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增長打來電話,說書稿他看過了,基本可以了,中增長說:“你盡快把書稿發到出版社,讓他們快點出,一切由你全權負責。如果有什麽問題,你給我打電話。”

東學潮估計中增長並沒認真看,他也相信他梳理過的東西應該沒有問題。沒問題就好,他還真怕中增長再讓他修改。這麽多天,差點累死,真是用盡了全部的精力,把腦子都掏空了。一本四十幾萬字的書,中增長是主編,下麵十六個副主編,每個副主編編寫一章,然後由中增長來統稿。中增長把統稿的任務交給了他,要他用心一點,說教材編寫出來,至少要由十六所大學使用,基本就是全國通用教材,要盡可能地給後代留點東西。這意思東學潮明白,編寫好了,用個十幾年,使用教材者就是一代人,編寫者就是一代宗師,青史留名自不用說,現實的意義也不容小視。這十六個副主編,都是十六所大學園林專業的院係主任,書編出來,本院係使用自不必說,給別的院係打招呼一同用,也方便得多。弄好了,印幾萬冊幾十萬冊,賺幾十萬幾百萬也極有可能。這樣的重任,他當然能掂量出輕重,他不僅是用心,簡直就是拚命。十六個副主編編寫的東西,其實就是亂跑的野豬,不僅樣式不同,語言風格也各異,編寫原則順序也不統一,有許多章節還得他來調整,有些缺少的和確實混亂無序的,還得打電話協調討論,然後在網上交流修改。兩個多月拚下來,身子瘦了幾斤沒稱,視力卻下降得重新配了眼鏡。他清楚,中增長要他來統稿,並不是看中他的專業,他這些年研究的是植樹造林,和園林綠化還有點距離,他的價值,就是踏實肯千,就是勤奮鑽研,當然也有感恩戴德的忠誠。當然他也得大量查閱資料,這方麵也累得夠慘。這本書經他統稿,學術水平有多高他不敢說,但結構嚴密寫作水平不低,他可以為之驕傲。還有,為了讓老師覺得好用方便,他建議在全書每一章的前麵,都寫清重點難點、教學時數、章節核心內容,這樣方便老師備課寫教案;然後在每一章後麵配套思考練習題和討論題,便於老師給學生布置作業,也便於老師組織學生討論;在教材的最後,又附了考試複習題,老師隨便挑選一些就是期中期末的考試題;如果使用電化教學,後麵還附帶了光盤,隨意下載調整就是極好的課件。把這些都替老師考慮好了,老師當然喜歡用這樣的教材。他的這些創舉,得到了中校長的肯定,也為全書起了畫龍點睛的作用。中校長說可以了,這部著作就算完工了,東學潮輕鬆得渾身發軟。他想睡一覺,一覺睡到明天早上,但馬珍珍那裏不能再拖,已經很長時間沒顧上聯絡了。如果她沒意見,這次他就幹脆住到她家,把事情確定下來,也好好休息一下。

東學潮很快樂地躺到沙發上,從手機裏調出馬珍珍的電話。聽到那愉快的一聲你好,東學潮說:“在幹什麽?晚上一起吃飯怎麽樣?我想你了。”

馬珍珍說:“怎麽今天才想我,有特殊原因嗎?”

當然是責怪他長時間沒聯係了,東學潮高興地說:“這一陣子忙,今天剛好忙完了,以後每天和你在一起。”

馬珍珍說:“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忙完了,需要找個娛樂的工具娛樂一下了。”

東學潮拍一下自己的腦袋,腦袋也真夠笨的,幹嗎老實說忙完了才找人家。東學潮說:“等見了麵我再給你解釋。你想吃什麽,到哪兒吃,你來決定。”

馬珍珍說:“今天晚上我出不去,兒子要學習。明天你陪我逛逛商店怎麽樣?”

