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機場到達口。

梁昀推著行李出來,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焦急等待的吳薇。

這麽多年過去,歲月仿佛沒有在吳薇身上留下痕跡,她看起來還是那樣高貴美麗,在人群中氣質卓然。高檔的絳紫色連衣裙襯得她白嫩無暇,渾身上下散發著富家太太特有的精致典雅。

她摸著女兒的臉,仔細打量著:“怎麽又瘦了?那種地方是不是沒法好好吃飯?”

梁昀挽住她的胳膊:“就少了頓飛機餐而已,專門空著肚子等著吃您做的菜呢!”

吳薇顯然被取悅到了,拉著女兒的手往機場外走:“我和你爸爸反對你做這個慈善大使,是有原因的,非洲那是正常人待的地方嗎?什麽病毒啊饑荒啊,多危險呢!回頭你跟我去趟醫院,好好做一個徹底的身體檢查。”

梁昀笑得甜美:“知道啦!”

她把頭靠在吳薇的肩膀上,循序漸進地解釋:“這個項目是我極力爭取的,怎麽能不去呢?關愛女性健康與權益,正適合我,陳姑姑也是出於信任才交給我的。在西非這兩個月真的很有收獲。”

吳薇看著這個八年前被找回來的親生女兒,雖然剛剛才從非洲灰頭土臉地回來,但整個人容光煥發,自信開朗,早就沒了當年那個鄉鎮小女孩膽怯懦弱的影子。

這麽多年,她精心培養她,送她去美國讀書,畢了業又一直在家族基金會實習,參加各種公益和慈善活動,跟闊太太、小姐們往來走動,耳濡目染的,早就有了頂級名媛該有的樣子,在圈子裏也是出了名的“顏值好,性格佳”。

吳薇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她又笑眯眯地問:“對了,離開美國的時候,陳華瑛有沒有特別的囑咐?”

梁昀皺了皺鼻子:“哎呀,還不就是那些!每回都一樣,托我挨個問候一遍。”

吳薇心中稍定,道:“那你明天就去陳家拜訪,不可耽誤。”

梁昀隻得應下。

第二天,梁昀一早就驅車趕往陳家,後備箱裏塞滿了大包小包的禮物。

這個陳家,並非陳家老宅,而是陳老爺子的小兒子——陳遠之家。

陳老爺子子嗣興旺,共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

不幸的是,大兒子陳逸之年輕的時候在歐洲登山出了事故,隻留下一個獨生女,由大兒媳帶著一直在國外生活。

二兒子陳迅之,卻並非陳老太太所生,據說是老爺子年輕時在外麵鬼混的產物,雖然早早抱回陳家養大,但陳家上下對其身份也是心知肚明。

小兒子陳遠之,也就是陳琛的父親,這麽多年來則一直牢牢把控著財團的權力核心。陳琛雖然上頭有堂哥,卻是陳家最名正言順的嫡長孫。

二兒子陳迅之和大女兒陳華璋管理的公司,也都隸屬陳氏財團的旗下。隻有小女兒陳華瑛在國外教書,雖然遠離陳氏核心,也主持著家族基金會和海外慈善事物。

梁昀把車停在陳家院外,一眼看見路邊停著一輛白色的蘭博基尼。

“這是誰的車?難道是陳琛回來了?”

梁昀一個激靈,頓時生了退意,這麽多年,她對陳琛還是有種天然的畏怯。

這時候,別墅的院門打開,管家引著一個男子走了出來。男子約莫三十歲左右,穿著短夾克和瘦牛仔,倒是顯得身高腿長;頭發用發膠打出騷氣的弧度,臉上一副鈦金飛行員墨鏡,遠遠看去,像個痞帥的小開。

——原來是陳嘉涵,陳迅之的兒子,陳琛的大堂哥。

他看到梁昀,一下把耷拉到鼻梁的墨鏡又推回去,展顏笑起來。

“梁小姐?”陳嘉涵迎了過來,“真是暌違已久啊!來看我嬸嬸?”

梁昀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竟是這位祖宗,她倒寧可對方是陳琛。

她壓下心底的不jsg耐,展露出一個標準的社交笑容:“是啊,來拜訪阿姨。”

陳嘉涵揚揚下巴,酷炫的鏡片上反射出一抹綠光,“對我嬸嬸這麽殷勤,怎麽,梁家還沒有放棄那個婚約麽?”【看小說公眾號:不加糖也很甜耶】

梁昀笑容不變,耐心十足地答道:“怎麽會?都過去那麽久了,誰還會記掛著一個老掉牙的約定。”她舉起兩手的東西,示意道:“煩請陳大少讓讓,東西重。”

陳嘉涵紳士地側過身,比劃了一個請進的動作。梁昀徑直進了陳家的院門。

這個點隻有許馨蘭在家,她剛吩咐張媽撤走了招待陳嘉涵的茶點,又迎來了梁昀。梁昀熱情地遞過手中的幾隻禮盒,兩個人熱絡地聊起天來。

許馨蘭依舊是那副溫婉柔和的樣子:“聽說你剛從非洲回來,那邊條件很艱苦吧?”

