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基層鎮長 第二十一章(4)

汪明喝高了不假,可一點不糊塗,給花鐵匠祝賀詞、敬酒、獻蛋糕,樣樣麻利得當。同時看出什麽破綻,三個女人中隻有小蝶不動聲色。花春桃直白得就差沒宣布和花二的關係,這點汪明沒在意,他老早聽金福說花春桃和花二有一腿,人家一個孤男,一個寡女,有幾腿又能咋?可他有一點不明白,既然孤男寡女,年歲又都老大不小,為啥不辦婚事?為啥花二身邊坐的不是花春桃,而是另外一個女人?而且打眼看去,花二對花春桃冷若冰霜。為什麽?到底為什麽呢?

汪明那天幾乎一夜沒睡,他這個人從政以來養成愛思考愛追根問底的毛病,帶著某種疑問,心裏憋得不行,第二天晚上找了金福,想從金福那裏討個明白。這回沒空手,提了兩瓶當地名酒,大搖大擺進了金福家。金福被花二一連扒皮抽筋地整治,細眼裏少了一半精神,但看到汪明手裏的酒,他的細眼裏頓時抖擻精神,汪明一向摳門,除非揚名事他才肯出血,比如鎮委會抗旱救災那會兒,上邊要求上上下下、村村戶戶捐救災款,汪明毫不遲疑地捐獻出兩千元,是全縣捐款中的最高紀錄,得到上級部門提名表揚,他當時那個美氣簡直無法形容。得到基層首肯,他的檔案一定披彩掛霞。其實他很心疼那兩千元,當時他的工資不過一千元左右,兩千元是他幾個月積攢下的餘款,他和地頭龍們不同,地頭龍們可以瓜分鄉裏、可以接收禮包,他不能,也沒人肯給他送什麽,都知道他是來基層鍛煉的,用不了多久撲拉**走人,往他身上架金披銀不值。即便有人送點小恩小惠,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旦走漏風聲,有損於他人格不說,還會毀了前程。

金福細眼直盯那兩瓶酒,他在推測它的分量,兩瓶當地名酒,不年不節送這玩意有點不對路,再說汪明啥時主動來過他家?哪次不是他金福主動,他汪明假裝推辭,末了還是邁著方步跟在他金福**後。那時他金福特舒服,滿眼醉成火花。尤其是受花二窩囊氣那陣,他金福在前,汪明這個鎮委書記跟在後。乾坤顛倒,他那興奮,簡直可以說鼻孔要竄血。

金福一副睖睜相,汪明斯文地笑了笑,謊稱酒是別人送的,他一個人喝沒意思,就拎來和他喝。金福沒作答,他是啞巴吃餃子心裏有數,你汪明別把誰都當傻子,全天下人都成為傻子那天,我金福也是精華油。哼,分明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還裝模作樣。自從花二那小子上了台,你汪明的猴**難請著呢,好吃好喝笑臉請你,你都拿定,如今主動上門,還拎了兩瓶酒,啥意思?明擺著跑我這裏套鷂子捉鱉,我偏讓你套不上鷂子捉不到鱉。

金福接過酒笑得金光燦爛,仿佛對酒很親的樣子,摸了酒瓶,看了商標,橫一下豎一下晃**酒瓶,酒瓶裏平靜如初,沒沫沒泡。金福說,好酒,純的。老婆垂手等在一旁,金福誇完酒,習慣性地一扭頭,去,弄點下酒菜來。老婆沒動,金福煩躁地催促道,愣在那幹啥,還不快做菜去?老婆想問要不要包餃子,金福雞皮酸臉催她,她把問話咕嚕咽回肚子,脖子縮得更深,腦袋幾乎和兩肩拉平。老婆一被金福嗬斥,脖子就情不自禁往裏縮。

兩個人推杯送盞、你推我讓、胡謅八扯一番,話題終於拉上正軌。金福說你老弟登門造訪不會有啥喜事帶來吧?汪明開始還能穩住架,金福這一問,他就有些沉不住氣,**掀動好幾次。