怎麽女人就愛逛商店。東學潮想說飯也吃,商店也逛,還想說晚上還想睡覺,話到嘴邊,突然沒有了信心。這一陣累得夠狠,渾身都軟綿綿的,而且好多天沒洗澡了,髒不說,渾身也有一股味道,如果上床,很可能露怯出醜。明天陪逛商店也好,今天好好休息一晚,養精蓄銳,把精氣神都養足,好好陪她玩一天,也把結婚的事商量一下。辦不辦婚禮,什麽時候領結婚證,是她搬過來住還是他搬過去住,都商量一下。東學潮說:“我聽你的,明天幾點走,你給我打電話。”

逛商店,當然需要鈔票。突然覺得馬珍珍逛商店很有深意,很可能既要考驗他的經濟實力,又要試試他的金錢態度,小氣了肯定不行,太大方可能也有問題。

東學潮打開抽屜,兩捆百元大鈔很顯眼地放在那裏;破皮夾裏,也大概有四五千塊;而公務卡裏的錢,雖說是科研經費,但也像自己看管的菜地,隨便吃一點還是沒什麽問題。在白沙灘,雇了十幾個民工挖坑種沙棘,種多少沙棘拿多少錢,而究竟種了多少,他說了算,多報一點,虛增幾個民工吃空餉多領錢,都不是問題。而且給中校長當科研助理和代管研究生,中校長每月也給他兩千塊科研補助。東學潮將一捆百元鈔票裝入挎包,感慨又禁不住湧上心頭。如果早有這麽多掙錢的本領,老婆也不至於離婚去傍大款。當然,也是老婆她沒有享福的命,她走了,他卻富了;而她,投奔那麽一個老鬼,注定她要吃些苦頭,注定她要伺候人家一輩子,即使伺候人家一輩子,也享不到福。活該!

再拿出那次帶記者去白沙灘買的那個玉墜,他決定明天見麵就給馬珍珍戴到脖子上。記得當年給萬蘭買戒指時,戒指套在萬蘭的手上,萬蘭就興奮得臉色紅潤,從商場到家,一直摟著他的腰。東學潮又覺得應該在上床時再把玉墜拿出來好,那時把玉墜掛在她脖子上,讓玉墜吊在她的乳溝,然後一陣**大戰,多麽酣暢幸福。

一萬塊錢是不是少了一點,如果她提出買結婚戒指,當然不能拒絕。一萬塊錢確實有點少了。東學潮隻好取出公務卡,也裝入包裏備用。

該吃晚飯了,肚子也餓得直叫。東學潮決定去吃烤牛排,他覺得牛肉勁最大,特別是烤七成熟的牛肉,吃了效果更大,渾身發熱,硬邦勁整夜不退,要比那些壯陽藥好得多。

到西餐店吃烤牛排回來,把自己徹底清洗一遍,把內衣**全換成新的,東學潮很愉快地上床睡了。

大腦還是有點興奮,高興和悲傷也不由自主地在腦子裏轉換。中校長越來越把他當成了親信,也越來越倚重他了;而他,也越來越幹得漂亮,每一件事,中校長都是滿意的。這樣滿意下去,以後的路當然是一片光明,副教授順利評上了,再努力一把,早點做準備,三四年內破格晉升教授,估計問題不大。有了教授這個頭銜,許多事情就好辦得多,不僅搞研究方便容易,兼職或外出講學,也沒什麽問題。再努力一把,說不定能當院長副校長什麽的,如果搞出點名堂,也說不定能到省廳或者地市任個職,以前的幾個校長副校長,就當了廳長或者副市長。隻是一切來得晚了一些,自己覺醒得也遲了一些。如果早幾年覺醒,早幾年這樣努力,也不至於四十歲才這個樣子,更不至於妻離子散,如果一家人現在還團團圓圓,那該多好。

隻是可憐了女兒,當時一時氣憤離婚,就答應了由萬蘭撫養女兒的要求,而且也昏了頭,竟然同意了不經她同意不得探視這樣的條款。現在也不知女兒怎麽樣了,會不會受那個老畜牲的虐待。但不管怎麽樣,女兒離開自己的親生父親,突然認那麽一個老賊做父親,孩子內心的痛苦,肯定是劇烈的。真的是苦了女兒,最痛苦的,也應該是女兒。

女兒是孝順的,也是可愛的。記得還是很小的時候,有次問女兒長大了想幹什麽,女兒說想收廢舊報紙。問為什麽,女兒說收回來讓爸爸看報紙。還有一次,他帶女兒去吃飯,他決定給女兒買肯德基,女兒搖頭不肯,問為什麽,女兒悄悄說省下錢給媽媽,要不然媽媽總罵沒錢。可惜當時他並沒太感動。東學潮禁不住淚流滿麵,然後哽咽失聲。

