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有點興奮。西書記給南功泡一杯茶,要南功再想想還應該怎麽搞。南功想想說:“為了讓省領導相信資料室的小蔡準時把報紙送了過來,這是南功要求這麽做的。早上八點上班工作,到十點就累了,看看報喝杯茶,也是很好的休息,再工作到十二點,然後步行二十幾分鍾回家,也算鍛煉了身體。南功對自己的安排很滿意,覺得這樣的安排是科學的,也是合理的,正因為科學合理地安排作息,才使他精力充沛。這麽拚搏下來,身體也沒問題,能力也很強,取得的成績也不錯。南功先仰躺在大靠椅上舒展一下腰,接著慢慢品幾口茶,然後拿起報紙。報紙上一行醒目的標題刺痛了他的眼,中增長和東學潮的照片,也讓他覺得是那麽的醜陋。南功將報紙扔到一邊,又忍不住拿起,匆匆瀏覽一遍,又憤怒地扔到一邊。什麽東西!明明隻種了幾株沙棘,就吹捧成了播撒綠色希望,構築生態平衡的傑出科學家。吹捧中增長倒也罷了,人家的權力在那裏放著,吹捧東學潮,就讓人莫名其妙。而且東學潮見報上電視的頻率,幾乎趕得上明星,前不久,還被幾家媒體評為年度十大傑出青年科學家。簡直是亂套了,誰給你們媒體的權力評這些,而且還是十大傑出科學家,這樣不經過專家評出來的科學家,難道科學嗎?在他的眼裏,東學潮不僅不傑出,連科學家都不是,就是一個剛當上副教授的普通人。

南功憤怒地在地上走幾圈,讓他更加憤怒的是東學潮這種現象:做一點點事情,就大吹大擂,就借助輿論炒作,迅速吹捧為明星,然後再借助虛名,獲得更大的科研項目,得到更大的經濟利益,騙取更大的名聲。看看書本報紙,名人明星名家到處都是,傑出科學家也被亂用成了手紙,享受特殊津貼有突出貢獻的專家人才更是數不勝數,但真正做出貢獻的人,實際能夠應用的科技成果,卻寥寥無幾。

重新坐到座位上,南功覺得真應該寫一篇文章,揭露批判一下這些明星科學家,也鞭抵一下這種明星科學家現象,也製止一下媒體這種不負責任的炒作。科學是需要靜下心來踏踏實實做事的,是需要淡泊名利坐得住冷板凳的。炒作宣傳,隻能使他們自高自大心浮氣躁,隻能使他們急功近利弄虛作假。這種評選炒作的惡果,隻能助長投機取巧沽名釣譽,而對那些埋頭苦千的科學家,又是一種極大的傷害和打擊。像東學潮這樣的,別說在全省不傑出,在學院,也不算傑出,但這樣吹捧下去,用不了幾年,就真的會成為傑出科學家,大教授名學者,名譽和利益都會超過他這樣的真教授,連他院長的位子,也得讓給他。

南功再次憤怒地站起身,在地上來回走一陣,他決定問問那家報紙。他是省科協的理事,他有權問問他們,評選傑出青年科學家的根據是什麽,是誰給了他們這樣的權力。

南功理直氣壯撥通報社總編室的電話,還沒說明,對方便很不客氣地問他是哪裏。南功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報上真實的姓名當然不妥。南功說:“我是省科協的。”

南功開始訴說,聲音卻越來越激動。對方很快打斷他的訴說,說:“我們誰都不代表,我們隻代表輿論。科學不科學,我們登報讓廣大人民群眾來評。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也是真正的英雄,我相信他們評出來的要比你們評出來的更科學,更公正。再說了,我們隻是宣傳一種精神。至於對那個人你認可不認可,那是你的事情。我們媒體並不強迫你認可,也並不說他們就是水平最高的,我們隻說他們傑出,傑出並不完全是指科研水平。”