梁昀笑著搖頭道:“艱苦點也不怕,我想趁著年輕,多做些有意義的事。”

許馨蘭攪著手裏的咖啡,露出讚許的笑容:“你媽媽肯定很為你驕傲。”

梁昀則捧給她一塊切好的蜜瓜:“嘉與最近還常回來陪您嗎?他現在好紅啊,上回在機場碰到,那麽多粉絲圍著,我都沒說上話!”

提起小兒子,許馨蘭笑得更深了些:“沒辦法,當年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非要進娛樂圈。他爸管不了他,他哥又懶得管。”

既然聊到這裏……梁昀低垂下眼眸,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上次陳琛去拜訪姑姑的時候,我正巧不在,本來還有些投資方麵的問題想向他請教,一直也沒有機會。他最近也沒回來看您?”

提到陳琛,許馨蘭的臉上竟露出些許不滿:“快別提他了,臭小子,根本見不著人!”

梁昀抿了口咖啡,繼續好奇道:“他還真打算常駐南城了?”

許馨蘭擺了擺手,口氣很是隨意:“那南城不比帝都,有的他操心的,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來,我也就不盼著了。”

兩個人又聊了些有的沒的,梁昀坐了不久,就告辭了。

張媽進來收拾擺了一桌的咖啡和水果,許馨蘭疊手坐在沙發椅裏,無奈地一笑:“一個兩個的,都擱這兒打聽小琛呢。他最近是不是太高調了點?”

張媽邊收拾邊道:“東辰科技發展得那麽好,大少爺作為創始人,財經雜誌都追著報道呢,自然有人好奇行蹤。”

許馨蘭拂了拂袖口的蕾絲,忽然又想到了什麽:“梁家能攀上華瑛,也是很有辦法。”

張媽把水果交給傭人,過來替許馨蘭捏起了肩膀,“這個真小姐變化倒是大,這些年看著長進了不少。”

許馨蘭“嗯”了一聲,心裏卻想著,是該和陳琛聊一聊婚事了。今天這個能走華瑛的路子,明天就能有第二個去走老宅的路子。要真是給走通了,看他到時候怎麽辦。

*

梁昀從陳家出來,門口那輛蘭博基尼還沒走。她裝作沒看見,徑直走向自己的車。車門剛開了條縫兒,就被一隻手臂橫空攔下。

陳嘉涵往前一邁,曲腿擋在車門前,笑出一排小白牙:“梁小姐,有空喝一杯?”

梁昀隻得又奉上那萬年不變的社交甜笑:“不好意思,今天沒空。”

“那就改天。”陳嘉涵似乎毫不在意這個拒絕,“你不是想打聽我堂弟的事嗎?不用經過嬸嬸,我也可以說給你聽。”

“畢竟……”他忽然俯下身,靠近梁昀的耳側,幾乎在用氣音說道:“還是我們更親近些。”

低沉的呼吸輕拂著梁昀的耳廓,她瞬間斂了笑,微微眯眼道:“讓開!”

“哎呦,生氣了。”陳嘉涵急忙舉起雙手,臉上一副無辜的表情。

梁昀開門上車,一個華麗的倒車,再一腳油門,瞬間就沒了蹤影。

陳嘉涵留在原地,對著一地尾氣,聳動著鼻子誇張地吸了吸。

*

“怎麽就遇到他了。”梁昀邊開車,邊憤憤地想。

眼前的街景匆匆掠過,思緒飄回了三年前的波士頓。

那年春天,陳華瑛在自家的莊園裏舉辦了一場慈善酒會,很多商界、文藝界的人士蒞臨參加。酒會雖然有承辦方,但梁昀作為這麽多年陳華瑛身邊的“可心人”,也以主人家的身份在幫忙張羅,防止出現任何紕漏。

她提前幾天就入住莊園,親自品嚐每一份菜品,查驗每一份伴手禮,一天下來,累得小腿酸疼。入夜,梁昀躺在**,揉著自己的腿肚子,心裏不得不承認,這次之所以如此賣力,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陳琛會來。

陳琛,陳琛,又是陳琛。

梁昀歎了口氣。

這個名字,吳薇幾乎每次越洋電話都會提及。她苦心孤詣多年,把女兒送來波士頓讀書,還親自攀附和陳華瑛的同學情,都是為了給她創造機會。

梁昀自認已經很努力了,她兼顧學業的同時,每個月還要跑來陳姑姑這裏送溫暖,簡直把自己活成了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幾年下來,和陳華瑛倒是積累下一些真摯的情誼。但奇怪的是,都四年了,眼看馬上就要畢業,她愣是連陳琛的麵都沒有見到。