記得萬蘭那個老情夫是小眼睛,黑紅臉膛,看一眼就不是個善良之輩,女兒犯在這種流氓手裏,也不知遭了多大的罪。哪天必須得去看看,至少得打聽一下,如果虐待,就報警,然後起訴到法院,要求法院改判撫養權。

即使女兒沒受虐待,也不能管那個老東西叫爹。等有了更強的能力,升了教授當了領導,就把女兒爭奪過來,給她最好的生活條件,把失去的愛補回來,決不讓她受一點點委屈。

後半夜了,仍然沒有一點睡意。這不行,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如果精神不好哈欠連天,馬珍珍會以為他對她不感興趣,至少也會說沒有**;如果和她上床很快就睡著,就進一步證明對她沒有愛。東學潮開始數數,數了幾個一百,感覺仍然很清醒。東學潮煩躁得想打自己的耳光。這樣煩躁不平靜的心情更難入睡。東學潮坐起來,深呼吸平靜一陣,抱了被子來到客廳,打開電視,將音量放小,躺在沙發上心平氣和認真看一部電視劇,果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七點五十,馬珍珍就打來電話,說她就在樓下,要他趕快下樓。東學潮急忙起床,一下有點慌亂。想讓她上來等他,但房間太亂。隻好匆忙洗漱一下,帶了包往樓下跑。

馬珍珍手拉著兒子,站在車旁等,兒子在車裏開始摁喇叭。東學潮閃亮的眼睛黯淡了一下。看到這個兒子,他心裏就有陰影。兩人去談戀愛,帶個不聽話的兒子,確實是一大障礙,她完全可以把兒子放到姥姥家。上了車,東學潮又釋然了。誰的骨肉不是骨肉,自己的女兒遭遇了可惡的後爹,就不要再讓人家的兒子遭遇一個冷酷的後爹。

來到世界大商場,一進門就是首飾珠寶,而且那麽多璀燦奪目的金銀珠寶櫃台連成一片,感覺就是一個金光燦爛的世界,讓人不垂涎欲滴也難。商家也有點太精明太缺德。東學潮一下覺得應該買件首飾給她,對情侶來說,最應該買最能表示愛的,就是這些東西。而馬珍珍的眼睛,也閃現著金光,視線也在金光中流連忘返。東學潮急忙說:“那次外出,我看到一個玉墜不錯。人家都買,我就給你買了一個,今天正好帶了,也不知你喜歡不喜歡。”

把玉墜給馬珍珍掛到脖子上,馬珍珍摸摸玉墜,隻是笑笑,並沒太大的高興。東學潮說:“如果想買首飾,咱們就把訂婚的戒指也買上。”

馬珍珍說:“鑽戒可是很貴的,你錢帶夠了嗎?”

東學潮知道她是在玩笑,但也是真考驗他。東學潮立即說:“鑽戒買不起可以買金戒指,一萬塊現金不夠,還有卡,卡裏有幾萬公款,我可以隨便支配。”

馬珍珍說:“戒指就算了,還不到時候。我想買件好點的大衣,然後再買幾件像樣的衣服,也讓你看著舒服一點。”

她隻穿了毛衣和西服,樣式老舊,看著也低檔,是應該換換裝了。東學潮豪爽地說:“要買就買最好的,留一個永久的紀念。”

女式大衣很多,但好點的都要過萬。過萬的大衣馬珍珍嫌貴。馬珍珍說:“窮人買東西,先考慮的是價錢。咱們得先給自己定個位,就買七八千以下的,你看怎麽樣?”

定位成窮人,也不知是說她還是他。好像是說他,因為今天是他給她買衣服。他覺得她還是小看了他,他感覺自己現在已經不是窮人,至少也是小中產階層,可見他在她的心目中地位還是不高。怎麽女人的心都這麽高?前妻如此,馬珍珍也這樣,難道她們心裏都隻有大款?東學潮感覺受到了傷害,他態度堅決地說:“為什麽隻買七八千以下,我說過買好的,一萬以下的不買。”

馬珍珍笑了,然後挎著他的胳膊,將他挎到剛看過的一個攤位前,指了一件兔皮大衣說:“你看那件怎麽樣?”