南功一下無法反駁,肚裏的憤怒卻更加難平。什麽東西,都無法無天了,科研水平不行能算傑出科學家?沒有成就能算傑出科學家?南功憤怒地掛了電話。

將一杯水一口氣喝下,才感覺憤怒平息了一點。南功再坐下,將報紙扔到一邊,他知道,對這樣的事,他是無能為力的,甚至根本就不該打這個電話。

隻是感覺滿肚子的委屈仍然憋在肚裏。前不久,他還去三陰山看了一回。正是深秋收獲時節,滿山的經濟林果實累累,到處都是果實的芳香,到處都是豐收的笑臉,他和白玉婷走到哪個村,哪個村的百姓都像迎接恩人一樣迎接他們。這讓他不僅自豪,也為他們的研究成果感到無比的驕傲。在試驗研究時,他就不僅考慮經濟林本身的收益,也考慮了種植習慣運輸條件貯存條件等等;而且還不是單一的種林果,對林下經濟,也做了充分的研究,哪種經濟林下適合種藥材,哪種經濟林下適合長牧草放牧,他都做了試驗規劃;而且還考慮了森林病蟲害,考慮了林木間的相互影響以及林木對生態環境的影響。綜合各種因素,基於持久發展和永續利用,才研究試驗出這麽一個種植發展模式,如今,這樣一個惠及千秋萬代的研究成果,卻被埋到了大山,而挖幾個坑栽幾棵沙棘,卻像一陣沙塵暴,吹得遮天蔽日無孔不入,而且把小草吹成了森林,把沙粒吹成了黃金。

隻可惜研究經費太少,經費花完了,研究項目也結束了。向科委申請後繼研究,已經是另一回事另一個項目,人家說已經花那麽多錢了,再申請,就有點貪得無厭,根本沒有可能。那麽好的應用成果,就隻能局限在那幾個村子裏。他做夢都想推廣開來,推廣到整個山區,推廣到自然條件差不多的全國各地。但和當地縣領導談,人家同樣缺少推廣的資金,還說農民都外出打工了,不給錢,根本沒人願意挖坑種樹,政府的行政手段,根本不起作用。他也想組織全院的師生去推廣宣傳,但學院同樣沒有這筆錢,在幾個村子試點研究,就花去了近百萬科研經費,再推廣,花費要比這更多。這種需要大量資金投入的生產項目,沒有政府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推廣實施。

不推廣應用,花那麽多精力金錢搞的研究,就什麽都不是,也毫無意義。那麽好的成果放在那裏,想想心裏都疼,想想心裏也急。

個人的力量太小了,現在是輿論時代,酒香也怕巷子深,謊言也能吹成真理。如果也開個新聞發布會,或者現場觀摩會,帶領導和記者們下去看看,他相信,人們看後肯定有一個驚喜,肯定覺得有宣傳推廣的價值,輿論鼓動起來,領導重視起來,事情就好辦得多。

但走中增長、東學潮走過的這條路,心裏還是覺得別扭,也感到齷齪沒臉麵。

好風憑借力,他現在的力量也隻能達到學校,能借助的也隻有學校這股風,如果由學校來出麵,學校來主辦,力量就更大一些。如果以學校的名義和省裏交涉,獲得省政府的支持,問題就解決了,一切的問題,都不會是問題。而且以學校的名義來搞,也是給學校爭光,也是學校的政績,學校也不會不願意。隻是他的利益,要受到一些損害,他自己的成果,也要變成學校的成果。

校黨委西書記是學水利的,水利和種樹當然有密切聯係,西書記也在省政府當過領導,人際關係也很廣大。把西書記增列為項目主持人,西書記就會自覺自願地出力氣,自覺自願地想辦法,這樣不僅可以利用全校的資源,也可利用西書記的所有人際關係,而且所有和上級領導聯係的事,都可以讓西書記去做。如果能請一個省委常委下去,媒體的記者就得按規定跟著去,按規定見報見電視。如果再活動一下,想辦法讓媒體運動起來,效果肯定會超過東學潮他們。

突然覺得以前也有點傻,隻知道埋頭苦幹,不知道抬頭看路。中增長的白沙灘項目,就讓常務副省長掛了技術顧問。當年如果讓西書記做第一主持人,成果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現在研究項目沒錢而擱淺了,才找西書記,真的是不好張口。