“咋了?炕太熱?炕熱對爺們娘們都有好處,腎好,那事才麻溜嘛。”

“你老兄真會開玩笑,我要什麽熱炕頭,我媳婦還沒出生呢。”

“你也老大不小,找個女人結婚算了,每天晚上摟老婆睡覺和空被窩那是兩回事嘛,被窩裏有熱氣,一覺睡到天亮那才叫香,你看人家花鎮長那真叫滋潤,身邊老是一串子女人嗡嗡著,你倆歲數差不多,你就不想女人?我就不信你不想,咱花妖鎮女人個個水靈,趕明我給你琢磨一個?”

“不要,不要,咱可沒人家花鎮長那魅力。”

“花二一個二杆子出身的爺們能有啥魅力,別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汪明詭譎地笑了笑,似乎一瞬間找到突破口和主題,他往嘴裏送了口菜,快速吧嗒幾下,又喝了口酒作鋪墊,往前挪了下臉。和金福鼻子對鼻子時,他說,我就不明白,花二這小子放著貌美如仙的花春桃不娶,到底咋想?就算身邊女人多如牛毛,可也得分清主次不是?

“咋了?那小子出啥花邊新聞了?”金福激動得細眼變成小牛眼。

“花邊新聞倒沒聽說,我就是不明白花二這小子咋能放花春桃鴿子呢?”

“那還用問,那小子想自由唄。不過,你咋想起關心花春桃了?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這麽說也可以,要是沒花二夾在中間,我還真想追她一把。”

“早幹啥去了?我記得你比花二在先認識花春桃。”

“那時還真沒注意她,要不是參加花二老爹的生日宴會,要不是那天還有兩個女人在場,真顯不出花春桃那文靜高雅來,她就是一個藝術品,別的女人根本沒法比。”

金福湊近些,好似汪明這個探雷器終於探到雷區:

“你是說花二身邊還有兩個女人?”

“沒錯,其中一個女人和花二很親密,我琢磨著肯定是情婦。”

“情婦?情婦?”

“你關心那幹嗎?我要你分析花二到底為啥不理不睬花春桃?別什麽情婦不情婦的掛在嘴邊,啥年代了,男人即使外麵有彩旗,家裏也得披掛紅旗,這叫新生事物。我納悶的是花二為啥不肯掛花春桃這麵紅旗,他們兩個來往也有些時候,按說也該領證完婚,咋就……”

“有啥奇怪的,花二那小子**先天就不是人,還指望他做出啥人事?我跟你說,要是看上人家花春桃,你就大膽去追,我這邊保證給你擦潤滑油。”

汪明會心地笑了,笑得很真。盡管沒打探出花二為啥不娶花春桃,起碼得到金福支持。他決定對花春桃下工夫。離開金福家,內心滾滾而來的**席卷他、衝動他、癲狂他,一路上,深秋的涼風鑽進脖子裏,從脖子裏又鑽到脊骨上,涼颼颼地冰著他,可他絲毫沒覺出冷意,臉上掛著特殊的笑,那笑不像平時那樣狡詐,傻乎乎的,血液沸騰著往頭上衝,酒和突湧的**讓他把路人甩得很遠,顯然,他犯了十八九歲小夥子的通病,毛手毛腳、衝動狂妄、目中無人、橫衝直撞。他不會開車,也沒讓司機接他,兩條長腿狂奔猛馳在馬路上,天老大他老二樣。那時也就晚上五點鍾左右,正是下班時間,路人都忍不住回頭瞅一眼,看這個慌裏慌張的家夥到底要幹什麽。他的身體快要炸裂,他隻有用奔跑抵抗體內的奔騰。這之前,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就是那天參加花二老爹生日宴會也沒有,今天,他對花春桃動了真情,盡管沒看見花春桃一個花邊,可他有了打算那刻起就把她釘在骨頭裏。

汪明打算追花春桃。