樣式確實不錯。東學潮看一下標價,竟然是一萬六千。他的心不由得縮一下,看來物價上漲的幅度,比女人的心漲得更高,自己掙的這些錢,確實已經不算多,幾個月的工資,才能買一件大衣。當然,如果買米買麵,倒能足夠裝滿一小車。自己也許一直在用買米麵的眼光來看待金錢,如今金錢用在女人身上,才知道金錢的便宜。而且感覺漲得最凶的,應該是人心,特別是女人的心;女人的心漲了,才逼得物價上漲。見馬珍珍在盯著看他,東學潮喊聲服務員,問大衣打幾折。

服務員堅持最低打七折,算下來是一萬一千多。那就買吧。

大衣稍有點寬大,肩沒完全撐起來,剛要換一個號試試,兒子卻將母親抱住動彈不得。剛才上到二樓時,兒子就要買一把刀,這當然不行,道理雖然講了一大堆,兒子還是堅持要買,軟磨硬泡,現在變成了耍潑皮。馬珍珍甩開兒子時,一下扯斷了皮衣袖口的一根裝飾帶。售貨員立即說“不管怎麽樣,這件衣服都是你們的了”。

惱怒讓馬珍珍不顧一切將兒子摔倒,然後在兒子的屁股上打了幾巴掌。這樣的場麵東學潮始料不及,他是希望馬珍珍狠狠教訓一下兒子,這樣任性下去確實後患無窮,但現在鬧騰得像殺豬,他的臉也沒處擱。東學潮隻好硬著頭皮將兒子抱起來,答應可以買一把玩具槍。但兒子哭喊了就要刀,而且是蒙古長刀。東學潮也真想給他幾巴掌,如果是他的兒子,他非得剝他一層皮。東學潮歎口氣,發現整個商店的人都看著這裏,效果比站在那裏的比基尼美女模特還好。東學潮隻好答應去買。

來到賣刀的二樓,兒子看中的刀鋒利無比。東學潮將兒子拉到一邊,蹲下來和兒子商量,能不能換成一把練武術的劍。東學潮說:“那麽鋒利的刀,稍不小心就會把手割掉,割掉了手,疼得要死,也什麽都不能幹了。而買把練武的劍,可以提高武功,以後就什麽都不怕了。”

兒子立即點頭同意,然後跑去挑選劍。一直惱著臉跟在後麵的馬珍珍卻哭了,一下撲到東學潮的懷裏哭。東學潮立即感到了偉岸高大,他撫摸著她的頭,覺得兒子搗蛋也未必是壞事,他如果能教育好兒子,不僅能顯示他的智慧和能耐,也會把母親感動得死心塌地愛他一輩子。東學潮清楚,這件事將促成馬珍珍快速嫁他。增加一個管教孩兒的父親,這樣不僅母親輕鬆一些,也有利於兒子的成長。東學潮自豪地從她的包裏掏出紙巾,給她擦拭眼淚,說:“不用怕,有我,什麽都不用怕。我一定能把他教育好。”

馬珍珍說:“我也是這麽想的。孩子沒有父親,心理嚴重扭曲,也好像沒有一點安全感,所以才喜歡舞槍弄棒。嫁人,實際就是為兒子,就是給他找個爹。你能對兒子好,我就放心了。”

東學潮高興得差點笑出聲來。還真讓他猜對了,這當媽的,真的把兒子看得比她還重要,他沒對她兒子發火是聰明之舉。但和這個調皮任性的孩子搞好關係,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以後的麻煩肯定不會少。他以後有沒有這麽好的耐心,他也有點懷疑。

幫兒子挑了把鋁合金長劍,剛想再給馬珍珍買條褲子,兒子卻提出要去動物園,看動物園的老虎怕不怕他的劍。東學潮隻能無奈地看馬珍珍。馬珍珍對兒子說:“先陪媽買東西,然後再去動物園。”