南功再想一陣,也隻有這條路可走,也隻有這條路能走得通。

打通西書記的電話,問有沒有時間,他想匯報一下工作。

西書記說:“你來吧,來了正好還有個事。”

南功猜不透是什麽事,但有事就好,人和人的關係,就是通過事情建立起來的。南功匆忙趕到,西書記的辦公室裏,校人事處處長在匯報工作,南功要回避,西書記說:“事情和你有關,外麵一個領導的妻子要調到咱們學校,我想就放到你們學院。我的意思是最好放到辦公室,搞點辦公室的雜事就行,不知你有沒有意見。”

是什麽樣的人,什麽學曆,年齡多大,以前從事什麽工作,南功想問,覺得還是不問的好。問了又有什麽用,已經說清了是外麵領導的妻子,再問就是不大滿意瞎操心。也許西書記也是無可奈何,何況今天有事要求西書記。南功一臉喜悅說:“您的安排我們堅決服從,也感謝領導對我院的重視和關懷。”

西書記說:“你們沒意見就好,有什麽具體的事,人事處和你談。”然後對人事處長說:“事情就這麽辦吧,我和南院長還談點別的事

南功將人事處長送出門,開始匯報三陰山研究項目。南功講得很詳細,特別是經濟效益,完全換算成了數字,用巨大的數字來說明問題。西書記很認真地聽完,說:“你們的項目我也了解,確實做出了不小的成績,你是不是要學校幫你做點什麽?”

南功點頭,說:“真是不好意思,我想把研究成果更廣泛地推廣開來,讓研究項目惠及更多的人民群眾,產生更大的經濟效益。但做這麽大的事,我個人的力量不行,需要學校的大力支持,也需要西書記您親自出麵。我想請您做這個項目的主持人,然後領導我們把這個項目推廣開來,做大做強,也不知您有沒有時間,願意不願意參加。”

西書記一下笑了。西書記用指頭點著桌子,一連說了幾個可以,然後說:“我主持不主持是次要的事情,你推廣成果的想法,確實很好。我們作為大學,一方麵是培養人才,另一方麵就是科學研究。作為一所應用學科很多的大學,不能切切實實做出點事情,我一直感到很愧疚,也是我心裏的一大塊心病。前不久省委書記來,對我們的工作不大滿意,提出能不能為全省的經濟發展做一些實實在在的事情,而且讓我好好想想,好好組織。我正為這件事犯愁,剛好你也想到了點子上。這件事也讓我想到了之前聞名全國的太行經驗,人家那麽多師生上山普及推廣科技知識,產生那麽大的效益,確實值得我們學習。今天我們也應該這樣,組織全校師生,大張旗鼓地上山下鄉,推廣科技成果,發展地方經濟。所以這是一件大好事,我一定會盡全力支持你,也會全力推廣這件事情。”

西書記的話讓南功心花怒放,找西書記還是找對了,這一招,要遠遠超過寫無數個項目申請求無數個各路神仙。謀事在人,成事也在人,看來沒一分經費已成死棋的三陰山研究項目,又有了重生的希望。南功一臉笑,也不知說什麽好。西書記說:“這件事還得好好謀劃一下,必要時需要開個會議研究動員一下,不但要搞出實效,也要搞出聲勢,甚至要成為一種讓人學習的經驗。這樣吧,你回去再好好考慮一下,然後詳細寫一個計劃,重點是怎麽推廣怎麽實施,要詳細,詳細到每一個步驟,再附一個論證報告。最好找一些專家開一個論證會,群策群力搞一個報告,讓專家在論證報告上把名字都簽上,然後我去找省領導,商量省政府怎麽支持。如果省委省政府同意我們的計劃,事情就基本搞定了。”

我們,您能不能請省領導到我們的試驗點參觀一下。領導實地考察了,肯定會認為很有推廣的必要,也有可能下大力氣來推廣,因為我們的研究確實太有實用價值了。”

西書記說:“這個想法也不錯,要不這樣,我先下去看一下,先去熟悉一下情況,做到心中有數,然後再請領導。看應該讓領導看哪些,不能讓領導看哪些,然後做一些適當的安排,免得帶省領導去了,忙亂倉促,該看的看不到,不該看的看到了,反把事情辦壞,也有可能弄出麻煩。”還是西書記想得周到,不踩好點不設計好就請領導去,確實盲目冒失。南功問什麽時候去,西書記說:“最近幾天會議多,過幾天有時間,我通知你。”