也是見了鬼了,梁昀想。陳琛每次來,她得到消息都晚一步。隻有這次,她提前通過基金會的一位管理人得知,陳琛最近在忙一宗很重要的合作案,正打算借這次酒會接觸對方高層。

梁昀決定要好好表現,哪怕陳琛對她沒有那方麵的心思,能混去他身邊實習也不錯。她迫切需要取得一些進展,打發殷殷期盼的親媽。

酒會果然進行得很順利,衣香鬢影、滿室芳華中,她見到了陳琛。

陳琛手持一杯香檳,正在和幾個美國人聊天。幾年不見,他好像褪去了些許少年氣,整個人仿佛抽條的水杉,更加幹淨挺拔。

他穿得略顯休閑,襯衣鬆鬆挽著,雙腿筆直修長,腳上一雙係帶白板鞋,看著溫柔又放鬆。

來參加這樣的場合,不見半分緊迫。

梁昀呆呆地看著,心裏想,這樣的男孩子,的確會令人心動。

東北地區高校林立,是很多家庭條件優越的富家子們的首選,久而久之,自是形成了穩定的小圈子。幾年來,梁昀活躍於各種聚會上,看多了富二代玩咖們怎麽消遣時間和金錢,做一些幼稚的、她完全不能理解的蠢事。

但陳琛是不同的。

她從沒在這類聚會上遇到過陳琛,隻是偶爾聽到他的傳說:例如他幾乎滿分的GPA,本科期間的一係列榮譽表彰,提前從耶魯畢業又去讀了沃頓的MBA,等等。還有最傳奇的——他幾乎不靠陳氏,以一己之力創立了東辰。這個新興的科技公司,如今在北美市場發展得勢如破竹。

梁昀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陳華瑛走過來挽起她的手:“小琛難得在,不打個招呼?”說著就帶她來到了陳琛麵前。

陳琛剛剛和幾個投資人聊完,轉頭看到姑姑帶著一個女孩子走來。陳華瑛介紹道:“小琛,這是泰啟梁家的梁昀,一直在我這裏幫忙。你們還沒見過吧?”

時隔多年,梁昀再次感到那湖水一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忽然一陣緊張,連忙低下頭。陳華瑛笑著摟了摟她的肩:“你們年輕人聊,我那邊還有貴客。”說完對她眨了眨眼,竟真的走開了。

梁昀覺得更緊張了……

她好不容易見到陳琛,此刻應該說點什麽,給對方留下個好印象,不然媽媽肯定要怪罪。她正絞盡腦汁地想話題,忽然聽見陳琛開口道:“梁小姐……這些年可曾和梁時聯係過?”

“啊?”梁昀抬頭,懷疑自己聽錯了。

梁時?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了。

幾年前,媽媽曾經因為梁時的學校煩惱過,可過了那陣子以後,就再沒有任何她的消息傳來,他們一家便很少再提及這個人。按理說,梁時此刻應該在帝都的C大讀書,和萬千學子一樣,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陳琛怎麽會問起她?

茫然之下,梁昀隻得緩緩搖了搖頭。

陳琛依舊是那副溫和的模樣,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他對她淡淡點了點頭,微微端起酒杯,禮貌示意了一下便離開了。

梁昀有點泄氣,什麽嘛,好不容易見上一麵,都聊了些啥呀!而且,她們都換回來這麽久了,她早就是名正言順的梁家小姐了,怎麽還有人提起那冒牌貨?

梁昀感到一陣氣悶,隨手在侍應生的托盤裏端起一杯酒灌了下去。酒水下肚,她越想越氣,又接著喝了兩三杯。到頭來隻覺得頭暈目眩,自己似乎被什麽人攔腰扶住。她聽見侍應生稱呼對方為陳先生,心想,難道陳琛自覺失禮,又回來了?

趁著酒醉壯膽,她要把丟掉的麵子討回來!梁昀抓緊了對方的襯衫前襟,怎麽也不放手。

陳嘉涵沒想到在這種高逼格的酒會上還能撿到醉酒的姑娘。他拂開對方的頭發,發現是梁家的jsg那位千金,梁昀。

他模糊記得,爺爺曾經把梁家的女兒定給了自己那位了不起的堂弟。此刻,這個未來要嫁給堂弟的女人正在自己的懷中扭動,睜著朦朧的醉眼,緊抓著自己的襯衣,嗲著嗓子一聲聲叫著“陳琛”。

一股惡趣味的邪火忽然就竄上小腹。

他一路帶著梁昀來到一間客房,就這麽不管不顧地抱上了床。那晚,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在梁昀一聲聲“陳琛”的哭喊中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