兒子剛要哭鬧,東學潮麻利地將兒子抱起來,說一會兒就走,兒子才不再坑聲。

買了褲子,馬珍珍要給東學潮買件襯衣,說他的襯衣太老舊了。看中了一件一千二的襯衣,馬珍珍也不討價,掏出錢包搶先付了款。

從動物園出來,已經下午一點多了,三人的肚子都餓得直響。兒子提出吃肯德基,馬珍珍不同意。眼看兒子又要鬧了,東學潮急忙說去大賓館吃大餐,雞鴨魚什麽都有,想點什麽菜就點什麽菜,兒子才不再堅持。

很快兒子又提出吃手抓羊肉,東學潮覺得也好,今天母子倆都是上帝,他是敬奉上帝的信徒,按上帝說的去辦就對了。

要了兩斤手抓羊肉,也要了三個炒菜。手抓羊肉上來,兒子就把盤子搶到了自己麵前,不讓別人吃,而且竟然把兩斤肉吃幹淨了。

馬珍珍悄悄對東學潮說:“兒子從小喜歡吃肉,有次我煮了一個豬肘子,他一個人差不多吃完了,感覺就像個小夥子。家裏沒人吃肉,他能吃肉,讓我感覺家裏有了男子漢。”

東學潮感覺她還是思念她以前的丈夫,也把兒子當成了以前丈夫的化身,她以前的丈夫肯定愛吃肉。東學潮心裏還是有點隱隱的難受。

吃過飯,兩人商量再轉轉商店,可兒子卻要回家睡覺,而且一定要回。隻好一起回。

馬珍珍進臥室伺候兒子睡覺,東學潮功臣一樣躺到沙發上,他要看看她,看她伺候完兒子,伺候不伺候他,親熱不親熱他。如果她不像小狗一樣躺進他的懷裏,他就不主動親熱她。

馬珍珍從臥室出來,果然立即給他倒茶端水果。東學潮高興地一下站起,攬住她的肩讓她坐到沙發上,說:“寶貝,你穿高跟鞋走累了,我來給你服務。”

已經四五年沒有男人為她服務了,男人的溫暖已經很是陌生。馬珍珍一下鼻子發酸,也突然特別想享受一下男人伺候的溫暖,但她卻一下感動地撲進他的懷裏,將他死死地抱緊。當他把她抱進另一個臥室時,她在他耳邊輕聲說:“等一等,我想洗一洗,要不咱們一起洗。”

兩人還沒脫掉衣服,突然兒子喊肚子疼。馬珍珍急忙係好衣服去看,兒子卻跑出來到衛生間嘔吐。兒子很劇烈地吐一陣,也沒吐出多少東西。將兒子抱回臥室,兒子仍然喊肚子疼,感覺確實疼得厲害。馬珍珍隻好穿好衣服,將兒子抱在懷裏,說:“吃了那麽多羊肉,又喝了兩瓶飲料,肯定是把肉唚在了胃裏。”

兒子吃肉時,他就擔心,如果是親生父親,他肯定要製止,但人家的孩子,製止當然是舍不得讓吃肉。以後這樣嬌慣孩子,當然不行。東學潮想說這些,又覺得此時說已經沒用,隻好惱著臉什麽也不說。

兒子開始哭叫,哭叫得很慘。馬珍珍翻抽屜找了一陣,也沒找到合適的藥。馬珍珍撫摸觀察一陣兒子,決定送醫院治療。馬珍珍說:“說不定是食物中毒,飯店的東西,誰知道是怎麽回事,說不定肉放壞了。你看,兒子疼得汗把衣服都濕透了。”

東學潮摸摸兒子的頭,並沒發燒,食物肯定沒問題,也就是吃多了。小的時候,每當有好吃的,他也會吃多吃壞,有時症狀比這厲害,母親並不當回事,用小勺挖一勺做饅頭用的蘇打,給他灌下去,滿嘴的苦澀還沒散去,咯的一聲飽嗝就打出來了,一連幾聲飽嗝後,肚子就一下輕鬆沒事了。東學潮問有沒有蘇打,馬珍珍竟然不知道是什麽,當然也沒有蘇打。東學潮打消了自己治的念頭,在馬珍珍看來,不去醫院,那就是對兒子的輕視和冷漠,甚至會認為心腸狠毒。等她給兒子穿好衣服,東學潮背起兒子就往外走。