南功要告辭時,西書記突然說:“有個問題我問問你,你剛才說在一般的荒山上都可以推廣種植,許多地方是缺水的,水的問題怎麽解決。”南功說:“許多荒山雖然山大溝深,但雨量不算太少,隻是坡大保不住水。我們采取挖魚鱗坑的辦法,讓雨水積蓄在魚鱗坑裏,水的問題就基本解決了,成活率也在百分之七八十。”

西書記點頭讚同,說:“根據我研究節水的情況,還有更好的辦法。魚鱗坑積蓄水有一定的限度,如果積水多了,一個坑垮塌,就會衝毀下一個坑,形成連鎖反應,將山坡衝出一條溝,造成水土流失,破壞山上的植被。最好的辦法,還是用埋土缸的辦法,就是用泥捏一個直徑半米左右的大缸,用火燒一下,燒成紅磚的硬度就可以,然後埋到魚鱗坑裏積蓄水,既能積蓄更多的水,又不會垮塌,也能緩慢而長時間地滲透,效果非常的好。”

這種技術南功也在資料上見到過,但製土缸麻煩,成本也不低。現在的農村,基本是老弱病殘在留守,別說燒缸埋缸,挖魚鱗坑也很勉強。再過幾年,這些老弱者不在了,種好的樹,恐怕也沒人管理,結了果實,也沒有人來采收。所以在研究種什麽樹時,就充分考慮了勞動力成本,考慮了采收和運輸的情況,也考慮了不采收隻綠化。南功現在不想說這些,不想掃西書記的興致,南功很高興地說:“到底是水利專家,您的辦法確實高明,又多了一個很好的研究成果。”

從西書記房間出來,南功興奮得想仰天大笑,努力控製,還是興奮得走過了電梯間,差點撞到走廊盡頭的牆上。轉過身來擊一下掌,他預感到,今天這一招,確實想在了點子上,意義很可能超過研究本身。難怪過去說路線是個綱,綱舉目張,路線走對了,關係理順了,才能一步步走向勝利,才能事半功倍。以後,真的不能再埋頭走路,更多的要抬頭看路,而且要讓領導領著走,那樣會走得更快,更省事,更好。

南功決定盡快開個會,把研究項目組的人和研究生都召集起來,給大家鼓鼓勁,也聽聽大家的意見,看再有沒有什麽好的建議。

現在馬上要做的,是按西書記的指示,立即著手搞一個詳細的計劃和論證報告出來,然後找盡量多的專家簽名支持。

這個計劃和報告,隻能由白玉婷來寫。白玉婷不僅文筆好,構思想象能力也強,這當然得益於她喜歡文學寫過一陣子小說。最初他還覺得她不務正業,也太小女孩太天真爛漫,甚至覺得她生活在幻想中,而且把幻想當成了生活。後來才認識到寫小說的功底大有用處,作用甚至比她的研究更大,不僅論文論著科研申請論證報告都寫得特別漂亮,而且行政方麵的一些大文章,他也讓她來寫。辦公室秘書,隻能寫一些小東西。他相信,用她寫小說的功力,肯定能寫出一個讓省領導動心動容的計劃和報告。隻是再一次要讓她受苦了,這次寫不僅時間要求緊,內容也很多,寫作要求更不同一般,又要她加班加點沒日沒夜了。受點累就受點累吧,如果省裏能扶持,項目能夠推廣實施,不管怎麽樣,他一定不再虧待她,能滿足她的,都滿足她。

打通白玉婷的手機,立即傳來白玉掉帶了哭音的聲音:“我病了。”

南功急忙問怎麽了,白玉捧說:“肚子疼。”

不知是什麽樣的肚子疼,女人來月經,也說肚子疼。南功問她肚子疼得要緊不要緊。白玉停說:“要緊不要緊,你就不能來看一看嗎?”

