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基層鎮長 第十七章(8)
“你弟咋不來吃飯?”
“他不在。”
“渾小子又去哪了?”
花大沒再回答花鐵匠,端起飯碗就往嘴裏扒飯。他猜花二一定是去見花春桃,心裏的別扭、委屈、彷徨一股腦砸來,但他得在花鐵匠麵前掩飾住惡劣情緒,每當看到他沮喪的樣子,花鐵匠都會逼他盡快成親,他可不想隨便找個女人湊合日子。花家爺仨全光棍,鎮子裏有好事婆娘撿起花家的陳年舊事,把花家編排得神乎其神,說花家三個男人都命裏犯克帶有邪氣,老子一連死仨媳婦,兒子照樣一連死仨媳婦,剩下沒娶媳婦那個,沒啥克的,把自己克成瘋子。那些托人打探花大、花二心跡的姑娘,聽了這些,全都繞著走路,見了花大、花二,見鬼般,先是斜眼瞄,後是撒腿跑。
花鐵匠出去散步,常看到快嘴婆們聚集一堆,腦殼挨腦殼地講什麽,那樣子很像一群為搶食聚集一處的魚頭。他一走近,她們的話戛然停止。花鐵匠心裏有些發酸,回到家裏挨個數落兒子,你們有毛病咋的,咋就不娶個女人回來?讓人家嚼舌根子舒坦哪?
湯、菜都合花鐵匠口味,清淡不膩,裏麵都放了辣椒。花鐵匠吃了一腦門子汗,顯然,這頓飯吃得順口,比月紅酒店那些帶大量粉麵子的菜要好吃得多。父子倆吃過飯,嘮扯會兒家常,各自回房。花鐵匠喜歡聽大鼓書,回房後抽了一袋煙,便迎來說大鼓書時間。打開收音機,他的精神全部投進去。花大在埋頭整理教案,學校馬上要期末考試,他得把重點課程講完。十一點的時候,他上來困意,連連打哈欠,於是他關了燈準備上床睡覺。身子剛著床不久,他腦子裏又開始亂七八糟,胸口像給什麽重物壓住,他憋悶兼並呼吸不暢,滿屋子都是花春桃。他看見她在溫存地笑,他聽見她在客氣地講話,那雙海水般深澈的眼睛總是綻放誘人光芒。她給他的印象實在完美,讓他覺出天底下再沒任何女人比得上她。可她喜歡的是花二,並且甘願被花二糟蹋感情。他呼吸更加受阻,腦袋也開始嗡嗡。這時候,他又聽到古怪叫聲,像公雞打鳴,又像小孩子在哭。接下來樓頂響起劈裏啪啦的腳步聲,他意識一下子清醒,樓頂咋能有腳步聲?他披上衣服就往花鐵匠的房間跑,花鐵匠像住在月紅酒店那樣不鎖門不關燈。門輕鬆地給花大推開,花大急切地推醒花鐵匠。收音機還響著,已經不是大鼓書,花鐵匠是聽著大鼓書睡著的。
“黑天半夜不睡覺幹啥?”
“爹,有鬼,有鬼呀。”
花鐵匠給花大一提醒,立刻想起住進這裏的目的。鬼在哪裏?我去會會。
“爹,你注意聽。”
“膽小鬼,哪來的啥聲音。”
花鐵匠抽了袋旱煙醒了神,耳朵一下子好使,鬼聲呼嘯著衝進耳鼓。他穿上夾襖式襯衫和纏腿褲,又穿上圓口布鞋,拎了電筒大步流星往外走,花大拎了菜刀跟在後麵。門開了,外麵黑茫茫一片,遠處是山巒,近處是原野。這座獨立小樓建立在原野上,小樓周圍是一圈鐵柵欄圍城的院牆,一條通向院內的花石路麵對著院門且一直通向公路。周圍全是野地,有時一些野生小動物還會跑到花石路麵棲息片刻。花大一出門,他拿著菜刀擺好應戰姿勢。外麵風很大,草葉相互撞擊的聲音不斷敲打在花大的耳朵上,花大不由得一陣哆嗦,手裏的菜刀被他握得更加緊。花鐵匠的電筒向上一掃,上麵光禿禿什麽都沒有,花鐵匠又圍樓轉圈照了照,最終還是沒照到什麽東西。可一進屋,一躺在**,房頂又開始有腳步聲,那種古裏古怪的叫聲也跟著複出。花鐵匠坐在床沿上一袋接一袋地抽煙,花大賴在他屋裏不走,他不再罵花大膽小鬼。夜半三更出現這種怪聲音,多大膽都得嚇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