給兒子化驗了屎尿和血,都沒問題;做B超時,說兒子的胃脹得滿滿當當,就是吃多了。醫院建議輸液治療,說脹這麽滿,單憑吃藥恐怕不行,得輸點**補充體液,明天如果不見好,就得采取洗胃的措施。

跑上跑下辦好手續將**輸上,天已經黑盡。東學潮喘口氣,在方凳上坐下,心裏又止不住有點翻騰,感覺他和馬珍珍的事,真的不是很順,總有這個孩子攪局,而且就在關鍵時刻攪和。你看,這三瓶**輸完,差不多得一晚上,這一晚,就什麽都做不成。事情不順,也許就是一個預兆,預示他和她的事,也可能不太順利,也可能以後的日子不會過好。

馬珍珍坐在床沿雙眼盯著輸液瓶,看都顧不上看他。他也隻能坐在方凳上發呆。

昨天中增長就給了他兩篇碩士論文,是外校一位老師的兩個研究生要進行論文答辯,中增長有事不能去,要他代替參加答辯會。中增長反複叮囑,要好好看論文,找出一些問題,也要講出一些道理,意思是不要給他丟臉。當論文答辯委員會的委員,他當然不敢答應,因為他還沒拿到副教授資格證書,按規定做答辯委員至少也得副教授。中增長說他已經和那邊說好了,說他已經是副教授了,而且中增長鼓勵說他的水平已經達到了教授,隻是沒履行手續而已。可到現在,他還沒看論文,計劃好了今晚要看的,今晚肯定是不能離開了。

東學潮決定把論文取來在醫院看。剛說清意思,馬珍珍就很吃驚地看著他,這意思他明白:這麽大的事情壓到頭上,兒子痛苦得不停地哭喊,他竟然想的是看論文。東學潮想解釋,但又覺得解釋不清。馬珍珍真的生氣了,冷冷地說:“你幹脆回去吧,這裏有我一個人就夠了。這麽多年都是我一個人管,這一回也沒問題。”

回去當然不行。同病室剛好有一個孩子得了急性腸胃炎,孩子的父母爺爺奶奶都守著,滿屋子都是他家的人。東學潮解釋說:“我的意思是晚上肯定睡不成,我匆匆看一下,明天也不至於什麽都不知道。”

馬珍珍說:“你還想著明天就離開,你是不是太過分了?我不說該不該走,我能看出你心裏在想什麽,我能看出你一點都不急不怕,如果是你親生的,你能不急不怕嗎?你還會想明天的工作嗎?”

道理是對的,記得有次女兒高燒不退,嘴上都起泡了,輸一天液仍不起作用,這一天他就一直將女兒抱在懷裏,那種焦急,那種害怕,那種盼望,現在都曆曆在目。她一個女人帶孩子,肯定更加膽怯小心,也肯定吃了不少的苦,他確實不應該有走的念頭。但明天不去開會,又怎麽向中增長交待。剛評了副教授,剛得到了信任,就不聽話就鬆懈怠慢,中增長會怎麽想,這樣的人以後怎麽用,用了怎麽能放心。東學潮隻能解釋。馬珍珍卻哭了,說:“不用解釋了,那你就走吧,我一個人真的能行。這麽多年一個人都扛過來了,也不在乎這一回。”

東學潮覺得更不能走了。坐到凳子上,馬珍珍卻將他拉起來,哭著將他推出了門。

今天也真的倒黴,今天也不是個好兆頭,這個樣子,如果結了婚,又怎麽能平靜快樂地過日子。在門外站一陣,又覺得也沒什麽問題,過曰子就是爭爭吵吵,磨合一陣就好了;而且馬珍珍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哭過了也就沒事了;兒子就是吃多了,消化藥起作用後,很快就沒事了,明天兒子好了,她自然就好了,也自然就理解了,他當然就可以去參加答辯會。東學潮急忙打車回家,拿了論文又急忙打車回來。

進了病房,東學潮就覺得氣氛不對,兩位大夫圍在床前給兒子會診。東學潮急忙上前小聲問怎麽了,馬珍珍看都沒看他一眼。會診完,大夫說最好的辦法是刷腸洗胃,但要等到白天上班了才能做,要麽等待明天上班,要麽轉到大醫院去。