南功感覺她不是肚子疼,最近情緒又有點反常,對他,又愛得深了一點,急迫了一點。前天晚上,她莫名其妙在一家飯館喝醉了,打電話要他送她回去,他趕去後,她隊在桌子上,但感覺不是很醉。抱她上車,她就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嘴也貼在了他的嘴上。抱到屋子裏,她仍抱著他死死不放,也將他一起拖倒在**。這才幾天,又肚子疼要他過去。這樣下去,如何了結,確實讓他心煩。

南功感到有點口渴。倒一杯水,在地上踱了一陣,仍然不知該怎麽應對。

發現白玉婷喜歡他應該很早,大概要追溯到她讀本科時。有天他給她們上課,突然發現一雙眼睛異樣地盯著他,他看她時,她立即臉紅了將目光躲開。後來稍加注意,感覺每次他上課,她都用異樣的眼神盯著他,那份出神和深情,成熟男人不會看不出來。這樣的事在以前的教學中好像也發現過,青春年少,有點胡思亂想也屬正常,而他作為有家室的成年男人,當然不應該自作多情。他再沒過多在意,甚至連她的名字也沒留心。錄取碩士研究生麵試時,他突然發現了她,而且就是他的研究生。之後的讀研,她是喜悅的,也是勤奮的,什麽事情都想著去做,也搶著去做。他想不到的事,她也能替他想到,感覺比他的女兒還要貼心溫暖。這種溫暖讓他常常感動,也讓他常常有點慌亂聯想,但他還是讓她做學生助理。大概是研二,有天晚上做實驗,她突然氣急發喘,仔細看她時,她撲到了他懷裏。那天他沒一點思想準備,一下既害怕又慌亂,本能地將她推了開來。她哭著跑出去後,他開始後悔,但他無能為力。他的妻子待他很好,人也正直善良。結婚前,他就向她發過誓,要相親相愛白頭偕老,現在還沒發達就甩掉人家,他良心不能安寧。當然,他也不能害玉婷。他比她大十七八歲,現在看起來還行,再過二十年,她仍然風華正茂,而他已經日暮垂老,不說那時她不會再愛他,而他,也沒有能力來愛她。不能給她幸福,就不能害她,何況家鄉有句老話也讓他不敢貿然深入:老年不娶少年妻,到老還是人家的妻子。他不能現在冒著人們的指責拋棄發妻另結新歡,到老再被拋棄孤獨無助。當然,他也一直認為她愛他是年少無知,是一時心血**,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自然會發現他的缺點,自然會把愛轉移到年輕人身上,然後和年輕人結婚。讓他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一直愛他,到現在仍然愛他,而且是那樣一片癡心。那麽優秀的小夥子,也打動不了她的心,到現在成了老姑娘仍然愛他,仍然不結婚,也看不上任何一個男人。他還是害了她。

當然,他也不是不愛她,有時也有控製不住愛的時候。那年在三陰山搞研究,晚上住在鄉裏的一個招待所,那天剛好周未,鄉裏的幹部都回家去了,整個鄉政府的院子裏感覺就他和她。晚上要睡覺時,她說屋子裏有老鼠,她害怕。他知道她什麽意思,他沒有控製住自己,以擋老鼠為由上了她的床。但那晚真的是天意,心裏強烈地想愛她親近她,但渾身就是冒汗,臉上就是羞愧,心裏就是慌亂,也覺得自己卑鄙無恥。這樣一來,一向性功能可以的他,怎麽感覺下麵都沒有一點力量。軟弱無力的他自然不想出醜露怯,那天,他隻撫摸了她。她**衝動時,他急忙捂住無力的羞處羞愧地說不,然後鬼使神差地逃到了另一張**,然後思想一下轉到了善良的方向,覺得她就是自己的學生,就是自己的女兒。這樣一想,悔恨和自責又占了上風,而且覺得自己很高大,也是一個有道德的好老師。然後就不可思議地睡著了,而且一覺醒來時,她已經起床到屋外散步。這樣的事情說來讓人難以相信,他現在也不能想通當時是哪裏來的那麽大的克製力,能夠坐懷不亂。也許就是老天爺的好意,老天讓他無能,老天讓他羞愧。如果那晚突破了界線,他的人生也許會成為另一個樣子,這樣他就會害兩個女人,而且是兩個他都愛著的女人。

