地壓了上去。
沙發有點軟,使不上力氣,力氣也使不到點子上,弄得腰也有點酸。今天,他需要力氣,需要年輕,需要證明。還是地板結實。他將她一下抱起,放到靠門的空地上,使盡全身力氣再壓上去。她卻雙手將他的頭撐起來,說:“你還沒告訴我,今天是為什麽生氣。想好離婚了沒有,什麽時候離,給個準話。”
東學潮說:“很快,你正式上班後,我就離。隻要你這裏有準話,我離婚沒一點兒問題。”
胡悅悅雙手緊緊地夾住他的臉,將他的嘴夾成圓形,然後猛親幾口,說:“老寶貝,你的老東西還真行,還有點準頭。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有啦,今天去醫院檢查的,說不定就是個兒子,所以你再不要使大力氣。”
東學潮吃驚得張大了嘴,感覺今天迷了魂見了鬼,也覺得是不是在夢遊:白玉捧突然說懷孕了,剛換了個地方,胡悅悅又說懷孕了!怎麽以前不懷孕,突然就都懷孕。看胡悅悅的臉,確實不是夢遊,是真實的現實。東學潮渾身再沒一點力量,他無聲地起來,然後將她抱回沙發上。
胡悅悅拍拍他的臉,說:“怎麽了,你不高興?”
東學潮無法回答,更無法說白玉婷也懷孕了,他隻好換成笑臉,說:“我隻是覺得突然,也有點擔心。按計劃生育政策,沒批準生育前生育,恐怕會有麻煩。”
胡悅悅說:“沒事,我是初婚,按政策我們是可以生的。而且我們都是大齡夫婦,結婚後就迅速去辦理生育手續,肯定沒問題的。”
東學潮說:“我還是覺得早了一點。”
胡悅悅說:“我想要個孩子!夫妻沒有孩子,就沒有共同的東西,更沒有共同語言和共同關注,婚姻也是不可靠的。隻有共同的孩子,才是真正共同的東西,才是真正共同的愛好和共同的語言,所以必須要早要孩子。再說了,懷孩子又不是裝東西,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倒掉,哪有那麽容易。”
東學潮心裏還是有點亂。糊裏糊塗,又有了一個自己的血脈。真是時來了運來了,娶老婆帶著肚來了,看來真的要走大運了。這一陣子還真的順,身子也胖了十幾斤,連**都精神強壯威風起來。生就生吧,現在多生一個孩子,也不是什麽大麻煩,那些老板大款甚至名人,三五個孩子的有的是,優生優育,優秀的人就應該優先生育。但和白玉婷離婚的事更得抓緊,白玉婷如果不堅決要孩子,那個孩子就不要了。東學潮高興地說:“那我們就要一個結晶,生一個美麗像你,聰明像咱們倆,能力像偉大領袖,財富像比爾?蓋茨的超級寶寶。”
胡悅悅說:“瞎說,我們的寶寶,怎麽能像別人,我就要一個像你一樣的聰明寶寶。”
胡悅悅重新躺進他的懷裏。東學潮隻好重新醞釀性欲。再要**時,胡悅悅說:“不行,如果要寶寶,就得特別保護,書上說妊娠初期最容易流產,也最怕**不潔和擠壓。”
但東學潮有點欲罷不能。他還是努力克製住欲望,將她輕輕抱起,抱到**,說:“今晚不走了,就陪寶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