馬珍珍一下沒了主意,哭著問東學潮怎麽辦。東學潮細看,兒子疼得滿床打滾,疼得眼睛都紅了,可見真的疼得不輕,如果胃穿孔,那就麻煩大了。東學潮考慮一下,說:“我先到大醫院去問問,如果人家晚上能做,我們就轉過去;如果不能,就不要中斷這裏的治療,這家醫院也不能算小醫院。”

馬珍珍點頭同意,東學潮急忙往省醫院跑。

省醫院也隻有急診接收病人,大夫告訴東學潮,如果不是特別急的病,他們急診也隻做一些簡單處理,上班後轉到有關科室。兒子的病情當然算不了特別急,轉來再等上班反而耽誤治療。回來和馬珍珍商量,這時兒子已經不再喊疼,一會兒呼呼睡著了。

夜安靜得有點沉悶,病室裏的病人都已輸完液回家。東學潮在對麵病**坐下,拿出論文稿。馬珍珍說:“你是不是覺得今天特別的倒黴,特別的麻煩。”

東學潮不知該怎麽回答。反正今天是夠糟糕的了。但她好像還有別的意思。東學潮看著她,什麽也沒說。

馬珍珍說:“我看出來了,你對兒子特別反感,你看兒子的眼神,充滿了鄙視和恨意,一整天都忍著。我不知道你能忍到什麽程度,忍不住了怎麽辦。”

這是什麽話,原以為她會感激,竟然說這種話,難道還要我跪在你兒子麵前嗎?東學潮拚命壓住惱火,用平靜的口氣問:“我不明白什麽意思,也不知道你還想讓我怎麽做,我怎麽做你才能滿意。”

馬珍珍說:“如果你是親生父親,你就知道應該怎麽做,應該做什麽。”廢話,當然不是親生的,但親生的又能怎麽樣,他親生的老子也活著,但人家看都不來看他一眼;再說了,如果是親生的,他會將他打得喊爹叫媽服服帖帖,哪裏會讓他吃壞肚子成現在這個樣子。東學潮說:“我想讓你說具體一點,如果是親生的,該怎麽做。”

馬珍珍說:“你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更別說感情。一整天,你的心思和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上;照顧他,你也是看我的麵子。比如買東西,你一句都沒提給我兒子買件東西,想都沒想。如果是你親生的,你至少會給他買個玩具,或者是一本書,一件衣服。你覺得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這樣苛刻的要求,分明是不講道理,也沒有一點理性。東學潮說:“我感覺你是在故意挑毛病。就是親生的,有母親在,買什麽不買什麽,母親自然會考慮,做父親的未必會想那麽多。你這麽苛刻的要求,恐怕很難有人能做到,就是親生父親,也做不到。”

馬珍珍說:“所以我要你認真考慮一下。對我來說,兒子就是我的全部,我不可能讓他受委屈,特別是受繼父的委屈。我再嫁,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兒子,想給他找一個能夠愛他疼他的親爹。所以我很慎重,也希望你把這些考慮好,免得匆忙在一起,再鬧得不歡而散。”

確實應該考慮清楚。她這樣護著兒子,這樣吹毛求疵,結婚後整天在一起,怎麽能生活下去。如果整天鬧矛盾,整天吵吵鬧鬧,日子又怎麽過。而且這才接觸幾天,就感覺她也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至少不像她平日表現出來的大大咧咧不在乎什麽。

屋子再一次安靜下來,空氣也有點沉悶。兩人一動不動坐了一陣,馬珍珍不再理他,將凳子放到兒子床前,趴在床沿開始休息。東學潮再次翻開論文,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也真的是倒黴,和馬珍珍的事,一開始就

不順,好像就有一種東西橫亙在中間搗亂。第一次上床,她子宮**,這一次逛商店,兒子又肚子疼,一切壞事都往一起湊。他盡了那麽大的努力,不僅沒落半點好,還惹得她一肚子不滿。都說婚姻是緣分,也是天意,難道天意不讓他和她結合?如果是,天意難違。當然,婚姻應該隨緣,不能強求;強求來的,終究不會幸福。這樣的情況,是應該好好多考慮一下了。