不能和相愛的女人在一起,甚至不能表達相愛,這種折磨當然也不是一般的痛苦。如果這種痛苦隻折磨他自己,那也罷了,而讓深愛的女人受痛苦受折磨,那也是一種罪過。

他還是害了這個無辜的弱女子。南功在心裏罵自己幾聲混蛋,他決定立即去她那裏,一切順其自然。如果她真的想和他在一起,那就豁出去在一起,愛也許可以戰勝一切。有了強大的愛,年齡的差距又算什麽,刻骨銘心愛一場,以後多麽艱難困苦,也值了。

南功突然覺得不能空手去,應該給她帶點什麽東西。她做他的助手這麽多年,他什麽東西都沒給她買過;而她,仍然像他的愛人,像左膀右臂,盡心盡力伺候他這位老師,盡心盡力為他辦事,心也貼在了他的身上,為他出主意,為他謀發展,好像生怕他把事情辦壞,生怕他出什麽事情,生怕他的名譽受到損失。可她,卻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孤身一人,房子也是租的,甚至是一無所有。但能給她帶什麽?推磨一樣想一圈,也沒什麽東西可帶。突然發現,他能給她的,其實也很少,他的能力,其實也很有限,他虧欠她的,確實很多。

隻能給她買點吃的東西,要買很多,夠她吃一周兩周。看眼表,離天黑還早,如果她想出去逛商店,就陪她買些衣物用品。

南功下了樓,又想到應該把銀行卡也拿上。這個卡是他的公務卡,以後就交給她來保管使用,因為她是他的助理,幫他管管財務,也合情合理。

敲白玉婷的房門時,南功已經滿身大汗。白玉婷給他打開門,然後轉身一聲不響來到沙發上坐下,感覺沒有一點肚子疼的跡象。南功將一大包吃食放到茶幾上,也一聲不響挨她坐下。

白玉婷陰著臉不說話,顯然在生他的氣。這樣生氣的場麵很少見,好像她還從沒這樣對過他。南功還是關切地問她肚子怎麽樣了。白玉婷說:“謝謝你來看我,讓你費心了,也耽誤你的時間了。”

這樣客氣冰冷的話,和南功一路火勢的心情和想象大相徑庭。他想過她躺在**哭哭啼啼,也想過進門就熱烈擁抱上床親熱,唯獨沒想過這樣一個冷清的場麵,這樣的冷清讓他一下難以適應。他當然需要解釋,但怎麽解釋?解釋他愛她嗎?解釋他不能愛她嗎?解釋為什麽不來看她嗎?他不知道該解釋什麽。

屋子是很小的一室一廚,大概也就是三十幾個平米。房子已經很舊,許多地方的牆皮都脫落下來,和幹淨鮮亮的被褥用品形成明顯的反差。屋子裏家具很少,感覺整個屋子都形單影隻孤苦伶仃。南功的眼睛止不住有點濕潤,她確實需要結婚,確實需要有個家了。

他現在有兩套房子,一套是他分的,一套是妻子分的,如果離婚和白玉停結婚,房子倒是沒有問題。隻是兩套都在學校家屬區,和前妻低頭不見抬頭見,也是麻煩。

她身上穿得很少,緊身的半袖,緊身的線褲,豐滿白晳的身體,透出包裹不住的活力。她好像哭過,眼睛有點紅腫,鵝蛋樣俊美的臉顯得有點蒼白。可見受了不少的煎熬。南功再也按接不住內心的衝動,他顫抖地伸出手,摟住了她的身子。

她仍然默默無聲,仍然筆直地坐在那裏,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也像摟住她的,隻是一個木偶人。南功的**一下降到了冰點,他隻好尷尬地收回了胳膊。

她今天要他來,可能是最後的攤牌,也是最後一次讓他表態。是該表個態了,一直這麽不明不白下去,自己過得很滋潤,卻讓她一直孤苦伶仃,害人家一輩子。而她一輩子不嫁人,他的良心也會受一輩子的譴責。

但要離開相守了這麽多年的妻子,他的心,也如刀攪。妻子沒有一點過錯,離婚,他怎麽能說得出口,也怎麽能離得開她。不管有沒有愛,幾十年下來,已經成了習慣性的伴侶,離開一天,就很不習慣,像缺少了什麽,沒著沒落。不管怎麽想,他沒理由拋棄妻子,更不能壞了良心半路扔下她。

白玉濤又流出了眼淚,而且牙也緊咬著。南功的心又軟成了一攤水,兩個女人,兩個好女人,真的讓他難以取舍。南功真想打自己一個嘴巴。但必須得取舍。他覺得應該把一切利害先和她講清楚,講清楚了,她如果仍然要堅決嫁他,那就是真愛,他就答應她,以後所有的痛苦,都由他來承擔。

南功說:“玉婷,你知道,我也很愛你,但你也知道,我並不是那種心狠心大能放得下一切的人。我有老婆,離婚這樣的事,我不能不有所顧慮,但為了愛,我可以舍棄一切,但前提是你能得到幸福,因為我娶了你,我肯定是幸福的,而你,就不一定。你還年輕,考慮問題難免有所衝動,所以我要把一切都告訴你。首先我和你之間是有差距的,各方麵也是不般配的,我比你大十七八歲,這十七八歲,就是一座山,也是一個分水嶺,現在這個障礙還不太明顯,再過十幾年,我就進入了老年。對老年人,你還不太了解,老年人無論是思想還是身體,都有許多麻煩。比如思想,人老了思想就保守,就缺少活力,更沒有**,也健忘囉唆,和年輕人就有了鴻溝。更重要的是身體,身體上的衰老,誰都沒有辦法,行動緩慢,氣喘籲籲,眼淚鼻涕,咳嗽痰多,夫妻那點事,也可能完全沒有能力。娶了你,你仍然和守寡沒什麽兩樣,還多一個需要照顧的老人。所以,我真正擔心的,是我們結婚後,那時你可能會很快就厭倦,很快就會後悔,也很快就會哭泣,那時,我就真正地害了你,真正害你一輩子。”白玉婷心冷得哆嗦。她咬了牙說:“你什麽也不要說了,我已經有人了,我已經決定要嫁給他。”

南功脫口說:“誰?”

“東學潮。”

感覺她不是在開玩笑,也感覺她說的不是心裏話,好像在故意賭氣。南功看著她的臉,問:“為什麽?”

“不為什麽,就是要嫁人過日子。”

嫁人過日子,是應該嫁人過日子,如果不嫁人,他和她拖下去,最終很可能會拖成仇人。但過日子不是賭氣。南功說:“嫁人不是小事,要考慮清楚,關鍵是你愛不愛他。你愛他嗎?”

白玉停說:“過日子還說什麽愛不愛,能過日子就行。”

感覺她確實是賭氣,也是在考驗他。但嫁東學潮,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南功說:“你和他接觸過了嗎?”

白玉婷說:“當然,不接觸我怎麽能隨便說。”

已經接觸過了,那麽就是真的有嫁的意思。他想問接觸到了什麽程度,又忍了沒問。南功的心,再一次被提了起來,上下左右翻騰摔打。她能嫁人,他應該高興。這麽些年她不嫁人,他不僅時時愧疚自責,也時時為她擔心,也常常想給她介紹一個白馬王子,讓她過公主一樣的生活。而且他也給她介紹過幾個,她都堅決地否決了。現在終於有了要嫁的意思。再想想東學潮,作為一個男人,東學潮還是不錯的。平心而論,嫁東學潮確實是門不錯的姻緣,對東學潮知根知底,東學潮也算正直善良,而且也勤奮努力。嫁了東學潮,過日子肯定沒一點問題,感情方麵,也不會太差,至少不會受氣受罪^如果她需要他,他也可以給她一些感情的支持。南功狠了心說:“如果你真的想嫁他,倒可以試一下。客觀地說,東學潮也是個勤勤懇懇發奮有為的男人,如果試一個階段仍然不合適,退出來也沒什麽損失。”

白玉婷說:“不用試了,已經試過了,我已經決定要嫁他了。”