不由得再次去想白玉婷。

那天請南功和白玉停吃飯以表示感謝,南功沒答應,白玉婷卻沒有拒絕。而且白玉婷的表現讓東學潮感到意外驚訝,見了麵,白玉婷一臉愉快,好像根本沒有那場職稱爭奪,也好像不是平日的那個白玉婷,那副冷美人的麵孔,那副高不可攀居高臨下的氣勢,那副昂首挺胸不搭理人的傲慢,一下都不見了。讓她點菜時,她拿起菜單先問他想吃什麽,而且還要了一瓶葡萄酒。席間,她的話不少,問了許多他的情況,從少年的成長到為什麽離婚,而且還細問他目前對前妻的態度,感覺像要考察他嫁他。現在想來,很可能有考察他的意思,因為她畢竟未婚,也不一定一輩子不嫁人。那天她喝多了,最後吐在了桌子上。回家時,她搖搖晃晃站立不穩,到家上樓梯,他差不多是把她背上去的。進屋,他才感覺有點問題,也好像有點曖昧,但他不敢造次,也不敢往深處想,他怕她突然翻臉,對她的脾性,他感覺是那麽陌生。他想把她放到**,讓她睡好,然後見機行事,她卻掙紮著坐到沙發上,抱著頭一臉難受。他給她倒一碗水,裏麵加了醋,順便也拿了一把小勺。用小勺喂她喝水時,她沒有拒絕,卻一下哭了。給她擦眼淚,她才搖頭拒絕,然後自己將服淚擦幹,然後要他回去。讓他後悔的是當時竟然很聽話地回去了,如果堅持一下,再試探一下,也許會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如果再進一步,就說怕她醉酒發生意外,她很可能感動得答應他留下陪她;即使不答應,強行留下來看守她一夜,說不定她也會感動,說不定能發生什麽奇跡。可惜他當時什麽也不敢多想,就那麽聽話地走了。

東學潮後悔得在心裏罵自己傻瓜,世界上再沒有比他更傻更老實的人了。孤男寡女一起吃飯,一起喝酒,又將她扶回屋裏,又伺候她喝水休息,這能是一般的事情嗎?這能是一般的同事嗎?這麽好的機會,卻白白糟蹋了。白玉婷會怎麽想,不說他老土呆傻,也會覺得他沒情趣,甚至會覺得他沒男人的欲望和能力。

和馬珍珍比,白玉婷當然要高出幾個檔次,仍然是姑娘沒有孩子不說,長相和身材,也要好許多。如果馬珍珍能得六十分,白玉婷至少應該在九十分以上。即使白玉停高傲的氣質,也是他內心喜歡的,什麽原因,他也說不清,雖然見了她心裏就緊張,就膽怯,但他還是從心眼兒裏喜歡她,佩服她。盡管喜歡她沒有道理,她的高傲和冷峻也讓他生畏,但內心就是喜歡。

娶自己喜歡的女人當然是幸福的,白玉婷再高傲,畢竟也是單身女性,一個人生活,當然有許多不便,當然也渴望嫁一個人,成一個家。他雖然不是那個最好的,甚至不是她願意嫁的,但嫁不到如意的,退而求其次,他也不是不可以供她選擇。那晚兌醋開水給她喝,他細看了她的廚房,鍋裏有剩下的炒菜,炒菜很簡單,是土豆和白菜一起炒的素菜,可能是剩到晚上吃。這樣孤寂的生活,當然是難熬的日子,嫁人,自然已很緊迫,說不定答應和他一起吃飯,就是試探一下他,就是考察一下他。再仔細回憶,那天她確實有嫁他的意思,至少有試一試和猶豫不決的意思,要不然人家一個姑娘,問你那麽多家務事幹什麽,和你一起吃飯並且喝那麽多酒幹什麽。但她那麽低沉,又自己喝醉,說明她是苦惱的,也是猶豫的,也是矛盾的,也是不甘心的。讓她嫁他,當然還有難度,也需要他做許多努力,也有更艱難的路要走。

但和馬珍珍的事,真的應該冷靜考慮一下,好不容易成了單身有了一個選擇的機會,就一定要慎重,也一定要把握好。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女人,至少要影響三代人,“男弱弱一個,女弱弱幾代”,能爭取一個更好的,就不應該放棄,就應該勇敢地追求。東學潮決定找個機會,再和白玉婷談談,再試試她的心,如果沒嫁他的意思,再考慮馬珍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