南功的心像被猛擊一掌,然後被反複擠壓揉搓。已經試過了,說不定已經有過親密的接觸了,已經把事情定了下來。突然想起來了,就是上周,她和東學潮還到外省參加了一個研討會,大概一起出去三四天。孤男寡女,三四天在一起,也許什麽事情都辦了。南功的心痛得流血,鮮血也充滿了雙眼,如果東學潮在眼前,他真想和他決鬥一場。見白玉婷盯著看他,南功急忙低下頭,說:“東學潮總的感覺不錯,但就是有點窩囊,缺少男子漢的陽剛氣,更像沒有骨頭,整天巴結這個巴結那個,就像一條狗,這一點讓人討厭。”

白玉婷說:“沒有缺點的男人我也找不到了。再說了,知識分子哪個不軟弱,文弱書生,大概就是從這裏來的。而且你,也算不得堅強,也算不上一個果斷勇敢的漢子。至於巴結領導,知識分子有幾個不善於巴結,你看曆史,變節投敵,阿諫奉承,繩營狗苟的,有幾個不是知識分子。那些文盲老粗,沒什麽誌向,整天就千那幾樣簡單的活兒,直來直去就夠了,當然不需要巴結誰。”

到底要嫁了,已經完全站在了東學潮的立場上,而且想出了那麽一大堆辯護理由。而他的話,都成了她攻擊的錯誤。嫁就嫁吧,她嫁了,她幸福了,他也就解脫了。

從此以後,她將成為別人的妻子。她今天讓他來,也許就是要把這麽多年來的情,來一個徹底的了斷,徹底的解決,徹底的解放,將日日夜夜想要得到的,也徹底得到。南功想哭,也想讓她重新選擇,但他清楚,他不能這麽做,也沒有權力這麽做,他再不能害她。

她仍然那麽呆坐著,並沒有嫁人的喜悅,而且仍然緊緊地挨著他,好像身子還有點向他這邊傾斜。也許她要得到他最後的愛,了卻這麽多年對他的情。他不能不滿足她。這也許是最後的機會。南功動情地看她的臉,再看她的身子,突然感覺渾身發緊。她的身子,也像一團烈火,一下燒得他渾身沸騰,也點燃了他全身的細胞。今天,也許是這輩子最後的一次,也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機會。南功再不想克製,他已經克製了多年,克製能力,也已經到了極限。南功顫抖地摟住她的身子,要用力時,她一下緊緊地摟住了他,然後全身倒在他的懷裏,像是永別,一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南功也猛地哭出聲來,一下哭得不能自持。他痛哭著將頭深深地埋到她的胸口,又將她的頭用力摟到他的胸膛,讓她聽聽他的心,讓她感覺一下他的情,然後把她融入到他的胸膛,將他和她,將兩個生命合二為一。

她很快不再哭,情緒也平複了許多。他開始深情地撫摸她的全身,她的身體是那麽的柔軟潤滑,柔軟的感覺直往他的心裏鑽,仿佛要將他融化。將手伸到她的胸口,南功不由得還是有點顫抖,恩師的念頭又湧上心頭。但他不想罷休,也難以控製自己的情感。猶豫一下,他還是揭起了她的胸罩。當一對雪白飽滿的**映入腦海時,他的整個大腦轟然一聲坍塌。眼前的她,也不再是學生弟子,而是一個成熟的女人,而且這個女人成熟得讓他垂涎三尺不能自已。他一下將她抱起,幾步跨到床前,猛烈地將她壓到**。

事情卻結束得太快太無力,她閉著眼睛依然那麽平靜地躺著。整個過程,她都沒太主動更沒熱烈,而是像觀察體驗一個實驗,隻是沒體驗出結果,就結束了。感覺有點對不起她。好像剛才感覺她有處女膜,感覺特別柔韌。南功無力地坐起身,果然發現她仍然是處女,鮮紅的血,染紅了一片,而且下體還有紅紅的東西流出。南功心裏的血再次衝向全身,也再次哭出了聲。他清楚,這灘血,她為他準備了這麽多年。也為他保存了這麽多年,今天,她將她完整地獻給了他,這份情,這份愛,這份忠貞,哪裏能用語言來表達。南功一下趴在她腿間,將整個臉,埋在了那份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